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婆子是晓得这柳家为何这样,不由对朱太太道:“你方才还说我有福气,妹妹你也一样有福气,这女儿女婿,也是好人。”朱太太点头:“就是这样,人啊,要晓得惜福。”
杨婆子深以为然,此时台上已经开场,两人说了几句话,也就听起戏来。
这日张家的酒席直到傍晚时分才散,秀儿她们来的早,走的也晚,等到客人们都告辞了,秀儿和榛子这才各自离去。坐在回家的车上,秀儿回头瞧着站在门口送自己的杨婆子,竟勾起了思绪,那车帘久久没有放下,抿着唇在想事。
石大爷今儿也喝了两杯酒,上车后先觉得有些头晕,等马车走了段路才觉得舒服些,睁眼想说话见妻子在那发愣,不由拍拍她的肩:“在想什么呢?”
秀儿瞧一眼一上车就睡着的锦儿姐弟,给他们拿斗篷重新盖好才道:“绿丫有个娘呢,榛子原来也有舅舅。”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石大爷的眉不由一皱:“你也想有娘家亲人?可是不是说,你的娘家那边,已经…”
不,自己还是有个弟弟的,那个总是给自己写信寄东西来的弟弟,只是自己一直没告诉丈夫罢了。秀儿瞧着石大爷,很想把这事和盘托出,马车已经停下,已经到家了。
石大爷掀起车帘跳下车,接过秀儿递下来的锦儿姐弟,让一边等着的管家娘子把他们姐弟抱进去才道:“你若真的想,不如去寻访寻访,瞧瞧可有什么音信。”
只要一开口,就能说出事实,秀儿还在徘徊,要不要对丈夫说出实情时,丫鬟已经道:“奶奶,江南那边又来信了。”说着递上一封信。
秀儿接过,尚未拆开石大爷就看向妻子:“我总觉得,这个小张哥,给你写信也有些太频繁了,去了七八个月,来了五六封信了,就算你当初待他很好,可也没有这样频繁地来信。”
秀儿嗯了一声,并没去拆这封信,而是看向丈夫:“你说的对,信写的实在有些频繁,可是,可是,我…”秀儿竟不知道该怎么和丈夫说,石大爷的眉皱的更紧,想去接秀儿手中的信,秀儿已经把信握紧:“他是我的娘家人啊。”
说出这句,秀儿觉得长久压在心上的那块石头消失,石大爷的手停在那里,接着就奇怪地问:“娘家人?难道说他和张奶奶,秦三奶奶她们一样,也是你认义的弟弟?”
“不,他不是我认义的弟弟,他是,是”秀儿又喘了两口气,才把背后的话说出来:“他是我的弟弟,同父所生,不是一母。”弟弟?石大爷正端起一杯茶,听了这话就把茶放到一边,免得不小心打碎茶杯,等平静些,石大爷这才缓缓地道:“弟弟?同父所生的弟弟,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大概一年前,那时我很徘徊,我不知道他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可我不愿意他来打搅我的生活。况且,我还那么地恨,恨生了我的人。”秀儿的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平静。
石大爷努力地去想妻子话里的意思,等听到妻子恨生了她的人时,那眉皱的更紧,秀儿觉得眼里的泪又流出,低头把泪擦掉才抬头对丈夫道:“你一定觉得我狼心狗肺,忤逆不孝,父亲生我养我,我怎可以恨他?可是你不知道,我的所有痛苦伤悲都因他而来。”说着秀儿痛苦地摇头,这是秀儿埋在心底的秘密,原本是可以埋一辈子不告诉丈夫的,可是这么两年的夫妻做下来,秀儿觉得,就赌一把,告诉丈夫。而非自己一个人苦苦在那守着这个秘密。
秀儿的话让石大爷震惊,毕竟石大爷只晓得秀儿跟着父母流放,接着被父母卖给他人做妾,后来逃出的事,并不晓得更多。想了很久石大爷才缓缓地道:“他们卖了你,你怨恨他们,也是难免的,可是…”
“不止,不止,若仅仅只是卖了我,或者我可以像绿丫一样的,原谅他们。可是不止,不止,”秀儿眼里的泪已经奔涌而出,眼前一片黑暗,仿佛那些噩梦又开始缠绕上来,那些无法启齿的遭遇,那些让秀儿觉得脏,觉得恶心,觉得想杀了自己的遭遇,全都是拜自己的父亲所赐。
秀儿突如其来的狂暴让石大爷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屋子里很安静,过了很久,秀儿用手擦掉泪才对石大爷道:“这些,绿丫她们说,都不用告诉你,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我还是觉得该告诉你。”
即便那些黑暗过去,能把秀儿淹没,可还是该告诉。秀儿没有得到丈夫的回答,深吸一口气道:“你若觉得无法接受,觉得我这个人不好,我都等着。”过去两年就当这是偷来的快乐,秀儿站起身,想进里屋,但觉得腿都是软的,身子晃了晃险些没有栽倒,索性直接坐在椅子上。
