李娟和夏芍扶着两位老人,夏志元在前头领着,在酒店服务员齐刷刷的注目礼中进了电梯。到了张启祥一家订好的包间,刚到门口,便看见里面热闹着。
夏志梅、夏志涛两家人还没到,宽敞的包间里这会儿都是张家的亲戚,但这些亲戚去一个个表情惶恐,都站在屋里,对屋里的两个人赔着笑。
那两人背对着门口站着,屋里的话正传出来。
“这怎么好意思,虽然是好事,可也不劳连书记亲自来啊…”张启祥尴尬地笑了笑,今天这可真是贵客了,而且还是不请自来的。
“呵呵,这也是我们东市的荣耀,过来祝贺一下是应该的。张队长培养了个好女儿啊。”连忠勇说话温文尔雅的,声音温和,不紧不慢。
“连书记过奖了,您请坐、请坐!”
直到张启祥说出这句话,连忠勇好像才发现这一屋子人还站着,道:“怎么都站着?快都坐吧。”
说罢,旁边的人为他拉了把椅子,他这就要坐下,里头的张家人正巧有人抬头,一眼望见门口,脸色变了。
“夏、夏董?”
夏芍与张家人没见过几面,里面的人瞧着都眼生,张家的人却认得她。
一屋子人纷纷抬眼,背对着门口的那两人转过身来,两人都是三十来岁的男人,其中一人夏芍昨晚在机场大厅外头已经见过了,正是连忠荣。而另一人,中等身量,五官称不上英俊,却算得上干净,笑起来很随和,属于让人一眼就看着亲近的人。
夏芍却淡淡一笑,也不打招呼,先和父母进了门,把两位老人安排着坐下,这才转身笑道:“这位就是连书记?”
连忠勇见到夏芍,显得很高兴,伸手笑道:“夏董,久闻大名。去年上任到现在,今天才得见,实属遗憾。”
“连书记抬举了,市里学子高中您都亲自来祝贺,这等亲民爱民的好官,今天才得见,应该是我的遗憾。”夏芍笑着跟连忠勇握了握手。
连忠勇笑容顿时有些尴尬,“我也是听说今天夏董会过来,就顺道一起来恭贺了。前段时间在国外,夏董可真是为国争光,为我们东市争光了啊!”
“多谢连书记恭贺,为国争光是分内事,我身在国外的时候,华夏集团在东市的产业,有劳连书记关照了。”
连忠勇再次尴尬。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屋子里的人听不出话外音来,但却瞧出来了,敢情连书记今天过来,是冲着夏董的面子啊!怪不得…
连忠荣在旁边笑得更尴尬,他是懂这些话里的意思的,他就知道前段日子的事惹着夏芍了。今天本是请大哥出面,给说说情,看起来似乎不怎么顺利啊…
果然,夏芍转头对张启祥笑道:“今天的家宴连书记到访,实在荣幸。姑父,要不要加两把椅子?”
“不用了不用了,既然是家宴,我不好叨扰。改日再请夏董叙叙。”连忠勇当然听得懂夏芍的意思,她都说了这是家宴了,明显不想留人。
深深看了她一眼,在张家人的相送下,连忠勇两兄弟出了包间,识趣地先离开了。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五十二章 风雨yu来
夏芍回头,见张汝蔓站在门口,一身黑裤黑T恤,手在兜里插着,眉眼间意气飞扬,英姿飒爽。夏芍目光往她身后一掠,见张家两位老人站在后头,便赶忙站了起来。
见今天的主角来了,夏志涛带头站了起来,打趣道:“哟,未来的军官来了,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得起身迎一迎。”
屋里哈哈笑开了,气氛马上热烈了起来。张汝蔓回身把两位老人扶进来,安排去夏国喜和江淑惠旁边,抬头摆手,难得见她有点尴尬,“别,军官不敢想,进部队就想打仗,只要能让我打仗,当兵蛋子都行。”
屋里的人都愣了愣,不敢想?这真不像张汝蔓会说的话,她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怎么这才刚一录取,就谦虚起来了?
