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遇到沈大掌柜了?”绿丫和秀儿从寺里回来,各自归家,绿丫回到家中,张谆已经赴过酒席回来,听张谆说在席上遇到沈大掌柜,绿丫不由问了句。
“今日请酒的这家,和沈大掌柜也是十多年的交情了,所以沈大掌柜也去了。我在席上听说沈大掌柜现在也在自己做生意,不过生意没那么好。”当初沈大掌柜依托的,是廖家的名声,众人自然都会卖他个面子,等小沈一被榛子辞了,众人也就晓得沈大掌柜和廖家,虽不能算完全翻脸,可是也不会有多和气,自然只会靠着廖家那边。
小沈现在自己出来做生意,也不会那样顺当。绿丫哦了声就道:“我们今儿在寺里也遇到柳太太了,她比起原来老了许多,柳家现在不是还在做生意吗?”
“这样小商家,京城里太多了,谁在意呢,柳老爷两年前得了个老来子,听说因为前头三个儿子都不成器,现在把希望都寄在这个小儿子身上呢。”原本榛子还让张谆多关注下柳家,为的是怕柳家又重新翻身,可是现在柳家自己的家事还应接不暇,哪还有精力去翻身?榛子也就让张谆不要太在意了。
说着话张谆就想起今儿见到的沈大掌柜了,原先见他,他总是那样气定神闲,一派事情都在他掌握的神情,可是现在也明显苍老了,听说为了小沈的生意,也是求了不少人。人啊,总要存一点良善之心。张谆想着,不由摇头。
绿丫抬头见丈夫摇头不由问:“你又在想什么?”张谆把自己想的告诉妻子,绿丫不由笑了,两人说着闲话,算着榛子什么时候该回来,等她回来,张有才也会跟着一起回来,那时秀儿就姐弟团圆,就再没什么遗憾了。
时光是最易过的,转眼就是几年,秦清任满,得了个优的考评,一来卸任,二来也要回京见爹娘,也就带上全家从任所回来。榛子一年前生的小女儿已经牙牙学语,一路上指着外面的东西咿咿呀呀说个不停。
玖哥儿很有耐心地告诉妹妹,小儿子可没有这么有耐心,听了会儿就皱眉:“妹妹怎么到现在都没会说话,只会叫,哥哥还和她说话。”
榛子把小儿子抱过来,擦掉他方才说话时候留下的口水:“你说话也不早,就会嫌弃妹妹了。”小儿子埋进娘怀里不肯说话,秦清瞧着妻儿,脸上也露出笑容,这么些年过去了,娘不会再说什么了吧?
张有才和老张婆坐在另一辆车上,见两边景色渐渐变的熟悉,脸上也露出笑,老张婆有些感慨,见儿子在笑就道:“你现在也十五了,该定亲了,其实我瞧着,掌柜家的小女儿,确实不错呢。而且也愿意进京城来。”
一说起自己的婚事,张有才的脸就红了,他现在已经褪去孩童的稚嫩,个高手长脚长,从背后瞧,就是个已经长大的人了。听老张婆说这就道:“我还小呢。”
老张婆哧地笑了:“还小?都十五了,我不说别人,就说掌柜家的大儿子,不就是十六娶的亲?”张有才的脸更红了,有些喃喃地道:“总要姐姐也喜欢,我才能娶。”
老张婆伸手点儿子脑门一下:“你啊,就是托词。”张有才又嘻嘻地笑,看着京城的城门在望,张有才心中不由有激情荡漾,京城,我回来了,姐姐,我也能开口叫你一声姐姐了。
马车进城,在一个路口分开,榛子一家回家,张有才和老张婆直接往铺子里去。那间铺子还是和原来一样,远远就能瞧见里面有人影在晃动,张有才的心越来越激动,不知道姐姐见了自己,是会激动呢,还是会说别的?
马车到了铺子面前,车停下时小青瞧见就迎出来,她和小荷都已出嫁,此时都做了妇人打扮,铺子里还多了个少女,是秀儿想着等小荷小青有了儿女就不会来铺子里帮忙了,特地挑出来的后备。
小青迎上前:“两位想…”买点什么还没说完,小青就惊喜地叫道:“小张哥,你回来了,怎么也没说一声?”张有才呵呵一笑,叫声小青姐。小荷听到小青的叫声,也急忙走出,见了张有才先细细地瞧了这才道:“长高了,也长壮实,还…”小荷本想说,和王姑姑越长越像了,可秀儿从没说过张有才是她弟弟的事,小荷就把这话咽下,笑着道:“你们回来是要住在哪里呢?”
张有才往里面探头,没有瞧见秀儿,不由问道:“姐姐她去哪了?”姐姐?这话让给小荷小青奇怪地互相看了眼,小青已经笑着说:“哎,我们不就是你姐姐吗?怎么,你还要去寻谁做姐姐?”
