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雪凝。”柔柔的语调,千情万种,却又冷漠高贵……只是一句话,流露的,是两种感觉……我默然,这么快,就找来了,比我,预料的还快……
女人,是天生的演员;女人,是天生的骗子……我不知道她来找我们到底有什么事,可是,从她对我们表现出有兴趣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这个女人,带着面具……
“你们,这次来南方,是来找那个男人的吗?”雪凝轻拧细眉,并不在意我和炼玮的沉默,“有什么头绪吗?”
“若没有头绪,雪凝姐姐知道什么呢?”我缓缓开口,一直让她一个人唱独角戏是没礼貌的,况且,若她无法接下口去,我也会觉得麻烦的……别人的用意,即使是话里藏话,即使是骗人的,也总需要听下去……
“我所知道的,近段日子来,这个地方,要说有哪个配得上妲己的男人去过北方,怕也只有应含啸了。”她一句一句慢慢地说,半垂黔首,目光始终都没有注视我们……这样,怕无法从我们的反应中得到一些讯息吧,故意的?为了证明自己的无辜?可是,即使只是普通人,在说话时偶尔也会看上对方几眼的……
我展颜一笑,并没发出声音,反正她低着头,也听不见,“知道了,多谢雪凝姐姐告诉我们。”
“你们会去吗?应含啸他,可是要成亲了……”
你不就是为了让我们去吗,“我们还不确定是不是他,至少,得先确认一下……并不是不相信姐姐,只是,总要多打听一些消息……这可关系到,我妹妹的一生……”
应含啸……这样看来,的确是和魔教有一定的关系呢……我深深一呼吸,向炼玮望去……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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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求真多,被人一脚踢飞~~)
留言多的话,透露你们一件事:(悄悄的)下一章,应含啸会登场哦(可能)
(废话)
出门了
“炼玮,你想去看一下吗?”我笑吟吟地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你才是被抛弃的‘女人’哪!不想去看一下?说不定,真是一个负心郎呢!”
那张俊俏的脸上满是唾弃的不屑,斜着眼看我,“是该去看一下,看一下你替我找的男人……”
“哦?去看看合不合你意?”
莫炼玮狠狠瞪着我,愤愤然道,“还说,你还说……我的名声都给你毁了,装女人,你让我装女人……结果哪有什么情报……那也算了,现在,你看看,连故事,男人都给我准备好了……”
“夸我尽心尽力?”我笑,一点都不给他面子,“你要知道,要选一个和绝色佳人相配的男人,有多难哦……”
“不和你讲这个,”莫炼玮闭上眼,舒一口气缓解心神,“说到应含啸,我们是该去看一下。那个人,毕竟是和魔教有交情的,不管怎样,还是去一趟……”
“是该去一趟,”我往椅子上一坐,顺势后靠,“不过是你一个人去,我不去。”
“啊?”震然回头。
“我说我不去啊,那个地方,对我而言太危险了,我又不会武功,受伤,或者死了的话怎么办啊?”我单手支着下巴,恍恐道,“是你想去吧,那你就自己去啊,不要拖上我,那种地方,我还是算了。”
“你是说真的?”莫炼玮的脸很平静,平静得让人摸不到底,沉稳而不露一丝波痕,“这样也好,我一个人去,你乖乖待在这里……你去的话,我还要分心保护你,的确,你还是不去的好……”
保护我……“炼玮,你去应含啸那里,虽说我不去,但是,我并不是待在这里,”我轻一抬头,柔柔地勾起唇角,“我要去另一个地方,绝世山庄三姐那里……也就是,新娘的那边。”
“我大概今晚就打算离开,这一去可能要个十多天,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你想去调查应含啸的事,我也不会阻止你,但要晓得把握好分寸,量力而为,别勉强自己……一旦觉得自己敌不过对手,或许会输的话,就马上逃,没什么丢不丢脸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你去干嘛?”
