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沈可不敢说那个抱怨的是自己爹最宠爱的一个小妾,只得唯唯应是。沈家父子俩离开这边,早有人去禀告榛子,榛子听的详细不由淡淡一笑,小沈一年能赚的银子,不养这么些人,不摆那么大的排场,一家子也足以过的富足。可惜他们家,摆排场已经惯了,哪还能过的了那种不摆排场的日子?
人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榛子在这感叹一下,也就把事情丢开。沈家两父子匆匆往家里赶,刚要走到家门口就有人笑嘻嘻迎上:“哎,这不是沈大掌柜,许久都没见了。”
沈大掌柜抬眼见是柳三爷,不由暗道一声晦气,想要绕开他。柳三爷是专门等在这里的,哪能由沈大掌柜绕开,伸手就把沈大掌柜的袖子扯住:“方才我路过贵府,见贵府门前冷落,顺口问问,才晓得贵府已经遣散不少下人了。哎,当初以为只有我一家倒霉,谁知沈大掌柜家你也是一样的。”
这是故意说的话,柳三爷也来过几次沈家,怎会不明白沈家的情形,沈大掌柜还是不愿和柳三爷多有牵扯,把袖子从柳三爷手里抽出就想继续走。
柳三爷又拦住他:“其实呢,我家也就罢了,可是沈大掌柜你,当初也是跟廖老爷几十年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该这样对你。”这话算是说中沈大掌柜的心事,但沈大掌柜晓得面前这人是个志大才疏的,只哼了一声就要继续往前走。
柳三爷神秘地对沈大掌柜附耳:“其实我有一个法子,不但可以出气,还可以让沈老弟的生意更好。”纵然沈大掌柜决定不理,但也被这话说动了心,想细问问,柳三爷已经故意道:“既然沈大掌柜不肯听,那我也就走了。”
沈大掌柜叫住他:“寒舍就在前面,还请进去小坐,说个分明。”小沈觉得柳三爷是个说不出什么好法子的,忍不住叫声爹,可沈大掌柜瞪了儿子一眼。小沈也只得闭口,跟着他们两个进了自家,要说个分明。
听了柳三爷的计策,沈大掌柜的眼不由一眯,这也不算个很差的主意,可是这样做?柳三爷已经道:“沈大掌柜,这主意初听很让人惊恐,可是仔细算起来,却是一条好计策。也不是我说你们,当初若用了这个计策,那就是有天大本事也无力回天。”
“可是,这总是一条人命,而且,她还是朝廷诰命!”小沈战战兢兢地道,柳三爷斜睨小沈一眼,这样胆小,难怪做不了什么大事,但柳三爷还是拍拍小沈的肩:“这京城别的不多,可那样不肯要命的人不少。别说上百两银子,就算是十来两,也找得到这样的人。”
小沈还是觉得不妥,沈大掌柜眼睛已经一亮:“这要细细商议,总不能一下子就做到。”柳三爷也笑了:“自然如此,不过好在这位自诩和别的女子不同,常出外的,若是她和别的女子一样,这才叫麻烦。”
说着柳三爷又得意地笑了,你自以为骄傲的,会要了你的命,这是你没想到的吧?