张有才笑容有些腼腆:“我说的是我的亲姐姐,是王姑姑。”亲姐姐?这三个字让小荷小青双双惊讶,小青已经嚷出来:“王姑姑是你亲姐姐,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小青,你没发现王姑姑和小张哥生的有些像吗?”小荷在短暂的惊讶后笃定地说,老张婆不由感慨地道:“是啊,他们俩生的还是有些像。”
张有才又笑了,笑容依旧那样腼腆:“是,她是我亲姐姐,她去哪儿了?”
“来的不巧,今儿啊,是刘嫂子闺女定亲的日子呢,王姑姑过去贺喜了。我说小张哥,你们瞒的也够紧,怎么就没告诉我们,你是王姑姑弟弟呢?”说话的是尚妈妈,她这一问,小荷小青也双双开口相问。
张有才此时只想见到秀儿,亲口叫出那声姐姐,抱歉地对她们一笑就对老张婆道:“娘,您先在这里歇一歇,我去找姐姐。”说着张有才转身就走,老张婆还想叫住儿子,尚妈妈已经拉住她:“老嫂子,你可要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小张哥是王姑姑的亲弟弟,那王姑姑总不会是那个女人生的吧?”
“不是不是,他们是一父,不是同母。”老张婆急忙摇头,尚妈妈让车夫先把张家的行李卸下来,就把老张婆拉进屋里问个究竟,等听完老张婆说的,尚妈妈已经啧啧地道:“原来如此,亏的现在是这样,不然的话,还真有些棘手。”
老张婆也感叹:“就是这样,哎,能瞧见他们姐弟团圆,我也高兴。”尚妈妈和小荷小青也是一样说话,接着就望向外面,也不晓得这时他们姐弟见面没有?
兰花挑来挑去,还是承认老刘说的对,周嫂家的小儿子确实不错,又知根知底,况且现在周嫂的小儿子读书也还上进,也就选了周嫂的小儿子为女婿。周嫂本就十分喜欢玉儿,原先也说过要玉儿为媳的,现在见兰花肯了,那叫一个欢喜,急急忙忙请媒人上门去说。
这样小户人家,原本也不争聘礼嫁妆的,可周嫂喜欢玉儿,出了三十两银子和八样首饰的聘礼。见周嫂这样大方,兰花也投桃报李,给玉儿准备的嫁妆也十分好,两家这定亲,办的也很热闹,周围来贺喜的人也很多,就等再过两年,两边长成,就娶过去。
秀儿和绿丫她们自然也要来贺喜,特别绿丫是舅母,更是取笑玉儿,玉儿虽是个大方人,也被说的一张面是红的,和锦儿容儿躲在屋里,不肯出来。
兰花喜气洋洋,见女儿躲在屋里就去拉她:“都是些熟人,你害什么羞?等你以后过了门,有你害羞的日子呢。”容儿咦了一声:“姑妈说的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原先你不是最疼玉儿姐姐了?”
锦儿也不小了,都开始留头了,对容儿点着脑袋道:“容儿妹妹你不懂,我听老妈妈说,这女儿家,定亲和嫁人后就不一样了,不过我也不晓得,为什么不一样?”
秀儿在外听见,走到门口把锦儿扯过来,手捏捏她的腮帮子:“这么大的孩子,说这样的话就不应该,谁说的,你告诉我,我去骂她们。”
“娘,是不是这样的话不能说?”容儿见秀儿这样,脑袋探出去好奇地问绿丫,绿丫想了想才道:“也不是不能听不能说,可是要瞧年龄,不到年龄就不能问不能说?”
“这些话是坏话吗?”容儿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眨着眼就继续追问。绿丫被女儿问的答不出来,瞧着兰花:“兰花姐,你瞧瞧,这可都是你惹的祸。”
“哎呀,她们可和我们不一样,都是爹疼娘爱的,会这样问也不稀奇。”兰花一点也不在乎,绿丫和秀儿无奈地摇头笑了,旁边的邻居王嫂就笑着说:“要说福气好,还有谁比得上这几个孩子,不过也难怪她们福气好,都是可人疼的。”
说笑一会儿,兰花还是放玉儿她们几个在屋里,自己和众人在外头说些闲话,这些话不外就是家长里短的。有人说了会儿就道:“哎,前儿你们猜我遇到谁了?”
