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著雨依言坐了过去,萱夫人伸手,将花著雨头上的发髻解开,长发沿着挺秀的脊背逶迤而下,在灯下闪耀着墨玉般的光泽。萱夫人拿出梳子,小心翼翼地替花著雨梳理着。
对于萱夫人今夜这反常的举动,花著雨只是不动声色地承受着,心底却是极其疑惑的。
萱夫人将花著雨的一头秀发梳理通顺,放下手中梳子,眼圈微红道:“小雨,这些日子,受了很多苦吧,”
花著雨勾唇笑了笑,忽然伸手将萱夫人的手笼到了自己的袖子里,微笑着说道:“师傅,你的手怎么这么冰,我给你笼笼!”
萱夫人冰凉的手被花著雨的温暖的手握住,顿时有些僵,过了片刻,感觉到花著雨手中的暖意顺着手掌笼了过来,一颗心顿时像要被融化了一般。当年,就是她这双手,差点将眼前这个笑靥如花的少女扼死的。
“小雨,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你肯定有些疑惑,对吧?”萱夫人缓缓问道:“有些事情,花穆肯定没有告诉你。”
萱夫人慢慢从床榻上站起身来,“小雨,你知道前朝默国吗?”
“默国?”花著雨凝眉。
关于前朝默国,她知道的并不算多。因为但凡一个朝代的更替,都是将前朝的一切消息封闭,留下的都只是前朝如何如何败落腐化,而本朝开国皇帝又是怎样的英武。前朝默国,最后一个皇帝广帝崔夜,据说,他是一个懦弱的人,并不适合当帝王。原本,默国的江山传到他手上,就已经腐朽了,而一个懦弱的皇帝又如何撑得起残骸的江山。所以,各地藩王纷纷领兵起义。万民顿时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而炎帝的雷霆骑和前谢皇后的风云骑却是当时最为敏锐的两只军队。后来,炎帝和谢皇后互生情愫,两人的军队合二为一,军队实力大增。几年后,他们终于反入皇朝,将默国推翻。广帝在叛军入宫前,将他的寝殿点燃,自缢而亡。随他而去的,还有他身怀六甲的皇后。
萱夫人忽然提到了默国,莫非…
“小雨,我们都是默国人!”萱夫人凝视着花著雨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当年,都说默国皇后也死于大火,其实不然,死去的不过是一个替身。花穆是当时皇上的一个暗卫,而我,是皇后的一个侍女。我和花穆一起保护着皇后从皇宫中逃了出来,自此颠沛流离。后来,花穆也参加到了炎帝的义军之中,帮助炎帝打败了其他义军,立了赫赫战功。自此后,他被封将拜侯,其实,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是默国的江山。”
花著雨慢慢抽了一口气,她记起,在皇甫无双的寝殿中,花穆指着皇甫无双道:“只有皇甫无双才配得上坐这把龙椅,因为,他不姓皇甫!”
“这么说,皇甫无双他姓崔?他是默国皇帝的后裔?”花著雨凝眸问道,“我爹爹助他登基为帝,只是为了要这个天下再度姓崔?这么说,我这些年,也都是为了默国的江山而活?”
“是!每一个幸存下来的默国人都是为了光复默国的江山而活,我是,花穆是,太子是,你是,孤儿军中所有的孤儿也都是。”萱夫人定定说道,唇角原本那温柔的笑意早已不见任何踪影。
“孤儿军?也都是默国人?”花著雨心头猛然一滞。
“不错,若非当年的战乱,你以为哪里会有这么多的孤儿!”萱夫人咬牙说道,美丽的脸上隐隐透着一丝狰狞。她憎恨这个南朝,然而,却迟迟没有雪恨的机会,所有的仇恨都深深地埋在心底,时间长了竟然蚀出一个洞。说话,睡觉都能感受到当年的血雨腥风,凡尘中没有任何物事能将这个洞堵住。
“那,那默国的皇后,在哪里?”花著雨抬眸问道。
“她…”萱夫人微微一顿,跳跃的烛光映亮了她突然苍白的脸,“她早就死了,在生下太子后,便已经香消玉殒了。”
花著雨不再言语,她望着萱夫人的背影,忽然感觉到她的背影是那么的凄凉。
或许,是因为没有在默国生存过,花著雨对于国破家亡,并没有切身的感受,可是,她却是上过战场的。战场上,你死我活,战败的国家,百姓惨遭杀戮,遭受流离失所,这些她都是亲见过的。她可以感受到萱夫人心中的苦痛和愤恨。只是,她没想到,隔了这多年,这种苦痛和愤恨依然这么强烈。
“那,斗千金为何会一直寻找我,他说,你会告诉我的!”花著雨不解地问道。前朝默国的王国,和东燕又有什么关系。
萱夫人轻轻叹息道:“因为你是他的表妹!”