“看来部队真是能改变人的地方啊,才刚录取,就学会低调了?”张家人笑着打趣。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夏志梅浅笑着道,她现在在东市一中已经是主任级别了,有望升副校长。训示人的习惯已经很多年了,虽然难改,但今天好歹态度很好。
夏志琴看了姐姐一眼,以前说张汝蔓性子野难管教,说得最多的人就是她,今儿倒也换了副口气了。夏志琴一叹,罢了,分家的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现在家里老人们开心,他们也就不提从前了。
张汝蔓耸了耸肩,在夏芍身旁就坐,坐下时笑了笑,“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姨妈没听人说过,比高中黑的是大学,比大学黑的是社会,比社会黑的是部队吗?不想那么高,我先把士兵当好吧。”
张夏两家人再次愣住,夏芍坐在张汝蔓身旁,转头看去,正见她笑容里有些自嘲的意味。
“说得好。连士兵都当不好,怎么能当得好将军?志向可以高远,做事却必须踏实。”夏芍一笑,出声道。
她一出声,气氛立马缓和了。两大家子人想了想,都觉得有道理,纷纷附和。
“别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到底是小芍见的世面多,看问题的角度就是和我们不一样。”
“汝蔓能这么说,说明务实了。这才刚考上大学,就感觉一下子长大了,呵呵。”
“把士兵做好,才有当将军的机会,慢慢来!”
夏志梅脸上有点尴尬,但却没说什么。在一旁坐着,再不开口了。夏芍淡淡笑着,对恭维声充耳不闻,只是见小姑夏志琴担忧地看了女儿一眼,张启祥皱着眉头,本想说女儿几句,但见气氛转过来了,便对夏芍感激地笑了笑,先叫服务生上菜,招呼今晚的两家亲戚喝酒吃饭了。
夏芍垂眸,已经看出这里面有点什么事。但是今晚这场合,两家人都为祝贺而来,即便有事,也显然不适合在此时问,因此她刚才才出声解释了一句。
看来,吃完这顿饭,是该问问了。
好在吃饭的时候,张汝蔓没再说什么,看起来很开心地给一桌子长辈敬了酒,她酒量不错,席上竟然还放倒了几个长辈。到最后,夏志涛一拍桌子站起,拿出自己多年在外头混的酒量来,总算把张汝蔓给整晕乎了。
一顿饭吃完,张汝蔓醉得不省人事,张启祥夫妻要送张家两位老人回家,夏芍便提出让张汝蔓晚上去自己家里睡,两家子人这才散了。
回到家中,夏芍和母亲一起安顿张汝蔓睡下,到了客厅,夏芍才问父母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夏志元夫妻也一头雾水,今天本是大喜的日子,可是看张汝蔓确实是有心事的样子,但夏志琴一家也没说过,因此两人也不知道。
夏芍只好等明天一早,张汝蔓醒了再问。
次日早晨,张汝蔓酒醉未醒,张启祥和夏志琴夫妻倒先来了。
“小芍,昨晚上的事,姑父得谢谢你!唉…”张启祥拍了拍夏芍的肩膀,叹了口气,脸色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家有喜事的样子。
“姑父,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这次录取的事有什么不顺心?”夏芍将张启祥夫妻请进客厅里坐下,问道。这点是她从张汝蔓的面相上瞧出来的,不过,她的面相主遇贵人,已经化解了。
“唉!不顺心是有,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张启祥和夏志琴两人坐下,李娟送了茶水来,两位老人还在家里,一家人坐下,这才聊了起来。
“这事说起来还得谢谢小芍,要不是小芍,汝蔓这次录取军校的成绩,指不定就让人给顶替了。”夏志琴的话,让夏芍一愣,关她什么事?
原来,张汝蔓体检那天,正是华夏集团国内舆论闹得重的那几天。她从小在军区里混大的,一手枪法打得神准,别说是体能了。体能考试那天,张汝蔓在省内女生考生里面拿了第一,依她的高考成绩,哪怕京城军校在青省的定向指标就六个名额,她也必是其中之一!
但是,上网查成绩那天,一家人却傻了眼,根本就没有张汝蔓的名字。
张启祥去一打听,录取的那六名学生,不是家里有权的,就是家里有钱的。一家人傻了眼,当初张启祥入伍参军那会儿,部队里哪有这些事?现在部队里待遇好了,上军校都是国家培养,本科生毕业一到部队就是副连职中尉军衔,比他当年在部队里奋斗七八年都管用!怪不得会有些暗箱操作的事。
这些事,早在女儿决定报考军校的时候,张启祥就了解过了。但老实说,他从来没想过女儿会考不上。她成绩优秀,体能优秀,张家还与华夏集团带着亲戚关系。张启祥从来就没想过送礼,他是个有铁性的人,总觉得女儿要是成绩、体能哪一项不够优秀,考不上军校那就考别的,张家不干这种花钱顶了别人名额、替了别人一辈子的事。这事儿太损,关乎别人一辈子,怎么想他都觉得这事不应该干。但是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各项成绩优秀,居然能有被别人给顶替了名额的时候。
毕竟,那些人看不上他这个小小的刑警队长,还看不上华夏集团?
