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是露儿吗?”他从未有过的心慌,因为他认得露儿的衣裳,这姑娘破碎的衣裳跟露儿一样的色泽,一样的纹样。

“是…露儿手腕的玉镯是娘给她的,我认得…”云夫人悲痛地落泪。

虽然她不是云露的生母,但她一向宽容豁达,对待侍妾与庶子庶女宽仁,因此她这般神色不是装的。

云袅袅立即过去搀扶着她,担忧地蹙眉,“娘,仔细身子。”

云太尉去看地上那姑娘,由于太过紧张、害怕而双臂发颤,她的右手手腕的确戴着一只玉镯,他自然见过女儿戴着玉镯…

“露儿…”

他沉哑地喊道,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手却在半空颤抖,颤得越来越厉害。

兰卿晓冷漠地看着,心里没有半分愧疚、同情、后悔。

杨右相问道:“当真是你女儿?”

其他人也很想知道这姑娘究竟是不是云家二小姐,云露。

云露的风评并不好,可以说相当的恶劣,没有哪个人真正地喜欢她。因此,在场的人同情、可怜云露的遭遇的很少,疑惑、猎奇的心态比较多。

云太尉终于探完云露的鼻息,跌坐在地,面如死灰。

真的是女儿,露儿…死了,露儿没气了…

谢左相巴不得云家丢尽颜面,大声问道:“你女儿…还有气吗?”

云太尉没有回答,呆若木鸡。

不少人窃窃私语,看云太尉的样子,这遭人凌辱的姑娘是云露无疑了。

云家二小姐备受昌平公主宠爱,骄纵狠辣阴毒,不知欺负过多少人,如今落得如此下场,被这么多人看了白花花的遗体,名节有损,也是活该。

云夫人伤心悲痛得快要晕倒,云袅袅搀扶着她,心里也是难过。

云家庶子连忙过来,解了衣袍盖在云露身上,尔后想搀扶起云太尉,低声道:“父亲的心情,孩儿明白。今日这么多人看着,二妹这样躺着也不好。不如先送二妹回府好好为她沐浴清理一番,至于二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要好好地查。”

云太尉清醒过来,是啊,他不能倒,不能丢尽云家的颜面,不能让露儿死得不明不白。他要振作起来,查清真相,为露儿讨回公道!

他向燕王、刘大将军抱拳,“有扰圣寿宴,下官惭愧。下官先送小女回府。”

“云太尉节哀。”看见云太尉痛失女儿、云家丢尽颜面的模样,刘岚彻心里痛快。

“陛下、太后娘娘这边,本王替你说明情况。云太尉慢走。”燕南铮淡淡道。

第1卷:正文 第267章:刻骨铭心的情话

云袅袅搀扶着云夫人离去之前,清幽的目光滑向殿下,她早已料到,殿下不会看自己一眼。

云太尉和庶子架起早就断气的云露,在各种各样的目光里快步离去。

兰卿晓的唇角噙着一丝轻笑,冰冷无比。

翎儿、拂衣,我终于为你们报仇了!

热烈的议论涌荡开来,有人进偏殿歇息,有人在外面热议,有人大仇得报似的欢呼。

燕南铮看着卿卿,桃花眸里漾着缕缕情意,无波无澜。

经过这事,酉时将至,兰卿晓吩咐小南:“吩咐下去,请大臣、女眷们进大殿。”

小南领命去了。

刘岚彻走到她面前,挑眉轻笑,“如何?轰动朝野吧,这件事一定成为全城热议的趣闻轶事。我办事,你放心,绝无纰漏。”

“谢谢你。”她轻缓道。

“卿卿,我有话跟你说。”燕南铮也走过来,低沉道。

“殿下,下官还有要事,可否稍等片刻?”她冠冕堂皇道。

他没说什么,她径自走进大殿去检查是否万事俱备。

刘岚彻得意骚包地笑,“燕王,你知道卿卿为什么不搭理你吗?”