“你是说,我的母亲和他的母亲,是姐妹?”花著雨疑惑地问道,至今,她连自己的母亲是谁,名讳是什么,都不知晓。花穆从未和她提起过她的母亲,也不许她问起。
萱夫人转过头来,脸上的凄风冷雨渐渐退去,化作了春风般的笑意,她温柔地看着花著雨,“小雨,你如果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你会…恨她吗?”
花著雨阖住清眸,长长睫毛掩住了眸中的凄凉,唇角却浮起一丝淡淡地苍白的笑意。
恨吗?
她摇了摇头,或许曾经是恨过。恨她为何生下她便弃她而去,去了另一个世界也好,远走了也好,她都恨她丢下了她。
可是,那是曾经的她。现在她并不恨。她只是渴望,母爱的温暖。可若是今生注定没有,她一个人也会好好地活。
“我,便是你的母亲!”萱夫人定定说道。
花著雨呆住。
过了好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或许是她听过的,最可笑的笑话了。
“你不要笑,这是真的。当年,我在青楼做青倌,曾经受了一些刺激,有一阵子,人其实是很糊涂的。忘记了很多的事情,就连自己曾经有个女儿都忘记了。所以…我从来都没有照顾过你。”萱夫人转首对花著雨缓缓说道,声音中暗含着一丝颤意。
“那我的父亲是谁、不会是花穆吧?”默国皇后的侍女和默国皇上的暗卫,这倒是有可能的。
“不是!”萱夫人郑重地说道。
“那他是谁?”花著雨缓缓问道。
第145章
“那他是谁?”花著雨缓缓问道。
“这个,你就别问了,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以后,你会知道的。”萱夫人凝眉说道。伸手拿过放在几案一侧的梳子,继续为她梳头,就像她真的是她的孩子一样。可花著雨对这突如其来的母爱感觉到非常的不自在,更不自在的还有萱夫人身上的香气,很淡,却很魔魅地往她鼻孔里钻。她蹙了蹙眉,伸手从萱夫人手中接过梳子,淡淡道:“我自己来吧!”
萱夫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小雨,天不早了,你先歇着吧?”她轻移莲步慢慢地从屋内走了出去,并轻轻地为她关上了门。
花著雨躺在床榻上,星光透过薄薄的罗帐照进来,映在她的脸庞上,纤长的睫毛在她脸庞上投下幽淡的暗影。对于萱夫人所讲的,她不知道自己应该相信还是不相信,心中有些烦乱。
明日起来,这个南朝皇帝的宝座,应该就已经易主了。那个传言中的皇甫无襄,是不是真的还活着?花穆和皇甫无双应该已经安然逃走了,她知道,以他们的能力,肯定早已经不在禹都了。
这一夜,花著雨睡得并不安稳,一大早便早早起身洗漱。斗千金倒是心细的很,考虑的很周到,屋内的柜橱里早已备好了数件衣裙。花著雨挑了一件海棠色广袖长裙,漫步走了出去。康和平正站在廊下,似乎已经等了她很久,看到她袅袅婷婷从屋内出来,有些愣然,一直到她走到他们面前,他们才回过神来。
“平,禹都现在情况怎么样?昨夜你们可打探到什么?”花著雨凝眉问道,昨夜,她让平去联络了康,探查一下禹都的情况。
平缓缓道:“将军,帝都现在都在传言,侯爷挟持太上皇炎帝,蛊惑宏帝皇甫无双,意图篡位,夺得南朝江山。最后事败,挟持了宏帝和康帝,逃出了禹都!”