众人摇头,这人方道:“我遇到万家那两老了,他们现在落魄的做了乞丐,听说是寻亲不遇,被赶出来了。虽说万寡妇当初做那样的事,可也是为了养他们,他们这样对万寡妇,活该做了乞丐。”
这邻居都是住了几十年的,若这两老能有些慈悲心,万寡妇生病后照顾她,继续住在这的话,邻居们帮衬着,也不至于流落是所,众人没想到还有这么件事,不由议论几句。
秀儿也和着众人议论,正在说笑的高兴,这热热闹闹的屋外突然传出一个声音:“姐姐,你在里面吗?”这能被叫姐姐的人,在这屋里可是不少,已有人探头出去瞧瞧,摇头道:“不认得啊,谁叫姐姐呢?”
秀儿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可又觉得不大像,并没探头,等到第二声传来,秀儿忍不住抬头望去,见院子中站了一个少年,风尘仆仆却笑容满面,这笑还有些熟,秀儿啊了一声,接着绿丫也认出来,用手扯下她的袖子。
秀儿并没注意绿丫扯自己的袖子,而是站起身走到门前,张有才一路飞奔过来,进的刘家院子,见屋里屋外这么多人,一时竟寻不到一个熟人,这才高声开始相问。
此时见秀儿走出门,张有才对秀儿一笑,接着就道:“姐姐,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就可以叫你姐姐了,张有才笑的很笃定,秀儿却觉得眼睛有些酸,虽然早就知道张有才回来自己就要认他,可真听到这一声姐姐时,竟还是那样感慨,想到丈夫说的,从此,自己就真的是有娘家人来往了,秀儿的眼泪就落下,对着张有才点头:“你回来了,这一路,累吗?”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八章,啦啦啦。
、第125章 训诫
张有才刚要说不累,见秀儿突然落泪,急忙又摇头,这点头摇头到底做什么?秀儿瞧着弟弟,眼里还有泪,但脸上已经露出笑:“怎么会不累呢,你啊,明儿再过来也成,怎么这会儿就过来?”
“我都四年没见姐姐了,怎么能再等?”张有才笑嘻嘻地说,旁边已经有人瞧出什么原因,听着他们姐弟对话,有人就去问张谆和石大爷,听石大爷说这是秀儿的弟弟,这些人倒先奇怪一下,接着就问个究竟,听的是姐弟失散,此时才得相认,有人就笑着道:“骨肉团圆这是好事,石大奶奶,恭喜啊。”
这一声恭喜说出,立即有人迎合。秀儿把脸上的泪擦掉,握住弟弟的手,两只手相触时,秀儿感到心里十分笃定,张有才也笑了,从此就有了骨血亲人了。
众人在那说着恭喜,屋里的女人们也在那七嘴八舌议论,听绿丫说了大略,也不由点头叹息,有两个急性子的也就出去对秀儿姐弟说恭喜。一片恭喜声中,石大爷上前对张有才道:“舅舅远道回来,现在定很累,不如我带舅舅回家歇息,你在这里就是。”
丈夫如此,秀儿也很欢喜,对丈夫点头,石大爷就对张有才道:“舅舅还是跟我先回家去。”张有才嗯了一声,可手还是不愿意放开握住秀儿的手:“姐姐。”
秀儿拍拍张有才:“跟你姐夫回去吧,今儿是你兰花姐给女儿定亲的好日子,我总要在这道贺,等这边事完,我再回去。”得了这句,张有才才跟石大爷离开。瞧着弟弟远去背影,秀儿心里又有叹息,用手擦擦泪才打算进屋,那几个邻居嫂子已经把秀儿拉进屋里:“这是好事,哭什么呢?”
“秀儿这是又哭又笑,停不下来呢。”绿丫是最明白秀儿心事的人,在旁笑吟吟地道,秀儿想说绿丫说的不对,可是眼里的泪还是止不住,只是瞧绿丫一眼,锦儿已经从里屋出来,上前拉住秀儿的衣衫:“娘,那个张家舅舅,真的是我舅舅吗?”