“啊?”我一下子被打断,没反应过来,呆楞住,“去干什么?”那家伙一脸的不高兴,我无声息地一笑,“调查这种事是一定要双向的,那样的话效果会增加一倍不止……”
“就你一个人去?”莫炼玮冷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了他两百万似的,周围五尺内的东西都要被他冻成冰雕了,“你不觉地自己不自量力吗?……又没武功,碰上个高手怎么办?手无缚鸡之力,去送死啊?”他的眼神半是不屑半是焦急,担心的情绪全掩藏在他自以为很酷的表情之下,斜着眼睨我,呼吸都不自然地急促起来,“得了吧,还我陪你去……”
“你不能去,你去的话,妲己的身份谁来顶?”我正了正色,手拍在他肩膀上,语气温柔地安抚,“在这里还有谁有那样的姿色和能力来担妲己的位置……踏雪楼是我们目前最佳的藏身之所,能不放弃就尽量不放弃……况且,你还要注意应含啸的事……所以,我一个人去,已经决定了……”
见他好像还要说话,我又接了一句,“不要在正确的时间,讨论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我说,“别忘了,你真正要做的事是什么。”
“我知道了,别老把我当小孩子一样的教育。”莫炼玮紧绷着一张脸,回答地心不甘情不愿,“你自己小心点,有危险就马上逃,即使什么都查不出来也没关系,我也不急在一时……”
唉,我‘扑哧’地笑出了声,眼见他要怒火飞扬,忙忙摆手,“我是高兴啦,你这么关心我,觉得很高心才笑的……”
“真的?”
“真的啦。”
“真的是高兴?”
“真的是高兴。”
“……”
我偷瞄他一眼,呵,那小子在笑呢!
“十天。”
“啊?”我怎么越来越不能理解某人的语言了,他在学外语吗?
“十天,”估计是我一脸迷茫,他又重复一遍,“十天之后,你还不回来的话,不管怎样,我都会去找你。”
总算懂了,“炼玮,你真的不用这么担心我,”我笑吟吟地看着他,“我不会出事的,即使天塌下来,我也不会出事的……这一点,是我最有把握的保证,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出事,我一定可以活着出现在你面前……真的,我保证,所以,你不用担……”
“我知道。”他有点不高兴,忿忿地盯着我,“我也知道不用担心,我一直不停地告诉自己不用担心……可是那有什么用,我还不是照样担心,明明知道不用担心,可自己一点都不受控制,还……”瞬息间,他停下了声音,低语说,“有人来了。”
有人?我垂下眼睫,不会在我之前就有人开始采取行动了吧?那我的计划不就又要重新规画了?魔教?还是绝世山庄呢?是来抓我们,还是其他呢?
“炼玮,往儿去了?”
“离衣的房间。”
“离衣,最近有听说一男一女的事吗,男的十五六岁,女的二十岁左右的样子……”那是一个身着宝蓝色衣服的男子,一直都背对着我们,看不清脸面……
“是魔教在查吗?”
“恩,是轻衣楼的余孽,相当厉害,居然有办法挣脱天蚕丝的网,教主亲自下令,要捉住他们,若能活捉,当然最好,真不行的话……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现在还不知道,帮你去打听打听……”
“……”
屋里的声音越来越轻,他们之后讲的话,根本就听不清楚……不过已经够了,我缓缓地呼吸,若有似无地勾起唇角,魔教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有关我的事,还什么都不知道……
“要离开踏雪楼吗?魔教已经查到这儿了,好像还和离衣交情不错,若哪一天……”炼玮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谨慎发问,“而且,我们还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故意让我们听见……”
不管是不是故意都没有关系,和我之后要做的事没有任何冲突……即使是故意的,也不过是为了把我们引出来抓住罢了……归根到底,他们还是不知道任何有关我的事,“再等一下吧,等到那男的走了以后再说。”我轻轻伸出手指,掩住了嘴,示意炼玮不要讲话。
慢慢地转身,那蓝衣男子又从门口掠了出去……好俊的轻功!可惜,只那一瞬间,还是被看到了,他的长相还是被我们看到了……我的嘴角掩不住冷笑,就是我和炼玮刚下山时碰到的那男子,那个夸奖我的男子……是魔教的人呢!不会一开始就被盯上了吧?