花著雨蹙眉,心中一阵难言的感觉。无论这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终究是没有言明皇甫无双非皇室之后这个秘密。这涉及到皇家的尊严,所以,就变成了花穆将皇甫无双劫持走了。不过,令她有一点意外的是,皇甫无伤也被花穆带走了?
“昨晚据说是皇甫无襄带领风云骑攻破禹都的,皇甫无襄,可真有此人?”花著雨凝声问道。
“是!”康低低说道,“属下昨晚已经打听清楚了,这次率领风云骑的,确实是皇甫无襄。”
“可打听到月氏国小王子是谁?”花著雨眯眼问道。“
平摇摇头道:“没有!”
花著雨心内一阵失落,忽然下定决心道:“我们出去走一走!”她对平和泰说完,便转身欲走,迎面却便看到斗千金快步走了出来,看到花著雨长裙曳地,衣带当风地站在那里,他立刻双眸发亮,唇角牵出一抹赞赏的笑意,“果然不愧是本王的王妃!”
花著雨扬眉道:“是王妃,还是妹妹呢?”
斗千金意味深长地低声叹息,黑幽幽的桃花眼中有股幽亮的光芒在微微跳动,戏谑地说道:“哎,看来姨娘将双眸都告诉你了。如何?难道妹妹就不能做王妃,又不是亲妹妹!”
花著雨静静瞥了他一眼,勾唇道:“难道你还缺王妃?”她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意,其实花著雨心中已经有些黯淡,原来,她真的是他的表妹。
“你既然一早知道我是你表妹,为何现在才来告诉我?”花著雨问道。
斗千金懊恼地笑道:“我知悉赢疏邪是你,就立刻去寻你。后来打听到你去了北朝。又无意从萧胤口中知悉你就是赢疏邪,就知道是你了。可惜,我没见过你的容貌,自从你逃婚了,就再找不到你了。去岁,在南朝,我可是追了那个搜寻了那个假的赢疏邪好久啊,谁知道,真的你却上了战场,谁又知道,你摇身一变成了太监!哎,不过现在找到你也不算晚,怎样,漫漫长夜,该考虑的事情,你应该考虑好了吧,随我到东燕吧!”
“我暂时不会去的,有些事情,我还没弄清楚!”花著雨拂了拂衣袖,映着初生的朝阳,淡淡说道。
“真的不去?”斗千金倒好似料到她会如此回答,并没有多少惊讶,只不过,语气里隐有些失落。
“不去!”花著雨斩钉截铁地撂下这句话,便沿着青石路向前院走去。
“小雨,你做什么去?”斗千金在后面紧走两步,跟上了她的步伐,笑吟吟地问道。
花著雨一袭广袖裙裳,青丝如云,逶迤而去。康和平不徐不疾地跟随在她身后。到了大门口,却发现大门外站着几排甲胄鲜明的风云骑兵士,看样子,斗千金的府邸在昨晚已经被包围了。
斗千金无奈地摊了摊手,道:“我就说,让你走慢点,出不去的!”
其中一个年轻将领上前拱手道:“请恕我们无法做到,我们主子吩咐了,您暂时不能从这里出去!”
