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琏二奶奶出事了!”春荷快速说道,“刚才逛小花园时不小心滑了一跤,早产了!”
林江月皱眉,她记得今日顾家举家去春茂侯府给侯府老太君庆生了,能拿事的人根本没一个人在家,本来她也是要去的,她不想去凑这些热闹,找借口推掉了,结果却偏偏遇到了这样的事,这未免也太巧了,让她不得不警惕起来:“叫大夫了么?”
“已经叫了,稳婆也叫来了。”春荷解释道,“已经派人出去请二太太回来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琅大奶奶可出门?”林江月问了最关键的问题,而春荷的回答没有让她意外,小宋氏因为要装病的缘故,没出门,妯娌出了事,她自然责无旁贷,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小宋氏之前要去庄子,一是为给顾宗琅治病打掩护,二就是为了避开陈氏这档事,没想到竟然躲不过。
这事巧合得过分,林江月压下心中的猜测,简单梳洗后直奔顾宗琏的院子,一进去,不意外地听到耳房内陈氏忍耐的叫痛声,而小宋氏正皱着眉头,如临大敌地站在门口,见到她,小宋氏先是一愣,快步走过来,低声道:“你来这浑水做什么?赶紧回去,已经请大夫了。”
“今天就你我在家,想不趟也难了。”林江月说道,如果这不是一场意外,那她面对的就是两种情况,要么陈氏顺利产子,大家虚惊一场,要么陈氏遭遇不幸,那她和小宋氏有可能会背黑锅,不管怎么看,她和小宋氏都处于被动的地位,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她主动来了,她压住小宋氏想说的话,直接问道,“稳婆和大夫可来了?”
“大夫在偏房候着,稳婆有两个,一个是陈家送来的,一个是太太给准备的,都在里面伺候着。”小宋氏解释道。
“平香,沉香!”林江月话音一落,沉香和平香大步上前,推开门进去,小宋氏就听到里面一阵“你们是谁啊?你们要做什么,来人!来人!”的叫嚷,然后沉香和平香一人架着一个婆子出来。
小宋氏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女人生孩子犹如过鬼门关,一点儿也马虎不得,林江月怎么把稳婆都给弄出来了?
林江月也没解释,径自进了耳房,春娇春荷平香三人都跟着进去了,沉香则自发自地如同门神一般守在门口,两个稳婆想要进去,眼睛瞄到沉香腰间的佩剑,脚步又缩了回去。
“琅大奶奶,我们姑奶奶眼看就要生了,您却把我们架出来,这是何意?”陈家的稳婆立刻质问。
袁氏找的稳婆也开口道:“是呀,大奶奶,现在老太太和二太太都出门作客了,您可就是家里说话份量最重的人,现在二奶奶要生二房的长孙呢,你若是帮忙保下了这一胎,您就是给顾家立了大功劳了,以后就算您再在顾家有什么难事,家里的长辈也不忘记这份情义的。”
小宋氏被这话气得脑仁疼,这说话的什么话?且不说陈氏生的未必是男孙,这稳婆话里话外一直在怼她不得长辈欢心,不就是在戳她无生养么,这不像是劝架,反倒是在激她似的,想到这婆子的来头,她默默地忍了忍,解释道:“刚才进去的是林姑娘,她精通医术,先让她给二奶奶看看诊。”
陈家稳婆可不知道林江月,她反驳道:“就算那位姑娘医术再怎么精通,到底是未生育的姑娘家,哪里比得上我们这些婆子?大奶奶还是让这位姑娘让开,让老婆子赶紧进去吧。”
小宋氏看了看绷着脸的沉香,又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的两个婆子,觉得脑仁疼,她对木蓉使了个眼色,木蓉立刻带着几个丫鬟,半哄半压地将两个婆子推到旁边的偏房里去了。
小宋氏竖起耳朵往耳房里听了听,陈氏这会儿已经不叫了,安静得让她心里有些发毛——林江月究竟想做什么?是想让陈氏生下来,还是……她摇了摇脑袋,不敢再想象下去。
木蓉走过来,提醒道:“大奶奶,不少人过来打探呢,您看这事……”
小宋氏神色一凛,想到其中的关窍,立刻吩咐道:“去,把院门关起来,你去跟各院的管事嬷嬷说一声,管好自己院里的人,谁敢在这个时候给我出乱子,立刻提交发卖了!”
