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公的儿子,那就是…“舅舅?”如意眨眨眼。绕了一圈,她还是她侄女。只不过,他的确不是“仲父”,而是“舅舅”,年轻的舅舅。
“所以,我们…”仍旧是要下地狱的罪犯,是不被伦理允许的叛逆者。
“我还是爱你。”如意望着他,轻轻宣布,美丽的眼睛里透着柔和的光。只不过又回到原点,她并没有损失什么。
——“如意,你睡了吗?”门外,忽然响起王尔德的喊声,接下来,就是一阵迫不及待的敲门声。
王尔德来了!这个事实把如意吓得像被冻僵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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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有话说!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他们是乱伦,他们就是乱伦,前面大家一定以为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吧?哈哈哈!
第十七章
弱袂萦春,修蛾写怨。秦筝宝柱频移雁。尊中绿醋意中人,花朝月夜长相见。
《踏莎行》 晏殊
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面容暗紫,汗湿的长发进贴自己的脸颊,手紧紧抓着两旁的被子,关节都泛白了。她大声惨叫着,双腿张开,鲜血混着早已破掉的羊水,浸透了床单,很显然是难产。秋音跪在那妇人的双腿之间,用推拿针灸催产,用两根银针插在女人的三阴交、合谷穴。
尉迟黛站在屋子角落,对于眼前的血腥画面有点害怕。屋子里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和四个女孩,最大的十几岁,最小的五六岁。这家一定很穷吧,不然为什么有人来讨债呢?
产道中露出了小孩的脚,这就是妇人难产的原因——胎位不正导致的难产。秋音目光专注,汗水布满额头,双手、前襟都沾满了血迹。尉迟黛看着秋音的脸,下意识地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慢慢走上前去,用手帕替他擦了擦头上的汗。
“谢谢。”秋音目不转睛地看着夫人的产道,吐出两个字。
秋音在妇人的至阴穴又用一阵,胎儿明显加速从产道中滑出。最终,一声微弱的啼哭响起,婴儿勉强活着出生了。难产的婴儿能活着出来,在那时已经是奇迹了。秋音动手清除婴儿口中的污物,直到婴儿的啼哭越来越响亮。
妇人的丈夫连忙凑上去,瞪着眼睛去看新生儿的生殖器,然后高兴地大叫——“是个男孩!”秋音听了,十分不高兴地停下手,望了一眼晕过去的妇人,厌恶地看着那个男人。
“是弟弟啊…”几个小女孩不知是高兴还是担忧,纷纷议论起来,“我们终于有弟弟了。”“妈妈不用再生宝宝了…”
四十多岁还要生孩子,就是因为这么原因吧——生一个男孩。尉迟黛摇摇头,见秋音用水洗着双手,一言不发,美丽的脸上写着少许疲惫,要知道,他已经在这里接生好几小时了。忽然,她发现秋音在向她招手,好像要她做什么。做什么?哦,是叫她把布包里的衣服拿给他吧…尉迟黛取了件衣服给他,他把脏衣服脱掉,换上干净的白衣服,又变成一个遗世独立的仙人般美男子。
“你是北顾的亲戚?我好像在他那里见过你。”秋音收拾着东西,像要离开。
“嗯。”尉迟黛问道:“你要走吗?”
“哦,医生,请您留下住一晚吧。”男主人抱着新生儿,乐呵呵的,“这附近没有旅店。”
尉迟黛刚想说什么,几个小女孩围上来拉着她的衣服,对她合身的骑马装好奇得不得了,等她再抬起头,秋音竟然不见了!只见男主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敞开的窗户,看来是不了解秋音不爱从正门出入的怪癖。尉迟黛愣愣地望着秋音换下来的血衣,半晌才回过神,咬着牙道:“居然又让他跑了…”她按着收回来的最后一分请帖,觉得今天与秋音的见面真是最大的讽刺。
至今,我们的秋音还不知道他的未婚妻就是这个女孩,知道了恐怕只会让他逃得更快。
“如意,你在做什么?!我叫你把门打开!”王尔德把门捶得震山响,仿佛下一秒他就会破门而入。
“怎、怎么办…”如意眼前一片空白,胸腔中的空气都要被抽光了。王尔德性情暴虐,以前虽然也一直得罪他,可那毕竟知识言语的冲撞,要是他真的冲进来发现自己和北顾这么晚还呆在一起,一定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更何况北顾的衣服都还没有穿上,只围了一条被单。现在穿上也来不及了呀…
“别急…”北顾压低声音说。虽然他也没有这么早就被发现的心理准备,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已经让他做了最坏的打算。
“要不,你先躲起来吧?”如意东张西望,衣橱?床底?