花著雨蹙眉,立刻便知悉这是谁下的命令了,她冷然道:“我正要见月氏国小王子,你们带我去。”泰还在他们手中,无论如何也得把泰救回来。
几个兵士面面相觑,最后颔首道:“好!”显然之前也得了命令,如若要见他们的主子,才可以离开这里。
一辆朱红马车驶了过来,花著雨弯腰进了马车,斗千金和康,平骑着马,几队风云骑的兵士前后包围着她们,向前而去。马车行驶了几道街,到了月氏国的驿馆。
花著雨下来马车,步行着向前走去。转过曲折回廊,乍一抬头,只见眼前不远处的屋宇廊下,纳兰王子卓然而立。
一袭黑衣猎猎飞舞,修长身形临风负手而立。脸上的面具映着日光,闪耀着冷锐的光芒。看到一行人逶迤而来,他的唇角轻轻勾了勾,似乎是在笑。
“真没想到,你竟然来了。”他饶有兴味地说道。
花著雨踏着不徐不疾的脚步,慢慢走到了他面前,抬眸静静凝视着他,看到他面具下的黑眸犹如一潭深水。她不可自抑地屏住了呼吸,一颗心不可控制地急速跳动着。
昨夜,花著雨将遇到月氏国小王子的事情,前前后后的想了一遍,她的怀疑已经变成了笃定。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还没人会这样的对待她,在她跌下地道,被人砍去时,去为她挡住那一刀。在她要离开时,拼命地追赶她。
“我来,只是想知道,阁下是不是我认为的他?”花著雨一字一句缓缓说道,唇角还挂着淡淡地笑意。就在那个“他”刚一出口,她已经出手了。
右手的袖子里面如同飓风涌动,突地鼓胀起来。当她朝着他抬起手来时,就好似在他面前展开了一个馨香的黑洞,纳兰王子立刻感觉到不妙,慌忙向后退去。花著雨知悉他昨夜受了伤,现在内力不可能那么快恢复,所以,这一次,她是发誓要将他脸上的面具摘下来的。
纳兰王子伸臂去挡,两人在廊下展开一场酣战,最后,胳膊向前微探,就好似突然长了半尺,雪白纤细的手指从袖中伸出,向着他脸上抓去。
纳兰王子躲闪不及,脸上金色的面具便被花著雨揭了下来。眼前顿时一亮,一张脸出现在眼前,白肌墨眸,长睫浓密。
这张脸很俊美,也很熟悉,然而,却不是他!
花著雨的心忽然一滞,失望好似一阵冷风,吹过她空洞的心田。
“你…是谁?”花著雨抓着他的面具,冷冷问道。
月魄唇角微微上弯,鬓边的一缕发丝掠过他优美的眉眼,拂过颊边,带给人一种魅惑难言的风情。
“我是纳兰雪!月氏国小王子!我的面具该还给我了吧。”他挑眉说道。
“你是纳兰雪,可我记得,你是纳兰雪的随从!”花著雨冷声问道,“当你是随从时,那个纳兰雪又是谁?”
“我就知道你是找他,随我来吧!”纳兰雪拍了拍袖子,伸手将花著雨手中的面具接了过来,重新带到了脸上,遮住了那张耀眼的面容。
一行人随了纳兰雪,乘了马车到了皇宫内。马车一直行到了一处宫殿前,才停了下来。这处宫殿,名“舜华”宫,以前,这处宫殿一直是封着的。襄在宫内做了许久太监,也不曾到过此处。
朱红色的大门在眼前 打开,花著雨尾随着纳兰雪缓步沿着台阶走了上去。风卷起她的发丝,无声地翻飞着,就好似人世间摒弃不了的纠缠。
入眼处,是一处长长的九曲回廊,一直蜿蜒到宫殿的最深处。她沿着回廊,慢慢地走了过去。眼前,翠嶂层叠,飞泓流泻。这里景致很美,只是,似乎尘封了很久,荒芜了很久,一切景致,都好似蒙上了一层轻纱薄雾。
穿过九曲长廊,走到了宫殿的廊下,只见数个内侍在廊下侍立着,殿门打开,宫女和内侍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第146章
花著雨站在店门口,一张脸苍白的近乎透明,心在胸腔内狂乱地跳动着。她说要找之前假扮纳兰雪的人,纳兰雪便带她来见。或许,前一瞬,她心头还不能确定那个人就是他,然而,此时,站在店门口,她却已经不再有任何怀疑了。
因为她看到铜手站在殿门口一侧。
铜手是他的侍卫。
那么,毫无疑问,里面的人就是他了。
他就在里面!
他就在里面!
…
他那无比清晰的面容瞬间好似烈火一般灼烫过心头,牵扯出撕心裂肺的狂喜,他没死。
“小王子,主子还未曾醒来,太医吩咐过,这段日子不能打扰他!”铜手大步走上前来,压低了声音说道。
纳兰雪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低低说道:“我知道,”昨夜本就是纳兰雪将他带回来的,他的情况他很清楚,“他根本就不应该用内力的,这一次,损伤了全身的脉络,就连五脏六腑都受了损,恐怕还得养段时日了。我带个人进去看一下,或许对他养伤是有好处的。”
花著雨听到两人的对话,一瞬间,心头方升起的那丝喜悦,转瞬化作飞烟,唯有她此时此刻的念及,是那样强烈。
她抬足踏上台阶,铜手却拦住她道:“王子,怎么能随意让人进去呢!你…”铜手似乎此时才注意到花著雨的模样,他指着花著雨的脸,似乎是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他闭上眼睛,再次张开,双眸几乎瞪成了铜铃,双唇抖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是…你是元宝,元短袖?”
