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还是有礼物收的,逢春又激灵起了精神,追着姜筠问东问西,然而,姜筠咬紧了牙关,怎么都不肯提前外泄,两人就这么说笑着回了府,两人下车之际,恰见姜策一家也外出归来,姜筠行礼笑问:“大哥怎么回来这么早?”姜大老爷都还没玩回来呢。

姜策瞅着海拔略高自己一点的兄弟,笑回:“逍儿还小,不好老在外面待着,略转了转就回来了,那小子这会儿已经睡着了…二弟,你怎么不在外头多逛会儿?”兄弟以前脑子傻,当然不能放任他乱跑乱玩,他现在好了,又是成家立室的大人,约束不会再有那么多。

姜筠随口回道:“我只是去瞧瞧新鲜,逢春又不耐冷,就早早回来了。”

夜黑天冷,又在外头,兄弟俩略说几句话,便各自回屋,到了卧房,姜筠终于拿出吊了逢春许久胃口的礼物,竟是一对如意同心锁,由蓝田暖玉打磨而成,下头还垂着同色的如意结穗子,姜筠抱着逢春问道:“喜欢么?皇上之前赏过我一块暖玉,我特意留了下来,叫人拿去给工匠师傅,制了两对玉镯和一对同心锁,玉镯子送给娘和阿箬了,这对同心锁给你,上头还有字呢,瞧见没。”

逢春举着那一对玉锁,触肤温润,只见一个上头雕着‘天长地久’,另一个上头刻着‘永结同心’。

第53章 逢春V

过了正月二十,姜筠悠闲的日子也随之结束,又开始日复一日的上课读书,在得知逢春要外出进香后,立即表示他心里很嫉妒,因为他才刚开学,不好再出去游玩,逢春笑抚姜筠的胸口:“二爷不生气,我在佛祖面前,一定祈求二爷学业有成,金榜题名,早日脱离念书的苦海。”

姜筠略没好气道:“我要是不好好念书,你在佛祖跟前,就是把脑袋磕烂也没用。”

逢春当然知道这个道理,要是求神拜佛真的管用,谁还下那么多功夫寒窗苦读,不过是个心理安慰罢了,逢春笑道:“我知道二爷念书辛苦了,二爷是否学业有成,我并不多在意,我只求二爷身体健康,平安到老。”这是真的心里话,她又不能抛头露面搞事业,姜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他可不能倒塌。

身体健康平安到老,这八个字直说进了姜筠的心坎,姜筠目光一柔,捏捏逢春的脸蛋:“别只想着为我祈祷平安,把自己也一块带上。”逢春展眉轻笑,“那是自然,我会永远跟着二爷夫唱妇随。”这话又特别中姜筠的心意,姜筠遂搂着逢春狠亲一顿。

两日后,逢春一大早就起身做准备,简单吃了点早饭,撂下筷子就想走:“快到时辰了,二爷慢慢吃,我先走一步。”姜筠搁下筷子,无语地将逢春摁回椅子,“你急什么,坐着再吃点,你在母亲那等着的功夫,又够你再吃一遍早饭了。”

又被逼着喝了一碗鸡丝粳米粥,外加两只小笼包,一块玫瑰甜糕,逢春才被姜筠从饭桌上放行,逢春捂着暖洋洋的饱腹,一脸顽笑道:“二爷,我整天这么吃,真变成大胖子怎么办?我这几天照镜子,发现脸又圆了一圈。”吃吃喝喝了一冬天,幸好有踢毽子的健体活动,要不然,她现在指不定要肥成什么样。

姜筠很不负责任的撂话道:“胖就胖呗。”

逢春冲姜筠皱皱鼻子,嘀咕道:“敢情不是你胖。”饭后洗过手漱完口,逢春再对姜筠道,“我中午不在家,二爷吃过饭后,记着小睡一觉歇歇,我交代过晴雪了,她会按时叫醒你。”

在古代待的时间长了,关于丫鬟爬床的看法,逢春认为,这茬事根本防不胜防,你在对镜理妆时,也许就有丫鬟在朝你的男人抛媚眼,意志不坚定想偷腥的男主子,估计扭过脸就扑去了,唉,男人要是想纳妾,妻子根本拦不住,若阻拦一下,立时就有善妒的帽子扣下来,谁让男人三妻四妾是合法行为呢,所以,她还是盼着姜筠的意志多坚定些吧,别被花花草草迷了眼,也不知道菩萨保佑这个不。

姜筠替逢春扶扶头上的发簪,温声应道:“知道了,天还冷,在外头别着凉了。”待逢春应完好之后,又低头轻附逢春的耳边,悄声笑道,“记得多拜几下送子观音。”逢春轻啐一声,“你又讨厌了。”想生儿子,拜观音有毛用,多拜拜你还差不多。