石大爷这才瞧着妻子,瞧的那样仔细,瞧的秀儿低头,过了很久石大爷才道:“我是个普通男人,从小爹娘疼爱,和姐妹兄弟之间也很友爱。所以我算得上是不大知道人间疾苦的人。丧妻之后,我原本以为,我还是会娶一个和我差不多的姑娘,和她生儿育女,过很普通的日子。可是我从不知道,当我那日从街上过,看到你下轿走进铺子里时,只是一眼我的心就陷在你身上了。”
于是一切都和设想的不一样,石大爷想的第一点就是去打听秀儿的过去,当听到秀儿是个曾随父母流放的女子,甚至曾为人妾,有一个女儿时。石大爷不是没有想过放弃的,毕竟这样的人,过去实在太过复杂,身家算不上清白,可是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放弃,当石大爷忍不住第二次走到那个铺子里,装作要买胭脂水粉,听到秀儿说第一句话时,石大爷就觉得,自己逃不开了。
但要娶秀儿,首先面对的就是家人的反对,石家是清白人家,这么一个女子,是进不了石家的门。石大爷再次准备放弃,可这心怎么能说服放弃?那脚步还是像不听自己使唤一样,来到铺子里,听她说话,看见她笑,就什么都不要紧了。
石大爷越想秀儿的遭遇,越觉得她是身不由己之人,越觉得她让人怜爱,怎么都无法放下。徘徊之中石大爷和家人开口,要娶秀儿,招致了必然的反对,但石大爷不肯松口,才有送妹妹去江南出嫁,石大姑奶奶他们的意思,为的就是离的远了,石大爷也就不会惦记。
可惜离的越远,相思越深,当回到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去见秀儿,就是告诉她,想娶她,纵然她的过去在世人眼里是那样的不清白,也要娶她。
石大爷看着秀儿:“我从没告诉过你,当你派人来和我说,要嫁我时,我有多么欢喜。当初我和姐姐说,想娶你的时候,姐姐就说,一个跟去流放地,还曾被卖做妾的女子,还不晓得经历过什么,一点也不清白。那时我就告诉过姐姐,天下那么多清白姑娘,可是只有你,是我想要的人。就算你曾做过些什么,我都不在意。”
这是秀儿听过最出乎意料的话,她看着石大爷,石大爷继续说下去:“你从不肯点着灯和我恩爱,可我虽瞧不见,也能摸得到,摸到你肩上和腹上的那几道疤,那时我就在想,你到底要经了些什么事。才有这样的疤,可我不敢问你,我怕问了你,你就会离我远去,我舍不得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舍不得你。”
秀儿用手捂住眼,免得自己的泪再次奔涌而出:“那些疤,是我不愿意,不愿意时候,被人砍的。”石大爷站起身,走到妻子跟前,把她拥进怀里:“你是我的妻子,那些都已过去,你是身不由己,又不是自甘堕落,为什么我要去鄙视你。”
秀儿埋在丈夫怀里:“可是,可是,在世人眼里,我是不清白的。”石大爷伸手把妻子脸上的泪擦掉:“你不是和世人过日子,是和我过日子。我也不是和世人过日子,是和你过日子。就算是姐姐,她现在也待你还不错。秀儿,别去想过去的事。你要愿意认弟弟就认,毕竟有个娘家人是好事,要不愿意认弟弟,我也不会怪你。”
秀儿在那点头,泪水已经濡湿了石大爷的衣衫,原本普普通通的日子,在遇到秀儿后,就会变的有些不普通,这桩婚事,会招致别人的非议,可这又如何,自己喜欢的人嫁给自己,和自己踏踏实实安安生生过日子,这就够了。
“你真的想好了?”榛子正在收拾行李,听的秀儿来,请她进来坐下听到她第一句话说的就是这个,忍不住惊讶开口。秀儿笑一笑:“是啊,想好了,有个娘家人总是好的,而且这孩子这些日子的信上,也是个好孩子。”
榛子唔了一声就道:“那边的掌柜也和我说了,这孩子的确不错,可是秀儿,你突然多出个弟弟,你夫君那边?”秀儿的脸上不由露出甜甜笑容:“他也晓得的。”
他也知道?榛子的眉不由皱起:“你什么时候和他说的,当初我们不是说过,要你不用告诉?”秀儿笑的更甜了:“我昨儿和他说了,他说随便我,要认弟弟也好,不认弟弟也罢,都由着我。”
看着秀儿脸上的甜笑,榛子很想再细问问,可榛子也晓得夫妻之间,难免有些不能对外人道的隐秘之事,自然不能再细问,只是点头:“你若愿意认,我也不好拦你,可王寡妇那头,要晓得你认了弟弟,只怕又来胡缠。”
“我还怕她吗?她当初也不过苟合,连个名分都没有。真要来胡缠,还不能打发了她?”秀儿这话透着和原来不一样了。榛子哎了一声就道:“可惜我这边赶着去任上,不然的话,就该和绿丫好好地问问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夫妻嘛,总要坦诚相待。”秀儿倒出乎榛子意料,大大方方地说。