算了,不论怎样,先去问问离衣……
“离衣姑娘刚刚会完客人吗?不会是老相好吧?”我光明正大地退门而入,满脸微笑亲切可人,只是不曾深达眼底。
离衣一瞬的惊慌,即使经验老到也来不及反应……只是那一瞬间,我就把情况摸了个大概,笑意愈深,把握愈大,“怎么,还被我说中了?”
“你听到了多少?”不问我有没有听到,而问我听到了多少,离衣真是慌了神呢……
“不多,不多,该听的全听了,不该听的也听了,怎么办呢?你要去汇报吗,刚刚说的那两个人都在这里?”我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意态懒散,替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一口,“为什么要包弊我们呢?你刚才,其实想到了吧,他说的,就是我们两个,轻衣楼的余孽。”
离衣神态紧张,紧咬双唇,一语不发……我收回斜瞄的眼神,闭眼笑出了声,“不管你在想什么,不管你在打算什么……还是,都免了吧,没有必要,你也不会有实行的机会了……不管是想帮我们,还是想害我们,都不用了……”
“杀了我?你打算杀了我?”
“杀?”我哼出这个字,大大地吐了口气,“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这种治标不治本的事,只会更快地暴露我们的行踪而已……况且,我根本没做这事的必要,”停下了声,直直地望住她,一字一顿,“我-们-在-同-一-条-船-上。”
好笑地看着她错厄的双眼,我轻松地说,“我们在同一条船上,现在,你已经抛不开我们了……怎么,没发现?从你收留我们那一刻开始,从妲己声名大躁开始,从人人都知道妲己是踏雪楼的人开始,从你刚才没有说出我们开始……你就注定,推不开我们了。”
“这是你的计划?从最初开始,你就策画好了一切?”离衣双拳紧握,眉毛全笼成一团,眼神异常认真地盯住我不放,“就是为了把我,把踏雪楼一起拖上?”
“想太多不好哦,”我嘟了嘟嘴,清爽的笑容挂在脸上,“想太多会很伤感情的。把一切都想得简单点,你会活得更快乐。”
“若踏雪楼不属于魔教,她自然会帮我们,没得选择了。”炼玮踱步走了过来,面露疑色地朝我看来,“可踏雪楼若是魔教的呢?她就没必要帮我们了吧?”
“不行的,她不帮我们已经不行了,不论是哪种情况,她都没得选择了……”我手指交插握住,坐直身子,“先不说,以她刚才的表情来看,踏雪楼隶属魔教的可能性非常小……就算它是魔教的,也没得选择了……因为,为了抓我们,这个秘密就一定会暴露出来,踏雪楼是最好的情报交易所,就为我们两个而损失了踏雪楼,那太不值了,更何况,不一定抓得到我们……”尤其在魔教还摸不清我的底的情况下……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话,那怎么办啊?牵一发而动全身,踏雪楼一暴露,怕是魔教会出现很多弱点……
“我不是魔教的人,”离衣定定地看住我,还带着些微的恐惧,“我不是魔教的人。”
“我知道,”我笑笑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对了,离衣啊,那男人是谁啊?”