这回去佛寺进香的全是女眷,姜家两位夫人姚氏和孟氏一辆,两位少奶奶韩氏和逢春一辆,两位未出阁的姑娘姜箬和姜篱一辆,经过近一年的相处,逢春和韩氏也算是老熟人了,韩氏的父亲是清平候世子,兄弟是清平候世孙,逢春只是定国公府三房的一个庶女,比不起爹妈,也比不起兄弟,逢春对这位比不起的嫂子一直敬着,两人倒也没吵架拌嘴过。

近一年下来,逢春对韩氏的态度依旧,然而,韩氏对逢春的态度,却已在悄悄改变,她出身名门,更是长房嫡出,自幼父疼母爱养大,及笄之后,又嫁豪门贵胄,进门不过数年,已经子女双全,夫婿有才有德,无半丝纨绔子弟的贪花好色,亲朋友眷皆道她是个有福之人,她也一直这么认为,直到…

直至看到夫弟和弟妹的相处,她方知,什么才叫真正的夫妻恩爱。

她心里竟升起了从未有过的羡慕嫉妒心。

是的,她居然有一点艳羡陶逢春,也许陶逢春从前过的很心酸,可她现在多么幸福啊,陶逢春身体暂且不宜生孩子,她夫婿就等着她调养好,差不多半年过去了,夫弟屋里依旧没置丫头,为了叫她多活动身体,天天催着她踢毽投壶玩,两人闲暇时,一起结伴游园赏花、湖边垂钓、收藏梅上落雪,日子和美的阖府皆知。

上元节之前,夫弟向婆婆申请外出看花灯,婆婆应准后,又补上一句想带陶逢春一起去,那个时候,她的心里真的很吃味儿,她进门这些年,从未外出赏过花灯,都是夫婿从街上回来后,买几只样式漂亮的灯笼送她,只这些小小的举动,就叫她心中甜如蜜糖。

婆婆和公爹外出赏灯是惯例,连夫弟和弟妹也要一道出去,她不甘落居于后,便对夫婿说:“十五那日,爹娘、二弟二弟妹都要出去赏花灯,大爷也带我和逍哥儿出去逛逛如何?”夫婿那时候的表情,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应好。

她多希望,是夫婿主动对她说‘咱们一起去看灯吧’,而不是她主动去求。

又临伽蓝寺,逢春爬起上山的石阶来,再无第一回时的气喘吁吁,甚至还能借点力气给姜箬,把穿得滚圆的小姑子拉上佛寺大殿前的广场,自打穿过来,烧香拜佛这茬事,逢春也经历了好几回,捐过香油钱后,就开始不停的磕头磕头再磕头。

逢春两辈子的磕头跪拜,几乎都贡献给这些无悲无喜的佛像了。

待拜到送子观音时,逢春想起姜筠的话,又忆起捐出去的银子,还是老实的多拜了几下,香油钱都给过了,菩萨应该不好只收钱不办事吧,韩氏瞧着逢春拜了又拜的举动,心中又略平衡了一些,自己比不过她夫妻恩爱,但起码已有儿女依靠,不似她还如无依的浮萍一般。

将所有的佛像叩拜一遍后,逢春方随众人到厢房吃茶,姜箬与逢春坐在一处,笑嘻嘻地问道:“二嫂子,你刚才都许了些什么愿?”

逢春一本正经道:“许了好些个愿。”什么家人身体健康啦,逢则春闱要中第呀,她能生个儿子呀,姜夫人要一直是个好婆婆呀,小姑子不要变跋扈呀。

“是不是许了要给我生个小侄子的愿望啊。”姜箬趴到逢春耳边,一脸贼兮兮的笑道。

逢春也不是吃素的,附到姜箬耳边,轻声嘀咕道:“我求菩萨赐给阿箬一个如意郎君。”

已经十三岁的姑娘,并非人事不知,再说爹娘整天恩爱着,兄嫂时常黏糊着,豆蔻年华的小丫头,心中自也长出了情爱的萌芽,姜箬不由通红了双颊,轻声嘀咕道:“嫂子,你说什么呢。”嘀咕完,就端起茶碗喝茶当掩饰。

那厢,孟氏看到姜夫人腕上的新镯子,晶润剔透,莹然生光,竟是十分罕见的蓝田暖玉,不由道:“嫂子,你什么时候弄了一对新镯子?之前好像没见你戴过这幅。”攀比无处不在,女人之间,要比老公是否得势,儿子是否成材,女儿是否高嫁,甚至连皮肤、妆容、首饰,也会不经意的做出对比。

姜大夫人姚氏悬了悬手腕,温雅娴静的眉间溢出慈母之情:“噢,这是筠儿孝敬的,今儿是头一回佩戴。”自打姜筠跳出痴傻的漩涡后,姜夫人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一年时光舒爽下来,竟似又年轻回了好几岁。

喝茶缓解完羞涩的姜箬,也朝逢春亮出腕子,继续贼兮兮的笑:“好嫂子,叫我看看二哥送你的是啥?”姜箬收到二哥赠的礼物时,自然欣喜非常,拉着他问来龙去脉,她知道打磨镯子的暖玉,是皇上舅祖父赐的,制的两对镯子,娘亲有一对,自己有一对,但姜箬知道,肯定少不了二嫂的份,便追问二嫂的是啥,然而,讨厌的二哥不肯告诉她。