他们怎么敢从动这名额?
夏志琴急得团团转,她本是不希望女儿考军校的,一直觉得她性格太像男孩子,进了军队还不更野?以后哪有男人敢要?她这当妈的就希望她能考所好点的文科大学,以后到公司里上班,嫁个男人好好过日子就行了。但是眼看着这孩子一定能被录取,却出了这档子事儿,她便有些担心。若是她自己没考上,那一切都好说,可是现在是被人顶替了,她真担心女儿情绪上受不了。
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别看她整天大咧咧的,其实是个很骄傲的人。
夏志琴赶紧让张启祥去打听,张启祥便去了省教育局,本以为他没经过市一级,直接往省部门里去,要遭人冷脸。没想到,对方热情接待了他,问了张汝蔓的高考和体检成绩,当即就答应问问看。
张启祥回到家里后,以为这是打官腔,没想到第二天家里就来了人,教育部门的人亲自上门道歉,说是录入的时候网站出了点问题,张汝蔓已经被录取了,在家等通知书就好了。
张家人一头雾水,网站出问题了?这个解释…
但不管怎么说,来人郑重道了歉,并表示处罚相关责任人。而张汝蔓再登陆网站查询成绩的时候,她的名字已经赫然在列了。
录取通知失而复得,张家人却高兴不起来,张启祥和夏志琴夫妻两人那晚一夜没睡,两人思来想去,觉得当初的成绩肯定是被人顶替过的。只不过后来查询成绩的时候,夏芍已经在国外干了场大事,壁画顺利回归,华夏集团名声家喻户晓。这些人一定是看张家找去了,这才紧急把名额又给换了回来。
说到底,这次回来应该好好谢谢夏芍,如果没有她,张汝蔓今年的高考就是为别人忙活了。
但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夏芍却眸一垂,古怪一笑。
张汝蔓的面相上显露出有贵人相助,这个贵人,并不是她。跟她有关的事,天机向来不显,如果对方是看在华夏集团的面子上赶紧把录取名额还给了张汝蔓,那张汝蔓的面相上应该什么也看不出来。
既然看了出来,那就表示,这个暗中帮了她一把的贵人,另有其人。
谁有那么大的能量动京城军校的录取名额,夏芍已心中有数。
只不过,她有一点想不明白,总觉得不符合常理。
军校体检的日子是二号到六号,就算那段时间舆论对华夏集团不利,也有传言称徐家会悔婚,有人敢不把华夏集团放在眼里,可是壁画六号晚上就回归了。国内舆论形势逆转,那在录取的时候,怎么还有人敢动张汝蔓的名额?
这不符合常理,在青省,什么时候有人这么大胆了…
就算前段时间舆论对华夏集团不利,夏芍在上层圈子里可还有风水大师的名头,人脉深厚。哪怕是眼皮子浅的人,也不该这么急着就落井下石。而且,青省是秦系的天下,徐家如今在外界眼里已跟秦系是一派了。就算有人认为她嫁不进徐家,年前可是传出过老爷子亲自把她从警局里接出来的事,这代表着老爷子的态度,比外界的舆论谣传可直接明了多了。官场上混的人,向来小心谨慎,怎么可能不等着事情明朗,仅仅因为谣传就敢对她动手?
可怪就怪在,事情还真就出了,一连出了两件!
青省是华夏集团的根基所在,夏芍在这里的人脉、地位、名气比任何地方都稳,事情还真就出在了青省。这让夏芍隐隐觉得,事情似乎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许是她精于算计的缘故,看起来不相干的两件事,她硬是闻出了些不同寻找的味道。
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但是,夏芍还是觉得哪里古怪。
这古怪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张启祥夫妻在这里,夏芍精力也分散,索性暂且不想,听两人继续说。
“录取通知书是拿到了,你表妹这些天心里一直不太舒坦。录取的事失而复得的那两天,她情绪可激动着,有一回说,不去读了!我和她爸百般地劝,她掉头就跑出了家门。一出去就是一天,我们两人到处找她,就怕她出点什么事…没想到,傍晚她自己回来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想通的。情绪平静了不少,跟我们道了歉认了错,这才好了。唉!”