“应含啸。”
哦,就是他啊,“离衣,我会离开一阵子,这段时间,我弟弟就劳烦你多费心了。”
我,走了出去。
夜映月
上乾下乾為天,天風者,上卦乾、下卦巽,震離兌乾(陽升),巽坎艮坤,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天地相交,日夜更替,一動即落入後天,下降於地與坤卦交……
我随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真是累弊了。从昨天开始,就不停地在这座树林,新娘一行人前进的必经之路上布阵,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整个人都累软了……
东南西北四方都布置好了,总算可以稍微歇一口气了……我重心往下一倒,摊坐在草地上,啊,好舒服……有多久了呢,一直隐居在山上,好久好久没这么累了,脚酸,手酸,腰疼,好口渴……
我蹒跚前行,一顿一走,慢慢靠进湖边,蹲了下来,鞠一手水扑打脸面,清爽透气,等到身上不再有汗水的粘腻,就地坐了下来……
湖面上的那个倒影,就是我,一如往昔,一直都没有改变过,从一百多年前开始,就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从一百多年前开始,我的时间就莫名地停止了,停在了我的过去……
其实,这一次魔教的事,我是不该插手的,一切的问题,一旦有了我的加入,就会变得很不公平……我知道的东西太多,我懂得的东西太多……万物都有盛有衰,不会有一直的辉煌,即使这轻衣楼是和大师兄有关,我也不该答应帮他们的……对魔教,这样对魔教,有点不公平吧……
还有炼玮,我不是笨蛋,有些事也不是看不出来……他对我的依恋越来越大……而我,注定是要一个人活下去的,我是无法和别人一起长久生活的,没有办法……
我无法忍受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变老,而我,一如往昔!容颜不改……长生不老,这种事,我是不排斥的,这是很多帝王的追求,和梦想……我不讨厌,因为这样我就可以有很多的时间,不断地让自己学习,不断地让自己变强,……然而,所有的一切,却都必须建立在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感情的基础上,否则……
我是害怕死亡的,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害怕的必要了,有时候,真的是活着的人比较辛苦,一切的一切,都由活着的人记得,活着的人背负,对我而言,不但和别人一起生活是一种奢望,连有个陪伴的人都不可能……再过个几年,不,应该更早,至少从现在开始,就应该让炼玮习惯我的消失……我和他,是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他还是个孩子,他还有未来,他还有希望,他还没有好好地活过,不该一直跟着我这个如同怪物一样的人……
至于我,也得去散散心,浏览欣赏各大名川山河,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唉,有时候真不明白,老天为什么要让我一直活下去呢?来到这个世界不是我自愿的,长生不老也不是我作出的决定……我什么都没有做过,又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以前的一切,统统都记得;可是,以前的人,却一个也不在了……只剩下我一个,一个人,一直的活……我到底,要活到什么时候呢?
我不想死,可是,我也不想活……呵,原来自己还是这么任性,一直都没改过……不想死也不想活,怕死也怕活,我专注地盯着湖面,认真地看着那张被倒映出来的脸,年轻依旧……
低头低头,越来越低……活得太久,都快忘了,自己,从在以前那个世界开始……就是一个……
旱鸭子。
不会游泳。
我惊诧,惊诧……
画面停格,停格……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掉了下去,不会吧,当初就是因为不会游泳,才掉到这个世界来的,这一掉,不会吧……
怎么又掉下去了,我不会游泳啊……
好重,身体好重……沉沉的,好像体内都装满了水……在我肚子上刺个洞,可能会变成喷水池吧……不对,不对,是鲸鱼……
一条不会游泳的鲸鱼,世界第八大奇迹……
“姑娘,你没事吧?”温温的语调,轻轻的语气。
“姑娘?”听到第二声的时候,我挣扎着撑开眼皮,好重!“还行吧,”我皮笑肉不笑,“反正死不了。”
那张脸,我停住了自己脸上的笑容,好干净!
如雪山白露,清尘空灵。纯净得如刚出生的婴儿,毫无瑕刺,毫无心计……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干净的人!温温的,什么都能谅解;凉凉的,让人感到如此的惬心……
像水晶般透明的一个人,不染尘垢……明亮的眼睛好像铺了一层氤氲的雾气,迷蒙而纯真……
“你是谁?”发出声音后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居然会问出这个问题,而且是无意识地问出来,如此地不设防备……这一百多年来清心寡欲的生活,再加上自己那体质的特殊,我对陌生人是没什么好奇心的,因为,根本什么都不可能……
“我?”他笑笑,伸手指了指自己,“我姓夜,名唤映月。夜映月,你叫我映月就可以了。”
映月?我也笑了出来,“你的名字好像女人的名字哦。”
“是吗?”他好脾气地不发火,脸上依然是纯净的笑容,“可是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呢!它是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很重要,非常重要的一个人给我取的……我很珍惜这个名字。”
“是吗?”我对这个人很有好感,第一次出现这种状况,自己也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慢慢地支起身子,低头看了看,诧异地出声,“我刚刚是掉进了湖里吧?”
