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来便是在送白米上学堂回来的途中听说了此事。
这事断不会是裴玉让人说出去的,追根溯底,是有人搅浑了这水。
其目的,不得而知。
要么就是让裴玉的如意算盘落空,要么就是给白沉欢解除了后患,要么就是让裴玉和白沉欢之间的恩怨再加重几分。
但不管怎样,结果已定。
易人王已死,白沉欢便不会现身。
一时之间,事情变得更加错综复杂。白若来理不清这千头万绪,只好作罢,再耐心蛰伏。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白若来看着站在眼前的这人,太阳穴突突突的跳。
大延国皇城百街千巷,怎么单单就在这学士路上碰上了?
学士路上往来行人不断,怎么就独独让这两人正面碰上还各自相让了?
这机缘凑巧也真是足够刁难!
白若来看着跟前这个锦衣华服的美艳少年,只想低头走过只当不识。
再看这人也只是面带迷惑,估摸着是看着自己面熟却未能一时认出,毕竟两人不过一面之缘。
白若来直叹皇天保佑阿弥陀佛,想着赶紧开溜省得给了他认出的时间,谁知刚没走两步就被一把拉住——
“唉,你不是四平镇上金月的掌柜?”
锦安城认识白沉欢的人很多,但没一个认识白若来的,他就是靠着这隐居下来安稳过日子。可是谁知道竟会遇上个认识白若来的人。
白若来看着这个叫姚景的人,心里苦不堪言。
姚景见自己没认错,兴奋异常,“白掌柜,我是金月的朋友啊,去年时见过一面的,你不记得了么?你怎么跑来锦安城了啊,你可知道金月一直在寻你啊!他现在正好也在这里呢!你现在住哪儿啊,回头我得告诉他去啊…”
这一连串的发问带着他娇媚软糯的声音直让白若来听得头昏脑胀,此人的活络是见识过的,并且不打算再见识的,所以看着他就要贴上来的身子,避之不及。
也不知道他抹了什么东西,闻得人直想打喷嚏啊!
姚景见到白若来一脸窘样,掩嘴直笑,那眼神波光流转,脉脉含情。
白若来打了个寒战,苦笑道:“不过途经此地,暂没落脚之处。”
好不容易跟穆双撇清了关系,如何还能将他拉入这泥潭?只是没想到他还四处寻找,更没想到他居然也来了锦安…
“那可如何是好,金月可是受尽了相思苦,人都瘦了一圈啊!唔,瞧着都让人心疼。要不这样,你先跟我去找他…”
说着,姚景又想拉扯。
白若来赶紧闪开,连连摆手,道:“改日改日。我尚有要事在身,先行别过,后会有期后会有期…”
说着也不管姚景的反应,拔腿就走。
竟似落荒而逃。
姚景看着白若来一溜烟的跑掉了,只觉纳闷,想及穆双那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也顾不得去胭脂巷里买东西了,告辞了身边人,雇了辆小轿,赶紧去香袖馆寻他去。
哼,谁说□无情的?
啊呸,谁是□了!
穆双宿醉,此时正昏沉睡着,似乎梦到了白沉欢,似乎又梦到了白若来,最后这两人的样子重叠了,变成了万种风情的姚景。
“你不是去胭脂巷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穆双揉着头,迷糊道。
姚景一把拉起他,“我怎么回来了,还不是瞧见你家掌柜的了。”
“哦…啊,你说什么!”穆双顿然清醒。
姚景撇撇嘴,逗弄道:“瞧你瞧你,也不怕人家吃味…”
“人家吃味干你何事,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穆双讨好道。
姚景见他着急,也不卖关子,将刚才街上遇到的事说了个完全。
穆双听完惊喜不已,转而却又气愤无比。
途经此地?哼,睁眼说瞎话,不过就是不想让自己找着!他就不信掌柜的跑到锦安城是来游山玩水的!
不过掌柜的也忒胆大,裴玉满天下的找他,他竟跑到他眼皮子底下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好你个白沉欢!