夏志琴说到此处,叹了口气,“也是,她以前在军区的时候,成天什么也不想,就跟着那群兵蛋子混,开学在学校里上课,放了假会军区玩儿,她就没接触过社会上的事儿。这事突然一出,军校在她心里头的形象大概是大打折扣,她从小就想当兵,也难怪受不了。我和你姑父这两天看她有时还是闷闷不乐,却不敢劝。我想着,你表妹从小就崇拜你,这两天住在这里,你帮着劝劝她吧,她就只听你的。姑姑是没辙了…”
“姑姑方向,这事包我身上了。”这事不必夏志琴开口,夏芍也是不能坐视不管的。
…
张汝蔓晌午才醒,她父母已经走了。吃过午饭,夏芍便和她去了后院种着的石榴树下。
八月末的东市,午后天气还热,姐妹两人坐在石榴树下的石桌旁,还没等夏芍开口,张汝蔓便先打听起了她的事来,目光灼灼。问的自然是在英国的时候,壁画回归的事。
夏芍一笑,除了任务和斗法的事,其他事无巨细,一件一件说给她听。听得张汝蔓两条英气的眉毛挑得老高,两眼放光,半晌才道:“姐,你太牛了…那老头,没被你忽悠得吐血吧?”
夏芍垂眸一笑,抬眼看她,“我没你牛,听说有人心情不好,从家里跑了出去,让父母找了一天?”
张汝蔓两条英气的眉毛顿时耷拉回来,嘴角抽了抽,“我妈告我状了…”
“你爸妈那是担心你!”
“我知道…”张汝蔓见夏芍脸色一淡,便脖子一缩,挠了挠头,“哎呀,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因为军校和你心里想象的不一样,所以就心情不好了?这世上任何的事都有可能和你想象得相偏离,包括你到了军校,日子也可能跟你想象中的相差许多。你总说当兵想打仗,现在是和平年代,没有仗打,你怎么办?”夏芍严肃下来问。
张汝蔓的眉头又挑回来,“谁说没有仗打的?我听说姐夫以前在国外执行任务,我也想当特工!为国出力!”
夏芍被她气笑了,“你以为特工那么好当的?连读军校的事都不由你说了算,执行任务是你想去就能去的?选不上你怎么办?一负气就从部队跑出去?”
“从部队跑,那叫逃兵!姐,我怎么能当逃兵?”张汝蔓提高音量,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哦?你不跑,那继续留在部队里闹情绪,给长官脸色看?”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没选上我,我…就不去呗!没情绪!”张汝蔓眼神一飘,头一扭,扎着的马尾辫子一甩。
夏芍忍着笑,“好一个没情绪,那你在家里怎么就有情绪了?自己的爸妈好欺负是不是!”
“谁说的?我事后道歉认错了!我跑了十圈操场,罚了三天紧闭!”
“你以为在部队,犯了错是你事后跑操场罚禁闭就能解决的吗?”
“我…”张汝蔓不说话了。
“在家里管不住自己,到了部队也一个样!我听说你还说不想去读了?我看,你这样不读也罢。”
张汝蔓霍然抬头,见夏芍坐在树下石凳上,眉眼意味淡然,脸色也淡,不像是开玩笑的。她顿时愣在树下,有些发懵。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表姐用这种眼神看她,看得她脊背发凉,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她是知道表姐的本事的,她不让她读,她铁定读不成。原本,她觉得她就是读不成了,失而复得的时候,她心里其实是欢喜的。只是,因为一些事,有点不太自在…
“我最后问你一遍,这军校你是读还是不读?”夏芍淡淡问。
“读!”连想也没想,张汝蔓便道。
“想仔细了再回答我!”
“读!”张汝蔓一嗓子扯得老高,不由自主地抬头挺胸,站得笔直。
“到了军校,要遇着不公平不如意的待遇呢?”
“读!”
“有任务选不上你呢?”
“读!”
“当兵不像你想的那样,或许一辈子默默无闻,到了年限就得转业回家呢?”