榛子不由故意挑眉:“还坦诚相待,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全说了,榛子,我今儿才知道,我的夫君,也是世上一等一的人。”秀儿脸上的笑容更甜,榛子不由划脸羞她,两人说了会儿,秀儿也就告辞离去。走出门秀儿瞧着这天空,只觉得天空从没有这样的透亮,所有的事都那样美好,真好。
榛子在数日后就带了儿子们上路,前往秦清任所,行李里还有一封秀儿给张有才的信,信上说了什么秀儿没有说,但榛子觉得,这封信一定很好,不然秀儿把信交过来的时候,不会那样欢喜。
榛子到了丈夫的任所,歇息几日也就要去瞧瞧自己的产业,各铺子掌柜也从各地赶来拜见。张有才是跟着掌柜来的,榛子在帘里瞧见,见他长高了许多,不再似孩童样子,不由按一下自己袖中带着的那封信,也许,姐弟该团聚了。
、第123章 忘掉
掌柜的和榛子照例说过几句之后,榛子就让掌柜的退下,对张有才道:“你来这也快有一年了,住的还习惯吗?”榛子开口问,张有才也就老实回答,都好,掌柜的待自己好,住的也习惯,娘的身子也渐渐好了。
榛子嗯了一声就道:“你一切都好,我也就放心了。有件事,按说我不该问,可是秀儿和我,交情非同寻常。我只想问,你怨她吗?”这话来的有些突然,或者说,在张有才心里,这话不该这时候由榛子问出来,他有些惊讶地看向榛子,接着才道:“娘说我不该怨,我仔细想想,也不该怨。”
榛子瞧向张有才,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找的他脸上的绒毛都能清晰可辨,这是个好孩子。并不因他有了那样的爹娘,就是坏心的种子。榛子从袖中拿出那封信:“这是你姐姐给你写的信。”
张有才想拆开,榛子阻止他:“此时不用拆开,这封信,等你回去后,和你娘好好地读读,我在这里,还有好几年呢。你也不用立即回答。”张有才应是,起身退出。
看着他的背影已经渐渐褪去孩童的稚嫩,开始长成少年,过去的岁月如水一样在榛子心里流过,很多事情,如果不在意,其实真的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榛子肩头多了一双手,榛子并没起身,这是丈夫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榛子才开口:“现在我觉得,能嫁了你,也是件幸事。”秦清唇边带笑,转到妻子对面坐下来:“我还以为,这句话,你早该和我说了。”
榛子笑了,笑的那样舒心:“有人和我说过,说对男子,不能很早就打开心扉,不然的话,就容易被男子背弃。”秦清的眉挑起:“那是谁告诉你的?张奶奶和石大奶奶,都不会说这样的话。”
“是当初教导我的一个老嬷嬷,后来因她不许我和绿丫来往,我就让她回去了。”榛子靠在丈夫肩上,看着天边的太阳:“她的很多话其实我记得的,不过有些话,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秦清握住妻子的手,感到这双手在自己手心是那么温暖,也笑了:“现在呢,为什么要和我说这句,我一直以为,你要等到我们发白齿摇,才会和我说这句。”
“因为我知道,你是不一样的,而且说出这话,我也一点不担心。”榛子看向秦清,双眼很亮:“即便明日你就背弃我,我也会后悔今日没有和你说出这话的。”
“我不会背弃你的。因为只有你,是打动了我心的姑娘。”秦清很久都没说话,只是看着妻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握住妻子双手,把这双手放在自己唇边,轻轻亲吻,这亲吻如同蝴蝶落在花上那样轻柔,如同枯草遇到春雨一样让人欢喜。榛子闭上眼,感受心里的喜悦,舅舅如果知道,一定会很欢喜,很放心。
舅舅,我过的,比你想象中的更好,榛子和丈夫靠的更紧,紧的像再没有一点缝隙。
张有才下去,掌柜的自然也要问几句榛子留他说话说了些什么,张有才只说榛子替自己一个熟人带了信来,也就没说其它。又和掌柜的在这逛了两三日,也就收拾回去。
虽然张有才外表毫不在意,心里已心急如焚,一下了船和掌柜的说了声就拿了东西往自家飞奔。掌柜的瞧着张有才的背影,笑了一笑也就慢条斯理地叫轿子送自己回去。自己有个女儿,今年也十二了,算起来,这两也算般配,只是不晓得他在江南日子长不长。
张有才一路飞奔回家,推开门见老张婆正在那和邻居说话,忙上前叫了声娘,邻居大婶端起东西走出去:“哎,有才回来了,我也就不打扰你们了。有才,我这和你娘学怎么做京里点心呢,等学会了,你过来吃。”
张有才应了,给邻居大婶打了一拱送她出去这才坐在老张婆面前,老张婆瞧着儿子,起身到井里打水:“慌慌张张跑这么快做什么?我在这什么都好呢,你不用担心。”
张有才应了,帮着老张婆把水提起来,边洗脸边对老张婆说:“姐姐给我写了封信,东家说,要我回来和你一起看看。娘,我不晓得姐姐要说什么呢?”
