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可得跟你说清楚了,你无论要去哪里,要干什么,都不能自己一拍脑门子就走了,你要是像冷楚寒那样不声不响就溜了,我天涯海角都不放过你。”

“自然自然。”

“那好——”朱离按他坐在榻上,“前些天,南边传来信儿,南宫楚和血魔姬去了孔雀王那里。你要问这里的八卦,可就多了,那俩人一开始就有猫腻——我们这里门清,他们有一腿。好了,好了,我到正题了,他们捉了圣女一色回来。”

沧海噗通一下窜了起来,朱离按他坐了下去。

“说起那孔雀王,顶不是个东西,仗着那蛊惑心志的笛子,不知道害了多少人,我们八卦门可门清门清的,他甚至把他的发妻一脚踢开,让在泽地自生自灭去——好了,回到正题,那孔雀王霸占了铁王府,铁王满门遇难,无一幸免——”

沧海又噗通一声窜了起来,朱离又压着他坐了下去。

“要说这次南宫楚的先遣,可是左护法花不败,这人也有八卦,先不说她当年是怎么和冷小刁争宠的,但说当年她爱上了一个负心男人,突然一天就不见了,再也没回来呢——我们八卦门啊——”

“门清!”沧海熬不住了,“快点奔主题吧——”

“好,你听了可不许太激动,我们打听到,铁王府着了火,花不败和一色的同党都烧死了,究竟死了几个不知道,据说一个都没逃出来——”

这回沧海不窜了,沧海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去。

“我——我要去南边。”

“去收尸?”朱离不客气的说,“你这男人,刚才说的首先其次最后你都忘了?你欠了我的钱,欠了我的人情,想抛下我这么跑了,门都没有!”

沧海极为认真的对朱离说:“就算是只剩一把骨灰,我也要把他们带回来!这天杀的大龟蛋,爷爷我一定把他拆的干净,给我弟兄们祭拜!”

朱离翘着腿儿坐在床边,一点他的脑袋,“你这跟棍子,加上我这凤凰弩,能伤了他一根毛就算积德。”

“难道你让我躲在这里白吃白喝等死?”

“当然不是,他们是你的兄弟,也就是我的兄弟,只是我们不能白白去送死不是?我还打听到,罗穆要去天行宫,我看不如从这么罗穆身上做些文章,你觉得如何?”

向南去至少两个月的车马路程,去了也不过只是青灰一缕,不如北上天行宫,快马加鞭不过半月有余。

“谢谢娘子点醒了我。”沧海一拍脑袋瓜子,“对了,我在天行宫还有个说的过去的哥们,可以找他帮忙。”

与此同时,天行宫一个青烟滚滚的小屋子里,戴着绿帽子的“说得过去的哥们”,被烟呛得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他娶了?”

冷楚寒点点头,“不过上个月的事儿。”

“他的女人可是个丑陋之极的?”

“貌美如花,漠北第一也不过如此。”

“那便是无德无才。”

“精通音律,又下的厨房。”

“江湖儿女怎么能如此婆妈,就该找个能陪着一起闯天涯的。”

“这样说来,此人武功和江湖名望与沧海倒是般配。”

“靠,再说下去,八卦城主朱离都被他娶了去了!”

“鬼谷你猜得刚刚好,正是朱离姑娘。”

鬼谷嘴一歪歪,秋千眼泪汪汪的看着他那竖起来的绿帽子,立马躲在阴暗的小角落里面去画圈圈了。

“他倒是逍遥快活了,此生不见最好。”

冷楚寒又轻轻补充了一句:

“我倒是觉得,你们缘分未尽,还会再见。”

58、潜入南宫的希望 ...

入了夜,鬼谷就和夜色融为了一体。在这天行宫,白天和晚上一样的热闹。

冷楚寒这么晚了还没睡,他毫不意外。冷楚寒这么晚了还在对着剑谱练剑,他毫不意外。冷楚寒一次又一次把剑给脱手了,他也毫不意外。

早听人说过,魂杀的剑谱十分复杂,没有八年十年的内力是连入门都难的,更何况是冷楚寒这经脉俱断的?