逢春才不会捞出脖间的挂饰显摆,只低声说道:“是两对耳坠子。”一整块的暖玉石裁剪下来,除了制那几个大些的物件外,还有一些边角余料,姜筠有一块圆形的玉佩,逢春另外还有两幅耳坠,见姜箬一脸狐疑地瞅着她,逢春再道,“一对是海棠花式,一对是银杏叶式,回头给你瞅瞅,你若瞧着好看,给你戴一对,刚好和这镯子搭配。”

姜箬待逢春素来大方,逢春也不能太小气,更何况,姜箬是实打实在金玉堆里长大的,她见过的好东西多了去,也许压根瞧不入眼逢春给的东西,但是,送礼物的态度一定要真诚,据说,有的大姑子小姑子刁恶起来,能比婆婆还气人,真是佛祖开恩,菩萨保佑,幸亏逢春没碰着。

快中午时,姜家一行女眷齐用寺中素斋,之后稍作歇息,便乘车返家,不提逢春这些年轻媳妇,以及姜箬这些小姑娘家,哪怕是姚氏孟氏这些太太夫人级别,也不好在外头久留的,唉,古代的女人真是悲催。

渐入二月,春归大地,嫩黄的小小迎春花,从枝条上打苞绽放,三年一度的春闱考试,也翩然而至,姜家虽无考生,但陶家有啊,陶廉大伯的长子和次子,两人都只考到举人,在会试落第之后,通通去当官工作了,逢则的未来职业规划,估计也是雷同。

虽然不管是落第还是中榜,逢则都有相应的路子可走,但杏榜题名明显更好不是,所以,逢春将年节时收到的那尊翡翠弥勒佛请出来,在一张长条香案上尊敬的供起,在春闱考试期间,每天都在香炉里焚上一炷香,姜筠瞧见了,口内顽笑道:“若他朝我去考试,你是不是也这幅阵仗?”

逢春十分郑重的摇了摇头。

姜筠不悦的挑起眉峰,瞪起眼睛,低斥:“你个没良心的臭丫头!”

逢春笑呵呵地抱住姜筠的胳膊,眉眼弯弯道:“若是二爷去考试,这幅阵仗哪够呀,香炷肯定十二个时辰不能断,我每日起码得跪念六个时辰佛经。”

姜筠顿时憋不住不高兴的表情了,笑嗔道:“你呀,你呀,咱们家又不是尼姑庵,天天烧香做嘛,你还跪念六个时辰佛经,倒不怕把膝盖跪坏了。”

逢春挠挠圆润娇软的下巴,改口道:“对噢,和尚们念经时,好像是盘膝坐的,那我也盘腿念经好啦。”

“没事少翻你那些经书。”姜筠将逢春从小隔间里拖出来,“我的书架上尽是书,你闲得慌时,可去翻我的书看,把你那些个什么《琉璃经》《法华经》、《菩提经》、《金刚经》、《无量寿经》、《南华经》…都收起来,又不是剃了头的姑子,你整天看这些书做甚么。”

为了求一个心平气和呀…逢春笑着应道:“好,我听二爷的,全部都收起来,以后再也不看了。”只希望不要再有用它们平心静气的那一天。

每年的会试都分三场,每场考三天,一般在二月底放榜,春闱考完的第二天,逢春约摸逢则已经缓过劲了,便指派晴雪回一趟娘家,替她问一下逢则考的如何,到底是娘家的亲兄长,还是心底会泛起感情的亲哥哥,于情于理,是好是歹,逢春都该去问一声。

晴雪吃过早饭离的姜家,午饭前便折身回来,面色略显难看,逢春正准备与姜筠用午饭,见晴雪神色不定,不由奇怪道:“怎么这幅模样?”难不成是逢则考的太差,把晴雪当泄愤对象骂了一顿。

“二奶奶,咱家四奶奶…没了。”晴雪忽然跪地说道。

陶家四奶奶,不就是逢则媳妇康氏么,没了?逢春嗓子一噎,举着筷子重复着问道:“没了?怎么会没了?”闻听康氏亡故,姜筠也是一脸惊讶,不过,他没做声说话,只将目光从菜盘子上,转移到了逢春的脸上。

晴雪跪地垂首道:“是,已没了两日,说是…吞了生金。”

逢春缓缓搁下手里的筷子,正色道:“别跪着了,站起来说话。”看晴雪缓缓站起身之后,逢春再问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她和姜筠用饭时,除了前期摆盘后期撤菜的阶段,一般不留丫鬟在屋中伺候,是以,这会儿倒也用不着屏退丫鬟什么的。