“不错!”花著雨淡淡开口,清眸冷冷扫过铜手呆滞的脸,从他身侧拾阶而上。
一入殿,鼻尖内便充斥着安息沉香的味道,但这味道却也掩不住殿内那汤药浓重的苦涩之味,花著雨闻到这样的味道,脑中瞬间有些空白,脚步也越来越沉重。她疾步走过,大殿内打磨的光光可鉴人的地砖上,清晰地照映出她纤细飘逸的身影。
她站在内室的门前,有一瞬,有些不敢掀开帘子。
她还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是她将匕首刺入到他的胸膛,他说,他爱她,但也要永远忘记她。
那是,她听到这句话,以为他说的忘掉,就是他的离世,他离开了人世,自然就忘掉了尘世的一切。可是,现在想来,他那时说的忘记,是不是打算真的要忘记她了。
如今,他死而复生,从曾经的叛国左相,摇身一变成为了天朝贵胄,炎帝的大皇子,皇甫无襄。
她,却从太监,变成了女子,还是和他有着国恨家仇的前朝人。
他和她将以怎样的方式面对彼此呢?
“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室内,突如其来的一道清音,打破了殿内的寂静。
花著雨心中一滞,缓缓伸手掀开了帘子
内殿的光线极是昏暗,窗子都被帘幕重重掩住,但纵是如此,花著雨的目光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他。他静静躺在床榻上,阖着眼睛,面颊苍白的近乎透明,只有比喻鼻翼轻轻翕动着,胸口轻缓地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花著雨一步一步朝他走去,每走一步,心就跳动的快一分,面上神色极是淡定,但是手心却已经出了汗。裙角无声地曳过地砖,仿佛流云委地。
她走到床榻前,缓缓地做了下来,俯下身,伸指轻轻抚上他的脸。苍白无血的唇,透明如白纸般的脸,深深纠结着的修眉,一点一点,静静地抚摸着昏睡中的他。
请不知其所,却一往情深,一颗心像是被钝器划过,钝钝地痛。
一直纤细的戴着玉镯的手腕忽然从斜里伸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将她从他的脸上强行地拉开。
花著雨抬起水雾氤氲的眸,这才看到殿内,原本是有好几个宫女的,只不过,她一进屋,眼里便只有他,根本就无暇去顾及别人。而拉开她的手的人并非是宫女,而是温婉。她正站在床榻一侧,云鬟如雾,斜簪着一只玉钏,人如雪树堆花,及其美丽。只是,脸上神色有些清冷,不过,唇角却是带着一丝淡淡的说不出意味的笑意。花著雨这才想起,方才说话让她进来的,便是温婉的声音。
能在此时此刻见到温婉,花著雨原本应该惊讶的,但是很奇怪地,她竟丝毫没有惊讶,或许,是已经习惯了温婉总是以令人惊异的方式出现吧!
“他现在不能被打扰,如果没事,你就先出去吧,我要喂药了!”温婉淡淡说道,转身从身侧的桌案上端起一碗药,用勺子轻轻搅拌着。
自从,在假太监之事上,温婉刻意针对她后,花著雨就曾猜测,温婉,或许是姬凤离的人。当时,她或许也是和三公主皇甫嫣一样,以为他们的假死计划被她破坏了,从而害得姬凤离身死。所以才恨不得置她于死地。到了今日,这个猜测,终于证实了。
花著雨从床榻上站起身来,清声道:“我来喂吧!”
“不用了!”温婉客气地说道,朝着花著雨浅浅一笑,“我来吧,他伤得很重,一两日恐怕好不起来,照顾他,是我们的本分。纳兰,你带她出去吧,虽然主子尽力想留下她,可是,她的身份可是不易留在宫中的。”
花著雨淡淡笑了笑,原来,她的身份,温婉竟然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