怕是早晚都会走火入魔的。

可是他偏偏执拗的一次次重新捡起剑来,重新再练,一晃几个时辰过去了,鬼谷在后屋顶打了个盹醒过来,他还在那里。

早已汗水淋漓。

“喂,你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冷冷的一声传来,冷楚寒抬头一看,鬼谷矫捷的飞身而下,气息竟然浅的令人毫无觉察。

“听闻鬼影宫绝学上百,这归息之法就是其中之一?鬼谷你果然还有很多本事没露出来的。”冷楚寒收了剑在身后,微微一笑,“想必你该是鬼影宫的继承人吧?”

“本是想寻回大哥叫他做这个继承人的,可如今恐怕是不行了。”鬼谷叹了口气,“看来,这浮名的负累只能由我来抗了。”

“浮名的负累么?”

“是啊,可是我一把鬼影扇,再怎么沉重也比不得你手中的剑。天下第一剑偏偏落在你这个内力全无的人手中,真是可笑之极,可恶之极。”

“说的不错,兴许我就不应该把这把剑从无衣氏族拿走——如果我没有拿走,恐怕无衣氏族也不会发生那些灾祸。”

“可是你还是选择接受了这样的命运,一直没有放弃。恕我多言,你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走了这么多路,吃了这么多苦,难道还有什么是你放不下的么?”

“在来到这里之前,我遇上了我的师父,他告诉我我的母亲是五神归天之时被南宫楚害死的,若想为她报仇,我就必须打败南宫楚。兴许这样说有些大逆不道,如今的我,早就没有了非要置他于死地的心了——”

“那你手中之剑,是为了谁呢?”

“为了我爱的人。”冷楚寒平静的说,“并非我恨的人。”

“如此,你便是值得拥有此剑的人了。”鬼谷点点头,“这剑在你手中才能成为一把绝世好剑,我想无衣氏族的每个人都会欣慰的。”

“多谢谬赞了。”冷楚寒低头看看手中的剑,“只可惜,我虽有心,命不厚我。”

“命已经足够厚你,能够从五神归天的劫难中幸存,能够活着走出死人谷,这难道还不够幸运?”

“鬼谷你说的极是。”冷楚寒笑了笑,“所以我更要付出多于常人十倍百倍的努力,才能不辜负这份厚待。”

正这时,驼背老人举着火把气喘吁吁的跑来。

“哎呀,你们在这儿,不好了!我家秋千被抓走了——那人说要带她去云南炸石头!”

秋千是天行宫之中最擅长火药的人,来者能一下子就找到了她,想必对天行宫十分熟悉。鬼谷扶住驼背老人,“你不要着急,那人你是否认得?”

“他黑衣黑面,看不出模样来,但是他一下子就捉到了秋千,估计是宫内的人。”

“他往哪边走了?”

“朝着西南去了,走的极快,估计着已经到了奶奶岭了。”

奶奶岭是天行宫西南方向一道天然山脉,和天行宫东北边的爷爷湖遥相呼应,都是天行宫的弟子们练功的好去处。期间暗道诸多,龙蛇混杂,若不是宫内的人,根本走不出去。

“我马上去救秋千,你稍安勿躁。”

“我也去。”冷楚寒刚向前一步,就被鬼谷拦下,“你轻功虽在,可你内力不足,那奶奶岭瘴气环绕,没有内力的人去了等于送死。”

“你一人去,我不放心。”

“我哪里是一个人去?”鬼谷话音未落,屋檐后一声爽朗的笑声响起来:“哎呀呀,你戳穿了多没意思?”

沧海一笑一跃而出,红彤彤的好像一团火。他与鬼谷一红一绿,简直俗不可耐。冷楚寒看着沧海突然蹦出来,眼睛睁得好大:

“朱离居然放你出来?”

“她自然是不肯放我出来的,她和我一起来的。”

“那她人呢?”