晴雪垂着双手,低声回道:“我奉奶奶之命,回咱家走一趟,一进门,就得知四奶奶没了,大夫人应是下了封口令,大家都只说四奶奶得了急症,没有救过来,我心中有疑,就去找了以前相好的姐妹,向她打听了一些内情。”

逢春一脸凝神细听,晴雪慢慢进入主题:“据说,是三太太的姐夫康家,也就是四奶奶的娘家,遇到了一些大|麻烦,三太太在老夫人那里走不通路,就叫四奶奶去求四爷,想让四爷来找二奶奶说情,这件事不知怎的被老夫人知道了,老夫人便把三太太狠训了一顿。”

“没过多久,也就是春闱开考后,三太太的大外甥亲自来了京城,入府求三太太救康家老爷,也不知三太太说了什么,康家大爷去四奶奶那里闹了一通,好像是数落四奶奶不孝之类的话,四爷外出考试不在家,四奶奶是个柔弱性子,被骂得跟什么似的,似乎还挨了打,那康家大爷在咱家如此撒野,大夫人得知此事后,就叫咱家府卫撵了他出去。”晴雪通过打听来的零碎消息,尽量完整细致的讲述过程。

晴雪顿了一顿后,再道:“去岁年底时,四爷屋里有个通房怀了身孕,也不知怎的,那个丫头刚巧在那几天小产了,那个丫头哭着嚷着,说是四奶奶害了她的孩儿,四奶奶心力交瘁了好些日子,竟被那个丫头气厥过去,谁也没料到,四奶奶心里想不开,当晚吞了生金入腹,待四爷考试回来时,四奶奶已没了…”

“我今天回去时,府里正在安排人去亲戚家报丧。”晴雪最后结束了话端,说完,便不再出声,只微微垂着头。

良久,逢春说道:“你先出去吧,别往外乱说话。”

晴雪知道逢春的意思,陶家四奶奶是得急症亡故的,而非自吞生金的未得善终,忙点头应是:“是,奴婢知道。”

第54章 逢春V

晴雪福身出去后,逢春眼中忽然涌下泪来,一直在看逢春表情的姜筠,忙挪动椅子挨近逢春身边,低声抚慰道:“别哭了…”逢春伸手慢慢捂上心口,那里浮现出一股很奇异的难过悲伤,低声哽咽道,“我和四嫂相交并不多,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很难受…”也不知是原身陶逢春留下的情绪复发,还是晴雪讲的话里头,勾起了去年她被指责不孝又挨一巴掌的过往,总之,她胸腔里堵的特别难受。

亡故者乃是逢春的同房亲嫂,姜筠掏出帕子给逢春拭泪道:“先吃一点东西,过会儿我陪你回一趟吧。”去岁逢春亲姐病逝,因清平侯府是他原来的家,所以,逢春每日去韩家哭灵时,他也随着一同前去,这回…也罢,还是一直陪着她吧。

两人禀过姜夫人后,乘车前往定国公府,还未至陶家大门前,一阵纷纷攘攘的议论声忽响在耳边,逢春伸手掀开一缝轿帘,只见陶府门前的大街上,拥挤着不少路人指点偷瞧,断断续续的话语传到耳中,依稀是什么‘死的是人家妹子,却不让人家哥哥进门…扬言要撞死在陶家大门前呢…也不知里头怎么样了’。

逢春放下攥在手里的轿帘,低骂一声:“真是可恶!”

姜筠没有说话,只安抚性的拍了下逢春的手背,听外头瞧热闹人的意思,应是那康家大爷又来登门,却被陶家拒之门外,康家大爷也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觉得面上无光,索性耍起无赖,撒泼闹起事来,死者为大,亲妹妹才闭眼没多久,身为娘家兄长却这般做派,委实叫人鄙夷不屑。

轿马在陶家大门前停驻,逢春和姜筠依次踩脚梯下车,待跨进大门后,逢春才问引路的门房管事:“又出什么事了?”

还未到夏天,陶家的门房管事却一脑门子冷汗,拿袖子抹了抹额头,说道:“回五姑奶奶的话,老夫人前些天传出话来,说各个门房皆不许再放康大爷进来,今日康大爷又来,小的们奉命撵他走,康大爷不依,就在府前大嚷大闹,还说要撞门口的石狮子,死在咱家大门前,小的恐闹的太难看,便做主先把康大爷放进来,再让小厮们稳着他,也已派人去请里头的示下,这会儿还没回出话来。”

逢春轻轻哦了一声,这时,忽听不远处响起一阵扯着嗓子的怒吼声:“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把我拘在这里是什么意思!我要去灵前哭我妹子…”后头的话又落了下去,似乎是被掩住了嘴巴。

门房管事脸色讪讪道:“今日只怕来客不少,小的便嘱咐小厮们,若康大爷再胡言乱语,先堵住他的嘴。”反正康大爷已被打出去过一回,这回只怕也没啥好果子吃,管事的话刚说完,只见一个小厮气喘吁吁的飞奔过来,报告道,“周管事,老夫人已安排人去处理康大爷的事,叫咱们继续当差迎客。”