穆双也无暇顾及头疼欲裂,问清他们在哪里碰上,白若来又往哪个方向走的,披了件衣裳就出了门去。
这回,定要把你找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放假了,要回家三天,亲们不要蹲啦~
另:一般来说,下午五点之前我没更新,基本是那天不会更的了
狭路相逢
在尹昌苦寻了一月无果后,穆双心灰意冷,不知如何是好。青山绿水在眼里也成了枯山死水了无生机,想要死心撒手却又偏偏不甘,便成日耗在渡口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守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可是心上人没能等到,倒是等来了秋素白托人送来的家书。
——老爷子病重,速回。
虽说之前跟老爷子争锋相对誓同水火,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更何况当时失魂落魄没个奔头,所以穆双看完家书,想也不想就踏上了北归的路途。
只是这刚进了门就挨了重重一记拐杖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气息奄奄时日无多了么,怎么看着生龙活虎不逊壮年呢?
再看躲在后面笑得一脸无辜的秋素白,穆双气不打一处来——原来是合着伙骗他的啊!
打归打,骂归骂,完了照样父慈子孝,化干戈为玉帛,谁让老爷子口是心非疼爱着这逆子,谁让穆双念老爹虽然身体康健但到底年事已高指不定哪天就一命呜呼驾鹤西去了。
只是和睦相处没两天,纷争又起,还是那老问题——成家立业。
穆双吃软不吃硬,对着众人的苦口婆心只觉生不如死,可成家这码子事太不切实际了,纵使他点头答应了,洞房之时也是个不举的结果。
总不能祸害人不是?
穆双言辞凿凿,说得一干人等瞠目结舌。
最终老爷子无奈,不再强求,只说成家成了妄想,这立业再不能耽搁!
穆双对家族的生意丝毫没兴趣,但架不住大伙逼人的目光,只好点头同意。
不过可不能在老爷子眼皮子底下,得去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
穆双的算盘打得如此称心,可老爷子如何能如他意,一出门就几年连个影都瞧不见,他六十来岁了,还能活几个年头?
就这么磨来磨去,最终作了决定——穆双去邻边锦安城的分店!
穆双人是来了锦安城,心还在天涯各处飘,午夜梦回之时那姓白的混蛋还总是不停出现,白日里看着帐本还止不住的浮想联翩…
真是太痛苦了!
秋素白这王八蛋还不停的笑话他!每日对着那张笑得魅惑的脸,真是杀人灭口的心思都有。若不是他答应帮他四处寻找白沉欢的下落,早往他每日的早茶里下砒霜了!
你爷爷的!
心里想着那个人,虽然是他一厢情愿,却还偏偏做了个洁身自好。被秋素白拉着去香袖馆,两个如画似玉的清倌人半遮半露的躺在塌上,也激不起半点兴致。白白给那该死的王八蛋扔了个笑话!
只是没想到姚景又回了香袖馆,记得去年他被人包养了送去了南边。
一问才知他被送了个家有悍妇的老爷,金屋藏娇没多久,就被端了巢赶出了门!饶是那老爷先前甜言蜜语说得再多,事到临头还是缩成了乌龟蛋,就连那悍妇一掌掌掴着他娇嫩美艳的脸,他也连半个屁都没放,甚至眼睛里都没带半丝愧疚半丝不忍。
姚景彻底死心了,一把推倒悍妇,连本带利的煽上了巴掌,痛快之后,冷笑离去!