秀儿把锦儿抱在怀里,感觉着女儿对自己的全然信赖,在她肩上点头:“是啊,那是你舅舅,从此,你就有了舅舅了。”锦儿喜悦地笑了,接着用双手把秀儿的脸捧起来:“娘,舅舅回来了,你就别哭了,以后我们一家子踏踏实实过日子。”
“真是个小人精,这才多大一点点,就这么会说。”邻居嫂子里有人忍不住赞道。锦儿已经抬头认真地说:“十岁了,不小了。”这小孩装大人样,更引得人发笑,秀儿听着女儿的话,脸上的笑容开始满溢,是啊,从此以后,就是一家子踏踏实实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刘家的酒席傍晚时分散了,秀儿带着锦儿回家,刚走进门就听到儿子在那笑:“舅舅,舅舅,我要那个,对,你给我摘。”秀儿抬头,见张有才已经爬到梨树上,儿子站在树下,正指点着张有才,让他给自己摘梨子吃。石大爷站在一边,眼里满是笑意。
这,就是自己曾久久盼望,终于盼到的样子,秀儿笑了,石大爷已经回头,对妻子笑着说:“回来了!”秀儿点头,锦儿在那叫声爹爹,就过去弟弟身边,蹲下搂着他的肩膀:“只晓得吃,不害臊。”
小孩子把嘴撅的老高:“舅舅疼我,给我摘呢。”锦儿还没说话,张有才已经从树上跳下,手里拿着两个梨子,往两个外甥手里一人塞一个,笑着说:“你们姐弟俩一人一个,不许吵。”
小儿子瞧瞧锦儿,又瞧瞧张有才,锦儿已经把弟弟抱起来:“好了,舅舅疼你也疼我,我们啊,都是爹娘舅舅疼的。”小儿子大大地咬一口梨子,趴在锦儿肩上笑了。
石大爷已经招呼他们:“好了好了都进屋吧,你们舅舅这么老远的路回来,你们不晓得心疼他,让他多歇歇。”锦儿把弟弟抱进屋里,放在椅上坐好,这才到桌上倒茶,第一杯先给张有才,第二杯奉到石大爷手里,这才笑着说:“爹爹说的对,以后啊,要心疼舅舅。”
石大爷接过女儿倒来的茶,不由笑了,笑完才对锦儿说:“你们舅舅也不小了,该给你们寻舅母了,以后啊,你们舅母会疼他。”秀儿啐丈夫一口:“在孩子们面前,说这些做什么?”
石大爷又笑了,管家娘子已经走进来,说把老张婆接来了,石大爷和秀儿忙起身出去迎接,老张婆在石家门前下了车,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瞧见秀儿夫妻和张有才走出来,老张婆急忙几步上前对秀儿道:“说起来,我也没什么好处对你,你现在这样待我,我着实不晓得说什么好。”
秀儿瞧向老张婆,当初的怨恨已经像一阵风一样吹过,如果没有她,或许张有才早已夭折,也长不成现在的好孩子。秀儿对老张婆笑了:“张婶子,当初你也教过我一些,那些话都别说了,都过去了。我因为有才,谢谢你。”
都过去了,老张婆眼里不禁也有泪,但还是忍住了,只对秀儿拼命点头,就和他们一起进去,从此以后,就是团团圆圆一家人了。
这晚他们直讲到半夜才散,那时孩子们都已经困的睡着,那几十年的话,似乎都要在这一夜把它讲完,等张有才母子去睡了,秀儿才瞧着石大爷:“我真高兴。”
你高兴,我就高兴,石大爷笑了,把妻子的手握在手里,秀儿再没说话,只是靠在丈夫肩上,人生到此,还有什么畏惧?
榛子直到回来后的第三天,才到秀儿的铺子里来,听秀儿说了这过去三年的事,还有认了弟弟之后的事,榛子也很欢喜,还笑着道:“要知道正好是我们回来那天玉儿定亲,我也该赶去道喜才是。”秀儿瞧着她就笑了:“得,你也别在这说话,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大宅门里的少奶奶,回去要先去问候两层婆婆,还有那么多妯娌呢。”
提到秦家,榛子的笑容有些无奈,小荷在门外道:“张奶奶来了。”话音刚落,绿丫就走进来,进来后先扫了一眼才笑着说:“就晓得你们今儿都没让孩子们来,我就没带孩子,哎,我们三个也都几年没见了,该好好说说话。”
“这可奇了,不过三年没见,怎么你和秀儿像倒了个个似的?”榛子故意笑着到,绿丫望一眼秀儿:“咦,我怎么不晓得我和你倒了个个,还有,秀儿还不是一样这样泼辣,你别瞧她外头这样温柔。”
秀儿已经伸手往绿丫肋下掐去:“少来说我,说的就跟你特别温良贤德一样。”三人这几句话说过,过去那三年的分别全不存在,说了别后光景,听的定北侯夫人还是有些不冷不热,不过待榛子的小女儿挺好,秀儿不由叹道:“哎,我们俩都是没婆婆的,也晓不得这婆婆要怎么对待,特别是这样的婆婆。还和别人家不一样。”
榛子淡淡一笑:“能有现在这样,我已知足了,难道真要婆婆待我像亲闺女似的,说起来我也没那么大福。不过这回回来,几个妯娌待我倒挺亲热。”
听了榛子这话,秀儿拍了下手:“我也恍惚听说,定北侯府里有些不大太平呢,听说世子夫人,就是你那位大嫂,想着分家,可是二奶奶和四奶奶又不愿意。”
这家里人多了,瞧着是人丁兴旺了,可是也有许多事生出来,特别是秦家这样大家,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哪能都往一条心过日子。秦清夫妻在外,过的甚是清静,这就动了世子夫人的一根心肠,何不就借秦清夫妻在外这个理由把家分开,到时自己夫妻奉养公婆,也免得那么多人,光每个月的家用就要出许多。
世子夫人想分家,可秦二奶奶和秦四奶奶都不愿意,她们俩的嫁妆都不多,两人的丈夫都只有个闲差,那点俸禄连喝茶都不够。这要分了家,没有了公中给的那些东西,还怎么过日子?她们俩可都想着趁在侯府多攒些私房,等以后老人去了,那时分家手里也有东西。
于是这两妯娌就拧成一股绳,不愿意分家,世子夫人被这两妯娌联手对付,纵然摆出大嫂的架子,也难免吃了些亏,见榛子回来,这两边都想拉她呢。
听秀儿这么说,榛子淡淡一笑:“谁也不是傻子,说实在的,侯府分不分家,怎么分,我一点也不在意,谁还想要侯府那点东西?”
