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是薛氏不规矩,到底给大哥带来了些不好的名声。
第231节过年(2)
二奶奶目光落在东瑗脸上,想着二爷跟她说起的那些事,心里不由对薛东瑗生了几分怜悯。
大哥性格怪异,对薛氏才会如此体贴珍惜。
倘若是旁的男人听到这样的风言风语,就算不会大闹,也会从此冷落薛氏的吧?
薛氏进府将近两年,旁的二奶奶不知道,可薛氏平日里的做派却是极其正经的,丝毫无轻浮之相。
除了做新娘子那会儿她衣着华贵艳丽之外,一直打扮得很简单。
过了新婚头一个月,她就开始穿着素色衣裙。
她的身段和容貌都很好,哪怕很素净的衣裳穿在她身上,也有种婉约,不会让人瞧着觉得寒酸。
只要不是出门,她从来不施脂粉,环佩简易得体。
这样都被外面那些纨绔子弟亵渎,倘若发生在自己身上,二奶奶定会觉得委屈极了。
盛夫人和东瑗正在说过年除夕夜的菜单,余光却瞟见二奶奶不时打量着东瑗。
盛夫人不禁暗想:最近她们妯娌又有了什么不快吗?
二奶奶让蕙姐儿给诚哥儿绣了一方帕子,用了上等的湖丝,盛夫人已经听说。而后东瑗回送了蕙姐儿一对血色鸡心石镯子,十分名贵,盛夫人也知晓。她听着这些话,对她们妯娌能这样相互来往很是欣慰。
难道这样的和睦没有维持下去?
看着二奶奶暗含探究的目光,盛夫人留了心。她不动声色,看着东瑗拟好的菜单。笑道:“我看差不多了。海哥儿媳妇,你也帮着瞧瞧。往年你也是帮衬我做这些事。今年你大嫂管家,咱们娘们清闲不少,都是托她的府。咱们帮着她看看单子还是能够的。”
虽说让二奶奶看看除夕夜的菜单是否合理。却不叫她帮衬东瑗一起准备过年的事。
盛夫人还是怕重新让二奶奶有了争权夺利的吧?
二奶奶却误会了盛夫人的意思。
她并没有体会出盛夫人话里隐含的深意,而是以为盛夫人在赶她走。她坐在这里,盛夫人和薛东瑗商议过年的事就要当着她的面说。
既然不让她管家。有些事就不想她知道。
而她一直不走。
婆婆把除夕夜的菜单给她瞧,就是在提醒她,请安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二奶奶脸上一热,也不敢当面拒绝婆婆,讪讪接过菜单,囫囵看了几眼,笑道:“都好。娘和大嫂商议的。自然不会差。”
她的敷衍,盛夫人和东瑗都看得分明。
东瑗重新接过菜单,不再说什么。
二奶奶也不等盛夫人开口,抢先起身告辞。
盛夫人也不留她。
等二奶奶出去,盛夫人笑着对东瑗道:“除夕夜的菜差不多就是这些了。你先去忙吧…..”
东瑗道是。
她准备起身告辞。想起昨日夜里梦到诚哥儿两次,不由看了眼盛夫人的暖阁。昨夜她先是梦到自己抱着诚哥儿在桂花树下玩闹,金黄色桂花嫩蕊撒了他们满身,诚哥儿在东瑗怀里蹦跶着,欢笑着。
他很沉手,东瑗一个不慎,诚哥儿就从她手里滑了下去。
东瑗猛然惊醒。
而后迷迷糊糊睡着了,又梦到诚哥儿刚刚出生时,被水呛得直咳嗽。哭得撕心裂肺。
这样一来,一整晚都没有睡好。
想着,东瑗脚步委顿,笑着对盛夫人道:“娘,诚哥儿这些日子吵着您了吧?”