花无百日红,姚景已经过了花开正艳的年纪,便想找个人托付了下半生,老爷斯文儒雅,姚景一见就倾了心,谁知还是所托非人,得了伤心一场的结局。
姚景也没个别的本事,便琢磨着先回锦安城再作打算,路过四平镇的时候想起还有个故人在,想着投奔,谁知人去屋空,无奈作罢,心灰意冷的回了香袖馆。
就这样,穆双才得以又遇见了他。
姚景跟秋素白一样,都是长得一副花容月貌媚艳样,只不过两人的底子却是天壤之别。姚景充其量就一绣花枕头,耍个小手段都是能让人一眼瞧透的,而秋素白却有无止境的花花肠子坏心眼,高深莫测的很。基于这点,穆双更欢喜跟姚景在一块儿。
再者,两人皆在情字上尝了无边的苦,便有了共同的话头,成日泡在一起各自唏嘘互相宽慰,倒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姚景遇着的都是薄情郎,此番见穆双如此深情,感慨良深,所以在街上见着了白若来,真跟自己的事儿一样,急冲冲的就赶了回去。
所谓红颜知己,姚景倒也名副其实。
再说穆双披着衣裳走出门就想去找白若来,可没走几步,就撞见了摇着折扇迎面走来的秋素白。
“你这心急慌忙的赶去投胎么?”一大清早,秋素白就开始逮着机会挤兑。
穆双甩了个白眼给他,冷笑道,“我是赶着去投胎,不过你没听说过好狗不挡道么?”
秋素白知道穆双对自己存了误会,也不再争锋相对,摇了几下扇子,觉得有点凉,收起来,压低了声音道:“我跟你说过了,易人王真不是我派人杀的。”
穆双斜眼道:“那你说,到底是谁动的手脚?”
关于易人王被抓进了飞鱼营大牢受尽折磨的事,穆双在北州的时候就听秋素白说了,为此还很是着急。
倘若易人王经不住招了,该如何是好?
当时秋素白提议,干脆杀人灭口,一了百了。
穆双没同意,并嘲讽着说“你当初怕惹麻烦不愿随我去救易人王,现在倒不怕了”。
穆双琢磨着秋素白也就是说说而已,没放在心上,可谁知过了没几天就传来易人王的死讯,于是这嫌疑多多少少落在了秋素白的身上。
秋素白没干这桩潜入大狱杀人灭口的事,面对穆双的猜疑自然是矢口否认。
穆双信了,可是想着如果当初秋素白肯搭救,易人王也不会惨死,白沉欢也不会下落不明,所以即使秋素白解释的明明白白,他还是将心里憋着的这口郁闷气统统撒在了秋素白的身上,每每见着,脸上皆是寒冬腊月之色。
比如,现在。
秋素白知道穆双性子,真要动起气来也是厉害的,所以只涎着笑脸,避了其锋芒,“我没查出是谁杀人灭口,不过我知道了另一件事…”
穆双见他又卖关子,无语道:“有话快说!”
秋素白凑过来,道:“颜翡已想出你是谁了,前两日派了人去四平镇,然后又去了尹昌…”
那夜被颜翡抓去了面巾看到了样子,穆双一直胆战心惊,生怕颜翡想了起来回头找掌柜的麻烦,后来见无事发生,便暗暗松了口气。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颜翡居然还想起了这件事!
穆双不知该感叹这一劫难逃呢,还是该感叹颜翡这记性着实可怜。
只不过当初松下的那口气这会儿又提了上来。颜翡从自己身上摸到四平镇,再摸去了尹昌,只怕已是怀疑白若来便是白沉欢…如此说来,还是他穆双将掌柜的暴露出来的!
想及此,穆双心里翻江倒海难受的慌!
环环相扣,一步都错不得啊!
他一时贪心,结果生生害了人啊!
穆双狠狠抽了自己俩耳光,然后疾步跑开!
自己当初去尹昌苦苦寻了一个多月没结果,颜翡也定然寻不出什么!
掌柜的跑来了锦安城,这天底下,只怕没几个能知道!
得快快寻到他,拯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哪怕…哪怕不惜一切代价!
秋素白看着转眼不见的穆双,依然茫然不知所措——这好端端的,他抽自己俩耳光作甚?
