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的!”他立即接口,森厉道,“云太尉,若你不信,大可去本将军府的府上随便抓个下人问问。”

云太尉气得头顶冒烟,沉重道:“陛下,太后娘娘,卿大人害死小女,手段残暴,目无法纪,若不将她严惩,人心难服!律法难容!”

慕容文暄亲政一个月,不像以往那样微笑挂在面上,而是神色冷峻,多了六七分天子的龙威,“云太尉,令爱之死,朕也同情难过。你指认卿卿是害死令爱的凶手,仅凭下人说的令爱去见卿卿和卿卿出宫这两点,很难让人信服。”

刘岚彻冷厉道:“陛下,家国律法的确要将残暴的凶手绳之于法,不过云太尉既无人证、又没物证,凭空指控卿卿害死云露,太过儿戏,血口喷人!云太尉高居太尉之位,为了替他女儿报仇,胡乱指认、诬告陛下身边的女官大人为凶手,实在忝居高位。”

兰卿晓知道,为了保护自己,他会拼尽全力。

刘太后依然没什么表情,也不出声,专心于案上的珍馐美味。

燕南铮也是如此,若春风吹拂下的碧湖,波澜不兴。

云太尉气得浑身发抖,重重地磕头,悲愤交加道:“臣恳请太后娘娘主持公道,还云家一个公道!”

刘太后终于开了尊口,轻缓道:“哀家理解你的丧女之痛,不过陛下、刘岚彻所说不无道理。你没有确凿的人证、物证,不可空口白牙地指控他人。燕王是大理寺卿,云太尉,令爱之死不如交给燕王彻查,如何?”

“燕王殿下与卿大人交情不俗,能否做到公允公正,臣不知。”他冷冷道。

“太后娘娘,陛下,只要杀了人、犯了法,臣便会将凶手绳之以法,绝不姑息。”燕南铮语声轻淡,态度却很坚定,“在臣眼里,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皇室贵胄,只要触犯律法,就要接受律法的惩处。”

“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云太尉冷哼。

“云爱卿大可放心,九皇叔视律法大如天,绝不会徇私枉法。”慕容文暄笃定道。

兰卿晓倒是很想知道,燕王明明知道她是害死云露的凶手,会不会将她缉拿归案。

刘岚彻也有点担心,眼里布满了浓浓的警告,“燕王,你最好彻查清楚,不要冤枉了好人!还有,云露欺辱过那么多人,仇人那么多,说不定就是那些人联手害死云露。”

云太尉气得怒火焚心,却反驳不出半句话。

露儿的确骄纵了些,的确胆大妄为,可是也不该死啊,他一定要抓到凶手,要那凶手血债血偿!

慕容文暄道:“云爱卿,既然进宫了,就坐下喝杯酒水。”

没能将那贱人收押地牢,云太尉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于是坐下来等候良机。

闺秀、贵女们继续献艺,兰卿晓面不改色,从容不迫。

直至圣寿宴散了,云太尉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再提起女儿一事。

每当他想提起,就被人岔开话题,或是慕容文暄摆手阻止他。因此,他苦闷地喝了不少酒。

刘岚彻朝她挑眉致意,意思是:无需担心,云太尉没有证据,也找不到证据。

宴饮散,众人恭送刘太后、陛下离去,接着宗室子弟、文武大臣、女眷们也离去。

刘岚彻担心云太尉暗中使绊,低声道:“卿卿,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这是宫里,下官不会有事的。”她莞尔一笑。

“今夜云太尉凶得要杀人,我不能让你落单。”他凑在她耳边道,“还有,你好歹也是个官,对我就不必自称‘下官’了。”

“这是宫里,他没那么厉害吧。”

“不要小瞧帝京的四大世家,他们在宫里多少有几个耳目。”

“大将军,本王要向卿大人问话。她的安危,你无需费心。”燕南铮缓步走来,清凉的语气,霸道的意味。

“问话就问话呗。这件事与本将军有关,也知道内情,燕王顺便问问本将军。”刘岚彻的左道剑眉高高地挑着。

“若要向大将军问话,本王自会安排。”燕南铮不客气地怼回去,“卿大人,请。”