“果然这钱是英雄胆,瞧瞧秦三奶奶这话,就是你们闹随便你们闹,我不搀和的架势。”绿丫又忍不住笑了,榛子拍绿丫一下,接着自己也笑了。三个人说说笑笑,不觉半下午又过去了。也就收拾各自回家,榛子的轿子刚进了自己家门,丫鬟就迎上来:“奶奶,大奶奶那边让人送东西来了,还说奶奶若有空闲,就回侯府寻她坐会儿。”
榛子嗯了一声,走下轿子对丫鬟道:“让人收了东西,重重赏了。”丫鬟应是,扶了榛子的手往里面走,刚走进二门,背后就追上一个婆子:“二奶奶那边,派人送来一篮梨子,说是她娘家的庄子上种的,送来给奶奶尝鲜,还说奶奶千万别嫌弃只有这点东西。”
榛子摇头一笑,同样吩咐那婆子把东西收了,重重赏了来人。世子夫人派来的婆子拿了赏钱,用手一摸起码也有五钱银子,心里不由暗道果然这三奶奶出手大方,刚要和榛子这边的人说告辞就见又来一个人,手里也同样捏着赏封。
虽都是秦家的下人,可这下人彼此之间也有派系,有些三四辈子的陈人,恩怨那都是几十年的,见这婆子是二房的,世子夫人派来的婆子不由不阴不阳地道:“这嫂子赶着往小婶子这边送东西,也真有点不要脸。”
二房婆子抬眼瞧见这是世子夫人身边的人,又听了这么一句,也不甘示弱:“我家奶奶和三奶奶好,送篮梨子俩尝尝鲜,也是平常事。你自己不也一样是被派来送东西的,好意思说。”
世子夫人的婆子那眼都差点翻到天上去:“我家奶奶可不一样,她现掌着家,往三奶奶这边送些东西是应当的。倒是你家奶奶,这动作不要做的太难看。”二房婆子听的大怒,榛子这边的下人急忙劝道:“两位嫂子都请息息气,都是一家子,又何必吵?”
这两婆子听的都是一家子这话,齐齐开口:“谁是一家子?”榛子这边的下人哎了一声:“难道不是一家子?都是姓秦的。又何必吵。”两婆子想到这还是在三房里,要被三房瞧去笑话也不大好,彼此瞪了一眼,也就各自出门。
这里的事已有人报给榛子,榛子听了不由摇头:“都这样了,想来这家,只怕也是…”话没说完就见秦清走进来,榛子急忙迎上前,笑着给他掸身上的灰:“瞧你脸上有些不高兴,在外听到什么了?”