“是啊。”
“那衣服为什么是干的啊?”我应该没昏迷很久啊……
“哦,”映月满脸的恍悟,轻拳击掌,可爱一笑,“是我烘干的。”
烘干?我一咽口水,不会是把我衣服脱下来烘干的吧?想到这点,抬起头有些谨慎地向他望去……
“我用内功烘干的,”他好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仍是纯纯净净的表情,笑意满脸,“怕你会着凉生病,就自作主张的烘干了。”
我灿灿的有点尴尬,手往肚子上放去,又是一楞,“我记得我掉进湖里喝了很多水……”
“是我逼出来的,”映月柔柔地出声,“也是我用内功逼出来的。”
又是用内功?我忽地反应过来,收起了自己蠢蠢的表情,咳了几声,“我没想错的话,这样应该很耗内力的,你怎么还像个没事一样?你武功很好吗?内力很深厚?”
“应该很厉害吧,比武时好像还没怎么输过……”他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单纯地没有任何遮掩,“再怎么说,我也是魔教的四大护法之一啊……”
魔教?四大护法?这都能被我撞到?运气太好了?我苦苦地扯动嘴角,有点哭笑不得,“映月你这样说出来没关系吗?你是魔教护法这种事?中原的武林很讨厌西域魔教的……”
“是这样吗?为什么讨厌呢?”
为什么?这家伙是真不知道吗?我撇过头,重重一叹气,“很多人,是因为魔教而死的,很多门派,是因为魔教而灭亡的……很多的愁恨,是深入骨髓的,确切地说为什么……我是说不清楚……在我看来,身上的伤总有一天会消失,可心里的,可能用一辈子,也忘不了……很难说清楚的,很多事……根深缔固的观念里,你们,就是外来人……”是侵略者。
“我想不通啊,”夜映月纳闷的眼神直直望住我,“弱肉强食是很正常的啊……强者生,弱者死,他们干嘛为这个生气,甚至恨我们呢?在我们魔教,实力就代表一切,最强的人就可以坐上最高的位置……”
“你真的这么想吗?”我毫不隐藏地露出锐利的目光,一瞬不瞬直刺他脸上,未经允许地打断了他的说话,“你真的这么想吗?你真的认为强权可以控制一切吗?你真的认为杀人也无所谓吗?你真的认为,力量的强大就代表着一个人的强大吗?”
他楞是一怔,许久都没有回应,眼睫微微下垂,又慢慢地抬了起来,头低了下去,微一左转,又慢慢抬起来,目光沉暗,灰蒙蒙的,好像在漩涡中不断地挣扎,心疼也心惊……一分一秒,一分一秒,他张了嘴,声音明明是一如刚才的清悦……可是,我偏偏听出了,明明感到了他的沙哑,“你,也讨厌我吗?”
这么久的时间,他却只问出了这一句,然而,我也奇怪地没有一丝的意外,淡淡一笑,“我不讨厌你。”
我说,我不讨厌你。
我不讨厌你。
夜映月倏地展颜一笑,白白的牙齿露了出来,眸中的灰暗渐渐褪去,一层一层的,眼睛亮了起来,“这样就没关系了。别人讨厌我,我也没办法,我本来就没办法让所有人都喜欢我,本来就没办法控制别人不讨厌我……对我来说,你不讨厌我就可以了……我不希望我喜欢的人讨厌我。”
喜欢?我垂在地上的手颤了起来,不会吧?喜欢我?我们才刚见面啊……“映月,你喜欢我什么啊?我们才刚认识吧?”
“我很喜欢你身上的感觉,”他目光暖暖的,眼里有隐隐的笑意,“和我很像,却跟我一点也不像……我会救你,就是因为第一眼的感觉,你和我很像,恩,在某些方面上,就是觉得,我们或许会是同一类人……但是我会喜欢你,却是因为后来发觉,其实你和我一点都不像……”
我笑了出来,可能还有点如释重负,他的喜欢还真是坦白,而没有杂质……喜欢就是喜欢,单纯的喜欢。
仅仅,只是喜欢。
迷困树林
左边,又是那棵如迎客松般的树,高大粗壮。风在轻轻地吹,撩人而清爽,我怔怔缠弄着自己手端的发丝,看着前面那个渐渐放慢速度的身影,大约,已经感觉到了吧……
这个地方,我们已经在走第三遍,不管怎么说,不管他是如何的纯净,再怎么不谙世事,毕竟是魔教的护法,毕竟是有警觉心的,实力是一定有的……
“霖儿,我们有点儿麻烦了……”映月轻声说话,生怕打扰周围的一切,“好像有人在这儿布了阵法,要走出去不怎么容易啊……你有什么急事吗?”