老张婆拿着手巾在给儿子拍身上的灰,听到儿子这话动作停顿下来,接着就道:“都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觉着,你姐姐只怕想认你了。”
张有才洗好脸,从包袱里拿出那封信:“娘,原来我一直想要姐姐认我,可是现在,姐姐真认我的话,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娘,我…”
“这也平常,你才多大?要在好人家,这会儿还在爹娘面前撒娇呢。偏又吃了些苦头,可是这多吃些苦头也好。”老张婆坐下瞧着儿子,忍不住心疼地道。
“娘,您不是说,当初姐姐吃的苦更多吗?”张有才止住老张婆的唠叨,撕开信开始看起来,看一句,给老张婆念一句。秀儿写的信也多是大白话,不需要多加解释,等听完了老张婆久久不言,接着才叹气:“我就晓得,就晓得你姐姐是个面硬心软的人,说起来,她要不是这样的人,当初也就不会吃那么多的苦头。”
屈三爷是个狼心狗肺的人,屈三娘子也不输给他,如果秀儿当初学了他们一样黑了心肠,只怕在后院里会过的好一些。想起往事,老张婆不由叹一口气,张有才笑了:“娘,姐姐这样,我也要和姐姐学,绝不怨天尤人。姐姐说,让我多在江南几年,多学点本事,我一定会听的。”
老张婆嗯了一声,摸一下儿子的脸,面上笑容欣慰,能看见儿子和秀儿姐弟相认,能瞧见儿子以后娶妻生子,这辈子,就够了。
门外传来一阵呼喝,接着方才那个邻居大婶推开门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盘点心:“张嫂子,这是我学着做的。你瞧瞧,这味儿可还正宗?说起来,这京点没有我们江南点心细致,可是也别有味道呢。”
张有才起身接过,老张婆请邻居大婶坐在自己旁边:“方才谁在外头吵呢?”邻居大婶的嘴一撇:“还有谁?陈家带回来的那个歪剌货。那年带回来的时候就已经三十好几,偏还擦脂抹粉,装的妖妖娆娆地去勾引男人,被我骂了好几回。”
陈家是住在背后一条街的,老张婆只听邻居大婶提过几次,并没见过陈家的人,听了这话就道:“怎么没见过?”
邻居大婶把手一拍:“总有七八年了,那时带回来,老陈也宠了她一段时候,为了她和陈大嫂吵过几架。那时她气焰也很嚣张,可是好日子不长,毕竟是三四十的人了,比不上那花骨朵似的,陈大嫂咬着牙把房里使唤的给了老陈,那房里使唤的才十五六岁,虽然丑些,好在新鲜。这歪剌货见老陈多了这么个人,急了,成日撒娇撒痴的,这男人啊,见了新鲜的就不想要这老的,开头还听,后来就不听。这歪剌货再有手段,也难敌三个人。等那使唤的生了儿子,这歪剌货就越发没了去处,早被剥了好衣衫,赤了脚,打发到厨下做事呢。”
老张婆哦了一声方道:“要照这样说,也好几年没见了,怎么又嚷起来?”邻居大婶嘴一撇:“这歪剌货怎么过得了这样日子,想跑呗,已经被陈家抓回去好几回了。这会儿还不死心,还想跑呢,正好我撞见了,方才就是陈家把她捉回去了。”
说着邻居大婶压低了嗓子,有些神秘地道:“歪剌货得意的时候也炫耀过,说她当初也是使过大钱的,陈家这样的人家,哪瞧在她眼里?等被打发到厨下了,听见她在那骂,才晓得她不过是个流放的女犯,是老陈拐来的,还听的骂说,陈家又没使银子买了她,为何要这样对待?可是这女人,一进了后院,生死不都操在男人手上?”