78、闹剧与阴谋1 ...
作者有话要说:自从工作后,淳于白天忙学习忙工作,下班还要照顾小苹果……唉,一直都没时间来更文,还没完结的文,淳于会慢慢挤出时间来写的,只是给不了大家更新保障,大家伙儿还是等完结再来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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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还能听到陈氏的吃痛声,后来竟一点儿声响也没有,小宋氏心急如焚,却又不敢闯进去看里面究竟什么情况,只能盼着林江月有什么妙计,又盼着袁氏等人快些回来,她能尽早把这个烫手山芋交出去,可事与愿违,侯府那边似乎出了什么岔子,大门紧闭,口信根本传不进去。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小宋氏心底升起一股战栗——怎么都湊一块儿去了?
好不容易,耳房里终于有了动静,春荷拿着方子出来去煎药,小宋氏心下一松,开了方子就好,立刻打发木蓉一道去,免得库房的人欺负春荷脸生,耽误正事。
不料木蓉二人费了不少功夫才把药端回来,小宋氏看两人面色,眉头一蹙,打发春荷先端药进去,才询问道:“怎么回事?”
木蓉低声道:“取药时出了点差错,要不是春荷眼尖,就拿错药了,好不容易煎好了,又给一个小丫头撞翻了,又得重煎……”
木蓉虽然轻描淡写,但小宋氏哪里不明白其中的道道?在这样危急关头,竟然还有人要给她使绊子,小宋氏几乎怒不可遏,但再怎么怒火攻心,她也知道轻重缓急,现在先顾着陈氏这头,旁的日后再算,她压低嗓子:“可打听出来?”
木蓉摇头,春荷只说是林姑娘吩咐,并不清楚那药方到底何用,小宋氏心里纠成一团乱麻,正要示意木蓉去敲门,门却突然开了,主仆二人立刻精神一振。
只见平香面无表情地走出来,瞟了她们一眼,道:“药已经给琏二奶奶用下了,姑娘吩咐了,在她出来之前,还得烦劳大奶奶继续守着门。”
“那二奶奶现下……”木蓉小心翼翼地问道。
“无需担忧。”平香平平地说出这两个字,对着小宋氏欠了欠身,脚下翻飞,翻墙从后墙走了,留下面面相觑的主仆二人。
小宋氏不免有些气恼,林江月为人随性也就罢了,怎么一个丫鬟也如此放肆?还没等她气消,院子外一阵喧吵,她眉头一蹙,语气里透着不耐:“怎么回事?”
秋叶立刻凑过来低声道:“袁嬷嬷在外面吵着要见奶奶您呢。”
袁嬷嬷打什么主意,小宋氏不必想也知道是什么,不是浑水摸鱼就是趁虚而入,她心里闪过一丝厌恶,也懒得去应付对方:“打发她回去!”
