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要的答案,立即放手,跑向脸色变得极难看的莫炼玮,“听到了?”我笑,“干嘛这副样子,莫道那三小姐是你的旧情人?知道她要嫁人,受打击了?”

闻言,他狠狠瞪了我一眼,“不要乱说,谁会为这种事情担心?”伸手弹了我的额头,继续道,“你不知道,应家和魔教的交情是很好的吗?只不知道绝世山庄这一举动,到底是何用意?”

“向魔教示好?”

“不可能,现在的绝世山庄,不单单是绝世山庄了,它代表了所有要与魔教敌对的人……更何论,在这轻衣楼也已毁掉的时候。”说到这里,他不自禁地放低音量,“要说中原还有谁能和魔教对抗,那也只有绝世山庄了……虽然,也不见得有几分胜算……”

“那么,便是用来蒙混耳目,绞淆视听?甚至刺探军情?”我有趣地眨眨眼,“还真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直刺敌人内部,是一招险棋啊……”说到一半,莫炼玮忽正起颜色,示意我不要再说了。

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是一个年青的男人,身着宝蓝色的锦服,翩翩长立,眉目含笑,温文尔雅,他轻轻拍手,赞道,“姑娘这话真是说得极好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都想不到呢!”

小心地抬头看看莫炼玮,面无表情的,目光凌厉,我略一敛色,细细说话,“抱歉,我弟弟不喜与生人打交道,还请见谅。”言闭,拉住莫炼玮转身离去,走了两步路,恍然回头,柔柔一笑,“还有,谢谢你的夸奖。”

那年青人一楞,又马上淡淡一笑,“没什么。”

“喂,”我推了推身边那人,“你闹什么别扭啊?”

“没有。”他硬生生地说了两个字,“只是觉得,凭什么我是你弟弟?”

“任何人看了都会这么觉得啊,”我有点儿莫名其妙,摸摸肚子,有点饿了,叹着气抬头,刚好看到身边那人板着一张脸,唉,板着脸都这么漂亮,忽的,灵光一闪,“炼玮,”我涎着脸,满脸堆上笑容,“去妓院做工吧!”

某人的身体明显僵硬,“你说,要去哪里?”

“妓院啊,”我坏坏地笑,“你这么漂亮,肯定会成为花魁的。”

某人停下脚步,整个人开始渐渐石化,手一颤一颤地举向我,嘴巴不自然地说话,“你说,谁会成为花魁?”

“你呀。”我拉起他的手,反举向他自己,”有我在,放心,一定让你做花魁!”

绝世妖姬

“你刚刚说了什么?”他的脸色越变越青,清亮的双眸中开始燃上炙烈的火焰,熊熊得燃烧,“让我去作花魁?你的脑子在想什么啊?是不是傻了?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当然没傻啊!”我毫不在意,语态纹丝不改,循循善诱,“你有这个能力,有这个本钱,你不知道,任何才华,哪怕你只拥有一点点,也不能浪费的,否则会遭天谴的……别人想当都当不了呢,你有这个机会,反而要放弃?太不应该了!”

“太不应该?”莫炼玮不期然地提高了音量,左边的眉毛也略向上偏,怒极反笑,“我想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重重地停顿,危险地眯起双眼,逐字逐句,“我是个男人!”他说,我是个男人。

男人?应该是男孩吧。果然,这种年纪的小鬼最难弄……我舒眉低低一笑,依然不怕死的面带笑容,“炼玮,你也忘了最重要的一点,”轻轻地伸起手,像安抚宠物一样拍他的肩膀,羽毛般柔顺……虽说,对象犹如一只刺猬似的不好惹……“我们没钱吃饭!”

“皇帝吃饭大,”我说,笑眯眯地不怀好意,“这话听过吗?”

我手下的那具身体明显震了震,表情中多了一抹不自然,“没听过,”末了,再加上一句, “我们可以干其他的,比如说……”

“比如说什么啊,”我在这个时刻打断了他,笑话,看他的样子,都已经有转还的余地了……当然要趁胜追击,奋不顾身,“干这个最轻松,你不知道吗?我要照顾你已经很委屈了,还要我陪你去吃苦?这太说不过去了吧?”