沧海一笑挠挠头,“这事儿说来话长,我们边走边聊。”

“哎呀呀,花魁饶命——”

“你再说一遍?”朱离揪着那男人的耳朵,使劲的拧着,可怜那高大的男人本是俊俏的一张脸,已经扭得千回百转。

谁人能够想到,武林盟主的宝贝儿子会这样的凄惨?

南宫仁做梦也想不到,会北上游玩的时候再遇上那娇滴滴的花魁娘子,也想不到她一变脸竟成了这般厉害的角色。

“女侠饶命——”

朱离一脸鄙视的看着南宫仁,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他到底哪里像南宫楚来。听闻武林盟主当年是武林第一美男子,这南宫仁不仅美色打了个折扣,骨气也只剩下十分之一,着实是个绣花枕头。

“听说你爹跑到云南去了,你倒好,趁他不在就跑来北边玩,倒是挺滋润的。”朱离眼珠子一转,脑瓜子里面灵光一闪,“你自己送上门的正好!将来你爹来找我们麻烦,我就把你捆成个粽子推出去做挡箭牌!”

“你!”南宫仁本是想陪着这小娘子打情骂俏一番,并未真的跟她动真格的,可这花魁不仅一变身成了女侠,还不依不饶给鼻子上脸的,南宫仁这小霸王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你知道我爹是谁,还敢如此嚣张?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我看是你活的不耐烦!”朱离一脚踩在南宫仁头顶,凤凰弩堂而皇之对准他的额头,“见识过这是什么嘛?姑奶奶告诉你,这叫凤凰弩,七魄之一。”

南宫仁掩饰不住眼神中的讶异,抬头看看这美得无法无天的小娘子,竟是那漠北第一美女朱离?原来淮上月不过是个艺名——

“你千方百计的接近我是什么目的?”

“呸,你还值得老娘千方百计?”朱离一巴掌拍过去,“不过,你要是想送死,我倒是有一千多个法子送你上路——你知道我们八卦门最喜欢这样血雨腥风了,整天的谈情说爱怪没意思的。”

“你要是敢,你们八卦门一个都活不成!”

“是么?我叫你今天就活不成,如何?”朱离凤凰弩上尖锐的大钉子闪出一道雪亮的光,南宫仁吞了口口水,“你到底想如何?”

“一命换一命,听说你爹捉了我朋友,交换吧。”

“谁?”

“魔窟圣女一色。”

“我媳妇?”

朱离一听眼珠子就快掉出来了,他媳妇?怎么这么大的八卦,她这个八卦门主竟然不知道?

一把提起南宫仁的脖领,朱离吼得他简直要失聪了,“你和她什么关系?你爹竟然给你许下了和魔窟的婚事?”

南宫仁眼仁一番,再不做事,朱离弓起一腿,狠狠撞得他口吐白沫。

“是是是——她是我媳妇,如何了?”

“这就更有趣了。”朱离眼珠子又一转,“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什么,海天他们竟然”鬼谷听了沧海说完了一切,立马明白了沧海为什么不当面告诉冷楚寒这些事。

“是啊,我怕无筝也跟着遇难了。”沧海蹙紧眉头,“他们几个人都生死不知。”

“冷楚寒刚刚有了一丝放下屠刀的念头,如果让他知道了这一切,恐怕那把剑真的会控制了他,让他成了杀人狂魔。”

“那剑竟有那样的威力么?”

“兵器控制了主人,这种事并不鲜见。”鬼谷点点头,“尤其是冷楚寒这种心比天高却命运坎坷的人,更是一不留神就会堕入修罗界。我大哥便是如此”

“我们先去救你那小师妹出来,等救了人,再回去商量怎么营救一色。”

“只怕救人也不是那么简单的。”鬼谷看着面前瘴气浓重的奶奶岭,“恐怕劫走秋千的,是个天行宫的人。”

“你们彼此都熟悉对方的套路,可能不相伯仲,正好有我这个门外汉横插进来一棍子,恰到好处。”