秋叶应诺,得意得朝木蓉看了一眼,快步往院门走去,可惜木蓉满腹心思,没理会她的挑衅。
“奶奶,一会儿陈家该来人了……”木蓉提醒道。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偏偏在只有她和林江月在家的时候,偏偏林江月前几日才因顾元玥的事显露了医术……这是想要一石二鸟呢!对方想要借着陈家这把刀子给她来个狠的……那也得看她乐不乐意!小宋氏面上冷凝,然后低声吩咐了木蓉几句话。
木蓉惊疑不定:“大奶奶,这恐怕……”
“快去!”小宋氏低喝。
木蓉看着小宋氏紧绷的脸色,不敢多言,匆忙离去。
小宋氏刚下了决心,秋叶就来禀报说陈家来人了,她心中一顿,陈家稳婆还关着,陈家那边就收到信了,不用想也知道是有人去通风报信了,今日之事就跟设好了套一般,一环套一环地往她头上套,就等着套死她呢,她越想越恨,吩咐秋叶去找大管家将陈家人拦下,拦下一时是一时。
秋叶想说什么,被小宋氏冷眼一盯,只得硬着头皮去找大管家。
陈家却一反软绵,强硬地闯进内院来,且来的都是女眷,大管事不怎么好拦着,人就闯进了内院来,好在小宋氏有先见之明,使了人守着门。
陈家女眷进不来,越发肯定小宋氏包藏祸心,当下怒火攻心,顾不上两家的交情,便站在院门外你一声我一声地骂起来,越骂越凶,小宋氏全当听不见。
偏袁嬷嬷不知怎么又冒出来,三句两句,明的暗的将小宋氏损了一顿,火上浇油,陈家女眷哪里还按耐得住,撸了袖子就冲进来,跟拦门的婆子混作一团,一片混乱。
小宋氏头痛欲裂,这都是个什么事啊,她揉了揉了额角,犹豫了片刻,对秋叶吩咐道:“去,敲门,问问林姑娘她……”
话音未落,院口的喧闹突然安静了,小宋氏警醒地往外望去,原本扭成一团的人一个一个朝两边分开,余氏和宋氏在丫鬟的搀扶下,一前一后走进来。
原本喊打喊杀的陈家人见到两位老太太,顿时失去了胆子,缩在一边恢复往日懦弱的模样,让跟在宋氏后面的袁氏不由撇撇嘴,暗恨陈家扶不上台面。
余氏平日就严厉的目光此时更甚几分,她面带薄怒地扫了一眼所有人,然后不轻不重地训斥道:“人命关天的时刻,你们竟还有这等胡闹的心思!”
众人噤若寒蝉,一声不吭地立在一旁不敢乱动,余氏又哼了两声,才看向小宋氏:“琏哥家的现下如何了?”
小宋氏一头汗水,这事她也想知道呢,可这个当口,不是她伸冤抱屈求求助的时候,她对余氏性子多少有几分了解,立刻自责道:“都怪孙媳妇不好,弟妹她身子不便,我这个当嫂子的理应多上点心,不想竟发生了这样的疏漏,现下林姑娘正在耳房给弟妹诊治呢。”
余氏眉头一皱,林江月的医术如何她不清楚,可事竟这么巧,居然牵扯到二房曾孙长孙这事来,她只觉得事情不见得简单。
宋氏倒没想那么多,只觉得不妥当:“林姑娘医术再高,可到底还是待字闺中,这妇人生产可不是一般的病,一般的大夫且不敢断言,她又怎么能行?”
“老太太说的是,”一边扶着宋氏的袁氏适当地开口,“多亏我们请来了太医院的秦医女,还是赶紧让秦医女替老二家的看看吧。”
小宋氏闻言,目光落在伯夫人方氏身后一个满头花甲,穿着朴素,面容寡淡,的老妇人身上,这位大概就是所谓的秦医女了,正这么猜测时,对方已上前一步,微微欠身。
“人命关天,再有所耽误,只怕老身也无能为力了。”
“那便赶紧进去,”余氏果断道,“还得麻烦秦医女了。”
“不敢,老身也是听春茂伯府老太君的吩咐。”秦医女面无表情地回了话,跟着余氏的大丫鬟迈步往前走。
小宋氏硬着头皮把人拦了下来,一脸为难:“这只怕……”
“大郎家的,你这是要做什么?”袁氏面带薄怒,“这女人产子最是凶险,半点耽误不得,你拦着不让医女进去看你弟妹,所做为何?”