燕南铮不语,不想跟他浪费唇舌。的确,这一个月来,卿卿的态度怪怪的,每次他去找她,她不是劝他早点回去,就是说她很累,好似极其不想跟他多待一会儿,更不让他碰。他想亲她抱她,她严肃地推他,态度冷淡而强硬。

“因为在卿卿最需要的时候,本将军在她身边。”刘岚彻意气飞扬道。

“希望大将军一直好运相随。”燕南铮淡漠道,转身离开。

大臣、女眷们陆续进大殿落座,兰卿晓眼见宫女、太监疏导得井然有序,松了一口气,于是出去透透气。

宗室子弟陆续来到,她吩咐几个太监在殿廊下等候,尔后到偏殿东侧的殿廊走一走。

她缓步而行,忽然,一人闪身出来,拽着她进了偏殿,神速无比,如幻影鬼魅一般。

此时的偏殿没有人,鬼见愁在殿门处守着,以防有人进来。

兰卿晓被拽到里面的殿室,窗扇关得严实,殿内昏暗,她挣开手来,冷淡地问:“殿下有事吩咐下官吗?”

“云露之事,是否跟你有关?”燕南铮语声沉缓。

“殿下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她淡定地反问。

“我能有什么意思?”他一贯从容,此时再也无法淡定,“卿卿,我只想知道,云露之事是不是跟你有关。”

“殿下不是派人盯着下官吗?下官做过什么事,殿下会不知吗?”

“我要亲口听你说。”他的雪颜从未有过的沉重。

盯着她的下属的确禀报过,上午她与刘岚彻出宫了一趟,直至午后才回来。不过,那下属被墨九拦截,最终跟丢了人。

兰卿晓并不想瞒他,简单地说了翎儿遭云露谋害一事,“殿下知道了,想上报就上报吧。”

燕南铮有点失望,“你竟然这般看我!”

她低眸道:“我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他扶着她的双肩,沉沉道:“卿卿,云太尉、昌平公主迟早会猜到是你做的,你将与整个太尉府为敌。”

“既然我敢做,就敢当。太尉府想要我死,我就奉陪到底。”她森冷地勾唇。

“你不是一个人,我与你并肩作战。”他拥她入怀,大手摩挲她的后背,任凭这一个月来的思念倾泻,“我不管你为什么变得这么冷淡,我告诉你,我已经把你的乌发和我的头发结在一起,此生此世,你我永远在一起;若非结发夫妻,便是阴间鸳鸯。”

兰卿晓心魂震动,瞬间眉骨酸涩起来,热泪涌出,弥漫了整个心间。

即便他有重大的嫌疑杀害她全家,她依然为他这样的深情与情话感动、心软,无法忽视他的付出与感情…

她应该怎么办?

她一个人的力量对抗太尉府,根本是以卵击石。

倘若有燕王保护、有他筹谋,她安全得多。

只有保住一条命,才能为家人查清真相,为兰家讨回公道。

她推开他,最终选择了逃避,“请殿下给我一些时日,我会给你答案。至于太尉府,我自有办法应付。”

虽然她不自量力,可是也不想把他拉入泥塘里。

他应该积蓄力量,而不应该与太尉府对抗,消耗或暴露一直隐藏着的力量。

“你宁愿刘大将军帮你,也不要与我携手、并肩作战吗?”燕南铮寒声道,心好似被冰雪包裹。

“与他无关。这是你我之间的事。”兰卿晓不想说太多,转身离去。

他快步追上,从身后紧紧抱住她,眼神炽热而坚定,“卿卿,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刀光剑影,不会让你孤军奋战。若你要反击,我便是你的袖中箭;若你要报仇,我便是你的手中刀;若你要筹谋,我便是你的锦囊妙计。”

她泪雨纷飞,心颤动得厉害,却掰开他的大手,决然离去。

燕南铮凝眉望着她消失,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会不会是刘大将军跟她说了什么?

回到主殿前面,兰卿晓看见刘大将军走过来,于是止步。

“卿卿,你去哪里了?我找你好一会儿了。”刘岚彻发现她的双眸有点红,好像哭过,“你的眼眸怎么了?”