张汝蔓瘪着嘴,回答一声比一声高,嗓子都扯哑了。夏芍忽来这么一句,她顿时愣住。
“怎么不回答了?”夏芍目光微凉。
“读!”张汝蔓垂下眼,嗓子哑了,声音小了。
“我怎么听着不坚定了?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容易的,你别以为你从小在军区大院里长大,当兵对你来说就比别人容易。别人跟你一样,在做同一件事。你要是畏惧,索性现在就放弃,做了也成不了,不必浪费时间。”
“我没浪费时间,我就想读军校!我会努力的!”张汝蔓一嗓子吼出来,嘴巴一瘪,眼圈已红。
“努力不出结果呢?到时候怨谁?”
“不怨谁…我就想读军校,不管以后怎么样,都不后悔…”张汝蔓嘴一瘪,抱膝蹲了下来,豆大的眼泪打去地上,多日来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决堤。
夏芍坐在石凳上,见张汝蔓抱膝哭了出来,便淡淡一笑。有些事,劝未必有用,发泄出来才会没事。这件事若总劝她,她总觉得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虽然事实确实如此,若是没有转机,她这一生都会因此而改变。但世上很多事,纠结那些委屈并没有用,别说事情根本就不是最坏的程度,即便是,也得向前看!现在好了,她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比什么都好。
张汝蔓发泄情绪的时候,夏芍起身去了趟前院,在夏志元和李娟探头探脑疑问的目光中,慢悠悠地端了壶茶来,又洗了串葡萄拿去了后头。
到了石凳前坐好,张汝蔓这才站了起来,擦了把脸,眼神直勾勾盯着桌上的茶和葡萄,夏芍悠闲地剥着,眼也没抬,“自己动手。”
“嘿嘿。”张汝蔓笑了笑,倒了杯茶,却没自己喝,递到了夏芍跟前,“姐…”
夏芍看了那茶一眼,接了过来,刚要喝,张汝蔓紧急道:“喝了就不准生我的气了。”
夏芍淡淡抬眼,见十九岁的女孩子笑嘿嘿地讨好般看着她,“我错了…”
“你这性子,到了部队,有人磨你。”夏芍垂眸掩了眼底的笑意,张汝蔓若当兵,能看出是棵好苗子来,不过,她现在就好比天然的原石,要磨。
“回去跟你爸妈好好再认个错,他们这段时间没少担心你。以后有事要跟家里人说,不准再一声不响往外跑了,知道了么?”夏芍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道。
“知道了。”张汝蔓赶紧把茶杯接了过来,这才笑嘿嘿地坐下,“其实,我那天确实心情不好,但是不是因为嫌我爸妈烦才跑出去的,我是出去找人算…”
话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张汝蔓发现说漏了嘴,赶紧笑了笑,去吃葡萄。
夏芍却眉一挑,不放过她,“找人算账?”
“没!没!我哪敢啊…”
“你不敢?”夏芍一笑,眼神又淡了下来,“你还学会在我面前扯谎了?”
张汝蔓脖子一缩,没法了,只好承认,“好吧,我找人算账去了。”
“找谁?”
“秦瀚霖。”张汝蔓一颗葡萄塞进嘴里,含糊不清。
夏芍却听清楚了,顿时一愣。
张汝蔓把葡萄咽了下去,理直气壮,“难道不应该找他吗?他是纪委的人!军校录取的事,出了暗箱操作的事,不属于违纪?不在他的管辖内?我不找他找谁?”
夏芍怔愣着,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咯噔一声。
张汝蔓却气愤了起来,拍了下桌子,“我真搞不懂,姐夫那么功勋赫赫的将军,怎么跟秦瀚霖那小子关系好。那小子根本就是个花花公子,整天身边女人不断,就没见他干过正事!我那天去找他,你猜他怎么说?他说他只是市纪委的,军校招生的事不归他管,也不在他权限内。我说您老人家好歹是纪委的,管不了还不能往上反映反映?那小子给我来了句,他要卸任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张汝蔓气呼呼数落,全然没注意到夏芍脸色微沉。
好像有什么事,她理顺了…
第四卷 啸咤京城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下聘!
夏芍没想到,原本是开导张汝蔓,到最后竟能想通一些事。
她明白之前的古怪感觉来自哪儿了。
或许,她想错了。对方的目标不是华夏集团!
壁画回归,国内热切的浪潮尚未过去,正逢华夏集团声势大噪,民众拥护正高,想动华夏集团的人,怎么会傻到这个时候动手?这两件事,无论是动华夏慈善基金,还是动张汝蔓的录取名额,手段都不在暗处,夏芍只要一回国就能知道。有心要动她的人,怎么会用如此打草惊蛇的手段?