“躲?”他的字典中还没出现过这个字——光着身子躲在衣橱里,他还真成了陪有夫之妇睡觉的小白脸了!
如意望着他一脸惊异的表情,真是又好笑又好怕。“算了!”她握着拳头,扑到北顾怀里,“就让他进来看见这样的我们吧!大不了像妈妈一样去私奔,是死是活都看老天的。”
忽然,敲门声停了。要准备撞门了吗?如意闭起眼,像待宰的兔子一样等待那一刻的到来,她甚至可以想像王尔德看见这一幕之后的样子。可是她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北顾的心跳,这样就够了。她是个小女人,不想要权力,也不想要金钱,她只想和自己心爱的男人呆一会儿,特别是现在,她好久没见他了,自私地抛开国家荣誉,只想多看他一眼。
“你…你…”整个蛋糕从王尔德脸上掉下来,他满脸都是白色、绿色、红色的奶油,嘴里还有一大口甜死人的奶油。说实话,远看还有点像圣诞老公公。话都说不清楚的他,瞪大双眼看着把蛋糕盖在他脸上的格陵兰。
“殿下您太过分了!”在王尔德赶来如意房间的时候,她冲到北顾房间看了,里面没人,想想如意对北顾到来的不寻常表现,她判断出他们俩一定不寻常。于是她马上来到这里,一看见正在砸门的王尔德,就把手中的蛋糕盖在他脸上。“我跟你说过,如意小姐已经睡了,您为什么一定要把她吵起来呢?”
“你懂什么?!”王尔德吐掉口中的奶油,一把掐住格陵兰的脖子,眼神凶狠得像一只捉住猎物的狮子,“竟敢把蛋糕盖在我脸上?!真后悔留你不死,我当初就该杀了你!”他讨厌蛋糕!叫她去做蛋糕只是想看见她送蛋糕来时痛苦的表情。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一点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格陵兰被他掐得喘不过气,眼泪都逼出来了,“我想提醒你…你再这么霸道,再没人会真心待你…”
“你是在为你自己找借口,是你背叛我的,我没逼你!你这贱女人,竟然还敢教育我?!”王尔德收紧手指,残忍地无视她痛苦的表情,“我要什么狗屁真心,真心有用的话,还要法律做什么!跟我讲真心?当初我不真心吗?谁敢说我当初不是真心对你!可是你呢?你怎么对我的?!”
格陵兰离死亡就差一小步的时候,居然回忆起他们之间有关于蛋糕的故事了。
十五岁的王尔德站在宫门外迎接一身优雅小礼服的格陵兰,格陵兰对他行个礼,然后摇摇手中的大盒子,“我带了蛋糕来哦。”
“唔,我不喜欢吃甜的…”王尔德牵起她的手,往宫里走去。
“可是,是我做的呢…”格陵兰有点失望地看着手中的盒子,嘟嘟嘴。
“那我吃。”王尔德笑着吻吻她的额头。格陵兰想,那时候的他真是温柔,一张脸虽然很稚气,但是却有很深的魅力,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吃蛋糕的时候,王尔德故意把奶油抹在她脸上,又说要帮她擦。至于用什么东西擦,那当然是——舌头。于是,他们的第一次就有了,很疼,却很幸福。
眯着眼,从眼皮的缝隙中望着凶狠的他,再不见往日的温柔,怪谁呢?她自找的。如今,她阻止他进如意的房间,不是因为想帮助如意,而是因为不想他发现如意与北顾也许存在的那层关系,他一定又觉得被背叛了——格陵兰觉得,也许他现在爱着如意。
她喘不过气,好难受,她要死了…
“你早就该死。”王尔德咬呀重复,用袖子抹掉脸上的奶油。
我早就该死…格陵兰回味着他的话,感觉到一片赤红的血迹在她脑中扩散开来。她抽搐几下,无力地垂下头,原本紧紧抓着他的大掌的手也无力地垂在腿旁。
她死了?王尔德蓦地收回手,看着她毫无知觉地摊在地上。她死掉了?他杀了她?!“格陵兰!你给我醒来!”他跪在她身边,猛力摇晃她的身子,“混蛋!我不允许你死!你还不能死!”绝不能让她这么简单就死了!他的目光落在被他掐得青紫的纤细脖颈上,感觉被针刺到的疼痛。“给我撑着点,要是敢死掉,我就鞭尸!”他低吼,横抱起她冲向医生的住所。
王尔德在外面的大吼大叫,如意听得一清二楚。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是,王尔德好像已经走了。“格陵兰救了我们…”她低语。
“格陵兰?”北顾重复她口中的名字。
如意感觉到一点危险的气息,连忙用恳求的目光望着北顾,“你不要伤害她!她已经很可怜了!我保证,即使知道我们的事,她也不会告诉别人的,请你不要像上次对长孙庆一样对格陵兰!”