“我没有,反倒是映月你不要紧吗?”我面露微笑,不着一丝声色,坦荡荡的语气,“我们走不出去了吗?要出去的话要花多少时间啊?虽说不急,但被困着总是会感到不舒服……况且晚上在这儿睡,会着凉的……也没有食物……”
根据我的估计,绝世山庄的队伍在今晚或明早就会到了。原本打算困住的就是他们,现在多了个映月,要和绝世山庄谈判的事恐怕也较难实行,支开映月也不是一件易事,可能要重新设计……时间不多了,或许是不是该先放弃这一次的计划,再重长计议……
“我?我是有点事,是小寒给我的任务……不过没什么关系的,”他纯洁的笑容毫不设防,阳光透着他乌黑的发丝,斑驳地映在脸上,“任务在这个树林里就能完成,这个阵法对我而言没妨碍的……”
是这样吗?我若有所思,缓一展颜,柔柔一笑,“是什么任务啊?”
“就杀几个人而已,很容易的。”
很容易的。
很容易的……他这样的一个人,不染尘垢,不沾血腥……可是,却这样不在意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我知道他是魔教的护法,我知道他的面貌一定不单单是我最初看到的那一面,我也知道,对杀人的事毫不在乎的,有很多很多人……可是,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我就是感到,感到意外地心痛,意外地侵食我的神经……一只一只的虫子,一口一口地咬……密密麻麻……蚕食……心痛……
每一分,每一寸,一点一厘地剥离……一震一颤,全身的细胞都激活了,然后,再一个一个地死亡,炸裂……所有的思念牵在一根线上,紧紧地绷着,我的任何一个动摇,都有可能让一切,都断了……
面对我骤然的沉默,映月单纯的情绪中仿佛掺了点儿不知所措,还有,莫名其妙……我出神地望着他,然真正的视线和心绪,却透过他,在遥远的地方……“映月,你,喜欢杀人吗?”
他怔了一怔,一副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样子,眼中的神色霎那复杂了起来,五味陈杂……却也仅止这些,别人,包括我,也仅能看出这些,只知道有很多很多的感清掺渗在里面……很多很多,很杂很杂,具体是什么,我以为我会懂,可仔细地看,仔细地体味……越是仔细,越是看不懂……漩涡,会引人不断地陷进去,可是,什么情况也了解不了……
“跟喜不喜欢是没有关系的,不是不喜欢就可以不杀,也不是喜欢了就可以多杀一点……对我而言,杀人时,会注意的,永远只是会不会成功,自己够不够强……我强的话,是我赢,对方强的话,是我死……机会是对等的,我杀别人的时候,也是会有死的可能,所以,我能做的,只有不断地变强,不断地变强……让自己越来越强,越来越有用,”映月没有看我,视线穿过了我的肩膀,撒落在每一个地方,有密有疏……好像晶莹的水晶,单纯地执着;但在我看来,却更像透明的玻璃,脆弱易碎……“我要让自己有用,小寒他,不喜欢没用的人,如果我没用的话,我不知道,会怎么样……小寒会怎么样……我又会怎样……”
“你不喜欢杀人。”我强迫自己露出笑容,可能,那是一张惨不忍睹的表情,可是,语气,出乎意料的坚定。
映月听到我说话,一点点地将视线移到我脸上,怔忪,无表情的脸上慢慢地露出了那招牌式的笑容,纯洁无瑕,“我杀人的时候从不会掺入自己的喜好,只知道,我的一刻迟疑,换来的结果,可能就是死亡。所以,是不会想其他东西的。喜不喜欢,这种事,是从来不想的,这种会招来死亡的事,是不会想的。”
映月,你知道的东西太少了……不喜欢杀人的人,勉强自己去杀,并且不断地去杀人,会造成的后果,可能就是崩溃,全线的崩溃……我不想,看到你的崩溃……
虽然不想,不想看到……可是,这句话,我,没有说出来……
夕阳西下,草地上染上了一层金光,耀眼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