“…”刘岚彻的脸颊抽了抽,决定跟上去,才不管燕王说什么呢。

兰卿晓吩咐小南两句,信步前行。

刘岚彻连忙跟上,燕南铮挡住去路,刘岚彻气得怒目圆睁,“好狗不挡道。”

燕南铮再次怼回去:“畜生只会跟着人。”

她听见他们火花四溅的对话,摇头叹气,决定不理睬他们。

最终,刘岚彻没有跟去,因为鬼见愁始终拦着。

存墨阁,书房,燕南铮亲自点了烛火,尔后斜坐书案,华紫锦袍上的泼墨桃花闪着银亮的幽光暗泽。他的姿态随意慵然,朝她伸出手,“过来。”

第1卷:正文 第269章:当我的女人

兰卿晓一动不动,清冷道:“殿下想问什么就问吧。时辰不早了,下官还有要事…啊…”

燕南铮五指微转,强猛的气劲将她吸过来,搂住她。

她身不由己地落入他的双臂包围圈,使力挣脱,却无济于事,她气恼道:“今日在紫宸殿不是跟殿下说好了吗?给下官一些时日,下官会给…”

“下官?”他把她的身子压到怀里,冰冷的桃花眸蕴着一丝丝危险,“我准许你自称‘下官’了吗?”

“我…一时忘了…”罢了,就不纠结这小事了,她让步,让他消消气。

“告诉我,你究竟在担心什么?这一个月来,你对我的态度变了,今夜你必须说清楚。”他强势道,扣住她的后颈,不让她逃跑。

“殿下先放开我…”

“看着我!”燕南铮的大手抚着她的脸颊,清寒的黑眸深处却是烧焦肌肤的熔浆。

兰卿晓怔怔地凝视他,在心里翻滚了一个月的疑问险些脱口而出。

她转开话题:“殿下不是要查云露之死吗?问吧。”

他剑眉轻扬,“云露之死还需查吗?”

“那你如何对云太尉交代?”

“我自有办法,你无需费心。”他柔缓一笑,“既然担心我,就跟我好好说说,为什么这样对我。”

“我如今的身份…不一样了,刘太后安插了不少耳目盯着我…若我与殿下私下相见太过频繁…刘太后会知道的…”兰卿晓结结巴巴道。

“你以为刘太后不知道吗?她应该早就知道了。”燕南铮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就算她知道了,我也不想被她抓住把柄。”

“就是因为这样?”

“殿下,我刚升任不久,实在不想引人注目,也不想被人抓住把柄。”

“我敢去找你,就是不会有事。不相信我?”

“不是…”她不知道怎么说了,她自然相信他的本事,出入皇宫如履平地。

这个借口被他推翻了,她还能怎么办?

燕南铮抱紧她,缓缓靠近她的柔唇,似在试探,又似尊重她的决定,让她决定。

一时之间,兰卿晓不知道如何是好,心里乱糟糟的。

倘若继续推拒,他会追问,她还能编出什么借口?

他的鼻尖轻轻碰触她的鼻尖,并不勉强她,“当我的女人,无需担心任何事。”

她的心莫名地暖热起来,四肢百骸也流淌着暖流,双腮浮现一抹娇艳的红晕,宛若灼灼桃花潋滟一身花色。

他的女人…

情不自禁的,筋骨酥软了,心颤得厉害,沉醉在这简单而令人想入非非的情话里。她不知道是因为他的靠近、他温暖的怀抱,还是因为这句情话,或许两者都有吧…

那些怀疑,那些矛盾,那些痛苦,渐渐的被压在最底下。

“你晾了我一个月,补偿我。”

燕南铮轻吻她的柔唇,呼吸急促而粗重,语声黯哑得厉害,带着胸腔里的震动,撩人得紧。

兰卿晓本是神思晕乎,四肢绵软,却因为这句话而猛地惊醒,粗鲁地推他,身子往后仰。

他扣住她的后脑,再次把她压进怀里,精准地攫住她桃花般的唇瓣,急切,狂热…

她拼了全力推他,激烈地反抗,他扣住她双手反剪在身后,将她完完全全地锁住,让她动弹不得。

她心里悲怆,想到了爹娘、爹爹,想到了他们惨死的样子…眉骨酸痛,热泪潸潸滚落…

他尝到咸涩的滋味,立即放开她,看见她梨花带雨,好似压抑着莫大的伤痛。他的心蓦然一疼,拇指轻柔地拭去她的泪水,温柔道:“是我不好,我不该勉强你…”