“好好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遇上康大爷这等无赖,也真是倒霉,烫手山芋有人接走了,门房管事忙殷勤道,“五姑爷,五姑奶奶,快里面请。”

逢春和姜筠径直往里走。

停灵室就在康氏原来的院子里,距高氏的庆馨堂并不多远,逢春正路过庆馨堂时,只听里头响起一道略老的女音,声音略熟,似乎是陶老夫人身边的孙妈妈,逢春脚步一停,只听孙妈妈声无起伏道:“…老夫人说了,康家大爷是三太太的亲外甥,旁人不便教导,请三太太尽快教导一下规矩,别扰了府里的清静。”言罢,便再无声息。

逢春又走了几步,只见庆馨堂的大门外,站着几个孔武有力的府卫,手里拿着绳索等物,一个个竖耳探脑,似乎随时准备闯进去绑人的模样。

“姨母,我这回是来祭拜妹妹,并非故意闹事,可门房的那几个混账东西,却拦着我不许进来,满天下打听打听,亲妹妹死了,哪有不许娘家哥哥来看的道理?!”康家大爷似乎也是满腹委屈,十分不忿的向高氏告状道。

逢春面色冷淡地站在远处,双手微攥成拳。

只听高氏柔弱如浮萍的声音响起,透出一股子萧瑟凄楚的意味:“志然,为着你爹的事,姨母已叫禁了足,连庆馨堂的大门都迈不出一步了,你何必还来难为姨母,你别闹了,快走吧。”

康家大爷不依的嚷嚷叫嚣道:“非我要为难姨母,如芳妹妹死了,我难道连看她最后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姨母叫我走,叫我往哪里走?大舅二舅根本不管我爹娘的死活,我只有姨母可以依靠,我求不到情面,也没脸回去再见娘,我不走!”

高氏似乎是哭了,哀声戚戚道:“姨母已得罪了老夫人,又惹了你姨父生气,姨母实在是没有法子了,你这是要逼死姨母么?”

康家大爷气势不减,依旧往外喷熊熊大火:“姨母家有这么多姻亲,能替我爹说话的人多了去,竟是半点亲戚情分都不顾,任由我爹在牢里受罪,家里的金银细软差不多都给搜走了,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大冬天的却只能挨饿受冻,要不是走投无路,我何必千里迢迢跑来京城…”说到最后,已经二十五、六岁的大男人竟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高氏貌似没什么话好说了,也只剩下幽幽咽咽的悲泣声,姨甥俩略对哭一会儿后,一直不曾说话的孙妈妈,终于缓缓开口了:“既然三太太教不了康大爷规矩,那老夫人就替三太太教训了。”说完,击掌声连响三下,一直守在大门外的几个府卫,兜开绳索就往里头冲。

哭得正起劲的康大爷,立时又惊又怒:“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哀哀而哭的高氏,也惊疑不定道:“孙妈妈?你这是…”

孙妈妈声音冷淡道:“老夫人还说了,若是康大爷执意吵嚷不休,咱们府里的护卫就受点累,亲自把康大爷送回荣阳去。”康家大爷已被堵住了嘴,只剩模糊不清的呜呜声,孙妈妈又道,“康老爷的事,咱们府里的确无能为力,三太太若是惦记姨太太一家子的生计,送康家大爷回荣阳的护卫,可替三太太捎去一些资助银两,若是三太太没那份心意就算了,套好车马之后,即刻就启程。”

逢春面无表情的站在庆馨堂外,只听高氏似乎咬牙,又似乎难堪的声音道:“绿儿,去收拾些银两…”

“水仙,你先留着,拿好银两再来。”孙妈妈似乎无意多留,“你们带康大爷去上车,老夫人的意思,你们也知道了,将康大爷好生送到荣阳康家,路上不许有闪失,之后随他寻死觅活,更不与咱家相干。”

片刻之后,一行人哗啦啦拥了出来,被绳索绑得牢实的康志然,满脸愤怒的奋力挣扎着,逢春一眼扫过去,只见康志然并非穷途潦倒的狼狈,身上穿的是一身簇新蓝绸外袍,还不足三十岁的年纪,面上却已是一幅酒色过度的模样。

康志然被强押着从逢春身边走过,跟在后边的孙妈妈看见逢春,略福了福身子,说道:“五姑奶奶回来了。”

逢春点头:“晴雪回去后,已说与我知了。”

孙妈妈叹气道:“这康家大爷简直是个泼皮无赖,老夫人恐他在丧事期间,没完没了的闹腾,只能先强押他回荣阳,老奴还要去处理后续的事,就不陪五姑奶奶说话了…”走出几步后,忽又回头转身,“四爷和姑娘关系最好,过会儿,姑娘去劝劝四爷吧,他看过四奶奶的尸身之后,就再没从书房里出来过。”

停灵室中,康氏静静地躺在灵床上,美丽的容颜栩栩如生,双睫垂闭,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这大抵便是红颜薄命吧,已经死去的陶逢春也一样。