对失败者,别说榛子不放在心上,连秀儿都不在意,听老张婆说了江南那边的掌柜有意把小女儿许给张有才之后,秀儿又去问过榛子,江南那边的掌柜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榛子说那掌柜是榛子亲自挑选出来的,一个宽厚又不失精明的好人。秀儿也就有了主意,寻了一日去问张有才。提起婚事,年轻人总是害羞的,张有才也不例外,耳朵根都红了:“姐姐,我才十五,这件事,不着急。”
“什么叫不着急?十五定亲,过上两年成亲,正当时呢,不然的话,等你想定亲的时候,好的都被人寻走了,你哭都来不及。”这话让张有才的脸更红了:“可是姐姐,我…”
“别你啊我的,我就一句,这姑娘你也见过,心里觉得怎样?要真觉得她好,我就写信给去江南,给你定下。”秀儿从不拐弯抹角,直接问出,这让张有才的脸又微微一红才道:“这姑娘我的确见过,人还是不错的,可是…”
“别可是了,也是这些年我脾气比原先好,不然的话,见了你这样的,我能一巴掌拍死。”秀儿见张有才还在那支支吾吾,直接代他下了决定。
“不,不是这个意思,姐姐,这娶媳妇总要有银子,我虽出来了这么些年,可赚得的,不过刚够嚼裹,刚去到大铺子也才两个月,难道还要…”
秀儿用手扶了扶额:“你担心的是这个,放心,你娶媳妇的银子就当我借你。你可是要写借据的,不还的话,我可不依。”张有才越推辞,秀儿越觉得弟弟好,笑眯眯地道。
“但…”见张有才又要但了,秀儿白他一眼:“没什么但是的,你自己的本事你自己还不晓得吗?不说像你张大哥一样做大掌柜,一年赚七八千两银子,就说像我一样,做个这样的掌柜,一年也有四五百两银子,难道还养不活一家老小?赶紧去上工,好好的给我学,过个几年也做个掌柜给我瞧瞧。”
秀儿脸上带着笑,可嘴里的话就没那么温和了,张有才哎了一声,也就匆匆跑去上工。看着他离去,秀儿不由抿唇一笑,老张婆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瞧见秀儿脸上的笑就道:“瞧见你们姐弟能这样,我就放心了。秀儿,说起来,我还…”
“张婶子,那些话就别说了,都过去了。等以后阿弟娶了媳妇,生了孩子,您抱了孙子,还不晓得怎么乐呢。”秀儿的话让老张婆笑了,都过去了,再提起原来就不对了。
秀儿收拾一下,也就去往铺子里。点过了账目,就打算给江南那边的掌柜写信,为弟弟求亲。刚写了两行,小荷就走进来:“王姑姑,方才我在外面瞧见一个人,往我们铺子探头探脑的,仔细瞧了,像是小张哥的那个娘。”
戚嫂子会寻上来,是秀儿能想到的,听了这话就道:“她还不死心呢?”
“怎么会死心?王姑姑你不晓得,我多留了个心眼,打听过了,这人都嫁过三回了,除了小张哥就再没生过儿女。这最后嫁的那个男人是个下苦力的,能赚多少银子?她平日里也擦脂抹粉,勾三搭四得些银钱。现在年纪渐渐上去了,孤老来的少了。她男人原先瞧在银钱面上,对她做这些事也是睁眼闭眼,现在银钱少了,没有银子喝酒,开口就骂举手就打。她见男人靠不住,不就越发想缠上小张哥了?”
尚妈妈进来送茶,听到秀儿这话就说了一大篇,小荷的脸不由有些涨红:“真是笑话,都嫁过三回了,还好意思回来缠上小张哥?”
“那等人的脸皮,哪是你能想到的?”尚妈妈和小荷在那议论,秀儿已经把信写好,封好让小荷拿了信出去送到榛子那边,等有去江南的人就把信送去,这才对尚妈妈道:“原本我不想见她,可这会儿阿弟都要定亲了,总要打发掉。”
“小张哥就要定亲了?我原本还想把我侄女说给他呢,没想到就有别的姑娘了。”尚妈妈哎呀一声到,秀儿已经笑了:“尚妈妈,你不早说?这回晚了,下回请早。”
“哪还有下回呢?”尚妈妈也笑了,就出去把戚嫂子请进来。戚嫂子从没来过这样地方,只觉得眼前什么都是好的,想到若儿子能认自己,自己也能穿件好的,只可惜打听了几回,这些人的嘴一个比一个紧,怎么都打听不出来。
见了秀儿,戚嫂子直接就跪在地上,口里奶奶太太乱喊:“我实实在在是生了喜哥儿的人,他现在把我扔下走了。您可要帮我做主。”
“起来吧,我受不得你的拜。”秀儿瞧向戚嫂子淡淡地说,这声音有点耳熟,戚嫂子眨眨眼,抬头往秀儿脸上瞧去。秀儿当年还小,穿着也没现在这么好,可秀儿生的有些像屈三爷,这是戚嫂子一眼就能望出来的,不由吃惊地张大嘴,接着又细细望去,心里琢磨自己当年没生女儿啊,而且就算生女儿,也没这么大啊。
秀儿任由她打量,过了会儿才道:“你当然不记得我了,可我,怎么会忘记你呢?王奶奶?”听到秀儿提起当初在屈家时候,曾被短暂叫过的称呼,戚嫂子不由脸一红,接着就道:“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没良心的女儿。我只恍惚听说他有个闺女,可从没见过,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还过的这么好。”
说着戚嫂子就扑上前:“都说床前走过就是母,你不能…”这话让秀儿笑出声,真是异想天开,以为自己是这样能随便被讹上的吗?秀儿瞧着戚嫂子,脸上的嘲讽很明显:“你配吗?”