“殿下给我一些时日吧…”

兰卿晓哑声说了一句,匆匆地开门出去,消失在夜色里。

燕南铮的黑眸冷凝起来,卿卿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翌日上午,昌平公主进宫求见刘太后。

宁寿宫大殿,昌平公主由侍婢搀扶着想下跪行礼,刘太后连忙让她起身,还请她坐下。

昌平公主一向健朗,精神头非常好,然而昨夜见了宝贝孙女惨死的模样,大受打击,昏厥了一次,醒来后便好似苍老了六七岁,再也不像以往那样容光焕发。

刘太后知道她此次进宫的目的,道:“昌平,喝茶。”

“太后娘娘,露儿被人残忍地害死,昌平白发人送黑发人,万念俱灰,不想活了。”昌平公主嗓音沙哑,炯炯有神的双目如今红肿而浑浊,可见哭过,悲痛至极。

“哀家也很难过。昌平,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刘太后叹气道。

“太后娘娘,并非昌平胡搅蛮缠,昌平只想查清露儿之死的真相,将那凶残的凶手绳之以法。恳请太后娘娘把凶手交给太尉府处置。”昌平公主再次下跪,语气十分诚恳。

刘太后给站在一旁的张姑姑使眼色,张姑姑去扶起昌平公主,“公主殿下,您还是不要为难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已经退居后宫,云露之死已经交由大理寺彻查,您安心在府里等候消息吧。再者,若把凶手交给太尉府处置,便是滥用私行,那律法就形如摆设了。公主殿下出身皇室,怎么能视律法如无物?这还是文圣亲自修订的律法呢,您身为文圣的嫡亲子嗣,怎能知法犯法,是不是?”

刘太后道:“哀家就是这意思,昌平,望你不要让哀家难做。”

“太后娘娘,昌平明白您的难处。”昌平公主决然道,“倘若太后娘娘愿意把凶手交给太尉府,昌平保证,让太后娘娘继续摄政。”

“昌平你说笑了,哀家已经退居后宫,怎么可能还摄政?”

“凡事都能筹谋。太尉府握有朝廷三成的兵力,再加上刘家握有的兵力,还怕成不了事吗?”昌平公主的双目闪着冷酷、杀伐果决的寒芒。

刘太后高深莫测地饮茶,心头估摸着她所说的可能性有多大。

昌平公主以为她没有动心,继续蛊惑:“若太后娘娘帮昌平这一次,今后太尉府唯太后娘娘马首是瞻,听凭吩咐。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昌平绝无二话。”

刘太后沉缓道:“哀家明白你报仇心切的心情。你要明白,昨夜哀家已经下旨让大理寺彻查,不能出尔反尔把疑犯私自交给你。不如你稍等几日,待燕王查清真相,确定疑犯是凶手,哀家再交给你处置也不迟。”

话说到这份上,昌平公主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没用,于是告退离去。

出了宁寿宫,她没走出几步,看见一个宫女从一旁的宫道快步走来。

那宫女扬声道:“公主殿下请留步。”

昌平公主止步,因为揣着一肚子怒火与不甘心,不愿开口。

搀扶着她的中年侍婢问道:“姑娘是哪个宫的,有事吗?”

来人正是戴着人皮面具、以新身份示人的凌疏影,她福身行礼,长眉微挑,“公主殿下节哀。若公主殿下要为云二小姐报仇,奴婢愿助公主殿下一臂之力。”

“就凭你?”昌平公主斜她一眼,不屑道。

“奴婢只是卑贱的宫女,的确人微言轻,不过奴婢久居宁寿宫,没多大本事,倒是自信有点头脑。”凌疏影不卑不亢道。

“你为什么帮本公主?”

“因为害死云二小姐的疑犯也害死了凌大人,凌大人帮过奴婢数次,与奴婢情同姐妹。奴婢没有本事为凌大人报仇,不过你奴婢终于等到这绝佳的良机。”凌疏影的眉目刻满了仇恨。

“本公主如何相信你说的?”昌平公主半信半疑。

“公主殿下没有选择。”凌疏影从容地扬眉。

“好,本公主就信你一次。你有什么好办法?”