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根本不是冲着她来的。或者,对方根本就不怕她知道这两件事。
夏芍大胆猜测,对方不仅不怕她知道,甚至就是有意希望她知道的!
这件事,是冲着秦瀚霖去的,或者说,冲着秦系…
连忠荣意图趁火打劫,侵吞华夏慈善基金,这件事若被夏芍知晓,定不会轻饶他!连忠勇身为东市一把手,他亲弟弟惹的事,他不会不管。夏芍处置连忠荣,最终必会和连忠勇对上。安排这件事的人,了解夏芍的性子,她是有仇必报的人,算计到她头上的人她会加倍奉还。从青省变天到京城王家覆灭,哪件事里都有她的手笔。即便连忠勇是东市市委书记,夏芍也不会给他面子。双方对决的结果很有可能是东市一把手的撤换,夏芍不会留一个不安分的因素在她的老家。以她多年以风水积累的人脉和徐家未来孙媳的地位,换走一个市委书记,她做得到!
连忠勇的身家并不干净,一旦被撤换,难保有些人不会趁此机会大喊严查。那些贪污受贿的事,做得再隐秘也经不住有心人。如果对方真有心要动秦系,这些证据,只怕早就已经掌握了。
一旦查出来连忠勇贪污受贿的事,东市纪委、领导班子都得问责,到时候能牵连多少人就不知道了。
这件事是冲着秦系来的!东市身为青省经济第二大市,东市变天对秦系还是有打击的。
但对方的心挺大,盯着的不仅仅是东市的秦系人马,还有青市,意图撼动秦系更大的根基。
录取名额的事,就是冲着秦瀚霖来的。
能在夏芍没回来的时候帮张汝蔓把录取名额找回来,这事只有秦瀚霖能办得到!这小子帮了张汝蔓一把,却给自己埋了颗炸弹。高考招生历年都是国家所重视的,私换录取名额,不是小事。就算这名额本来就是张汝蔓的,秦瀚霖也不该从中插手招生的事。他走这一步,被人捏了把柄,便是大过!
而且,青省的招生工作,虽然归教育部门管,但既然工作组来到了青省,在招生过程中,难免和一些官员商人没有私下接触。一旦被查出来,青省的官员又要牵连一批,纪委恐怕也不能避免。
秦瀚霖是秦家老爷子培养的接班人,他若出事,对秦系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这两件事,引子都与夏芍有关,可见对方也不想让夏芍置身事外,想把她也拉进这潭浑水里来。
要知道,连忠勇的背景不凡,其父是省部级高官,秦系大将。夏芍若处置连忠勇,便是得罪连家,连家若一状告到秦家,秦家与徐家历来交好,这事儿若处置不好,秦家不失连家这一员大将,也得跟徐家擦出点不愉快来。
这是两面难为的事。
而录取名额的事一旦曝光,秦瀚霖为了夏芍的表妹惹上大事,难保秦家不会有意见。那个在背后算计的人,心思很密,若不是今天跟张汝蔓聊天,她一时还联系不起来这么多事。
但现在既然想到了,夏芍当即便冷笑一声。
对付秦系,还想借她的手,顺道把她拉下水,若不回敬这个人,她就不是夏芍!
…
此时正是午后,夏芍让张汝蔓回屋睡会儿午觉,张汝蔓昨晚酒醉,一直睡到午前才醒,哪里还睡得着?夏芍便称自己要休息,让她自己继续反省,然后便回了屋。
到了屋里,夏芍拿出手机,拨通的徐天胤的电话。
今天并非周末,徐天胤应该在军区,中午休息的时间,应当不会打扰他工作。而且夏芍肯定,某人一定没有乖乖午睡。
不出夏芍所料,京城军区办公室里,徐天胤面前放着台电脑,上面显示的是一幅作战用的军用地图。男人倚在椅子里,眉宇一贯的孤冷,少将军装在身,更衬出冷厉杀伐的气度。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正在键盘上工作,那手指骨节分明,左手中指上一只指环牢牢套着,柔缓了男人一身的冷。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他动作一顿,眉宇间的孤冷明显柔化。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上面一张女孩子含笑的眉眼似透过屏幕望向他,声音也带着笑意,柔柔的,“师兄,听电话…”
这声音显然是不知什么时候偷偷录的,徐天胤眸底淡淡笑意,拿起手机的速度却很快,“喂?”