与逢珍过世时不同,康氏的停灵室里,既没有生母的哀痛欲绝,也没有亲妹的肺腑啼哭,有的只是一片虚情假意的哭泣罢了,逢春怔怔的站在灵床边,物伤其类的落下眼泪,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胳膊被轻轻扯了一下,逢春泪眼朦胧的转过头,却是逢夏赶过来了。

逢夏的脸色略有好转,不再似正月时的枯瘦蜡黄,逢春抹了抹眼泪,说道:“我去看四哥。”

逢春知道逢则的书房在哪,但却从未进去过,逢春寻到地方时,只见各处门窗尽皆紧闭,书房正门外蹲着两个小厮,正在无聊地画圈圈,陡闻有脚步声响起,忙慌里慌张的站起来,行礼问安道:“给五姑奶奶请安。”

紧闭的红木窗棂外,一株春梅正婷婷绽放,鼻尖隐闻幽幽的暗香。

推门入内,缓缓合门,书房之内一片宁谧寂静,绕过一重又一重的书架,只见逢则坐在临窗的书案前,身形一动也不动,书案之上,笔墨纸砚齐全,且摆放的整整齐齐,书案的外桌角之处,搁着一只豆绿色的小茶盅,盅口没有丝毫热气往外冒,也不知凉了多久。

另一边的桌角,搁着一块方形的漆木托盘,盘里摆着一碗白米,三碟子配菜,一双筷箸头对头脚对脚的摆着,一幅完全没有动过的模样,逢春在逢则的椅子边,轻轻地驻了足,低声唤道:“四哥。”

逢则缓缓转过头来,胡子拉碴,眼眶深陷,不复之前所见的俊朗气度。

逢春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又静静地闭上。

“四哥以后不再京城时,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许久未说过话,逢则的声线微微的低沉沙哑。

逢春愣了一下,低声问道:“四哥…要去哪里?”

逢则慢慢扭回头去,目光落在一小块一小块的窗棂上,声音轻如尘埃:“去参加春闱考试前,我已去找过大伯父,不管我是否中第,求他给我安排一个京外的差事,大伯父已应承我了,我没有对她说。”顿了一顿,逢则一字一字缓缓道,“我该早点对她说的。”

逢春抿了抿嘴唇,低声道:“嫂子…过的很苦。”

逢则一动不动的坐着,语气恍惚道:“我知道她活的不开心,我想带她离开京城,可我没有对她说…就差了一天…只差了一天…为什么偏偏是我回来的前一天…”

逢春默默地站在原地,假使逢则早些告诉康氏,他会带她远远离开京城,事情恐怕就不是这个样子了,然而,这世上哪有什么后悔药呢,逢春说不出什么节哀顺变的话,最后只吐出一句:“四哥在外头时,要常给我写信,叫我知道你好好的。”

良久的沉默之后,逢则应道:“好。”

缓缓从椅子里站起身,伸开双臂,推开窗户,碧蓝的晴空之下,一树春梅灼灼的绽放,就像如芳浅浅展开的笑靥,花落花会开,她却再也不复醒来,逢则轻轻闭上眼睛。

与逢珍的丧事规格相近,康氏亦是三日入殓,七日出殡,丧事结束后的第三天,会试放榜,逢则榜上有名,三月初一,惠安帝亲自主持殿试,三日后,杏榜张贴,逢则中了二甲第三十八名进士。

长子头回参考春闱,就一举中第,且成绩还相当不错,身为其父的陶景,只觉脸色漾漾有光,便忙去请托自己老哥,给自己倍儿厉害的长子打点前程,谁知最后打点的结果却是离京外任,去一个不知名的犄角旮旯地儿,当一个小小的无名县令。

陶景出离愤怒了:“便是不能留京任职,为何去那么偏僻的地方?”

幼弟年岁愈大,行为却愈发幼稚,陶廉冷冷道:“那你想让逢则去哪儿?他小小年纪,又无资历,去穷乡僻壤之地,方好做出一番成绩,叫他在外头多历练几年,再调回京城不迟。”

逢则不管老爹吹胡子瞪眼的不满,径直安排随行小厮,收拾行李和箱笼,逢则屋里除康氏之外,只有两个通房,一个是未成亲前就有的,一个是康氏从娘家带来的丫头,嚷嚷康氏迫害她孩儿的那个通房,正是康氏带来的陪房丫鬟。

此回离京赴任,这两个通房,逢则谁也不带,一人给了一笔银两,叫陶老夫人发嫁了她们。

三月二十六,宜出行,逢则就在这日启程离京,逢春亲自跑回来送行,给逢则提溜了一大包贵重药材、以及一些常用的丸药,另有满满一小匣银子,逢则忍不住好笑道:“你准备的这些东西,我已经都带着了,你自己留着用吧。”