老张婆听的有些皱眉,又想起一个人来,倒叹了一声:“要这样说,陈家也不是什么好人。”邻居大婶点头:“就是这样呢,陈家现在瞧着好,可我听说,内里渐渐也破败起来,既然晓得这人来的尴尬,偏偏还这样对待,等以后事情发作,才叫糟糕。”
两人又说几句闲话,邻居大婶也就回家做饭。老张婆坐在那里自己想事,要这样听来,那人倒和屈三娘子有些像,如果真是屈三娘子,当年她何等得意,可是现在,竟落到这样境地,人这辈子,还真是不晓得要走到哪一步。
过的两日,听的陈家那个人死了,陈家也没给她办丧事,只是去报了地方,仵作来瞧过,一句体弱多病救治不及死了就完了。陈家见仵作说了这样的话,也拿了一两银子买了口薄薄的柳皮棺材,把人往里面一装,给了一个专门办丧事的人三钱银子,让他扛着棺材到化人场把人给烧了就完事,连一陌纸钱都没烧给她,只是照了俗例,把她穿过的几件破衣烂衫在巷子边烧了。
烧这些东西的时候,老张婆出外买菜正好遇到,见陈家的人用竹竿挑着一块帕子一个荷包去烧。老张婆眼睛尖,立即认出那帕子和荷包就是当日屈三娘子的,心里倒叹了一声,当日在屈家时候,两个人都恨不得对方赶快死去,好独占屈三爷,可是现在十多年过去,才晓得那不过是些过眼烟云,当初争的你死我活,最后不过是各自分开。
想到被丢在乱葬岗的屈三爷和现在已经化成一把灰的屈三娘子,老张婆不晓得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叹息几声。守在旁边烧这些的是陈家娘子,听到老张婆叹息,还当是为自己家做的事不满,急忙道:“这是老张嫂子吧,也不是我家薄情,只是你不晓得她病的有多重,不赶紧烧了这些,过人可怎么办?”
老张婆收起思绪对陈家娘子道:“这病了的人这样处理也是平常事,我还要回家做饭,改日再聊。”陈家娘子应了一声,招呼赶紧快烧,免得打扰邻居。
老张婆走到自家门前,瞧着那已经要烧完的火堆,长叹一声就推开门,从此之后,所有的那些都过去了。等张有才回来,老张婆和他讲了端里,张有才倒觉得这也未免太巧了,当初那个在老张婆口里十分黑心的人,竟然是这么个下场。但老张婆从没骗过张有才,张有才感慨过后,也就写信给秀儿说了这事。
张有才这封信是和榛子给京里送年礼的时候一起到的,秀儿接到这封信,此时心绪已经不同,打开信前看见熟悉的笔迹,不由笑了笑,这才拆开信,当看到张有才说竟遇到屈三娘子,而且她也已经死去时,秀儿还微微有些发愣,接着就笑了,到了此时,还是信世间有公道的。
石大爷走进来,瞧见秀儿脸上的笑就道:“是不是舅舅来的信?他说什么了?”秀儿把信纸折好放回去才把张有才说的事和丈夫说了。石大爷哦了声方道:“其实这也不意外,能拐走人的,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既不是什么好人,那点薄薄情意一去,自然就要百般折磨。”
秀儿点头:“你说的对,所以我们可不能信那拐走人的。”石大爷笑了,握住妻子的手没有说话,摇篮中的孩子打个哈欠,睁开一双眼瞧着面前爹娘,秀儿把儿子抱起,亲着他的小脸,从此之后,那些往事那些噩梦,就再也不会缠绕了。
过的两日,秀儿把屈三娘子的结果讲给绿丫,绿丫尚未说话,旁边的杨婆子倒叹气了:“哎,当初我去卖绿丫的时候,只觉得那人是多么地,富贵逼人,可是现在就这样化成一股青烟了。绿丫,虽说她不是个好人,可是当初要不是她肯买你,我只怕会去的更,”杨婆子说到这里停顿下来,绿丫明白地拍拍自己娘的手:“娘,我明白的,等过了年,就让人去庙里给她做场法事,好让她来生转世,能做个好人。”
杨婆子见女儿明白自己的心,心中大感欣慰的同时又小心翼翼地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太不应该了,毕竟她当初是那样对你。”绿丫没有说话,秀儿已经道:“人都死了,还提那些做什么?绿丫,也不用做法事,只要给她烧几张纸就够了,还有,还有那个人,也给他烧几张纸吧。”
那个人就是屈三爷,绿丫应了就对秀儿道:“他们两个,现在都没有葬身之地,烧几张纸,好歹也算他们养活了你一场。”了了这桩事,从此就再无挂牵了,秀儿对绿丫一笑,两人的手交握在那,彼此没有说话,但能明白对方的心思,过去的,就让它彻底过去,从此迎接她们的,该是温暖甜蜜的日子,是像世间每个平常姑娘的日子,和丈夫携手同行,看儿孙满堂,听家长里短。