“倒不是在外有些不高兴,是在家里。”说着秦清就摇头:“原本我以为这分家的念头,都是嫂嫂的糊涂念头,谁知和大哥见了,才晓得大哥也有这个念头,还和我说,爹娘最疼的就是我,要我去和爹娘说。哎,大哥大嫂这样糊涂,以后这侯府,谁知道会怎样呢。”
秦清自小在侯府长大,对侯府感情是不一样的,榛子听完才道:“二哥不是不愿分家吗?公婆都在呢,谁又拗的过谁去?”秦清坐下才叹气:“二哥不愿分家,也不是因为手足情深,不过是因…”
后面的话秦清没说出来,但榛子已经晓得,拍拍丈夫的手没有说话。秦清好半响才叹气,榛子听着丈夫叹息就道:“大嫂这个分家的由头,不就因我们在外面住?说来,当初也是因为我。”
秦清把妻子的手握紧一些:“也不全然是因为你,当初分开住,我是怕你被他们难为,再说大嫂当时也是乐意我们在外住的,现在拿这个说事,实在有些…”
“你都说了,那是糊涂人,想的糊涂主意,又何必去在意呢。只要公婆拿定了主意,谁也说不过去。”榛子的安稳让秦清笑了:“所以说,娶妻娶贤。”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夸你自个?”榛子笑着问,秦清故意思索了一会儿才道:“既是夸你,也是夸我自个,有慧眼识珠之得。”榛子推丈夫一下,接着自己也笑了,侯府那些纷扰就由他们去,横竖自己两口子有主意就是。
可惜秦清终归是姓秦,侯府的事怎么能绕的开?过了几天,榛子带着孩子们去侯府给太婆婆、婆婆问安,刚进侯府就见世子夫人迎面走过来,笑吟吟地道:“三婶婶来了?三婶婶想是不得闲?都没见你来寻我闲话。”
榛子面带笑容,让孩子们叫大伯母好,这才对世子夫人道:“大嫂也是晓得的,我那里还有些小生意,总是俗事,不能不理。”世子夫人亲亲热热地把榛子的胳膊挽起:“什么小生意啊?要说你那边是小生意,这整个京城就没几家做大生意的了。我前儿还见沐侯爷的儿媳,手里戴了个镶宝的镯子,那宝石极好,问过了才晓得是从你铺子里买的宝石。下回啊,你要有什么好宝石,也给我挑挑。”
榛子哪能不明白世子夫人的意思,只笑着道:“你也晓得的,我这里只有一本总账,有些什么货我竟是不晓得的,大嫂想要什么宝石,遣个人去我铺子里,让他们拿一些来挑,我和他们说,不赚大嫂的钱就是。”
世子夫人听了榛子这话,也笑了:“果然三婶婶是精明人,我瞧着,我们家里几个捆上都不如你一个。”说笑间,已经走进定北侯太夫人的屋子,秦二奶奶正在定北侯太夫人面前讨好,听到外面笑声就打起帘子:“大嫂和三婶婶来了,说什么呢,也让我们笑笑。”
虽然两边的底下人都已彼此翻脸,但在长辈面前,世子夫人和秦二奶奶还是好妯娌,听了这话世子夫人就笑着说:“我说三婶婶是我们几个捆一块都赶不上的精明人呢。”
定北侯太夫人在里面听到就道:“这话说的极对,三奶奶,你家兰儿可来了?那么小小人儿,就那么软,我一见就喜欢。”榛子上前给定北侯太夫人行礼问安,又把兰儿抱过来:“兰儿也想曾祖母呢。”
兰儿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眼睛登时睁圆,再瞧见上面坐着的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手立即伸出去:“祖祖,抱。”定北侯太夫人被这一声叫的心花都开了,把曾孙女抱过来,就往她脸上亲了亲:“果然是乖巧的好孩子。”
“祖母您也别着恼,要孙媳瞧着,这只怕是远香近臭呢,像我们几个的孩子,每日都在您面前,就没兰侄女这样讨您喜欢了。”世子夫人趁机笑着道,这话让定北侯太夫人微微皱眉,接着就道:“你瞧瞧,这会儿说我偏心了吧?你们几个的孩子,难道我就不疼了?”
“太婆婆说的是,这一大家子围在太婆婆跟前,这才叫团圆,才欢喜呢。”秦四奶奶伺候着定北侯夫人往这边来,在外头就听到了这话,打起帘子时候就开口帮腔。
定北侯夫人的眉微微一皱,这几个媳妇的明争暗斗又不是不明白,到了现在,不管是分家也好,不分家也罢,以后都难以和睦。想到此定北侯夫人就冷冷地瞧榛子一眼,若非当日秦清要娶她,也不至于他们到外头住,给老大媳妇落了口实。
定北侯太夫人活了这么七八十年,什么不晓得,怀里抱着兰儿却什么都不说,只是在那瞧着儿媳孙媳。她不说话,众人也就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定北侯太夫人才把兰儿抱给奶娘,让奶娘抱着孩子们出去玩去,然后才开口:“你们心里在想什么我是明白的,可是凡事都是有利有弊的。”
定北侯太夫人不开口也罢,一开口吓的定北侯夫人的心扑扑跳,急忙道:“不过是点小事,婆婆您还是别…”
“小事?”定北侯太夫人瞧着定北侯夫人:“这都闹的家不成家了,还是小事?你真当我老糊涂了。”定北侯夫人吓的不敢说话,秦二奶奶急忙道:“太婆婆,这事也难说谁的不好,只是…”
“我晓得,不用你们分辨,你们大嫂有私心,想借了三奶奶在外头住这个由头,把家分了,好让侯府别有这么多人吃饭。也省得她管家劳累。可是你们呢,也觉得若不靠着公中,这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哪肯分家?”