他声音一贯的冷,胸膛却有沉沉的起伏,那是压抑的思念,从英国分开,两人已有半个多月没见。他知道她回到了家,这几天也忍着没有给她打过电话。
没想到,今天她打来了。
因为…想他了?
男人的眸前所未有的柔,气息起伏,从来不知道这一刻那么期盼听见她的声音。
电话那头,夏芍开门见山,“师兄,回京城以后见过秦瀚霖吗?”
徐天胤一愣,气息都跟着一窒。夏芍好半天没听见他的声音,正打算出声,那边男人的眸已沉暗下来,声音冷了好几度,但还是回答了,“没有。”
“那你最好见他一面,见了他你就明白了,这小子有麻烦。”
徐天胤微怔,屋里直线下降的温度停了停。
“我这边发现些事情,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你过几天来的时候,把他一起带来,见了面再谈。”夏芍有秦瀚霖的电话,但却没直接给他打。对方有心对付他,秦瀚霖又在京城这漩涡的中心里,周围眼线很杂,夏芍担心谈话内容被人听了去。可以说她小心,但小心无错,对方这么会算计,连华夏集团都算计进来了,不送他个回礼怎么成?
但电话那头,徐天胤却没声音。
夏芍一挑眉,“师兄?”
“未婚夫。”那边终于传来男人平板的声音。
夏芍一愣,轻笑一声,这才听出有人心情不太好来。
“打电话来,就为了问他?”果然,男人还是没忍住,问道。
夏芍忍着笑,眉头一挑,语气凉凉,“不然呢?我听说有人先斩后奏来着,而且从我回来,就没打过电话来,我以为是不想我或者是不想交待什么,所以,今天打电话当然是说正事了。”
唔…
那边果然沉默了,好半天,冒出一个字来,“想。”
“想怎么还敢先斩后奏,也不交待一声?”夏芍眼都笑眯了,却还是忍着笑问。
“想给你个惊喜。”徐天胤声音略微沙哑,沉得夏芍目光一柔。
“那好,我等着你的惊喜。”女孩子含着淡淡笑意的声音传来,男人在那边松了口气。
她没生气。
但夏芍随即便道:“来的时候别忘了带上秦瀚霖。就这样,到时见!”说罢,她便欢快地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刚刚目光柔和下来的男人气息顿时冷了下来,房间里霎时冷了好几度,徐天胤捏着电话,骨节微微发白。
秦瀚霖!
…
徐天胤说好了月底那天来夏家送订婚的日子,夏志元和李娟不再纠结礼数上的事之后,便把这事通知了亲戚。
尽管没有送订婚日子的礼制,但是夏家的人还是很重视。徐天胤和夏芍订婚后,结婚的日子最早也得三年后,所以,订婚对两人来说便成了现阶段的大事。
既然是大事,自然要好好准备。夏家的人表示那天一定要好好摆宴,庆祝庆祝,夏志元一看他们想办得隆重些,便摆了摆手,“不用那么隆重。本来就没有这个礼制,我们也不主张铺张。那天你们都到了就行,把两位老人请来,在咱们自家里坐一桌,吃顿饭,把腊月订婚那天的事谈谈就行了。”
夏志元是想着,等着腊月二十二订婚那天再隆重也不迟,那时候在京城,是奢是简全听徐家老爷子的意思。在东市这边,就暂不大办了,免得让人觉得太张扬了,给徐老爷子留下的印象不好,到时去了京城尴尬。
夏志元开了口,夏家人便只得按他的意思办。但哪怕是那天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也不同于以往,穿着上必须隆重。于是,夏志梅、夏志琴和夏志涛三家人,从接了电话开始,便张罗起那天的穿戴来,边准备着,边等待着三十号那天。
李娟这几天也很忙,她要忙着订制那天的菜谱,准备饭菜喜宴,还得抽空去商场为丈夫和自己买身得体的衣裳。这些幸亏有夏芍在家里陪着她,给她参考着,虽然忙,倒也不会手忙脚乱。
而夏芍才是最忙的那个人。
她没见连忠勇兄弟,只是差人将那一百万的慈善款又还给了连忠荣,告诉他,这一百万买不了多少股份,不必费心了。
连忠荣捐出去的钱又被人退了回来,顿时脸上烧红,感觉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但他还没说什么,那人便回去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在家里既震惊又担心。震惊的是他这一百万居然买不了华夏慈善基金多少股份?怎么可能?那给他出主意的人不是说华夏慈善基金是夏家成立的,来源百分之九十是华夏集团的盈利么?夏芍是商人,就算她再热衷慈善,也没有大把的钱往慈善基金里撒的道理,毕竟她赚的那些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既然如此,华夏慈善基金里应该不会有太多的资金贮备才是!他之前估计,能有一亿就很了不起了,难不成…不止?