盛夫人听东瑗的口风,就知道她想说什么。肯定是想把诚哥儿抱回去。先用“吵着”开头,后面就是要人了。
诚哥儿在元阳阁,不仅仅有孩子的笑声,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盛昌侯也被诚哥儿带得笑了好几次。
盛夫人很久没见盛昌侯这样春风得意过。
她道:“没有,诚哥儿很乖。”而后神色里透出几分落寞,“阿瑗,娘这里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幸亏有诚哥儿。侯爷最近吃饭都香了,看着诚哥儿就喜欢…”
东瑗看着盛夫人,话在嘴边又咽了下去。
婆婆这般,她就真的没法开口了。
她心里苦笑,面上也不好显露,道:“诚哥儿醒了不曾?我瞧瞧他去。娘,诚哥儿就辛苦娘带着了…”
盛夫人这才高兴起来:“辛苦什么?家里事样样不用我经手,没有诚哥儿在身边,娘还不自在呢。他估摸着还在睡,你去看看。如今在我这里,长得越来越好了。”
东瑗再也忍不住苦笑,又给盛夫人行礼,去暖阁看了一回诚哥儿。
晚夕等盛修颐回来,东瑗就跟他诉苦:“我看娘那意思,竟是舍不得诚哥儿回来。”
盛修颐也有些头疼。
他只是娘亲向来喜欢孩子。当初他的庶子钰哥儿就是时常养在娘亲身边。爹爹多次跟娘亲说,庶子应该有庶子的体统,不能那样娇惯钰哥儿,娘亲却不管不顾。
而后钰哥儿殁了,娘亲跟着也病倒了。
现在诚哥儿,不管是为了弥补失去钰哥儿的伤痛,还是对孩子天性的喜欢,娘亲对诚哥儿的喜欢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诚哥儿是嫡子,这回爹爹也没话说。
盛修颐也想念诚哥儿了。
诚哥儿歇在娘亲那里,倘若爹爹在跟前,盛修颐不敢去抱。自古抱孙不抱子,爹爹最看重规矩,盛修颐不想惹得爹爹不快。
可孩子这样疏远了自己,心里的失落是有的。
又不能公然去跟娘亲抢诚哥儿。
他微微叹气,转而看着东瑗似春花般俏丽脸庞,一把搂住了她的纤柔腰肢:“…娘亲喜欢孩子,诚哥儿只怕还要在元阳阁歇些日子。阿瑗,再替我生个儿子吧。”
东瑗笑着推他:“跟你说正经事…”
“这是正经事。”他的唇就凑在她颈项间,贪婪吮吸着她雪色肌肤,喃喃低语,“长子立业,幼子守成。再生个儿子,不用他有出息,就养在我们身边。哪怕纨绔些也好,陪着咱们…”
东瑗被他吻着,身子微酥,心底却有了几分触动。
她也想再有个孩子。
不为别的,只想着诚哥儿将来有个伴。哪怕诚哥儿要出去建功立业,也不用为家里操心。
父母身边,有弟弟相伴。
“生个闺女吧。”东瑗声音软了下来,笑道,“姑娘是娘贴身的小棉袄,还是姑娘好。”
盛修颐笑起来:“行,生个闺女,长得像你一样美丽…”
东瑗就突然脸色一正。
她的身子也有些僵直。
长得像她,有什么好?这个世上的美丽有很多种,而东瑗占的这种美丽,却是这个年代主流审美中最不堪的。
她的美里透出几分妖娆,能俘虏男人的心,却得不到女人的好感,往往会令家族当权的女人忌惮。
而这个年代的女子,自小养在深闺,几乎不出二门。她们的生活圈子,就是和各种女人打交道。
天生一张不得同性喜欢的脸,人生会有多少不便,东瑗深有体会。当初,原先的薛东瑗不过是活泼开朗些,就被家里人认为太过于轻浮,从而放弃了她。
试想,七八岁的小姑娘,谁不是天真好动的年纪?
又有杨氏的刻意引导,薛东瑗自然就显得更加活泼。
倘若是家里其他姊妹那样活泼,估计只会被管事妈妈们说几句。只要不闯祸,家里大人也不会见怪。
而在薛东瑗身上,却被判了死刑。
可见,她的容貌,就是她一生的负担。
东瑗一点也不想她的女儿像她!