定北侯太夫人的话让除榛子之外的三个孙媳都红了脸,定北侯太夫人往这三个孙媳脸上一一瞧去才道:“我要先骂骂大奶奶,你是做大嫂的,就该体贴弟弟们才是,而不是只想着自己捞好处,觉得他们花用的都是你的银子。你也要想想,我们都还没死,这家还没交到你手上呢,这银子还不是你的。”
世子夫人急忙起身:“太婆婆教训的是。”定北侯太夫人又瞧向秦二奶奶和秦四奶奶:“你们这会儿也别得意,只觉得离开侯府就过不了日子了。可是你们也要晓得,天下有那么多无依无靠的,还赚了许多银子,不说旁人,就说三奶奶这边的舅老爷,就是个例子。你们的丈夫,也是个男人,也有差事,怎么就没想过好好地做事,好好地赚钱养家,只指望着吃祖荫,祖宗的荫庇再多,这么多人分下去,又有多少?不过就是吃不饱饿不死罢了。”
秦二奶奶和秦四奶奶也急忙站起:“孙媳错了,还请太婆婆教诲。”定北侯太夫人瞧着她们:“自然,这也怪不得你们,要怪就怪我侯府没教好孩子,只教出一些只晓得吃到口茶饭,安逸度日的人来,没教出晓得稼穑艰难,要自己拼的孩子来。”这话说的的定北侯夫人,定北侯夫人也不敢再坐着,急忙也起身垂手听训。
婆婆站起来,榛子也忙起身伺候,定北侯太夫人瞧榛子一眼:“你坐着,今儿啊,就不要讲这些。你们知道为何我独要老三媳妇坐着吗?因为这个媳妇娶的好啊。”
定北侯夫人瞧一眼榛子,也不敢违逆自己的婆婆,只得道:“儿媳听着就是。”定北侯太夫人摇头:“你也不要不服气,老三原先是个什么样人,你这个做娘的是最清楚不过的了,若非娶了老三媳妇,他有今日这样长进吗?我秦家,再不是原先一样,养的起许多纨绔了。你们的眼界也未免有些小了,只晓得挖这家里的这摊死水,却不晓得像老三一样,好好地出去拼出一个天地来。”
“太婆婆教训的是,可是三婶婶的嫁妆,也比孙媳的多,孙媳…”秦二奶奶的话让定北侯太夫人冷哼一声:“嫁妆?我又不是没见过比老三媳妇嫁妆更多的人,可是能有这么多嫁妆,要守得住这些嫁妆,才是本事。”
作者有话要说:我挺讨厌那些出身本就很好还盯着家里东西和家里人掐个不停的懒鬼。做为起点比绝大多数人都好的他们,要做点什么,比普通人成功的概率太高了。
、第126章 恐吓
定北侯太夫人说完这话就闭上嘴,久久不言,众人都不敢说话,世子夫人瞧榛子一眼,见榛子在那气定神闲的,心里不由有些鄙视,还不是因她嫁妆多,不然的话…
想着世子夫人就咬住下唇,定北侯太夫人已长叹一声:“我晓得你们各自心中,也有不服,可是自己好好回去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自然,你们若有不服,我也不能说什么,不过是能说多少说多少,往不往你们心里去,也由着你们。”
说着两行泪就从定北侯太夫人眼里流出,定北侯夫人急忙喊声婆婆,定北侯太夫人已经挥了挥手:“除老三媳妇外,都下去吧。这个家,分不分,随你们去。”定北侯夫人还想再说,但见定北侯太夫人的脸色,就不敢再说,只得带了儿媳们下去。
等她们都走了,定北侯太夫人才对榛子道:“三奶奶,我人老了,这些年她们的所为我都瞧在眼中,虽说论起来,我该骂几声是她们的娘家教养不好,可再细算下来,却是我做的不对。”榛子从定北侯太夫人的话里,听出深深的伤悲,忙起身走到定北侯太夫人身边:“太婆婆,儿孙自有儿孙福。”
是啊,儿孙自有儿孙福,可是做长辈的,怎么能眼睁睁地瞧着呢,想着定北侯太夫人就一阵呛咳起来,榛子急忙给她捶背,又给她倒水喝了。定北侯夫人吐出一口痰,才觉得舒服了些,拉住榛子的手道:“侯府里面有些人怎么想你,怎么对你,我也是明白的,可是我还是要厚着脸皮求你一句,若有个万一,你也…”
“老夫人,您要说的话我明白,虽说我们现在也算是分出去了,可三爷毕竟姓秦。若有个万一,也不会瞧着侯府众人流落的。”榛子的话让定北侯太夫人安慰些,接着她眼里的泪又滚落:“我悔啊,当初挑媳妇们时,都只想着家世门第。可是兴旺时自然瞧不出来,等将要落魄时就能瞧出来。”
定北侯太夫人的话大有深意,榛子只有安慰地握紧她的手。定北侯太夫人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把后面的话给说出来,罢了罢了,能到这一步已经很好,若说的再多,就强人所难了。
秦清来接榛子时候,榛子把太夫人对自己说的话说了,说完方道:“侯府难道真的落到这样地步了?”秦清的眉不由皱起,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其实,寅吃卯粮,借银子来填空当的事,已经有好几年了。不然当年为何想把你说给四弟?”