“也没有,”那小子倔强的反抗,青涩的脸庞有一点点逞强的意味,“我会养你的,不会让你吃苦的,真的,我会努力。”

唉,我低下头,眉毛都要绞起来了,这小子的思想怎么这么不知变通啊?比老顽固还顽固的说,明明还这么年轻……“炼玮,我救过你的命,”抬头,严肃的眼神,“还救了你两次,你是知恩不报的人吗?你不觉得应该听我的话吗?”

不顾他的挣扎,我继续施加压力,咄咄逼人,“况且你父亲也说过,要你听我的话,不是吗?这可是你父亲的遗愿啊,连这你都不听吗?你到底想怎样啊?”

“我,可是我不能抛弃我身为男人的尊严……”他还在垂死挣扎,不休不挠,为自己的权益向我作抗争……丝毫不知道,根本不可能有转还的余地,完全是徒劳无功……

我轻慢地斜睨他一眼,语气挑然,“怎么,装女人就让你没尊严了?你看不起女人?也就是说,你看不起我?……”

“不是,不是……”

“炼玮,我有害过你吗?”语重心长地盯着他,盯到他心里发毛,我紧锁娥眉,看起来有点受伤的感觉,“我这么做,有什么用意,你一点都想不到吗?青楼那地方,乱是乱了点,可是,也是情报收集的最佳场所,若你冒冒然地去其他地方,被魔教的人发现了行踪怎么办?我们,还是躲在暗处的好……作为杀手,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得吧?无论藏身,还是了解魔教的事,青楼,都是上上之选!”

讶然,久默的讶然……莫炼玮若有所思,不情愿地咬住下唇,几乎不可见地,点了,头……

踏雪楼,天下闻名,这样一个素雅的名字,却是天下间最有名的青楼……浪子的销魂窟,文人的知己屋……在这里,是最多样的女人的聚集地,是最吸引男人的快乐窝,达官贵人,巨商豪富,这里,有着太多身份显赫的人……夜夜笙萧,欢歌载舞……一掷千金……

那个女人,身肢细曼,腰若杨柳,全身上下看去,好似柔若无骨,虽说应已有三十多岁的年纪,可是,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这就是天下闻名的,踏雪楼的老鸨,离衣。

离衣双颊嫣然,眼神一直都是亮晶晶的,像红云般地飘至每一个来往的客人,款款施礼,温媚惑人。

骗人的表象,又是一种骗人的表象。我了解似地勾了勾唇角,远远观望,站立好一会儿,……踏雪楼的门口,客人络绎不绝,她没有一刻的消停,……可脸上一直挂着笑容,明明充满诱惑,可是,却给人不卑不垦的感觉。是的,不卑不垦。

面对每一个客人,她的笑容都不一样,有时惊奇,有时开心,有时娇嗔……呵,百面女郎呢!

一个意外的交错,眼神的交错……她,看到了我,和莫炼玮。意外地耸起了眉,那是,真正的,意外。她缓缓一笑,和身边的人说了几句,扔下客人,向我们走了过来……

“姑娘,有麻烦吗?”她笑,柔媚地笑,那种诱惑,是有着不分男女的杀伤力的。

我也笑,对着她笑,纯净地笑。偏偏,就是不说任何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这是一种心理战,一种,属于我的,心理战。

“姑娘,你的问题,我可以帮上忙吗?”离衣眼波一横,隐隐中有了一分谨慎,脸上的笑意依然维持着肆虐的状态。

“以离衣姑娘的能耐,自是帮得上忙。”我仔细观察她表情的变化,力求抓住每一分每一毫所代表的意义……她若看出了我们是谁,若有了任何一点加害之意,那么,会灭口,我会,杀了她。在这个没有任何人会救我们的世界,我们唯一能做的,唯一能活下去的办法,就是自己救自己,就是,先下手为强!

“姑娘啊,你这可是说错了,”她笑,风尘入骨,没有自嘲,坦然看着我,“离衣不是姑娘了,可担不起,你这一声称呼啊。”

这一句话,她,没有任何自嘲,没有自怨自艾,也没有,狐媚撩人,只是在说,单纯地说,没有,任何自嘲。

“担得起的,”就只凭你的态度,就担得起,这一声‘姑娘‘的称呼,“离衣姑娘,别人怎么说,我是管不了,可是,就我而言,这一称呼,绝对没地方出错,不是恭维你,不是奉承你,我说的是实话。以离衣姑娘的为人,也会为世俗的规矩所束缚吗?”