逢春不理逢则的拒绝,只叫晴雪往行李车上塞,逢则的随行小厮苦着脸阻拦,连声道:“四爷说了不要。”晴雪十分罕见的泼辣道,“我只听奶奶的话。”逢春鼓着脸颊对逢则道,“四哥,我出来一趟不容易,你忍心叫我失望回去么。”

逢则轻轻微笑:“好,我收…”

红日渐渐爬高,已到出发的时辰,逢春心中泛起温软的依依不舍,低声道:“四哥,你要记得给我写信啊。”

逢则目中泛起温暖之色,温声道:“四哥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时候忘过…好好过日子,不管如何,都要叫自己开心些。”

逢春用力点头:“嗯。”

马车缓缓驶远,轿帘慢慢落下,遮住逢则俊朗温润的面庞,逢春最后再挥了一下手。

第55章 逢春V

目送逢则离开后,逢春谢绝娘家人的挽留,直接坐车返回婆家,悠悠晃着走的车厢里,摆着满满一匣子书册,是逢则关于备考书籍的笔记和注释,他都交给了逢春,让她带回去给姜筠借阅,逢春捧托着脸颊发呆——不过才一年时光,她好像已经入了这一场梦似的游戏。

回到如意苑的时候,正值午前,逢春瞅了瞅屋里的滴漏,姜筠应该快下课回来了,逢春端起小鸽捧来的茶杯,问道:“午饭送过来了么?”逢春的院里不开大灶,通常只炖补品做糕点,一应的三餐供应,均是大厨房那边做好了,再用数层高的大食篮抬来。

捧着托盘的小鸽,小心地瞧了眼逢春的脸色,回道:“还没,要不我去厨房那里瞧瞧?”

逢春摆摆手道:“不用,我随口问问,你出去吧。”

姜府占地广,人口多,实打实的主子却着实不多,长公主和老驸马一对,老爷级别的夫妇两对,少爷级别的夫妇亦是两对,再一个未成婚的少爷,两个未成婚的姑娘,另有孙辈两个,府内没有姨娘,通房丫鬟不算主子,从老到小一共十五口人,姜筠在里头也算排的上号,大厨房那里从未迟过一顿膳食,敢让少爷等饭来,除非想被炒鱿鱼了。

又过两盏茶时间,姜筠从外书房回来,逢春笑着起身,招呼道:“二爷,洗手吃饭吧。”

姜筠却注意到桌上的木匣子,揽着逢春的身子问道:“这是什么?”

逢春轻哦了一声,说道:“我四哥的读书笔记,家里大侄子走的是武路,其余的侄子们还小,暂且也用不到,这些书在家里也是闲搁着,他知道二爷日后也会考试,便叫我抱回来给你做参考。”抬眼看着身材高大的姜筠,逢春笑道,“等二爷中了进士,或者去当官了,我再把这些书还回去。”

姜筠微微笑道:“你四哥有心了。”韩胤曾经行四,每回听逢春唤逢则四哥,他也有种让她叫自己四哥的冲动,然而,这种冲动只能忍下,不然,他该怎么给逢春解释这个称呼的缘故,姜筠很爱和逢春聊天说话,一聊上话头,也不急着洗手吃饭,将逢春拉着一块坐下,问道,“今天去送你四哥,没哭鼻子吧。”

逢春撅撅嘴巴:“二爷说呢。”已入梦中游戏,焉能不付出感情,逢则坐车走的时候,她还真掉了几颗金豆豆,她很想忍住的,可是情绪不受她控制。

姜筠抚平逢春皱起的嘴唇,温声道:“男儿志在四方,出去见识一下,也是好的,我现在想到京外逛逛,还不能够呢。”

逢春目露好奇道:“二爷以后…也想离京?”

姜筠眼中浮现出一丝向往:“天高海阔,一辈子待在京城有什么趣儿,我自是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见逢春明眸微怔,姜筠亲亲她的眼睛,低声笑道,“放心,我以后不管去哪儿,都不会忘记带着你,我早说过的,咱们一辈子都不分开。”

逢春低低‘嗯’了一声,姜筠轻声感慨道:“时间过的可真快,居然已经一年了。”他复生了一年,也和逢春成亲了一年,他每一天的健康|生活都是赚来的,是以格外珍惜,因为珍之惜之现在的生活,所以更觉时光飞逝,宛若无情流光。

“二爷知道,我这一年最大的变化是什么么?”逢春笑嘻嘻的问道。

已是暮春时节,逢春穿着薄薄的柔软春衫,姜筠伸手摁到她的胸口,一本正经的打趣道:“这里长了好多肉,我第一回摸你这里时,还只是两颗小青桃,现在已经变成大桃子了。”

逢春羞恼之极,脸颊却不自觉的泛出胭脂之色:“谁和你说这个了?!”