这一声让戚嫂子低头,但很快又抬头:“我配不配什么的,可我也给你生了弟弟,还…”真够死缠烂打的,秀儿脸上笑容更深:“还什么?你别提屈三爷,他若能站在我面前,我恨不得活吃了他的肉。”
秀儿的话透着寒意,戚嫂子差点就要伸手抱住自己的肩,但很快就又道:“这样天打雷劈的话,你可不能说。”
“你一个不过是和屈三爷私通生子的人,都敢来我面前说什么床前走过就是母的话,我还不能说别的?”
“这话算我说错,可我生了你弟弟是事实,你不能拦着不让我见他。”戚嫂子见讹不到秀儿,于是又换了口气。
“你见他做什么?见他提醒他不过是奸|生子?见他提醒他当初你不要他,拿了二十两银子把他卖给相公娘,见他提醒他,你是何等的狼心狗肺?让他一辈子以你们为耻?”
秀儿说一句,戚嫂子的面红一下,等秀儿说完,戚嫂子的脸已经红的不能瞧了:“我,我怎么都是生了他的人。”
“你生他的恩情,当初那二十两银子已经了断了。他只有一条命,只能被卖一回,不能被卖第二回了。”秀儿的话让戚嫂子觉得心里发寒,但还是挣扎着道:“那个张奶奶,不就是被自己的娘卖掉的,后来还认娘呢,全城人都知道。”
“干娘对女儿有慈爱心,当初被卖也是逼不得已?你有吗?你但凡还有一点点做娘的慈悲心,现在就别来寻他。你但凡还有一点做人的廉耻心,当初想来,也就不会生下他。”
戚嫂子无言以对,只有坐地大哭:“我命苦,嫁了三回男人,男人都靠不住,现在这个还嫌我老了,赚不回银子,成日打我骂我。哪像你们…”
“你头一个丈夫没出三七,你就和屈三爷在灵堂偷欢,怀了孩子。若你这样嫁的男人还有靠得住的,才叫天道不公。”秀儿哪会被戚嫂子这样的话打动,只是冷冷地又道。
“那是因为我,我…”戚嫂子还想为自己辩解,可我了几声就说不出话来。
“别想着为你辩解,别人罢了,我对你的底一清二楚。你若真想再缠上来,我不介意把你当日所为全都告诉众人。这样不过是害了阿弟罢了。阿弟远在江南,大不了永远都不来京城,可你能吗?”
戚嫂子无计可施,又想再哭可明显秀儿不理她,只得道:“可我,也不能没人奉养。”
“你现在有手有脚,要人什么奉养?不到四十的人,帮人洗个衣衫还能赚上几个铜板。”
秀儿点破戚嫂子的心事,戚嫂子还要再哭,秀儿已经缓缓地道:“你若再这样死缠烂打,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我也是屈家后院出来的人,你明白的。”
戚嫂子想起屈三娘子当日的嘴脸,不由吓的抓紧胸口的衣衫,秀儿缓缓地道:“现在,你晓得你该怎样做了吧?”