她又一次讶异地看了看我,笑笑垂下眼,似是沉吟……可我还是抓住了,那遮住的漆眸中,一点一滴流溢的——光彩。

“我要求离衣姑娘帮忙的事,是互惠互利的,”我淡淡地开口,趁她还在回思我之前的话,和之前的态度,很好地抓准了时机,“在踏雪楼,替我和我弟弟留个位子,只需十天,我就会造出,天下第一的花魁!”

“花魁,你?”她慢慢抬起头,上下打量着我,那是已变成商人的眼神,锐利地向后移了移,看向一直保持着沉默,冷着一张脸的莫炼玮,着实惊艳了一下,很快地回过神,想到了一点什么,骤然出声,“不会是说你弟弟吧?让你弟弟作花魁?”

“对啊。”

“可他是男的,”离衣皱眉,“从没听过,男人都能作花魁。”

“只要你不说,没人会知道的。”我向前走一步,“给我一个机会,踏雪楼,一定会走到一个新顶端,相信我,因为,我们,也赌上了一切!”

见她依然犹豫,默默思考,我并不急着去打扰,她是聪明人,肯定不会拒绝……果不出所料,只是片刻,离衣浅浅勾起红唇,娇声道,“你有什么办法?”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再难得!”我将不情不愿的默炼玮推了出来,笑,“把这作为他的宣传词,十天之后,将会有一场表演,绝世的表演!”

她呆楞地看着我,好久一会儿,倏的,笑了出声,满眼赞赏,“好词啊好词,没见过,从没见过这么好的词,这么适合踏雪楼的词,”她很满意地看向莫炼玮……说道,“也这么适合他的,词。”

我轻拂自己的鬓发,笑,云淡风轻,充斥着成功的把握,“还有,我叫霖儿,至于他,叫妲己。”

是的,那个倾城倾国的妲己.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再难得!

仅仅只是十天的光景,在都城中,这首词已达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文人雅士,高官贵族,……无一例外。不单是被词所吸引,更多的,是对词中所说的那女子的好奇……那到底是怎样的佳人,宁可倾城倾国,也不惜要挽留住的绝色!

这已不是不单是红颜,也不单是祸水……而是夺人心魄的,妖姬。可以为她生,为她死,为她毁一世英名,为她,相思至尽的,妖姬。

玉台弄粉花应妒,飘到眉心住。豪杰平生愿相探,相思十年,老尽少年心。

我偷偷地往外看,台下,座无虚席,听离衣说,外面聚集着更多的人,能够进来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我淡然中藏有一丝兴奋,在今天这个夜晚,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看到,永生难忘……那是,天堂,和,地狱。