兰花听的屈三娘子下场,也叹息几句就道:“所以我常说,人得意时候不能太过踩人。”绿丫笑着道:“晓得的,不然的话,姐夫怎么到现在还在衙门里当差呢。你弟弟说了好几回,要姐夫回来呢。”
老刘在旁搓搓手笑了:“我哪比得上舅舅伶俐呢,除了当差,不晓得做什么,不过呢你外甥女聪明,你外甥也不是笨人,我现在把他们都送到学堂里,等以后,你外甥能识文断字,我再让他去舅舅铺子里做个伙计,等以后也当个掌柜,我们家啊,就这样和原来不一样了。”
兰花笑了:“瞧这话说的,一口一个你外甥女聪明呢,不过我玉儿确实聪明,连学堂里的先生都说,要是玉儿是个儿子,可以一直读,日后难保不是中个举人。听听,举人老爷,想都不敢想。”
“我玉儿做不了举人,做个举人娘子也好。”老刘一提起女儿就满面笑,玉儿牵着容儿正要进来,听到自己爹娘的话也不害羞,只是嘟起嘴:“可是爹娘等到过年后,就不让我去学堂了。”
“你这不知羞的孩子,还真想当举人娘子呢?这过了年就十岁了,是大姑娘了,该留头了,这么大的姑娘哪还能再去学堂和那些小子混?”兰花把女儿拉过来,点着她的额头道。
玉儿吐一下舌,拉着容儿就往外走:“我去找锦儿玩去,舅妈,还要劳烦你把我们送过去。”绿丫没说话,兰花已经又道:“瞧瞧这孩子,现在会使唤你舅妈了,绿丫,可不能惯着她这毛病。”
一直没说话的张谆笑了:“这也不叫惯她毛病,虽说离的不远,可两个小姑娘总要人送的。”说着张谆就小柳条送玉儿和容儿去寻锦儿。
兰花嘴里抱怨张谆惯着,面上却是笑着的:“今儿来,还想和你们商量下,这玉儿过了年就十岁了,该寻婆婆家了。这街坊里也有几个孩子,也和我说过,可我瞧着我闺女,那是哪都好,想等几年再寻,又怕到时寻不到好的。可要这会儿就定下,我又有些不甘心。”
兰花的不甘心,为的就是当初接生的稳婆说的,玉儿是个好福气的人,只怕能嫁个秀才,绿丫和张谆相视一笑方道:“玉儿说大不大说笑不笑的,既然兰花姐你疼她,不如就冷眼在街坊中瞧一个能读书的,这样可好。”
“我也这样想呢,可是又怕瞧中个能读书的,定下了,等以后高中悔婚,那才是坑死了我闺女。”兰花到了现在左思右想,真是什么都定不下来。绿丫还没说话,老刘就已经道:“舅舅你别听你姐姐的,我和你说,我看中的,就是周大嫂家的小儿子,那儿子你们也见过的,比玉儿大两岁,和玉儿也从小认得。况且这孩子我们从小瞧着长大的,品性也明白,嫁的又近,可是你姐姐呢,就想玉儿嫁个秀才,这秀才这么好考的?”
兰花被老刘说出这心事就瞪丈夫一眼:“那孩子好是好,可是读书还没我们玉儿聪明呢,我们玉儿难道就嫁一个这样的人过一辈子?”
“有什么不好?你嫁我是缺了你穿的还是少了我吃的,踏踏实实过日子就好,那读书种子,那是这样轻易嫁的?”老刘什么事都听兰花的,就是这事不肯听,见他们夫妻吵起来,张谆和绿丫也没去劝,反正老刘是怎么都拗不过兰花的。
果然这次也不例外,老刘还是被兰花说服,等瞧上一两年再说,等他们两口吵完,张谆才对老刘笑着道:“姐夫,你这又是何苦呢,回回吵架你都没吵过姐姐的。”
老刘咳嗽一声,见兰花脸上有得意笑容就把脸一板:“我这是让着她,让着她晓得吗?”绿丫忍不住笑出声,兰花瞧丈夫一眼也笑了,屋里笑声满溢,十分欢喜。
过了年,绿丫和秀儿去寺里给屈三爷夫妻烧纸,又找和尚念了几遍往生咒,瞧着那纸钱在盆里化成灰,绿丫和秀儿什么都没说。旁边的和尚不由觉得奇怪,别人家来烧纸,必定要在那念念有词,保佑来生投的好处,可是这二位这样的,还是头一遭见。但和尚也没说什么,毕竟天大地大,在这时候,施主最大,拿了衬钱,就再不提别的。
烧完了纸,两人又在这寺里转转,绿丫指着一个地方道:“我记得当初就是在这里,榛子和秦三公子遇到的,那时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两个会真的成亲,而且现在过的这么好。”
秀儿笑了:“姻缘是缘分,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呢。”绿丫嗯了声和秀儿往里面走去,突然听到旁边有个焦急的声音:“褚太太,褚太太,你听我说,我们家现在也不是过不起日子,令爱也不小了,我家原先也是休妻,令爱嫁过去,也是和原配一样相待的。你又何必这样急切地回绝。”
谁家谈婚事会谈到寺院里?绿丫和秀儿相视一眼,接着秀儿压低声音道:“听这声音,像是柳太太。”柳家?绿丫差不多快要忘掉他家了,只听说他家把那大宅卖了,那些该关的铺子都关掉后,乡下还是有几百亩田地,也有两间铺子,虽没有原来那样,可维持生计还是足够的。