话里话外,颠倒几层意思,有心人只怕都听明白了。
但该说的话小宋氏还是要说完:“方才林姑娘吩咐了,没她的吩咐,我可不能让人进去。”
林江月的名头对顾家人来说到底还有几分威慑力,就算余氏也得考虑考虑,只怕到时候惹那小祖宗不快,家里可就没太平日子了。
顾家人有所顾虑,可秦医女却是受不得,一个姑娘家瞎指派不说,顾家人居然还不敢管,她从前可是替宫里贵人把脉看诊的,从太医院退下来后何曾受过如此冷待?当下挂下脸,道:“救是不救,还请老太太给个准话。”
余氏还没说话,陈家人就跳出来了,先前她们只是心虚吓住了,这会儿回过神了,哪里肯让秦医女走?年轻的几个嘴里喊着陈氏的闺名,推开顾家下人的阻拦去撞门,而年长的则又是哀求又是恭请,将秦医女请过去。
余氏心里虽然有几分不快,但到底陈氏更要紧,便带着一干小辈跟过去,宋氏站了站,朝小宋氏看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小宋氏呆站了片刻,木蓉赶了回来,伸手扶着她的胳膊,不为人知地将手里的东西塞到小宋氏手中。
当陈家人推开耳房门口,叫唤着琏二奶奶的闺名时,迎接她们的,却是可怕的静谧,而她们口中叫唤的人,正闭着双目,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更可怕的是,屋子里到处弥漫着一股血腥之味,令人恶心。
这还有什么不明了的?
“我的儿!”陈母当即叫起来,猛然要往床边扑去,却被春娇拦下了,她疯狂地挣扎起来,春娇差点没招架住,陈家其他人清醒过来了,也跟着冲上前。
春娇春荷都是娇滴滴的丫头,哪里应付过这样的场面?很快就被推开,可陈家人还是没能扑到床边,因为沉香拔出了佩剑,凶神恶煞一般站在她们跟前。
“你们、你们这是……”陈母看着自己的女儿,哀痛万分,又气急攻心,胸口一闷,眼前一黑,差点就晕倒过去,旁边的人赶紧扶了她坐下。
晚来一步的顾家人见此情景都愣住了,好几个人当即惊呼出口,袁氏的目光在陈氏身上溜了一圈,脸色白了白。
“这是怎么回事?”余氏发话问道。
一身素衣,好整以暇地坐在床边梅花矮凳上的林江月这时才抬了抬眼皮,转头往床上看了一眼,道:“还能是怎么回事?如您所见,就是这么一回事呗。”
余氏一双老眼慢慢眯起,干枯的双手在拐杖上攥了攥,半晌才道:“亲家太太,您先冷静下来,这件事我们顾家定会给你们陈家一个交代的。”
话音刚落,小宋氏正好跨进房门来,听到这句话,她心中一抖,求助似地往林江月看去,而林江月却看也没看她一眼,慢慢站起来,环视着众人,道:“正好,我这边也需要一个交代呢。”
79、闹剧与阴谋2 ...
出了人命,而且还是当着娘家人的面,这事再怎么样也不能私了了,不然事情要走漏风声,以后谁还敢把女儿嫁到顾家来?余氏只觉得头痛欲裂,可这事再耽误不得了,她立刻让人把陈氏的院子封锁起来,又打发贴身丫鬟去请两位老太爷和大爷到宋氏的福寿堂,连老太爷都请过来了,看样子余氏真是要彻底查清楚了。
陈母终于哭出声儿来,一声一声嘶吼着,让听着无不心生恻隐,她推开两个媳妇儿的搀扶,踉踉跄跄地扑倒在陈氏床前,颤颤巍巍地伸出手,眼看就要搭在陈氏身上,林江月偏又来了一句。
“话我可说在前头,打现下开始,但凡有人碰了二奶奶一下,我可什么罪名都不会认的。”
陈母的手就这么突兀地顿在了半空中,她从未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人,旁人若见了别家白发人送黑发人,但凡有点良心的,就算不悲悯一番,也总会宽慰几句,就没见过还会说这等凉薄话语的,更不要这个人还跟女儿的死有关,陈母的目光恨不得要生吃了林江月。
这样的目光林江月见识多了,完全无关痛痒,她就在众人面前异样的目光中理直气壮地站起来,吩咐道:“春荷,你就留在这儿看着,别让人落下什么东西来。”
这是要防着人趁乱浑水摸鱼的意思,余氏干脆将跟前最看重的大丫鬟紫红也留下来,还让陈家也留个人,三个人相互盯着,任是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陈母虽不想走,可又担心顾家徇私包庇,不敢不当面盯着,抽抽噎噎,脚步虚浮地让儿媳女儿扶着去了。
人都到齐了,两位老太爷和伯爷顾文松坐在内室旁听,余氏和宋氏坐在正厅上首,底下一干媳妇按排序规矩地坐好,余氏便将今日事关之人一一招来,仔细发问,事情的大致就出来了——陈氏在小花园散步不慎滑倒,意外早产,小宋氏过来主持大局,林江月出手救人,结果却无力回天。