灯光,暗下来……一层一层,一袭一袭,像打浪的海水,慢慢涌上来,触及脚裸,冰凉的,伴有断断续续的弦声,嘶哑,恐惧……

一个巍络的颤音,战栗……战栗,水,蔓延,盖至胸口,严实……

呼吸,急促……

一波一波,此时的观众,已开始习惯黑暗。

然后,亮点,一闪一闪。

扑溯,迷惑,如同落下九天的星河,萤火虫的生命,挥耀。

朦胧的绿光,溜泻台空……萤火虫的世界。

一缕白影,像幻蝶,转化人形,翩翩起舞。

抽霓裳,轻燕飞,梨花乱旋,柳袅烟斜。白衣胜雪,身形孤依暗空,飞坠,含羞。

长袖飘然,轻翻萤火,虽是柔绵至极,可是,衣料的摩擦,令人心猿意马,热血冲动。

撕撩衣袖,轻挥上空,两盏水灯应声而落,白衣湿透,晶莹肌肤,隐隐若现。舞者抬头转面,轻解罗衫……

台下,一阵糟动。

素净绝色的脸庞,可是,抹有,媚惑的蓝。

蓝色的眼影,蓝色的嘴唇。

那是,妖姬。

衣衫半解,会场骤然全暗,惊叹四起。

悠远的鼓声慢慢传来,震人心魄。

转瞬,灯又亮起,白色佳人,芳踪已渺。只剩下,一团火。

红色的火衣,悄而踏步,露痕闻笛。

激烈狂放,似有野马奔腾,沙尘飞扬,全身的血液顿往心脏冲去,霸道占满思绪,天地桴萍,张扬挥撒……

乐声,尖至骨髓,刺到神经,红影跃翻,肢摆腰扭,狂野,诱惑。

舞者手中,各色丝带,漫天飘扬,如潮如浪,扶摇天海。

转瞬,直刺台下……看似锋锐,实则柔软……

待观众回神,丝带已遮住舞台,全场灯光开照……

台上,已空无一人。

佳人不再。

从这一日起,短短一月,妲己之名,天下誉满。

第一红颜,绝色佳人。

倾城妖姬。

雪凝

“我说霖儿啊,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啊?”离衣不停地叹气,满身的焦虑无处可藏,看我一眼,叹口气,又转过去看炼玮,“名声都这么大了,一直把客人拒之门外,你,你知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要见妲己啊?那些人是什么身份?我们得罪不起的!”

“离衣,”我懒洋洋地往嘴里塞了颗荔枝,歇躺在靠垫上,眼神迷醉,“没什么好担心,没什么好急的。该来的躲不掉,不该来的也不会来。有时候,钓钓别人的胃口,尤其是钓男人的胃口,也许,还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钓?哪有一钓就钓一个月的啊?再好的耐心都会被磨光!”那平时充满优雅与风度的女人此时恨得牙痒痒的,若她手上有把刀,基本上就会往我身上砍来了,俏眼一眯,危险地靠近,凑到我耳旁,“说吧,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啊,果然聪明,”我回味似地舔舔唇角,拍拍手,“离衣啊离衣,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屈居在踏雪楼太可惜了,实在是太聪明了,我在想什么,你都能猜到,唉,厉害厉害……”

“别讲废话了行不行,”离衣双颊嫣红,明显是被气出来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有话快说!”

“那张床还不够软,我要换一张,”嘴里品尝着荔枝,手往另一个方向指了指,微微皱着眉,盯住离衣,满脸的埋怨,“太硬了,我身上都睡出淤青了,换一张吧?”

“你这个女人!”离衣一把拉住我的手,好像真的动怒了。不对不对,去掉‘好像’,是真的动怒了,“有什么话给我直说,要钱也好,要人也好……你推来推去的,就是不肯开出你的条件,还乱说什么床太硬了,你到底要怎样,才肯让妲己再一次演出?”

“说实话都会被这样对待,”我甜甜地笑,并不急着把她的手挣开,无奈得温柔,温柔地无奈,“其实,我很欣赏离衣的……这件事,既然离衣顶不下去了,我自然会帮你解决,真的!离衣,这两天,我会在大厅,”手上的感觉松了好多,虽说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很用力过,我抽出手,轻拍她的肩膀,力道轻柔,“很容易解决的,这件事,只要,让我在大厅说两句话!”

她若有所思,眼神闪烁,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今晚,你就来说吧?”那是询问的语气,可是,明显没有让我拒绝的余地。

当她婀娜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我身后的炼玮冷冷出声,“刚刚为什么不说?”

“啊?”我傻乎乎地应了声,“说什么啊?”

炼玮看上去是清清的表情,但却是拼命压抑的结果,“你刚刚是想说的吧,你刚刚想开的条件,应该是有关魔教的情报吧?没错吧?”

我掩住嘴,呆怔地盯住他,出神了好一会儿,浅浅而笑,“炼玮成长了很多呢!”心里有点暖暖的,也有点遗憾他的成长,“本来是想问的,毕竟,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可是,还是放弃吧,来日方长嘛。我们也不用急在一时,没必要冒这个险,……想来想去,还是自己查比较好,安全又真实。不是吗?”