柳三爷若想另娶,寻不到和原来差不多的人家,可要寻个小户之女也该是轻而易举的,可是听声音,到现在都没成呢。绿丫和秀儿手拉手蹲在墙角,悄悄探头出去瞧,说话的果然是柳太太,至于和她说话的,眼生的很,并没见过,瞧这穿着,像是个能过日子的人家的主母。
柳太太并不晓得有人偷窥,只是苦涩无比,原本以为给儿子再寻一门亲,还是简单的,可等一寻起来才晓得没这么轻易,原来的那些人家,并不愿做亲,可看得上自己家的人家,儿子头一个就不愿意,说这样穷人家,寻来做什么?寻了这么两三年,好容易寻到褚家这边有个将要二十的姑娘,褚家家事也还算过得去,于是柳太太托了媒人上门,原本都快说定,谁知褚家又反悔,甚至不见柳家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继续欢快地写。
、第124章 归人
柳太太遣了几次媒人过去,也没见到褚家的人,差点被气死,要换了原先,别说要褚家女儿做妻,就算是想求为妾,只怕褚家人也会答应。但现在比不得原先,柳太太又知道别的人家比褚家更糟糕,打听的褚太太今日来进香,急忙也寻来。谁知褚太太并不肯见柳太太,见了柳太太就急忙走掉,柳太太好容易拦住褚太太,开口恳求。
褚太太见柳太太拦住,又说了这样一番话,不由鼻子里面哼出一声方道:“柳太太,我晓得你也是为你儿子操心,可是这婚姻大事,哪是随便就能做的,我女儿年龄虽大,可我褚家也不是养不起她,宁愿嫁个不如你家的,也不能往你家送去。”
这话像两个巴掌打在柳太太脸上,柳太太只觉得一张面**辣地红了,瞧着褚太太道:“我家又不是那样龙潭虎穴,哪能这样说话?”褚太太笑了:“柳太太,你家当初为何休妻?原先我以为是那家人不好,后来才晓得,你家儿媳竟是自己下堂求去,连让儿媳去做太监妾的话都说得出来,我家门户低微,到时遇到难处,难保你家不把我家女儿往那见不得人的地方送去,我生养女儿一场,也是要她好的,不是嫁出去就完。”
说完褚太太把袖子从柳太太手里扯出来,拿了装香烛的包裹就急急走了。柳太太只觉得一口血堵在喉咙口,想要再辩解几句,可是褚太太走的风快,哪里能见得到她的身影。柳太太站了许久,才坐在旁边的石墩上,今日太阳不错,可柳太太只觉浑身寒冷,自己家怎么就落到这样地步,要怪谁?就要怪…
柳太太还在思索,就见墙角转出两个女子,柳太太本想擦擦泪背过身,见这两个女子面熟,再一细瞧,柳太太不由有些恼怒,原来是绿丫和秀儿两个。
绿丫和秀儿两个手挽手走在那里,指指点点说说笑笑,瞧见柳太太秀儿故意咦了一声:“这不是柳太太吗?怎地坐在这里,从人也不带?”秀儿是笑吟吟的,可柳太太怎听不出这话里的讽刺?心里些许愧疚也消失了,细算起来,自己家倒霉就是儿子被眼前这个女人用花瓶砸破头,若不是她,自己家也不会这么倒霉。
想着柳太太的眼不由瞪圆:“你们这样对待我家,以后,你也不会有好报。”柳太太这咬牙切齿的话让秀儿只一笑,绿丫不由在心里叹气才道:“柳太太,到了今日你还怪东怪西?怎么不想想你自己家都做了些什么事?”
秀儿扯了绿丫的衣衫袖子:“别理她,让她怪去,我们去别的地方玩,听说这后面的梅花开了。”绿丫瞧一眼柳太太,也就往后面去。这更让柳太太愤怒,但又说不出什么,坐了半响见这人来人往,也只有脚步蹒跚地出去。
等在外面的柳家婆子见柳太太走出来,急忙上前扶着:“太太可见到人了?”柳太太被这话勾起心中愤怒,又觉得这婆子实在不会瞧人说话,果然这雇来的婆子没这么好使,当初自己身边伺候的人,可都是百伶百俐,这样的婆子哪能到的了自己身边?可现在又只能雇得起这样的人,柳太太什么都没说,只是上轿离去。
婆子伺候柳太太上轿后,那嘴不由撇一下,当初来的时候,还说是多么有钱的人家,可住的那院子,人又多,一个月的工钱也少,活还多,等做满了这一年,也就辞了去,免得受这气。
柳太太一路回到家里,现在的柳宅可不是原先那样大宅子了,小小三进宅子,门前还十分冷落,柳太太下轿时候,守门的还在那打盹。瞧见这样,柳太太的眉就皱紧,婆子上前叫了声,那守门的这才急忙起身去给柳太太开门。
柳太太扶了婆子的手走进门里,再见不到乌压压一片来迎接自己的人,有的,不过是两三个不抵事的小毛丫头罢了。她们不来迎接还好,一来迎接柳太太就觉得心里腻歪,往自己屋里走去,想好好歇歇,可才走出几步就听到传来儿子的声音:“不许跑,你还反了天了?”