这件事若非秦清提起,榛子都快忘了,听秦清提起榛子方道:“当时姑母也是…”秦清摇头:“姑母当时是有自己的私心的,她没有儿子,两个表姐妹出嫁之后,未免没有娘家兄弟扶持,那侯府长久兴旺才好。”
秦清说的简略,榛子却已听明白,淡淡一笑道:“难怪舅舅当初要这样说。”说的是什么?秦清想问榛子,榛子已经道:“舅舅当初说,说王夫人终究是有了牵绊,若在原先,只会一句由她去。”
原来他们全都明白,秦清先是觉得奇怪,接着就笑了,以廖老爷的聪明,又怎会教不出这样的外甥女呢?想着秦清就道:“那你怪不怪姑母?”
榛子摇头:“姑母虽有私心,可她待我,是真的好,而且在旁人瞧来,一个商家之女,能嫁进侯府,那是多么大的福气?姑母能这样想我,也是平常事。再者说了,若没有这件事,我也不会阴差阳错认的你。”
秦清握紧妻子的手:“我们寻个日子,去祭拜舅舅吧。”榛子嗯了一声:“我也该把爹娘和外祖父母的坟给迁来了。”秦清瞧向妻子,两人四目相对,都是满满甜意。
到了榛子家,榛子刚下马车,管家娘子就迎上来:“奶奶,有个姓沈的,已经来过好几次,想要求见奶奶。”沈?榛子的眉挑起,接着就道:“下次再来,就说有什么事直说就好,我不耐烦见他们。”
管家娘子应是下去,秦清听到就笑了:“我虽不做生意,可也恍惚听说沈大掌柜一家,现在在自己做生意,难道你们生意人,不是讲究和气生财吗?”
榛子摇头一笑:“和气生财也要瞧什么样的人?对沈家,若非瞧在他曾追随舅舅这么些年的份上,哪能轻轻放过?”以现在榛子在生意场上的实力,沈家那点小生意怎么能做的下去?
沈大掌柜父子听的管家娘子的话,不由都皱了眉,小沈叹一声,自己出来做生意才晓得艰难,现在不过就是让全家饿不死罢了。可是大闺女已经定亲,明年就要出嫁,这嫁妆银子还不晓得去哪里筹。原本定亲时候,许给对方的,可是过万银子嫁妆,现在凑了好久,也只凑出五千两。
原本对方在被辞了时,就有悔婚之意,之所以继续婚事,不过是因为许的嫁妆银子丰厚才没退婚。况且也要和对方继续婚事,才好在生意场上多些助力。
小沈本想着数次求见,到时榛子能够见自己,说上几句话也好,也能出外借下这边的势力,好让生意做的更顺当些。可是现在来了好几回,竟只得了这么一句,实在是。
小沈看向沈大掌柜:“爹,现在怎么办?实在不行,也只有把这里的生意收掉,我们乡下还有田地铺子,像裘大叔一样,在乡下做个富家翁也是可以的。”
沈大掌柜本就不满,听了儿子这话差点被气死,用手点着他道:“你竟说出这样话,去乡下做个富家翁,我在外面闯荡了三十多年,才在这京城站稳脚跟,你不想着借了老子的光继续把生意做好,反而想着去乡下做个富家翁,你要气死我吗?”
“爹,您想的,我自然明白,可是这几年我在外头做生意,辛苦你也是瞧见了,一年就赚个两千银子,刚够一家人嚼裹的。”小沈话里的委屈沈大掌柜怎么听不出来,瞧着那宅子的门,心中不由有怨气,东家未免也太小气了,真是人一走茶就凉。
不过现在还没到绝路,沈大掌柜咳嗽一声才拉着儿子往前走:“我们回家细商量,别在别人家门前丢脸。”还细商量?能商量的出来什么?小沈又叹一口气:“爹,还能商量什么?不就是要里面的女人们少花些银子,可是这段日子,已经有人抱怨了。”
抱怨?沈大掌柜停下脚步瞪自己儿子一眼:“你怎么半点都不像我?当初你娘跟我时候,不过就是住了一间屋,能有白米饭吃,已经很高兴了。现在里面的那些人,个个每天肥鸡大鸭子吃着,不是穿金,就是戴银,还有下人们伺候,日子比起你娘跟我时候要好过多了。还有脸抱怨?再抱怨的,就都给我撵出去做乞丐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