这事里有两个疑点,一是陈氏为什么要去后花园散步,二是林江月把稳婆都赶出来,还让小宋氏封锁院子,究竟有何意图。
陈氏的大丫鬟觑了觑袁氏,低声说道:“二奶奶这几日有些胸闷,想出去透透气,平日人多怕冲撞了,今日想着几位太太都出门做客了,正好散散心……”
陈母一听这话,刚散下去的哀愁又浓郁起来,没想到陈氏在顾家过着如此不容易,连逛个花园散散心都要看人脸色……她忍不住又哭诉叫屈起来。
对面的袁氏脸黑了几分,这丫头话里话外就只差没戳着她的脸说她欺负陈氏了!
余氏看了陈母一眼,对宋氏商议道:“你觉得这丫头的话有几分可信?”
宋氏看了那丫鬟一眼,道:“我看她也没说谎的胆子。”
“可我看事情不会如此简单,还是谨慎些妥当。”余氏沉吟片刻,吩咐她跟前的杨嬷嬷带人去陈氏那边检查,看看是否有所疏漏。
宋氏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余氏这是要想办法扯林江月下水,未必是要定她的罪,但起码要让她脱层皮,拿捏住她这个短处,多少能掣制她几分,不至于让她继续如此目中无人,只是……宋氏不由看向小宋氏,心底一酸,到底还是免不了一责,袁氏又是个不好相与的,肯定会趁机给大郎张罗二房,白亏了她费心费力这么多年。
小宋氏看到宋氏的目光,又想到陈氏闭着眼躺在床上的样子,心中一颤,慌忙看向林江月,企图从林江月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来,可林江月却事不关己地坐着,仿佛跟今日之事毫无关系一般。
杨嬷嬷很快就带回了转折,原来她在检查陈氏早上穿的鞋子时,发现鞋底上沾有胰子的痕迹,她又去陈氏滑倒之处细查了一番,果真在路面的鹅卵石上找到了胰子的膏脂印子,顺着印子一直找,就在陈氏经常坐的石桌下找到了一块不显眼的胰子。
“小花园里哪来的胰子?”余氏一脸严肃,“定然是有人故意带去,放在那处,等着陈氏过去的。”
“老太太,那要不要继续查下去?”余氏的大儿媳方氏试探地问道。
“查,如何不查?”余氏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把这歹人揪出来不可。”
要查二房府上的胰子,这事自然得经过管着内宅的袁氏,袁氏便派人把管着这事的管事嬷嬷招来,管事嬷嬷不知发生了何事,接过杨嬷嬷递过来的胰子细细分辨,然后小心翼翼地答道:“这胰子是桂花味的,是三等丫鬟用的,上个月才从外面铺子里送进来的,刚发了几块出去,老奴回去翻翻本子便知道送到那些人手中了。”
余氏便让杨嬷嬷跟了过去,结果竟找到了小宋氏院里的春草身上,原来这胰子刚发了没几天,旁的人都还没用上,就这春草的找不着了,问她却只说用完了,杨嬷嬷懒得追问,干脆就把人压过来了。
小宋氏看到春草被塞着嘴绑着手推进来时,虽然早预料会扯到自己身上,但还是禁不住从脚底板冷到了头顶,如同被人浇了一头的冰水,这人是要把她往死里弄呢,她不由想起了林江月此前曾对她说的那番话来,林江月当时是怎么说来着——
“……我若是二太太,我就会让儿媳管家,然后想办法对长孙下黑手,再嫁祸给儿媳……”
她紧咬着的牙关忍不住颤抖起来,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地抓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叫出声来。
木蓉轻轻推了推小宋氏,小宋氏猛然惊醒,抬起头来。
“慧娘,这丫头是你院里的,你可有什么话要说?”余氏脸上依旧是那副严肃的样子,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小宋氏扫了一眼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磕头求饶的春草,幽幽叹了一声,缓缓地跪了下来,道:“查到了春草头上,我自然不能包庇她,不管如何,到底是我管教下人不力才出了这样的事,老祖宗们还是责罚我吧。”
春草见小宋氏如此一说,立刻爬过来抱着小宋氏的胳膊哀求道:“大奶奶,您可不能不管奴婢啊,奴婢真的没去过小花园,也不知道琏二奶奶的事,您求求老太太不要发落奴婢吧。”
小宋氏心中苦笑,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帮得上她?