“我,我…”戚嫂子连说几个我字,那泪重新滚下来,这回却是因为害怕,而不是因为别的。见戚嫂子被吓住,秀儿这才又道:“那你这些年就乖乖的,安分守己的,这样的话,或者等十来年后,我见你很乖,一年些许给你些也不一定,否则的话,”
戚嫂子还想等否则的话后面的话,可是只见秀儿笑,不见秀儿说话,戚嫂子不由忙道:“我一定乖乖的,乖乖的,不来找,不来找。”
、第127章 要债
后面几句,戚嫂子已经带了哭腔,半跪半坐在那里,不敢去看秀儿,更不敢起身,只是在那等着。秀儿嗯了一声方道:“记住你今日的话,不许再来寻阿弟。以后也安分守己过日子,等过上十来年,我瞧着,确实好了再说。”
“我,我命苦,哪还能活个十来年?”戚嫂子又在那抽抽搭搭地说,秀儿冷笑一声:“你也活了这么些年了,怎会再活不了十来年?”戚嫂子不敢再说,秀儿瞥她一眼:“去吧。”
戚嫂子抽泣着爬起身离开,秀儿望着她的背影,不由长叹一声,若不是她太过分,也不会这样做。
戚嫂子跌跌撞撞回到自己家里,刚进屋男人就冲上来,伸手在她面前:“钱呢?我还等着钱去翻本。”戚嫂子缩的更厉害了:“哪有钱,我…”
话没说完男人把她一把推开,口中说晦气:“娶了你回来,连个蛋都生不出来,还成日和别人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现在钱也没有,你还是回娘家去吧。我养不活你。”戚嫂子如被雷劈到:“回娘家,我回娘家我弟弟他们…”
不等戚嫂子说完,她男人已经上前来把她两个膀子一拉,就拉出屋,接着把门关紧,戚嫂子愣了半响,上前去拍门,她男人怎么肯开,过了会儿才打开一个小缝,从里面丢出一个包袱来。
接着那门就紧紧关上,戚嫂子怎么肯走,只在那连连拍门和喊,但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旁边邻居来了,瞧见就道:“戚嫂子,方才戚大哥已经跳窗走了啊,你怎么在前面喊?”跳窗走了?这话惊到戚嫂子,央邻居把门撞开,里面果然什么都没有,窗户大开。这,这,戚嫂子无计可施,跌坐在地上,接着大哭起来。
邻居们听的大哭,纷纷前来瞧,得知戚嫂子的男人跑了,什么都没留下,七嘴八舌在那议论起来。戚嫂子这才晓得自己男人在外欠了二十两银子的赌债,这会儿还不出来,肯定要跑,既然要跑自己就是累赘,戚嫂子不由再次放声大哭,邻居们除了安慰几句,再没别的。
有老成的还让戚嫂子赶紧离开,不然的话,被那些放赌债的晓得了,到时把她捉去,又要受苦。戚嫂子思前想后,知道这话是真的,此时回娘家是不成的,弟妹对自己早就看不上眼,现在年老色衰,男人也靠不住了,想来想去,只能去求秀儿。
听的戚嫂子又来,秀儿有些吃惊,让尚妈妈好生问问。尚妈妈去问过了,回来和秀儿一五一十说了。秀儿倒没想到戚嫂子的男人竟这样无耻,若不收留,总是张有才的亲娘,若要收留,这样搅家精进了家门,那才叫是给人戴了一顶愁帽。
想来想去,也只有当初安置杨二婶那手,于是秀儿一边让人去和榛子商量,一边叫尚妈妈好好瞧住戚嫂子。戚嫂子在那等的心急如焚,才见小荷走进来,和尚妈妈说了几句。尚妈妈点头应了,才对戚嫂子道:“按了你的行径,别说收留,远远赶走才是,可是我们王姑姑心慈,见不得人无依。”
尚妈妈头一句让戚嫂子想哭,后一句又重新生起希望,眼巴巴地瞧着尚妈妈,尚妈妈道:“王姑姑说了,方才说的话还在耳边呢,她也不能反悔,可你现在没了男人,你这样的,要自己找饭吃想来也是个难事,正好我们东家庄子上,有几间空屋子,你还是去那边住下吧。只是有一件,不许多说话,也不许再去勾搭男人,少不了你的茶饭。”
戚嫂子说了个我字,尚妈妈把脸板起:“你也别说那些了,你都嫁过好几回的人了,又没养过小张哥一日,就算上了公堂也难叫小张哥养你,这会儿如此,还是你磕头碰到天了,赶紧收拾收拾走吧,人在外头等着呢。”
戚嫂子存了万一的念头,小声问尚妈妈:“我能见见喜哥儿吗?”尚妈妈斜睨她一眼,戚嫂子脖子一缩,知道不能,只得和榛子那边派来的人一起往庄子上去。送戚嫂子去庄子上的,是一个积年的老妈妈,早已得了榛子的吩咐,等到了庄上,就告诉庄头,务必要瞧紧了戚嫂子,不能放她出去,也不能让她到处乱说。
庄头连声应了,就让人带戚嫂子下去歇着,戚嫂子在那听的婆子的吩咐,一句句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脸上不晓得该做怎样的神情,进了这里,就再不得自在了。可不进这里,要自己去赚钱过日子,戚嫂子又受不得这样的苦,只得乖乖听从。
安置好了戚嫂子,秀儿过了好几日才去和张有才说了这事,张有才听的久久没有说话,秀儿晓得他的心事,拍拍他的手道:“你我生来就没有好爹好娘,也只有自己疼着自己。”张有才嗯了一声才抬头道:“姐姐你放心,我明白的,不过总是…”
“你别总是了,要记得,张婶子养了你这么些年,她才是你亲娘,以后那边要好了呢,也就瞧瞧,要不好呢,谁管她是谁。”张有才嗯了一声,对秀儿笑了:“姐姐,这件事,要多亏你。”
“什么多亏我,你是我弟弟,你这么小,难道我不该帮忙的。再说了,锦儿前儿还说呢,要舅舅快些娶个舅母回来。”提到娶亲,张有才脸又红了,秀儿不免打趣他两句。老张婆坐在院子里听见他们姐弟的笑声,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回首过去这些年,能得到这样安宁的日子,实属不易。
张有才继续在铺子里做伙计,等着江南那边的信来。这日张有才刚进了铺子,就有人走进来:“哪个是张有才,我们要寻他说话。”张有才奇怪抬头,掌柜的是做老的,瞧着这些人来的似乎有些不尴尬,眼神示意张有才别站出来,掌柜的自己上前拱手:“张有才是我们这的伙计,现在出去送货了,还不晓得有什么事?”