“没事,方才有沙子吹进眼里了。大将军找下官有什么事?”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扯了个小谎。

“酉时将至,陛下、太后娘娘快到了。”

“嗯,进大殿吧。”

兰卿晓是女官,要时刻准备着处理突发事件,要时刻注意大殿内的各种小事、状况,以作及时的处理。

她站在慕容文暄的左侧,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玉肌雪静养两三个月,胎儿稳了不少,气色也好点了,今日出席了圣寿宴。

兰卿晓与玉肌雪相视一笑,早在她升任女官没两日,玉肌雪就向她恭贺过,请她吃了一顿丰盛的晚膳,还叫了拂衣、叶落音一起庆祝。

慕容文暄亲政一个月,朝中没有发生大事,再不好处理的政事也都迎刃而解。

从刘太后摄政到陛下亲政,算是平稳过渡。

兰卿晓看着陛下,他意气风发,周身洋溢着昂扬的斗志,微笑发自肺腑,显得没有城府。

反观刘太后,依然凤威不减,神色高妙,高深莫测的表情冷冷的。

兰卿晓暗暗地想,这一个月来刘太后没有任何行动,好似心甘情愿还政于陛下,当一个颐养天年的太后。可是,燕王说过,以她的性情,应该会有后着。

刘太后没有行动,更让人摸不着头脑,反倒有点担心。

金殿济济一堂,宗室子弟、大臣们纷纷献上寿礼,一轮下来,圣寿宴已过了半个时辰。

刘岚彻举杯朝她致意,眨眨眼,尔后饮了杯中酒。

她不能饮酒,他多喝两口,代她喝了。

这次他没有和燕南铮同案,燕南铮自斟自饮,一杯接着一杯,好似心里满是闷气,需要美酒来排解。

兰卿晓知道,燕王心里有点苦闷吧。

她又何尝不难过、纠结?

慕容文暄忽然笑道:“母后,丽嫔怀着皇嗣十分辛苦,且她腹中的孩儿是儿臣第一个孩儿,儿臣决定晋她为庄妃,母后意下如何?”

玉肌雪凝视燕南铮,美眸里蕴藏着复杂的情绪,既希望他看看自己,关注一下自己,又希望他不要看见她憔悴的模样、身子走形的怀孕模样。

原先,她不想参加圣寿宴,可是好些日子没见燕王了,她克制不住冲动,终究来了。

所有人都看向丽嫔、刘太后,猜夺着刘太后会同意陛下的决定吗?

倘若雪儿可以晋位份,兰卿晓自然是开心的,只是刘太后一向看雪儿不顺眼,会同意吗?

“丽嫔怀着皇嗣,实属辛苦,理当晋妃位。哀家准了。”刘太后爽快道,“陛下亲政了,年纪也不小了,理当为慕容氏开枝散叶,多添几个子嗣。之前哀家已经让卿卿传旨下去,稍后这些闺秀、贵女们献艺,陛下可要好好瞧瞧,觉得哪个不错,哀家选进宫来,充实后宫。”

“谢母后。”慕容文暄的微笑有点生硬。

虽然早就知道圣寿宴上要择选名门闺秀、贵女进宫,不过母后这样说出来,倒显得意思变味了。

他又道:“丽嫔听封。”

玉肌雪依然沉浸在燕王的世界里,菡萏拉拉她的广袂,她才惊醒过来。

在菡萏的搀扶下,她慢慢走到御前,下跪谢恩。

慕容文暄金口一开,晋她为庄妃,满朝恭贺。

兰卿晓由衷地高兴,玉肌雪回宴案的时候却有点神思恍惚。

刘太后转头看来,兰卿晓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看去,明白了她的眼神。

“太后娘娘、陛下恩赏,哪位闺秀、贵女有兴致御前献艺,可自荐。”兰卿晓扬声道。

“臣女愿御前献艺。”起身说话的是左相府庶女谢冰灵,她徐徐走到御前,“陛下,太后娘娘,臣女献丑了。”

在圣寿宴前三日,各个名门世家、望族大家已经递上本子,列明御前献艺的人与献什么艺,此事由兰卿晓督办,她看过所有本子,也备好了献艺的闺秀、贵女们将会用到的物件。

她给殿门处的小南打了个手势,小南与几个太监立即去西边的殿室搬来东西。

第1卷:正文 第268章:指控卿卿

谢冰灵献艺的是一曲古筝《凤凰引》,技法娴熟流畅,古筝的乐音叮咚如山涧清泉,拂去心头的烦躁。

接下来共有十个闺秀、贵女献艺,右相府的杨欣茹,太傅府的沈瑶华,高家的高芸…跳舞,作画,一边跳舞一边作画,或是当场对对子、吟诗作赋。这些妙龄女子的才艺不外乎常见的那几种,虽然个个都技艺精湛,但看多了也会疲劳,根本引不起众人的兴致。