连忠荣的心吊得老高,他有种这回捅了篓子的感觉。他之所以敢在前段时间打华夏慈善基金的主意,不仅是因为那段时间的舆论风波,还因为连家的背景。连家是秦系的一员大将,哪怕华夏集团最终没事,夏芍也应该会顾及徐秦两家的交情,不会跟连家闹僵。说不定还会为了拉拢他,允许他入股。
但是现在看来,他想得太好了。他赶紧找上自己的哥哥连忠勇,连忠勇在电话里将他好一顿训斥,“要不是你贪心,能有今天吗?当初我看你是脑子灌水了,打主意打到华夏集团身上了!你也不打听打听那个女孩子的风评,她是好惹的人吗?!”
“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怎么办啊?她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吧?毕竟咱家老爷子…”
“你还提咱家老爷子!她现在就快是徐家的孙媳了,要是一状告到老爷子那里去,有你受的!”
连忠荣打了个哆嗦,“那怎么办?”
“上门道歉!还能怎么样?”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但当连忠荣提着礼品到桃源区外头,想去夏家道歉的时候,却被告知,夏芍不在东市了。
夏芍确实不在东市,她去了青市。
夏芍到公司里开了两天的会议,就在英国期间国内舆论事件的始末,向经理们和员工做出了解释。舆论风波最严重的那几天已经过去,经理和员工们意气风发,正沉浸在喜悦中。听闻董事长不声不响地把打算进军国内市场的日本大和会社给打发回老家了,会议气氛十分热烈。
这次英国之行,为期一个月,便令国外企业望而却步,不仅稳住了华夏集团现有的市场份额,还令集团在国内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拥护,扎稳了根基。在公司两天,夏芍所到之处,从高管到员工,她总能收到近乎崇拜的目光。
但夏芍却没沉浸在这些目光中,也并非回来享受这些的。她在回来的第一天,给了公司员工们欢庆的时间,第二天再次开会,会议的内容便令人紧张地喘不过气来。
夏芍要求集体管理层全面调研国内空白市场,并让孙长德拿出了一连串的报告。
这份报告是对日本市场的调研,日本老牌拍卖集体大和会社已经在回到国内后申请破产,新兴拍卖公司的市场份额、经营模式、优势劣势等等分析,让管理层听得面面相觑,目露震惊。
这是…要进军国外市场?
夏芍确实有这打算,而且她最先想拿下的就是日本市场!日本从隋唐时期到近代,馆藏的中国文物为世界之最。这其中有当年两国正常交流时期的互赠,也有近代掠过去的。据说,在战后,日方曾归还过一部分文物,多达十五万多车,其中只有两千多件是比较珍贵的。在日本民间,不乏中国文物。当然,这些并不是夏芍主张先进入日方市场的唯一理由,她是商人,一切以集团利益为先,做出这个决定也是因为大和会社刚刚宣布破产,为市场留下了一些空白,正是一次不错的机会。
但这个计划能否成行,还要经过公司部门对市场的全面分析和调研,所以这个计划今年内不会实施。夏芍会给公司一段充足的时间,如果计划可行,也会在明年才会进军国外市场。
这天的会议让公司高层看见了新的天地和希望,人人紧张而兴奋。紧张的是开拓国外市场不是儿戏,成与败的第一步便在调研上,在这方面有一点疏忽,很可能造成判断失误,折戟而归。兴奋的是,集团新的成长时期就在眼前,或许明天,会再有震惊世人的传奇。能参与其中,每个人都觉得这一生在做一个事业,只要跟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女孩子,事业总能攀登新的高峰。
夏芍在青市待了三天,原本只是处理公司事务,没有应酬计划,但她回来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同样从英国回来的胡广进领头,带着省内上层圈子的老总们设宴款待夏芍,也算是感谢她在英国的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