领头那个地痞把手里一张纸一拍:“什么事,收钱。这里是二十两银子,利滚利到今日,四十两了,拿了这银子,痛痛快快地给我们,不然的话,我让你这生意都做不成。”
收钱?掌柜的眉皱起:“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但列位也要告诉一声,这银子从何而来?”一个少年些的地痞已经嚷出来:“赌债,这是张有才的老子,亲自在我们面前画的押,现在他老子跑了,父债子还,我们就要来寻。”
那地痞虽压住了那张纸,可掌柜的还是瞧见上面那个戚字,不由笑了:“列位说笑呢,小张哥自姓张,这欠债的姓戚,哪有姓戚的欠的债找姓张的还的道理?”
“晚爹晚娘,难道不是父子?这张有才的娘嫁的人姓戚,这姓戚的就是张有才的晚爹,难道晚爹欠的钱,儿子不当还?”晚爹?掌柜的抬头去瞧张有才,见张有才摇头,掌柜的笑了:“你们这话也只能去骗那些不懂事的,来我们面前骗是做什么?小张哥的娘我们都是见过的,并没再嫁,哪有这姓戚的什么事。”
“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领头的地痞冷冷地说:“你们见过的,张有才的养母,这个嫁姓戚的,是张有才的亲娘。当日成千上万的人可都听着呢。现在那两口子跑的无影无踪,我们的银子也是弟兄们辛辛苦苦赚来的,也不能就这样撂在水里,总要给个说法。”
“这钱,谁欠的找谁去,我不认!”张有才终于忍不住冒出来,对地痞说。领头的地痞瞧了张有才一眼,接着笑了:“果然是好俊秀的小哥,瞧着也很精干。你不认,成啊,我们今儿就不走了。瞧你的这铺子里的生意要怎么做?”
听他们说不走,张有才终究年轻,不晓得这是激将法,上前就道:“你们怎么能不走,又不是我欠了银子,是他们…”领头的地痞并没答话,方才那个少年些的地痞又开口:“怎的,你这是开门做生意,难道还不能让我们来?”
说着这少年些的地痞就冲到门前,对着门外的人吆喝起来:“快来瞧快来看,这家子做生意的,欠了我们的银子不还啊,我们上门来寻还打人啊。”张有才经不得这样的激将,不顾掌柜的拦阻就要上前去拉那少年些的地痞。
那少年些的地痞早就做好了套子,见张有才过来要拉自己,就往地上一躺,开始连声叫疼。张有才虽在市井中生活,可和地痞们打交道的时候少,见这少年地痞往地上一躺,脚步就顿住。
那地痞可不光是连声叫疼这样,口里还要汤药费,还要别的费。领头的地痞已经走出来:“小张哥,你啊,还是痛痛快快把银子给我们吧。不过四十两银子,你也不是拿不出,再说就算你拿不出,还有你姐姐呢。痛痛快快拿了,我们再也不来。”
张有才只觉头晕脑胀,怎么也不肯和地痞再说话,身后已经响起一个声音:“列位有话好好说,在我们铺子面前喊打喊杀的,难道真以为我们家是那样好欺负的?”