姜筠一脸无辜的好笑:“我就是觉着你这里的变化最大呀。”说罢,大手裹住一侧,揉捏了好几下。

逢春拨开袭胸的爪子,红着脸薄嗔道:“才不是这个!是个子!个子!我以前才到你胸口,现在都长到你肩膀高了!”吃的好,睡的香,又兼每日都有适度的运动,这一年下来,逢春的个子简直蹭蹭蹭,她在姜筠身边时,终于不是特别小鸟依人了,已变成中鸟依人。

小媳妇不让摸胸脯肉,姜筠便揉搓她的纤腰,眉眼含笑道:“你就是再长个子,难道还能高过我?”

逢春装模作样的摸摸下巴:“好像有点难度。”她要是长的比姜筠还高,估计该是大鸟逼人了吧。

姜筠被逢春的可爱模样逗得更乐:“你要是真的高过我,我还怎么见人呀。”逢春斜眼瞧着姜筠:“永宁伯夫人就比永宁伯爷个子高,人家永宁伯爷难道就一辈子躲着不见人了?”

姜筠拧了拧逢春的脸蛋,又拿眼睛用力瞪她:“你现在是越来越越牙尖嘴利了,什么话都敢说。”

逢春蹭蹭姜筠的肩膀,软声撒娇道:“是二爷叫我有话就直说嘛,我都听你的话了,你还不高兴呀。”姜筠伸手打一记逢春的屁股,笑着斥道,“我高兴,我高兴的只想狠狠打你一顿。”逢春扁扁嘴道,“好吧,书上说,忠言逆耳利于行,既然二爷不喜,那我以后只拣顺耳的话说吧。”

姜筠拿额头撞撞逢春的额头,低声说道:“听说你以前是个闷葫芦,现在居然这么能堆词。”

逢春不好提姜筠的以前,便咬唇吃笑:“都是二爷惯的我。”

姜筠心中默道,他以前何尝不是一个闷葫芦,现在不也是聒噪多话的跟只喜鹊一般,嫣红的唇瓣近在眼前,姜筠一抬下巴,伸嘴擒住她,逢春支支吾吾地说道:“锅去踢板儿(该去吃饭了)…”姜筠不理小媳妇的吐槽声,只搂着她愈吻愈深。

天气愈发暖和,春衫薄软,揉搓摩挲起来更易动情,姜筠搂着逢春深深吸气道:“马上就到四月份了,你已经调养了八个月。”乔太医几乎每月来复诊一次,昨天来的时候,他已经表示,逢春的身体改善的相当不错,姜筠可以放宽自律性了,换言之,就是你想咋折腾就咋折腾吧,真折腾出来孩子,也不大妨事。

姜筠滚烫的呼吸扑在耳边,逢春也知道乔太医的话中之话,小声开口:“二爷,我才十六,能不能等我再大一岁,我有点害怕…”察觉到姜筠的呼吸似乎一顿,逢春忙解释道,“我不是不让二爷那个,我…”姜筠轻声开口,“你害怕生孩子?”逢春低低嗯了一声,“我…亲娘生下我就死了。”

“好,咱们到明年再开始生。”姜筠轻抚逢春的后背,“别害怕,我会找太医问清孕期的注意事项,咱们只要谨慎一些,一定没事的。”逢春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二爷,然后声音忸怩道,“二爷不用再向之前那样,次数略多些也无妨。”

姜筠轻声低叹道:“要是次数多了,你怀上了怎么办,你不是害怕么。”

逢春咬了咬牙,说道:“二爷以后能不能听我的…”半年多调养下来,她的行经日期已基本稳定,姜筠声音中有一丝讶异的莞尔:“你的意思是说,咱们以后什么时候好,都听你的安排?”

逢春细语微微:“…不行么?”

姜筠抱着逢春的身子晃了一晃,声音温和道:“你的脸皮那么薄,我怕听了你的安排,跟出了家的和尚差不多。”

“才不会。”逢春硬着头皮道,“今晚就可以。”

姜筠望了望窗外,外头正天光大明,不无遗憾的叹气道:“真是可惜,还得再等半个下午。”伏在怀里的身体,馨香且柔软,姜筠忍不住亲亲逢春的脸颊,又道,“那我怎样才能知道,你有和我好的意思呢。”姜筠自己也纳闷,他居然还真的搞起了配合,他的夫纲呃。

“我…什么时候把同心锁放你枕头下,就是…可以的意思。”逢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嘴里说出来这话的。

姜筠笑得胸腔乱颤:“你个小丫头,还和我玩躲猫猫呢。”每晚睡觉前,都去翻一下枕头,有同心锁的影子,就去睡小媳妇,若是没见同心锁,那就各自睡,原来还有这种闺房之趣么,好些人说他宠妻太过,暗示他去寻别的女人乐乐,姜筠柔声道,“好吧,我都依你着来。”他就愿意宠着逢春,一直宠着她,直到他们都垂垂老矣。

逢春红着脸亲了一下姜筠的嘴角,姜筠嘴角溢出温软的笑,又道:“那你可不许在外头胡说,叫别人知道了,我可真没脸见人了。”逢春满口应道,“这种私房事情,我怎么会乱说出去,就你知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