“所以,你才想去大厅?先初步认识有哪些人?”莫炼玮皱起眉,有点不高兴,“太危险了,还是由我来查吧。你又没武功,出个差错怎么办?我来吧。”

“你的话,我怕有人认识,一个弄不好,反而会被认出来,”我一边搽手一边说,“还是我吧,我对任何人而言,都是生面孔,比教容易探消息。”

我们彼此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儿,空气安静地流动,虽说我脑子里在想其他的事,可依然能感受到,莫炼玮不断打量的目光,炽热而专注……

轻叹一口气,我抬起头来,柔柔一笑,“怎么了?有事吗?”

“没什么,”他白晰的脸颊微微泛红,撇过眼,不甚自在,“只是在想,真的没有任何人认识你吗?你一直,从生出来,就住在山上吗?没见过任何人吗?”

“我不是一生出来就在山上的,”我在另一世界,另一个你不知道的世界,活了好久好久的,在那里,我也认识很多的人,有很多的朋友,本来,在这里,也是有朋友的,虽然数量不多,可确确实实有着朋友,只是,我活得太久了……所有的人,都在老去,死去……而我,依然活着,一个人活着,孤独地活着……“但是,确实没有人认识我,”我淡淡地笑,像远空中飘浮的云雾,孤独地自由着,“不会出事的,我,是不会出事的,放心吧。”

这一晚,我仔细地打扮着自己,干干净净地化妆。身为妲己的姐姐,自是不能长得不漂亮……那样,会有负面影响的。

天下人的眼光,一直都认为,美人的姐姐自然也是美人,却不知道,龙生九子,有九个样。还好我本身条件不差,化上妆后,也算是个罕见的美人了。

“我妹妹和我,是迫不得已,才走上这条路的,”我紧抿双唇,满脸的痛苦和无奈,眼圈红红的,“本来,我们住在遥远的北方,生活条件虽不算很好,可是,一家人也生活得很幸福。”

重重地停顿,我可怜地看向四周的人,声音隐隐地哽咽,“直到有一天,有一个男人出现,打破了所有的平静。他和我妹妹情投意合,就私定终身了。他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那首词,就是他写的,其实,我对你们说的,只是后几句。全词是这样的: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再难得!”

“后面,大家也应该猜到了,他莫名地失踪了,我妹妹爱他至深,不顾一切地来找,……我们没钱了,没办法,才来卖艺的。妲己她不露面,只是尽可能地希望,她找到那男人从良后,少一点人能认出她……只是这样希望……”

我说完后,周围的人也不住感叹,但也不说是不是成全妲己的愿望,我自己也心知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刚想继续说下去,四周围,安静下来了,空寂的安静。

反射地抬头看去,那是,绝色。

那是,脱俗。

空尘出灵的面孔,如旷古幽兰。掸掸的细眉,淡淡的红唇。

明明是温柔纤雅,可是,我清楚地看到,那满身流露的傲气,无法使人讨厌的傲气,无法让 人对她不敬……

像飞蛾扑火一样的,想亲近她……

雪凝。

妲己之前的踏雪楼花魁,雪凝。

踏雪楼之凝华。雪凝。

雪凝(2)

天生丽质难自弃,云鬓花颜金步摇。

顾盼神留,珠玉生辉,“嬷嬷,王公子他喝醉了,让他的下人把他接走吧。”玉臂藕手轻按扶杆,略一勾唇,引起惊叹无数,“那,我先上去休息了。”回过身去走了几步,又忽地停下了,“这位妹妹,来这儿的客人是找乐子来的,你说这些,会坏了兴致,唉,没什么可以希望的。”

我是不知道她这些话有什么意思,好心提醒我?好心教我道理?在这个地方,让我这样想,似乎是自己骗自己,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先谢一声吧,“多谢雪凝姐姐的教讳,霖儿知道了,所以,从不敢有什么奢求……这一次,主要想说的,也不是这些……之前,若是坏了各位的兴致,还请见谅。霖儿是初来乍道,很多道理都不懂,请多海晗!”