领头的地痞听了这话,忙转身对着张谆笑了:“是张大掌柜啊,几日没见,越发更添风采,这事我和你细细地说。”张谆摆一下手:“来龙去脉我已尽知了,你也不用细细地说,带了你的人先离开这里,我必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领头的地痞晓得张谆是什么样人,听了这话就笑嘻嘻地给张谆打个拱:“果然张大掌柜和别人不一样,既然您这样吩咐了,那我们也就先听着。弟兄们,先走,等明儿再来。”
张有才见了张谆,一张脸红通通的,对张谆道:“大掌柜,我…”张谆已经摆了摆手:“这事,不关你的事,总透着奇怪,你们先收拾继续做生意。”张有才听到不关自己的事,有些糊涂了,见张谆已和掌柜的往柜台后去,也就和同伴们收拾起东西继续做生意。
张有才虽在那收拾东西,可是那眼还是往里面瞧,也不晓得他们在里面谈什么?想着张有才就重重地叹了声,同伴已经笑了:“你叹什么气呢,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我们来这样铺子,不就为的这个吗?你放心,大掌柜和掌柜的,都有主意呢。”
张有才叹气不为这个,可也不好告诉同伴为的是什么,只是笑了笑,那眉又皱起来。
“这事,总是透着奇怪,不说旁的,我们为了做生意,上上下下都打点好了,这附近的地痞流氓,一年也有十来两银子送去。今儿怎么又…”掌柜的皱眉和张谆说,张谆一直没说话,这欠债还钱虽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也要瞧这欠债的是谁?像戚家这样跑了的,就算知道张有才和戚家有些瓜葛,那些人也不会寻上才是。
掌柜的在那胡猜,张谆已经道:“也别猜了,等会儿你让伙计请下这条街的魏三,问问他可晓得些什么?”掌柜的连声应是,张谆又问起张有才来这些时候的事,听掌柜的对张谆连声赞扬,张谆也就点头,等出去又安慰过张有才,张谆也就往别的店去。
到了第二日,那群地痞又来了,这回等着他们的不是张有才而是张谆,瞧见张谆,那些地痞笑了:“张大掌柜亲自过来,难道说要给我们结银子了?”
“银子嘛,总是小事,不过我想问一句,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让你们来我们铺子上闹。”张谆的话让领头的地痞露齿一笑接着就摇头:“张大掌柜你这话就是冤枉我们,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父债子还也是很平常的事,哪有什么别人给胆子。”
“是吗?那前儿谁寻了你,还给了你一百两银子的好处。卜三,你在这附近也是混老的人,难道不晓得谁家的势更大些?为了这些银子,就来我们铺子里胡闹,到时一条绳把你锁进衙门,你到时混了这半辈子的威风,就全堕了。”张谆的声音并不高,却让卜三听的心里一凛,接着卜三就坐到张谆身边,对他笑眯眯地道:“张大掌柜,您是聪明人,可是你也晓得,我们这…”
“别说什么有的没的,你弟兄们也要吃饭,我也晓得,可这二十两银子,转眼就涨到四十两,还非逼一个和那边没瓜葛的孩子拿出来,你这做的也太过分了。”
卜三听张谆说出这样的话,脸上笑容还是没变:“张大掌柜,瞧瞧,您说的是对,可我们的银子也不能白白撂在水里,还有,别人也许了给我一百两,这…”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卜三,你要说什么我明白,可是也别把我们当傻子,那一百两你也别想了,我不会因为这些,就许给你银子。那二十两本钱,我替他还了,至于别的那些有的没的。卜三,我就想问问,是他们的钱多些呢,还是我们东家银子多些。”
张谆的眉毛都没动一下,卜三心里合计一下就笑了:“好好,张大掌柜既然都说到这份上,那就拿银子来,我们两清。可是张大掌柜,有句话我还是要说,贵东家的确是银子多,势也大,可难免会惹了人的眼。”
张谆已拿出二十两银子,把那张借条收了缓缓撕掉,接着对掌柜的道:“先支给我十两银子。”掌柜的应是,张谆把这十两银子推到卜三面前:“这十两,为的是你这一句。”
卜三大手一裹,就把这三十两银子收到怀里,哈哈一笑就起身对张谆道:“张大掌柜果然豪爽,我也就走了。”等人都走了张谆叫过张有才交代几句。
张有才的脸都是通红的,上前给张谆拱手,张谆见他老老实实的样子,对他道:“这些事,也不是你自己想的。”张有才应了一个是字,张谆才道:“以后总能遇到比这个更多的事,你若连这样事都怕,还能做什么呢?”张有才又应是,张谆让掌柜的继续做生意,自己往榛子那边去。
榛子听的张谆说了全部,眉不由微微皱起,接着就道:“当日舅舅也不担心,那我也不会担心。”这话并没出张谆的意料,但还是道:“东家的话是对的,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张大掌柜,我既要做不一样的人,就要遇到不一样的事。”张谆应了一声又道:“是不是去查一查,瞧瞧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在背后作怪?”