凌疏影在她耳边低声耳语两句,昌平公主冷笑,“本公主还以为是什么妙计,不过如此。”

凌疏影不介意她的嘲讽,道:“公主殿下,难道这不是最简单、最有效、最容易成功的办法吗?只要抓到她,您想立即杀死她,还是想把她折磨得奄奄一息再杀掉她,您说了算。”

昌平公主点点头,“也对,比那些弯弯绕绕的阴谋诡计来得容易。”

凌疏影诡秘地笑,“浮碧阁离清元殿不远,不容易靠近,附近的守卫分布,抵达浮碧阁的安全捷径,奴婢会画好一幅图交给公主殿下,助公主殿下成事。”

午后,刘太后来到御书房,慕容文暄连忙起身上前迎接,笑道:“母后怎么来了?来,坐下歇歇。”

尔后,他吩咐一旁的太监上茶。

她笑道:“哀家吃多了午膳,出来走走,就走到这儿了,来看看陛下。近来朝政繁杂吗?”

“还好,儿臣尚能应付。”

“对了,昨夜宴上献艺的那些闺秀、贵女,陛下可有中意的?”

“儿臣觉得都差不多,母后拿主意便是。”慕容文暄对后宫妃嫔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一心都扑在朝政上。

“那哀家就替你做主了。对了,燕王为你入朝,全心全意辅佐你成大业,这份心思弥足珍贵,陛下也该回报他一二才是。”刘太后状似随意地说起。

“母后觉得儿臣应该如何答谢九皇叔?”他心里清楚,母后应该在算计九皇叔了。

第1卷:正文 第270章:给燕王赐几个侧室

太监送来热茶,刘太后端起茶盏饮了两口,眉目含笑,“你九皇叔是文圣、武圣的嫡亲血脉,如今他二十七岁了,老大不小了,应当成亲了,为燕氏这一脉开枝散叶。”

慕容文暄点点头,“儿臣也想过这件事,不过九皇叔这一脉的姻缘向来是自己做主。他二十七了还不娶妻生子,应该有自己的缘由与想法,不如儿臣找个适当的机会旁敲侧击一下,听听他的意思。”

她摆手,“哀家自然知道咱们皇室不宜插手燕王这一脉的婚事,不过他尽心尽力地帮你,你也应当为他多多考虑,宁愿当丑人,也要让他尽早留下血脉。”

“母后所言,也有几分道理,是儿臣思虑欠周。”

“哀家想了想,不如从那些闺秀、贵女里挑几个品貌兼优者,由陛下下旨送到燕王府。”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好歹那些闺秀、贵女都是名门世家的小姐,九皇叔府上未曾举办婚事,就这么贸然送去,好像…”

“陛下有所不知,那些闺秀、贵女哪个不想嫁给你九皇叔?能够进燕王府当侧室,已经是她们的福气。至于你九皇叔喜欢哪个,把哪个扶正,那是另当别论。或是他一个都看不上,日后他自己再娶一个王妃便是。”刘太后笑道。

“母后这法子倒是不错。儿臣下旨送几个闺秀、贵女到燕王府,九皇叔是否喜欢她们、宠幸她们,九皇室自有主意,我们无需费心。”慕容文暄笑道,“那母后觉着哪几个闺秀、贵女合适?”

心道,九皇叔,这是母后的意思,朕为了当一个孝顺儿子,只能委屈您了。

她深深一笑,“陛下赞成便好。哀家觉着有几个姑娘不错,不过还没决定,哀家再想想。”

他又道:“母后,这事儿也急不得。九皇叔府上规矩多,确定了人选,不如先让她们学学规矩,由宫里的嬷嬷教导她们。”

她笑道:“陛下办事越来越稳妥了,哀家正有此意。”

慕容文暄道:“那就劳烦母后多多费心了。”

再闲聊几句,刘太后离去。

他无奈地叹气,九皇叔,你可不要怪朕多事。

不多时,兰卿晓踏入大殿,躬身行礼,“陛下,方才太后娘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