“你把我当杀人狂吗?”北顾敲敲她的脑门,站起身道,“现在我必须离开了,明天见好吗?”
“好!”如意乖乖点头。
破天荒的,如意睡到快中午才起床。睁开天,看见外面阴沉沉的天空,还以为时间很早。腰酸背痛,这是彻夜欢爱的下场。如意害羞地吐吐舌头,起床穿好衣服。格陵兰怎么不进来叫她呢?难道真的发生什么事了不成?
这么想着,如意梳洗一番,碰见一个女仆,就问格陵兰去哪里了。谁知道那个女仆居然回答说:“格陵兰昨天晚上得罪了王储殿下,现在恐怕已经死了。”
“死了?!”如意的脸“唰”地白了,意识到自己昨天犯了多大的错,居然连累了格陵兰!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把蛋糕盖在王储殿下脸上,然后,她就被殿下杀掉了。”
“王尔德杀了格陵兰?!”如意更加惊异,王尔德怎么忍心下手?他不是喜欢她吗?“这不可能,格陵兰就这么被杀了?”
“再胡说八道,我连你一起杀掉。”身后传来一个低沉得不能再低沉的声音,王尔德出现在如意身后,眼中布着几条血丝。
“你杀了她?!”如意转过身,惊恐地拉着王尔德的袖子。而那个女仆则偷偷溜走了。
王尔德用力把如意按在墙上,然后双手撑在她两旁,把她困在自己臂弯里,如意吃痛地轻叫一声,一抬眼就与他瞪大的眼睛对上,吓了一大跳。“为什么不开门?!他欺近质问道。
“我已经睡了…没有听见…”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是没有听见,还是不想开?”
“都、都有…”
“也就是说,你听见了,假装没听见,然后不给我开门——”好想掐死她!
“我都睡着了,不想下去…”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格陵兰的情况?
如意听他这么说,马上点头,“是、是,你快告诉我!”
“如果我说她死了,你会对你昨天的行为反省吗?我不知道你究竟在里面做什么事,使她宁愿得罪我,也要帮你隐瞒。”
“我没有做什么事…”如意的声音小了下去,她自私吗?就因为格陵兰死了,她就要说昨晚自己干了什么事?她要说吗?“她真的…死了?”格陵兰会讨厌她的。
“她没死。”王尔德托起她的下巴,“我开门见山地问你,你跟你的仲父,到底什么关系?他真的是你仲父吗?”
“你为什么这么问?”她昨天才知道自己不是爸爸的孩子,他怎么今天就问了?格陵兰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我怀疑,不行吗?”
“他是我仲父,不要怀疑。”
“你喜欢的男人就是他?”王尔德还是很不相信。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她昨天表现得太突出吗?
“见到两位这么恩爱,我真的很欣慰。”不远处,北顾面带微笑。
“啊,仲父。”如意想推开王尔德,可是又想起他刚才问的那些话,发现这种行为好像不太妥当,她勾住王尔德的手臂,说道:“早安。”
“早安?”北顾轻笑起来,“应该说‘午安’哦。”
“对了,轩辕阁下。”王尔德占有性地把如意揽进怀里,“我有一件事,想当面问问你。”
他该不是要当着北顾的面,问“你们是不是亲戚”吧?或许直接问“你昨天晚上在哪里”?太疯狂了,到时候叫北顾怎么回答!如意盯着王尔德的嘴,看他下一句会问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不过,仲父的秦丹话讲得真好,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学的。
“请说。”北顾走上前来。
“关于如意将要成为王妃的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王妃?”北顾看向如意,她的腰被王尔德紧紧抱着,但很显然身体极为僵硬,看来是很不习惯。他顿了一下,问道:“成为王储正妃的理由呢?”