“哪有千日防贼的理?”榛子一句话就把张谆要说的话给噎在喉咙里,见榛子一脸平静,张谆也只有告辞。等张谆走后,秦清才从屋外进来,对榛子道:“这件事,还是小心些。”
榛子对着张谆很平静,可是看见丈夫还是有些不一样,用手按下头道:“我知道,可是有些时候,不把自己当做一个引子,怎么会能把后面的人给抓出来呢?”
“怎么能这样说话?”秦清立即反对,榛子只觉得心里甜丝丝的,用手握住他的手靠到他的怀里:“我知道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秦清嗯了声才道:“你要多带些人出去,还有不该出去的时候也就别出去了。”
榛子笑了:“我晓得,这些事,不用你叮嘱。”秦清把妻子的手握紧:“怎的,我多叮嘱几句,多在意你一些,你还不高兴?”榛子笑了:“当然高兴。”
张谆回去和绿丫说了,绿丫感到震惊的同时又对榛子的反应皱眉:“她啊,太大胆了,还说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人,我一定要去说她。”张谆把打算站起身的绿丫给按回去:“榛子现在自己有主意,你啊,就放心吧。”
是啊,榛子已经是一个独当一面的人了,不但是秦清后院的主母,也是这大笔产业的东家。绿丫轻叹一声坐回去:“我怎么总觉得,榛子还是那个人呢。”
不一样的,张谆笑了,握住妻子的手:“都过去那么些年了,她早不是当初的人了。你也一样。”自己已经有丈夫有孩子,已经有这么一个家,已经能做很多主。那榛子也一样的,绿丫笑了,接着又叹气:“哎,这日子,过的怎么就那么快?”
张谆也笑了,把妻子的手握的更紧,日子过的再快,只要有她陪在自己身边,就好。
绿丫终究憋不住,对秀儿说了这件事,秀儿只晓得张有才被人追债,忍不住骂了戚嫂子几句,若不是她,也惹不出这样的麻烦,等听到绿丫说的这些,秀儿的眉皱的更紧:“榛子也太托大了,怎么会这样不在意,就该…”
“怎么,背着我说我坏话呢,我刚走到门边就听到了。”说曹操曹操到,榛子的声音已经传进来,秀儿把帘子掀起,一把把她扯进来,点住她的额头就对她道:“你是,太托大了,明明晓得别人算计你,你还这样不在意。”
“这不叫托大,叫引蛇出洞。”榛子笑吟吟地说:“谁家想要做什么,虽然晓得,可总没有真凭实据,就算要揪出,也不过就是轻轻放下。这样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倒不如就这样引出他们来,好连根拔起。”
“这虽是个主意,可也不能用你来引蛇出洞,我也好,秀儿也好,不都可以?”绿丫依旧不赞成,榛子又笑了:“绿丫,我晓得你在想什么,可是不管是你也好,是秀儿也好,在他们眼中都没有我重要。”
要引蛇,当然就要用最重要的人做饵,绿丫和秀儿虽晓得这个道理,但还是不赞成地瞧着榛子。榛子把她们俩的手拍一拍:“你们要说什么,我知道,可是我比你们更关心我自己呢,放心吧,不会出什么事的。”
“榛子确实是长大了,和原来不一样了。”绿丫不由和秀儿感慨,榛子把她们俩的手都重重一拍:“绿丫和秀儿,也和原来不一样了。”但我们的心还是没有变,秀儿说出这话,三个人相视一笑,能有这样不是姐妹但胜似姐妹的同伴,多好。
“瞧瞧你出的什么主意,这才一下,就偃旗息鼓了,只怕还会打草惊蛇。”小沈忍不住埋怨柳三爷,又对自己的爹道:“爹,现在虽然我们没有原来那么多银子了,可好好地过日子,还是足够了。”
沈大掌柜也晓得柳三爷是志大才疏的人,可原本沈大掌柜就打着利用柳三爷的主意,听了儿子的话就道:“你晓得些什么?这不叫打草惊蛇,这叫先把人给扰乱了,既然卜三能够去的,别人也就能去的。”况且,沈大掌柜脸上有得意笑容,按了对廖老爷的了解,他越知道这样,越会迎面而上,榛子既然是他亲自教养出来的外甥女,想来,也差不多。到时,就有好戏看了。
“果然沈大掌柜是老辣的!”柳三爷赞一声才道:“若我们贸然让人去了,难免会引起别人怀疑,可这会儿有人先去追过债,于是就让人晓得,这廖家的铺子也是可以去的,今日可以追债,明日就能有人去寻仇。到时刀枪无眼,谁出了点什么事,谁知道呢?”