“说的也对。”鬼谷突然没由来的迸出一句,“只是你已经是有妻室的人了,我怎么敢让你冒险。”

沧海有些不好意思,搔搔头,“男大当婚嘛。鬼谷你年纪也不小了吧——”

“别多管闲事。”

鬼谷话音刚活,突地暗器从四面八方袭来,竟然一个死角都不留,顿时一片密林成了天然牢笼,鬼谷的扇子啪的一声展开,沧海的棍子噼里啪啦的作响,两人背靠背站在一起,警觉的审视着周遭的一切。

“东南角!”两人异口同声,鬼谷的扇子甩出去一排微小的暗器,与此同时,沧海当空跃起,九尺亡魂八尺俱出,猛烈的回响震飞了好几里之外的飞鸟。

一个黑影一跃而起,月光闪过的刹那,鬼谷的扇子突地飞出去打在了九尺亡魂之上。“等等!”

“等什么?”

“你不能杀他!”

“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们鬼影宫的大师兄,鬼穆。”

“我叫罗穆。”对方一脚踢起了鬼影扇,扇子入手后竟低声笑了起来,“鬼谷,你根本不配用这把扇子。”

“我是不配,你更不配,你这个认贼作父的走狗。”鬼谷的眼神冷冷的,可是沧海知道,鬼谷在认出他的一瞬间挡下了自己的九尺亡魂,证明鬼谷对罗穆还有着本能的同门情谊。

正因为真的在乎,所以会痛心疾首。

“当初你来到南宫潜伏,我就该抖出你的身份来,中庸先生。”罗穆冷笑着,“免得你日后残害南宫弟子,跟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说到残害同门,不三不四,谁都比不得你鬼穆——不,罗穆吧。”鬼谷哼了一声,“当日师父要传位于你,你竟然杀师灭祖,投奔了南宫。你明明知道师父此生最恨的人,就是害得他妻离子散的南宫楚!”

“我自然知道,人往高处走,难道我要在小小的鬼影宫了此一生?一把扇子有何稀奇,所谓的鬼影功又如何,汝辈井底之蛙,怎么会懂的我的心思!”罗穆说过之后,突然笑着说,“对了,当初你来南宫寻找鬼樱,便只是得知他被投入死人谷去了,可你却不知道,戳穿他的身份、下令把他投入死人谷的,正是我。”

“原来是你?!”鬼谷的声音立即提高了三分。

“是啊,那之后,武林盟主就对我信任有加,什么左右护法,不过是个虚名,我才是他的心腹。”

“你这个六亲不认的畜生,我今天就要为师父清理门户!”鬼谷吼道,“沧海,助我一棍!”

沧海仿佛知道鬼谷的心思似的,棍子放平接他踩了一脚,飞身在天的鬼谷这几年第一次被迫使出了鬼影功,那快的好似鬼影的脚功,如展开的扇面般悉数踢在了罗穆胸口,喷血三尺罗穆手中的鬼影扇飞出好远,鬼谷展身端住,扇面一展,这一次,那暗藏的针再也不会留情,嗖嗖嗖的朝着罗穆飞过去。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几道黑影飞过,罗穆被驾着飞走了,针钉在他身后的大树上,入木三分。

“那些是什么人?”沧海赶上来,扶住因为冲力而向后退的鬼谷,鬼谷惊魂未定的说:“不知道,但是个个的功夫,都不在你我之下。”

“这我当然能看得出来!”

“罗穆是南宫的人,这些死士,看来是南宫的人。”鬼谷低头看看手中的鬼影扇,“其实,他可以不还给我扇子的。”

“什么?”

“我总感觉,鬼穆他似乎早就知道黑衣人会来,那扇子飞回给我似乎是故意的。”

“你是说鬼穆他?”

“当年,师父被南宫楚害的妻离子散,就一直有传言说,师父的孩子没有死,他就是师父收的大弟子鬼穆。只是,在他亲手杀了师父去了南宫邀功后,就再没有人提起了。”

“难道你的意思是,你师父并非是被他所杀,而是故意被杀,好让他潜入南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