再想想他火烧眉毛的焦急,不由蹙了蹙眉。
嘿嘿,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啊,且跟上去看看。
穆双发现了尾随其后准备看好戏的秋素白,加快了步伐。
论武功,秋素白比他高了好几层楼,可论轻功,他甩了他好几条街。
不过很快,他又停了下来。
这事情也瞒不了秋素白,倒不如告诉他,并借他的手来寻白若来,反正之前他答应帮忙找人的。锦安城这么大,想找个人也难啊,还得偷偷摸摸的找。
秋素白听闻白若来居然来了锦安城,也是目瞪口呆,半响喃喃道:“他也忒胆大了吧!”
穆双沉重的点点头,他家掌柜的有时候的确是不按常理出牌的。
秋素白略一沉吟,道:“你说姚景见着他时,他手上也没个行李,那我想,他该是就在那一带隐居着,你刚说他是在哪条街上看到他的?”
“学士路。”
“他是往南走的,学士路的南边是庆丰街、广元街、白衣巷、永安巷…我们便在那里寻好了。这里是锦安城,不便让人大肆寻找,被盯上了麻烦更大…嘿嘿,我今儿个闲着也是闲着,就陪你一起找好了,也正好见见这让你心心念念的白掌柜到底是何模样!”
穆双点头。虽然他这□模样着实欠揍,但他说的话委实有理啊!
商妥完毕,两人正要分头行动,却听“嗖”的一声,一枝“箭”远远射来,直袭穆双面门。
穆双一惊,尚未作反应,就见一道人影飞掠而来,拦在了自己面前。
又听“咚”的一声,“箭”落地,竟是一根筷子。
秋素白挥着手,苦着脸道:“好麻好麻!”
原来方才是他拦在了穆双面前,打开扇子,挥掉了那只突然而来的…额,筷子!
只是筷子上集着太强的力道,纵使他将之挡下,也被震痛了胳膊。
心颤不过半分,见秋素白无事,穆双已杀气腾腾的寻向筷子射来的方向。
东南方向,斜射下来。
哼,不怕逮不到你!
只是当穆双看到街对面那家迎宾楼二楼窗口那个阴沉着脸的人时,杀气顿失,冷汗滋生!
“颜翡!”
颜翡今日心情欠佳。易人王在他的地盘被杀人灭口,白沉欢寻了甚久依然下落不明,主上虽然没说什么,但看他的眼神已经不似从前。
而他自己,眼看着慕容擎的嚣张一日甚过一日,主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虽然恨得咬牙切齿,急得蚂蚁上锅,却连半点忙也帮不上,真是无用之极!
他烦躁的很,在飞鱼营差点狂暴至乱杀人了,主上见他这般,好生劝慰,并让他出宫转转,平复一下心情。
主上的话,虽然只是闲闲一句,可他听着都能当是圣旨的,所以虽然他不愿离他左右,却还是不得不乔装一番后出了宫。
四处转悠,无趣的很,便上了一家酒楼,闲坐着。
门前花开花落,他想的是主上。
天外云卷云舒,他想的是白沉欢。
小二端来了茶果点心,他看着,一会儿想得是主上,一会儿想得是白沉欢。
真正烦死人了!
待烦到又要狂暴的时候,转头看街上人来人往,冷不丁的,就把视线落在了停在对面树荫下的那两人身上。
乍一看,只觉眼熟。再一看,怒火攻心!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
林锦月,受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小双和小白要见面了。
嗯,虽然我还没写出来,不过我就是知道他们要见面了!
多日不见,分外想念你们。来吧,统统扑到我怀里来吧!
大惊失色
虽说是受死,但颜翡不敢真杀了他,因为他已知道他的身份——北州三公子,林锦月!
当他想起那夜的淫贼便是四平镇上那家破客栈里那个猥琐的伙计时,他立马就联想起了一些事。
他是四平镇客栈的伙计,怎么会跑来烟柳镇?
又为何半夜前来?
真是居心叵测!
他立刻命人去查这人,一查,诸多问题暴露出来。
一方面是掌柜的何故拖家带口搬走了?难道当真是归故里?只是这时机也太凑巧了!更凑巧的是,他居然是十年前搬来此地!还有这十岁孩童啊…真是太可疑了!
之前见着并未多心,只是现在起了疑,所有的一切都成了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