生在盛府这样的门第,她的女儿不需要以色事人。只要她的女儿有着贵族小姐的贤良贞静,再有几分聪慧;运气不算太坏,将来就能有个好前程。
“不要像我。”东瑗神色凛然。
感觉到盛修颐也停了下来,东瑗又觉得自己神经过敏,就补救般笑了笑道,“算了,咱们还是生个男孩。女儿总是要嫁出去。”
生个男孩,就没有这样的纠结了。
她的情绪变化太过于明显,盛修颐早已感觉到了。
可她带着圆场,他就没有点破,只是心里仿佛被什么扎了下,闷闷的疼。那句“不要像我”,让盛修颐对她心疼不已。
他板过东瑗的身子,吻了她的唇,将她紧紧箍住,似乎要把她吞噬入腹。
东瑗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般。
两人的欢愉结束后,东瑗累的不行,沉沉睡去。
次日原本打算卯正一刻起床,早些去给盛夫人请安,而后要见家里管事的婆子们。
可当她睁开眼,已经辰正了。
盛修颐已经走了。
她看着自鸣钟,急得不行:“怎么不喊我?”
前来服侍的寻芳、碧秋和夭桃都垂了头,道:“世子爷说别扰了大奶奶歇息,晚些起床不要紧。今日不用去给夫人请安…”
东瑗手忙脚乱起身,仍是觉得身子重。
她最近不知为何,睡得比平常多,却总是感觉很累。像这样晚起,她应该精力充沛才是,怎么会这样乏力?
不会是身体出了问题吧?
想着,她不由着急。这个年代,一些严重的疾病,都要等到彻底发作出来才会知道。
可等到彻底发作出来,几乎上就没救了。
她心里一阵犯凉。
第232节讨好
是不是生病了?
这个念头让东瑗心底生出几分慌乱。
这个年代的人普遍寿命不长。医疗条件落后,就是原因之一吧?东瑗很怕这等事发生在她身上。
她毕竟是逆天而来的,老天爷什么时候再把她收回去,她心里没底。
可诚哥儿是她的牵绊,她不想莫名其妙走了,就像莫名其妙来一样。
起晚了,东瑗也不好再去盛夫人那里,只是吩咐罗妈妈拿了对牌请太医。
罗妈妈顿时就急了:“瑗姐儿,你是哪里不舒服?”
不舒服是有的。
至于哪里不舒服,就真的说不上来。
东瑗对太医能否诊断出身子里的隐疾很是怀疑。
可还是要请,一则是在盛夫人那里好交代。她无缘无故不去请安,虽然盛夫人可能明白是他们年轻夫妻夜里闹过了头,可东瑗还是需要掩耳盗铃,稍微遮掩一下。
二则,她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让太医瞧瞧,总好过她胡思乱想。太医都不能瞧出她的问题,也是她命中注定。
“就是总觉得瞌睡乏力,人没什么精神。”东瑗笑着安慰罗妈妈,“兴许是过年这些日子太累,才会如此。”
罗妈妈仍是不放心,拿了对牌交给小丫鬟,让小丫鬟去外院告诉一声,请太医下午来给东瑗诊脉。
而后,罗妈妈等东瑗见过管事婆子们之后,瞅准了有空隙,就上前一步和东瑗说话:“除了思睡、乏力,还有什么?瑗姐儿,你可别瞒着妈妈…”
东瑗见她这样紧张,就故意轻松又安慰她:“其实真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小没管过这么多事,突然这样一忙,累着了不舒服是有可能的。再说了,今早没去给夫人请安,夫人是个仁厚的。可难保旁人知道了不笑话我。不如请了太医来。做做样子。这样我不去请安,也是情有可原的…”
罗妈妈显然相信了她后面的理由,终于放了心,不免笑了起来。又想起前几日还跟东瑗说,让她劝世子爷节制,东瑗没有听她的。她又板了脸:“…你总不把妈妈的话放在心上。”