陈母一直按耐着,想要给陈氏讨个公道,小宋氏先前拦着人让她见不到女儿最后一面,本就令她记恨,现在查到小宋氏头上,陈母哪里还忍得住?当即指着小宋氏质问道:“好一个口蜜腹剑的琅大奶奶,亏我儿平日尊你为嫂,敬你如姐,时时以你为先,你为何残忍至此?”
“陈太太,我知道您急着想给二弟妹讨个公道,可您也不能平白无故将这谋害人命的帽子扣在我头上。”小宋氏慢慢抬起头,平静道。
“胰子是你院里的丫鬟的,她一个丫头哪来的胆子,定是受人指使的,除了你这个主子,谁还能指使她?”陈母一口咬定小宋氏,女儿嫁给顾家庶子,跟嫁给嫡子的小宋氏本就天然不和,现在偏生比小宋氏先怀喜,在她看来,小宋氏心里必然是把女儿当成眼中钉,肉中刺的。
小宋氏对陈氏确实有几分不喜的,可远不至要害得对方一尸两命,可是在座的有几人会相信她的清白呢?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道:“就算我对二弟妹心怀不轨好了,我何必要今日动手,让自己脱不开干系?平日里多的是机会。再说了,陈太太也是当过家的,不会不明白……就算你手里拿着卖身契,下人也未必是你的人,我刚回京半年,春草才提到我院里当差,我跟她不熟,怎么会指派她做如此紧之的事?更不要说这胰子又不是我们府上专用的,外面轻易就能买到,单凭一个丫鬟,一块胰子,就想要定我的死罪,只怕陈太太自己都心虚吧。”
小宋氏一席话就把陈母说得无言以对,可袁氏却没错过小宋氏话里的小把柄,当即呵斥道:“春草是我安排到你院里的,之前也是我给安排做事的,按你的意思,春草是我指使去害人的?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媳妇不敢。”小宋氏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媳妇这不是看亲家太太误会了,才这么解释的,绝不敢对太太不敬。”
“我可当不起你这个不敢。”袁氏向两位老太太欠了欠身,然后板着脸对小宋氏道,“琏哥儿虽不是从我肚子出来的,可我待他却跟大郎别无二般,他媳妇儿怀孕后,我早早就请了稳婆,今日出门前还特意把袁嬷嬷留下来守着,可你倒好,居然把人给赶走了,袁嬷嬷去找你,你也把人拦住了,你分明没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这铁了心要发落她的人,就算她再怎么辩解,都会有话顶过来,小宋氏想明白了这一点,干脆保持沉默,免得多说多错,只要她一口咬死不知道春草的事,这事就推不到她头上来。
然而小宋氏经的事少,到底还是嫩了些,她忘了往往暗箭总比明箭更要命,别人想要对付她,并不需要对她怎么样,只要做实了林江月的罪行就足矣。
杨嬷嬷从守小花园的婆子那里问到了一件事,昨日傍晚春草曾和清风院的春柳在小花园的角落里密语了许久,也不知道谈了什么。
清风院的春柳……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林江月,而林江月眼睛一眯,看着袁氏,唇角翘了翘,道:“哦?竟有这样的事?二太太,我院里的这个春柳凑巧也是您安排过来的呢,这可如何是好呢?”