言毕,不露声色的顺势抬头,朝那绝代佳人轻轻一笑,雪凝一楞,收起原先满眼的笑意,出乎我意料地向我微一敛首,“雪凝多管闲事了,但也万分好奇,不知妹妹想说的是什么呢?”诚恳轻柔,找不出一丝破绽。

若她是想保住花魁之位,一开始就不应该那么说,炼玮的不合作,对她而言,应是最大的惊喜;如果她并不是自愿进踏雪楼,那么,若是没什么目的,就不应该勉强自己坐上花魁的位置;充满傲气之人,我刚刚说的话,也没什么新意,她为什么勉强自己听下去呢……脑中思绪千回百转,我表面上若无其事,礼貌地面带微笑,“妲己深受各位恩宠,若是不接客,连我这个做姐姐的都会觉得她不识抬举,所以,客,是一定会接的。”我一字一顿,句句清晰,眼神,没有一刻的逃避,直直地环视每个人,察言观色,“只是,怕会比别人多些规矩,不知,”我一停,目光迟疑,有些怯然,又小心翼翼探问,“不知,行不行?”

“行,当然行!”众人急急回应,有一显福态的中年人迫切道,“以妲己姑娘的姿色,多立些规矩,这是自然的。”

“是啊,是啊,妲己姑娘肯给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一个机会,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

“我家的妲己啊,福气还真好,”离衣笑靥含媚,柔柔叹声,“各位大人都这么支持,这么宠爱,我都要妒忌了,唉,当初,我怎么就没这个命啊!”手绢儿一挥,装作掩满而泣,美目流转,“以后,还要依仗各位多照顾啊!”

“嬷嬷,妹妹的好,就是我们的好,就是踏雪楼的好,该开心才是,眼睛哭红就不好看了。”雪凝轻声细语,纤柔地像远空浮云,高山白露,娇而不媚,“各位大人对踏雪楼的照顾,我们自是都看在眼里,但踏雪楼不是各位的一切,其他的也要顾的……我们可以替你们排忧诉苦,但是,怕也只能做到这么点事了……所以,唉,平时要顾好自己啊。”

不要太贪恋女色,不要弃家里的妻子于不顾,不要荒废事业……怎么我越听越有这种感觉,再看看那些个男人,还满声赞叹雪凝懂事?被骂成猪了都不知道?我不合时宜地一笑,引来所有人的瞩目,“还是雪凝姐姐懂事,会关心人,霖儿以后一定会多学学……我们还是接着刚才的继续说吧?”

“妲己很怕生的,不太好意思一次见很多人,所以,公开的表演,以后怕不太会有了。”我的眉毛轻皱,眼珠子滑来滑去,很是对不起他们的样子,双手捏了又放,放了又捏,“而且,一个月,怕是只能接见一个人。”

“什么?一个月?”

“这跟不接客有区别吗?”

“妲己姑娘不想见我们,直说便是……”

“……”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大不小的音量,却成功地使所有人安静了下来,“在这一个月内,给各位足够的时间,好好地思考,好好地准备,在最后,谁出价最高,或谁可使妲己自己觉得满意,就能入内室倾谈……介时,妲己将亲自把准备了一个月的舞蹈和歌声献给那人……在人少的地方,她的发挥会比之前更好的……”

许久,待我说完之后,周围有一直都闹哄哄的,或不满或沉思……各种态度均有之……我默声不语,侧立一旁,把接下来的事全交给离衣一人……

我只是说明,说明之后,别人接受与否,不是我的工作,一要看妲己的魅力,二,就要看离衣的能耐了……

离衣,那个精明的女人……到底是如何走到今天这步的……我没有兴趣……

雪凝的话……雪凝,已不在了……我出神地看着她刚才站着的位置,那个女人,可能,有故事……

一个,有故事的女人……不知,是不是一个障碍……对我,和炼玮而言……

“你要我接客?”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年轻气盛……瞧那样子,我叹气,“炼玮啊……先静下心来,先静下心来,你这样子,要我怎么说下去啊?”

“说什么?”那家伙怒目圆瞪,俊脸发青,右手已不由自主地向身上的剑握去,全身不住发颤,“要我接客?要我去陪男人?还要我和男人,和男人……不可能,上一次的表演,就已经是我的极限……接客?不可能……”

天哪?我进屋后才说了几句话?需要这反应吗?皱眉,叹气,头大……是不是说错话了?不管了,还是先安抚一下这个已经把刺都竖起来的小鬼,“炼玮,我没要你接客,真的,你一接客不就什么都暴露了……”

“刷”地回头,敲-门-声——是谁?在这时候敲门!找麻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