东瑗忙保证:“这回定会记得,妈妈放心。”
她保证得这样轻易,罗妈妈哪里放心?瞥了东瑗一眼,罗妈妈无可奈何摇头。
下午太医来请脉。东瑗在静摄院的花厅见了太医。
隔着帘幕,太医请了半天脉,才慢悠悠道:“夫人不妨事,不过是天寒,湿气积在内里,人才会乏力。吃了几服药,驱散湿气。自然无妨。”
又是湿气。
东瑗想起当初陶姨娘被送出去,盛修颐就说她染了湿气。
估计体虚女子很容易染上湿毒。
东瑗在帘子后跟太医道了谢,吩咐寻芳拿些赏钱给他。
盛家的太医和薛家是一样的,每年都有份例送到太医院。平日里看病,只是需要给些赏钱即可。
寻芳道是,拿了个装着三两碎银子的荷包赏了太医,亲自送太医出了静摄院的大门。
碧秋吩咐小丫鬟们把帘子撤了,又把药方拿给东瑗看。
东瑗对药方没什么研究,却感觉自己不是那个太医轻描淡写般的湿气过重。就不放在心上,让碧秋吩咐外院的管事抓药。
几个人忙去抓药、熬药。
等到药熬好了,东瑗端起来喝了小半口,觉得苦涩难耐,实在咽不下去。又心里觉得这药不对症,就偷偷倒在墙角的痰盂里。
盛夫人却不太清楚这中间的种种,只当东瑗是真的病了,亲自由二奶奶和康妈妈扶着,过来看东瑗。
“药吃过来?”她拉着东瑗的手问。
东瑗忙说吃过了。
“今日来的是哪位太医?”盛夫人又问。
东瑗记得那位太医姓秦。就告诉了盛夫人。盛夫人好似认识不少太医。就笑着道:“他们府上几代行医,好脉象。好医德,我也信他…”
东瑗总觉得,这个年代贵族女人隔着帘子看病,根本看不出什么。中医的望闻问切,隔着帘子只能做到问和切,能有几分真切?不过是对太医的信任,加上并不是很严重,心里暗示,才痊愈的。
就像盛夫人这样,信哪个太医,就觉得哪个太医医术了解。
其他太医的医术未必差。
只是有了个信任在里头,自己心里暗示,好得更快,也就更加信了。
东瑗笑了笑:“吃了药,我也感觉好多了。娘不用担心。”
盛夫人欣慰拍了拍她的手。
二奶奶也叮嘱东瑗好好养病。
看着东瑗病了,盛夫人有些头疼。她既担心东瑗,又记挂着府里过年的事。找了管事的婆子们一问,才知道东瑗把过年的种种都安排妥当,不需要盛夫人再去操心什么了。
盛夫人对东瑗办事更是满意。
等盛昌侯回了元阳阁,盛夫人就在他面前称赞东瑗办事得力:“…听说她病下了,我也着急。本就打算以后不让老二媳妇插手家里事,可阿瑗要是病了,我要自己管着,难免不让老二媳妇帮衬几分。哪里想到,我叫了管事的婆子们一问,才知道阿瑗早就办好了。不知道她这病,是不是累的,那孩子,性子也忒急…”
盛昌侯已经换了家常衣衫,乳娘把诚哥儿抱过来,他就把小胖孙子接在手里,举着他一上一下的,把诚哥儿喜得手舞足蹈,咯咯笑个不停。
盛昌侯心情就更加好了,听着盛夫人念叨东瑗,随口道:“倒不是性子急,她瞧着是个要强的。她今年才管家,头一次过年的礼节,若是办不好,总要被人说三道四…不过卖力把自己累的病了,也是个傻的。”
口里说东瑗是个傻的,语气里却没有厌恶。
盛夫人附和着说是。
诚哥儿欢喜的笑声,打断了盛昌侯和盛夫人的话。
今日诚哥儿特别高兴。
盛夫人就握住他的小手,问他:“诚哥儿怎么这样喜欢?”
诚哥儿咯咯笑。
盛昌侯就对盛夫人说:“这孩子,从来不见过他哭,将来定是个硬汉子。是咱们盛家的种!”
盛昌侯是武将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