“没有理由。”他不能让任何一个女人从自己身边逃掉,这就是理由。如果如意一开始就顺从他,那么他很有可能另寻他人。正是控制欲没有在如意身上实现,他才会想栓住她,绝不让她跟其他男人跑掉。他抱紧如意,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她要求当王妃,我答应了。”
“我没有要求,是你问我的!”如意慌忙叫道。
“你答应了,不是吗?”王尔德挑挑眉,很无辜地回答。
“我…”无话可说,她的确答应了。如意闭上嘴,无助地垂着头。
北顾目光一凛,“既然这样,我没有意见。”
“仲父!”如意几乎要向北顾冲去,无奈一双铁臂将她缚住。“你放开我!”她拍打王尔德的手,急于离开他的钳制。
“不放。”王尔德居然狠狠吻住她的唇。
北顾别过头。
这个混蛋!如意咬了他的舌头,尝到着鲜血的味道,以为他会推开自己,可是他强悍地继续入侵她的口,几滴血无法将他赶走。在外人看来,他们像是正在打情骂俏的情侣,可是,如意此时几乎要吓破胆,她害怕极了,怕北顾误会,怕他不再理她。王尔德吻完之后,才将她放开。她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哭着跑走了。
“我们秦丹人都是如此热情,你不会介意吧?”王尔德满不在乎地蹭蹭自己的脸,“她总像一只小野猫,动不动就用爪子抓我。”
北顾望着他,一言不发。
“我们的婚礼很快举行,按秦丹的习俗,新娘要由长辈牵着走向新郎。她在这里没有其他亲戚,既然你来了,就请扮演长辈的角色,将她带到我面前,把她的手交给我。”王尔德虽然猜不透对方的面无表情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将刚才没有说的话讲完。
扮演长辈的角色…这句话很值得深究。
“她哭了,没关系吗…”北顾深邃的眼睛朝如意跑走的方向望去,“这样你都不在意,为什么要跟她结婚?”
“你说什么?”王尔德愣了一下。
“婚礼的具体时间?”北顾的目光移回王尔德。
王尔德又是一愣,“定在…定在五天之后。”
“还有五天…”北顾伸出五个指头。
“轩辕阁下,我想了解一下,如意的过去。”王尔德趋前一步。
北顾勾勾唇角,抬头直视他,“母亲为‘国内第一美人’慕容香,父亲是我的哥哥轩辕南征,有一个弟弟轩辕鸿,目前十六有余。不幸于十二岁丧父,寄住我家。”
“你们之间没有什么故事吗?”王尔德拔高音调问。
“你想听什么故事?”
“我听她说,她在你们国家有个喜欢的男人,你可知道是谁?”
“对于王储殿下的宽大胸怀,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深深的笑意浮现,“女孩子的事,做长辈的怎能随便过问。”
“这么说你不知道?”王尔德很是不爽。是不敢说出来吧?
北顾耸耸肩,不置可否。
第十八章
宿妆惆怅倚高阁,千里云影薄。草初齐,花又落,燕双双。 《酒泉子》 温庭筠
如意坐在白色的病床旁边,刚哭过的眼睛里还有泪水的湿润,微微上翘的长睫上还挂着小泪珠,默默看着脖子上缠着绷带的格陵兰,空气上散发着一股药味,绷带上也透出些药膏来。如意沉默许久后,向格陵兰道歉。
“你这次的确做错了…”平躺着的格陵兰望着天花板。
“我知道,我不该连累你,对不起,真的…”她能想像盛怒的王尔德是如何粗暴地掐着格陵兰的脖子,再用一点力,格陵兰恐怕当场就被掐死。
“我没有关系,我想说的是…”格陵兰忽然停下自己想说的话,又起一句,“你当时在里面做什么?”
如意吸口气,咬咬下唇,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和仲父…在一起。”
“是他吗?”格陵兰困难地偏头看她,确认道,“你喜欢的那个男人…是你的仲父?”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虽然有心理准备,可是她还是有点惊讶,“他是你父亲的弟弟啊,你们怎么可以…”她想起自己在雨情门前听到的关于如意和北顾可能不是亲戚的话,于是问道:“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对不对?”这次得到的回答的否定的,如意说他们有血缘关系。格陵兰彻底呆住了,好半天说不出话。
“没有人会接受我们这样的关系,我知道。”如意很释然。
“他也喜欢你?”格陵兰疑惑地问。
北顾从没有说过喜欢她…如意自己也很迷茫,她一直以为,只要她喜欢他就够了,并没有追究北顾的感想。他喜欢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