这又怎么了?柳太太往身后瞧去,有个小丫头战战兢兢地道:“是三爷,三爷说,要胭脂姐姐伺候他。”胭脂算是柳太太身边现在有点聪明的丫鬟,今年十六,也正当时。
说着这胭脂已经从另一边跑出来,见到柳太太就跪下道:“求太太开恩,奴不愿…”柳太太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又见儿子已经走出来,骂儿子一句,你又不是没经过人事的,这样馋相做什么?
柳三爷毫不在乎:“娘,儿子可是到现在都没给你生个孙儿,我能瞧中胭脂,是她的福气。”福气两个字落在胭脂耳里,她立即抖起来,柳太太瞧一眼胭脂才道:“爷们瞧中你,本就是你的福气,你也别做出这副样子来,等到晚上,你就去伺候三爷。”
说完柳太太就瞪儿子一眼:“你跟我来。”柳三爷瞧一眼胭脂,见胭脂一脸死白,不由在心里骂句败兴,若不是因为现在银子少了,这等货色怎么看得上?偏生她还矫情,简直是该一脚踹死才是。
胭脂瞧见柳三爷跟柳太太离开,这才跌坐在地上,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柳三爷一进屋,柳太太就变了脸色:“你给我跪下!”柳三爷并没跪下,反而笑嘻嘻地道:“娘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个小丫头,再说儿子的子嗣也是要紧的。”
“一个小丫头,谁在意了,儿,我晓得你心里苦,可是去年你从我这里拿了两千银子,什么都没做出来。你爹还说,要是你再这样,就要好好地养你姨娘的儿子。”
柳家败后,柳老爷对银子也吝啬起来,那些产业全都握在柳老爷手心,不让儿子摸到一点,柳老爷有个心爱的妾室,又在两年前生了个儿子,这孩子现在已经会跑会跳会说话会走路。柳老爷老来得子,也要为老来子打算,放话说柳三爷若再如此,就要好好地养这个小儿子,绝不让柳三爷得到自己的那些东西。
柳太太听的这话,心中更是又气又急,柳三爷见自己的爹不指望了,又甜言蜜语哄自己的娘,要她拿出银子给自己做生意。柳太太做了那么些年的富家主母,手里的私房还是不少,也巴望着儿子能够一举翻身,自然无不可。
可这银子拿去,就跟肉包子打狗一样一去不回,柳太太私房再多,那也是一谭死水,哪里能舀的起多少?
柳三爷听到母亲埋怨,坐在母亲旁边就道:“娘,你也是这一家的主母,那么一个小孩子,怎样都能摆布了,你竟…”
柳太太的牙不由咬起,要摆布死一个小孩子,原先是轻而易举的,可是柳老爷现在也不知中了什么邪,让那边单独设了厨房采买,丫鬟婆子也是柳老爷亲自安排的,一个月柳老爷往那边送三十两银子,并不让柳太太沾一点手。
这样的防备,让柳太太无计可施,就算每日那妾带了孩子过来给自己问安一回,可那妾和孩子,也不会在这里吃什么,更不会让自己抱抱那孩子。简直是憋屈的要死。
柳三爷眼中也闪过一丝杀意,可这会儿也是没法可想,只得又道:“娘,两千银子,够做什么?难道还要我去挑担不成?娘,你也晓得…”
“我不晓得,老三,你的两个哥哥现在分了家,过的好,你那两个嫂嫂也挑唆的他们不孝顺,老三,娘后半辈子就指望你了。”柳三爷只觉得头疼,忙安慰柳太太几句,柳太太听了儿子的安慰,叹气道:“要能给你寻个好媳妇,你爹也不会这样,可恼这些人家,真以为我们穷光了,竟不肯结亲。”
想着柳太太又伤心,现在那些进项全在柳老爷手里握着,每个月只给自己二十两银子让自己操持这一大家子的吃穿。二十两银子,连做件衣衫都不够,还要怎样吃穿?那边的妾和小孩,一个月可还有三十两,他们那才多少人?这心啊,简直偏到胳肢窝了。
柳三爷的手已经握紧,杜氏,这一切都是因为杜氏而起的,若不是她,自己家也不会落到这样地步。想起昨儿去沈家,沈大掌柜对自己的百般埋怨和不理,柳三爷就愤怒,现在瞧来,沈大掌柜也是跟杜氏一起给自己下套,自己怎么就相信了呢,沈大掌柜在廖家二十几年,那些家资都是因廖家而来,自己几句话,他怎么就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