见自己爹和柳三爷在那相对微笑,彼此赞扬彼此的主意好。小沈觉得头大如斗,可到了此时,想要反悔早已来不及,只能跟着走。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这文可以改名叫三姐妹。哈哈哈。
、第128章
秦清的职位一时半会还没下来,这段等候补缺的日子,也成为榛子和秦清难得的闲暇时光。榛子就选了日子,在廖老爷坟墓周围又点了四座坟,亲自去家乡把外祖父母和自己爹娘的坟墓给迁来。
榛子回家乡的时候,杜廖两边的族人本都想阻拦,毕竟榛子属于已嫁的女儿,哪能做这样的事?榛子早已有准备,在廖家这边把廖十六老爷写的信给廖十三老爷瞧了,廖十三老爷本以为自己族弟会阻拦,谁知信上一味赞成,再加上榛子已经放话,若不让自己把外祖父母的坟墓迁走,那当初廖十三老爷在京里做的那些事,也就保不住了。
廖十三老爷听了榛子的威胁,又不敢下辣手,毕竟榛子现在身份和原来不一样,再瞧瞧榛子带来的那些如狼似虎的家人。廖十三老爷也只得咬牙应了。廖十三老爷应了,廖家别的族人也没法说话,由榛子择了日子,把外祖父母的灵柩起去,装上车带走。
至于杜家那边,就更简单了,杜家族人大都穷困,想阻拦的不过是为了银子钱,榛子寻来做族长的三叔公,什么都没说只是放下一张两百亩田地的地契,说这些田地就当做给族里的祭田,至于族内的祠堂,也破败了,就包在榛子身上修了,只是银子不能现在兑,只能等自己把父母的棺木取出,那时再兑。
族长见了这两百亩地,又听榛子一口许下要把祠堂重新修了,到时自己也可以在中间打偏手赚些银子,自然满口答应。榛子也在同日把父母棺木取出,装上车那日兑了三百两银子给族内,当做修祠堂的银子。
等榛子完了这里的事,和人离开时候,杜二叔才晓得侄女回来,追了两三里路追不上榛子,只得回来和族长吵闹,要分些好处。族长晓得杜二叔现在穷了,人也更加无赖了,这些银子不好独吞,只得忍着心疼给杜二叔分了二十两,又说等修祠堂时候,让杜二叔监工,到时也能打偏手落些银子。
杜二叔这才欢喜应了,两人商量好了就请泥水匠人来修祠堂。这杜家的族人见有银子修祠堂,想沾好处的不是一个半个,最后给泥水匠人的连工带料不过五十两,剩下的银子全被杜家族人各自分了。
这些榛子当然是不晓得的,在回程路上,她瞧着这一路,只觉得去往京城的路越来越亲切,所谓故乡,当没有了自己牵挂的人时,和异乡又有什么区别?
把外祖父母和父母的灵柩葬下时,京城就成了故乡,再没分别了。秦清明白妻子的心,什么都没说,只是陪在妻子身边。到了京城,择日子把灵柩葬下,那日也来了许多人来送葬。
榛子披麻戴孝,秦清做为半子也穿了孝服在旁帮忙,等土洒上了棺木,榛子哭了一会儿,也就被人扶进孝棚,好等这坟墓起来,再出来奠酒,完了这件事。
孝棚内的都是榛子熟人,今日个个着素,等榛子喝了一杯茶,干涩的嗓子这才舒服些,有人已经叹道:“都说生儿子好,可我觉着,像秦三奶奶这样的女儿,比生儿子还好呢。”一人说话,别人也就附和,榛子和秀儿她们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
土工们得了赏钱,很快就把坟墓堆起,下人们来请榛子出外奠酒,榛子方走到坟墓面上,尚未跪下斜刺里就冲出一个人来,嘴里在说:“你家占了我家的地,现在还要在我家地上起坟,还我的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