刘太后没有专心欣赏她们的才艺,也没有赏赐任何一个献艺的闺秀、贵女,更没有称赞,因此那些女子心里忐忑。

慕容文暄一边饮酒一边欣赏,也没有对哪个女子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兰卿晓察言观色,陛下亲政一个月,进步了不少,懂得了喜怒不形于色,想必是燕王教他的。

还有闺秀、贵女想要献艺,想博得刘太后、陛下的青睐,在后宫占据一席之地。因为,如今后宫只有玉庄妃、刘惠嫔与两个淑女,此时正是进宫争宠的最好机会。

突然,两个人踏进大殿,为首的正是已经出宫回府的云太尉。

他裹挟着可怕的风雷之势走到御前,下跪参拜,脸膛交织着悲愤与痛恨:“陛下,太后娘娘,臣有莫大的冤情禀报,臣要为小女讨一个公道!”

云露被人凌辱糟蹋,还被放在棺材里送到紫宸殿,衣不蔽体供所有人观赏一事,已经传遍整个皇宫,刘太后和慕容文暄自然也知晓此事。

“云爱卿何出此言?”慕容文暄诧异地问。

“陛下,想必寿宴前发生的事,陛下已经有所耳闻。小女遭人…凌辱,死得这么惨,还被凶手送到紫宸殿来…以至于所有人都看见小女…败坏小女的名节…”云太尉悲怆道,饱含浓烈的愤恨与哀痛,“那凶手害死小女,损坏小女的名节,还损毁云家的颜面、声誉…丧心病狂,凶残暴戾!臣恳请陛下为臣、为云家主持公道!”

“云太尉,你女儿一向骄纵狠辣,欺辱过不少人,得罪的人从午门排到大街上,想必恨她入骨的人也有这么多。你想讨回公道,那些备受欺辱、压迫的人也想讨回公道,你是不是应该先给他们一个公道?”刘岚彻说起风凉话,语气玩世不恭,却一针见血。

兰卿晓早已料到云太尉会猜到凶手是自己,丝毫不惧,淡然以对。

云太尉根本不想理睬他,满腔怒火化作戾气,冷厉道:“陛下,臣查知,小女午时出府,就再也没回来过。而与小女相约的正是卿大人!”

他指向兰卿晓,怒火冲天,似喷出一条杀气滔天的火龙,要烧死她,“陛下,臣还查知,今日上午女官大人的确出宫,午后才回到紫宸殿。臣问过府里的下人,小女带着几个家仆去见卿大人,后来小女遇害,死前还遭人凌辱…死后还被送到紫宸殿…陛下,这不是很明显吗?害死小女的凶手就是卿大人!臣恳请陛下严惩凶手,还小女、云家一个公道!”

金殿哗然,如滚沸的油锅快要爆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兰卿晓,那些本就嫉恨她、看她不顺眼的闺秀、贵女皆是震惊,想不到那贱人害死了云露!

慕容文暄看向一旁的兰卿晓,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云太尉。

刘太后不动声色,悠然地品尝珍馐。

燕南铮也是风光霁月,刘岚彻怒得站起身,反驳道:“云太尉,你不要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卿卿害死你女儿?有人亲眼看见,还是你亲眼目睹?”

“陛下,虽然臣没有证据,也没有人证,但这是明摆着的事。倘若小女今日出府不是去见她卿大人,就不会对府里的下人这样说。”云太尉针锋相对地辩驳道,“大将军,午门的守卫可以证明,今日上午你与她一起出宫,直至午后才进宫。”

“那又如何?难道卿卿不能随本将军出宫吗?”刘岚彻冷哼。

“自然可以。不过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云太尉据理力争。

“…”刘岚彻一时语塞。

“陛下,今日上午大将军说他府里有一套非常精美的玉杯,本想带进宫给太后娘娘与陛下使用,不过他忘了。微臣想着时辰还早,便与大将军出宫前往大将军府。”兰卿晓从容道,小脸并无半分慌乱,“微臣去了大将军府,在库房找了好一会儿。后来微臣头晕目眩,忽然晕倒,大将军体恤微臣,让微臣在大将军府歇息了一两个时辰,因此才耽误了回宫的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