袁氏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这怎么能扯到她身上呢?
80、闹剧与阴谋3 ...
林江月别有深意的一句话唤醒了众人的记忆——比起小宋氏来说,袁氏才是那个最忌惮陈氏生下二房长孙的人,细想一番,陈氏没了,对小宋氏又有什么好处呢?她本来就没生养,最后长孙还不是要从别人肚子里爬出来?与其让一个妾压在自己头上,倒不如让陈氏所生的儿子占了长孙的名头,可这事放到袁氏身上就大不同了,顾宗琅的庶子到底是她的亲孙子,顾宗琏只是庶子,就算生的是嫡子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袁氏不必小宋氏,众人只敢把想法在心头那么一转,面上却没显出来,可袁氏又哪里没察觉到旁人隐晦地目光,当即瞪着林江月,恼羞成怒道:“林江月,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这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林江月大为诧异,无辜答道:“二太太是听差了吧,我可没说这事儿跟您有关系,我只说这人原本是您指派到清风楼来服侍我的,我可有说错?”
袁氏心里那叫一个气,林江月是没说这话,可那话里话外不都是这个意思么?偏偏她又不能计较,不然就显得做贼心虚,但她也不想就此忍气吞声,便对余氏道:“老太君,您还是赶紧让这两个丫头对质一番,审问清楚,赶紧给妾身洗脱嫌疑吧,不然我日后都没脸再管家事了。”
余氏直接让人把春草和春柳拖下去打板子,一开始两个丫头还嘴硬说不知道,没几下春柳就松了口,说是林江月拿她们全家性命威胁她们这么做的。
话一呈上来,满堂沉寂,大家纷纷拿眼来看林江月,袁氏心中暗喜,只道袁嬷嬷办事了得。
余氏斟酌了片刻,开口道:“林姑娘,你可有话要说。”
林江月当下摇头:“我没话可说。”她失望极了,本以为会等来一场惊心动魄,结果不仅没有惊吓,甚至还错漏百出,她都懒得说什么了。
“你这是承认了?”陈母猛地站起来,狠狠地瞪着林江月,尖叫道,“你承认是你害死芳儿?你为何要这么做?”
“是啊,我为何要这么做?在这顾家里,我想要往东,就没人敢让我往西,我若是真的不喜陈氏,只需开口,你的宝贝女儿立马就要回你们陈家呆一辈子了,我何必费那么大的劲让你们来看我的热闹?您说是不是呢,老太君。”林江月讥诮地看着余氏,理也不理陈母。
陈母只觉得胸口发闷,气得手脚发抖。
余氏心只觉得林江月的态度跟之前迥然不同了,暗道不好,生怕林江月一个不舒坦,就当众把顾家的秘密说出来,她扯了扯嘴角,正要缓言两句,却被陈母抢了个先。
“谁知道你心里装的什么鬼,只怕是芳儿不小心知道了你什么见不得人的阴私,你怕被人知道,便想了这么一出戏来掩人耳目,先设局让芳儿滑倒,又假意来救治,结果却赶走稳婆和大夫,还想让我们陈家欠你一个人情。”陈母又急又快地说道,“你们这些走江湖的,惯会这些肮脏手段了,你当我不知道?”
林江月挑挑眉,谁说封建社会后宅的女人缺乏娱乐的?瞧瞧人家这精神世界,比她的不知丰富多少倍,让饱受未来电视剧狗血荼毒的她都忍不住佩服起来呢。
余氏咳了咳,道:“林姑娘,你赶紧跟陈家太太解释解释,你做什么要赶走稳婆和大夫?”
“我进去的时候,二太太请的稳婆正和陈家送过来的稳婆吵架呢,一个说要保大,一个说要保小,谁也不肯退步,而我呢,却是大的小的都想保的,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当然要赶她们走啦,不然她们继续唧唧歪歪的,我耳根子都没得清静了。”
“那大夫呢,大夫你怎么说?”陈母又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