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快去吧,奴婢先行一步。”兰卿晓心想,太后娘娘应该生气了。
“我很快就出来,你等我。”他实在不放心她,叮嘱后才去大殿。
她快步离开,走了好一阵才放慢脚步。不知道是走得太急还是真的着凉了,她觉得很不舒服,头越来越疼,头重脚轻,而且四肢酸疼,全身发寒。
回去熬一碗姜汤应该可以好一点。
风雪漫漫,侵袭她的身心。她的头顶、双肩落满了雪花,整个世界雪白的花儿在风里飘飞,美得晶莹剔透,美得如诗如画,美似阆苑仙境。
狂烈的寒风凶猛地刮来,兰卿晓的身子晃了一下,险些被卷走。
不知怎么的,天旋地转,她双腿酸软,倒在积雪薄薄的地上。
方才那一瞬间,她全无神智,此时微微睁眼,挣扎着想站起来。
地上冰寒入骨,可是她很累很无力,感觉自己动了,其实根本没有动。
下一瞬,她看见一双银线绣着夔纹的皂靴,以及一截白色鹤羽大氅。
此后,她失去了知觉。
燕南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光冰冷如雪,冰雪下面却是涌动的激流。
他抱起她,大步流星地前往存墨阁。
跟在后面的鬼见愁虽然高兴,但想不明白,殿下不是跟卿卿断了吗?
再者,殿下在宫里抱卿卿姑娘回存墨阁,不担心刘太后知道吗?
第1卷:正文 第181章:温柔的呵护
存墨阁。
燕南铮把兰卿晓放在床上,把厚厚的棉被盖在她身上。
鬼见愁不解地问:“殿下为什么把卿卿姑娘抱回存墨阁?不久之前刘太后召见她,必定是问她可有探查到什么。再者,殿下这么做,很快就会传到刘太后的耳朵里。”
燕南铮看着她清瘦苍白的小脸,淡淡道:“去传鬼煞速速过来。去取两个汤婆子过来。”
鬼见愁立即去了,很快就取来两个汤婆子。
燕南铮把两个汤婆子放在被窝里给她暖身子,“本王就是要让刘太后知道。”
鬼见愁皱眉,“为什么?”
“刘太后必定在想办法把她留在本王身边,方便她探查,本王就如刘太后所愿。”
“那刘太后不就知道殿下…”
“这就要看卿卿有没有本事探查到她想知道的事。”
“卿卿姑娘会背叛殿下吗?”鬼见愁纠结地问,不愿卿卿姑娘夹在殿下和刘太后中间,左右为难。
还有重要的一点,燕南铮没有说,刘太后安排她留在自己身边,他不就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若“这颗棋子”用得好,他反而可以先发制人地牵制刘太后。
不多时,鬼煞赶到,给兰卿晓把脉,“殿下,卿卿姑娘受了风寒,吃三日汤药应该就可以康复。”
燕南铮吩咐道:“去抓药煎药。”
鬼煞领命离去。
鬼见愁送来一壶热茶,尔后关门退下。
燕南铮坐在床边,看见她慢慢睁开双眸,心里微喜,只是眉目依然淡冷。
兰卿晓觉得身上暖洋洋的,只是体内还是冷冰冰的,依然头晕目眩,四肢酸痛。待看清眼前的人,她猛地清醒过来, 费力地支起身子。
之前,她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抱起她,还以为是刘大将军,没想到是燕王。
见她要下床,他连忙按住她纤细的肩头,“你病了,不要下来。”
“奴婢好些了,奴婢要赶回针工局…”她推开他的手。
“方才你晕倒在雪地,病情不轻,你好好歇着。晚点本王派人送你回去。”
燕南铮语气温和,却是不容置疑,动作更是霸道,径自把她抱起放回床榻,扯过棉被盖在她身上,不理会她的意愿。
一整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一般,迅速而熟稔。
方才那番挣扎,兰卿晓的头更晕了,胃里一阵翻腾,想呕。她静静地坐在温暖的被窝里,慢慢平息,感觉好点了。可是,她不想再跟他有过多的牵扯。
忽然,她想起刘太后的叮嘱,这不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吗?
她留下来,并非因为男女私情,而是要完成刘太后交代的任务!
“不舒服吗?”燕南铮桃花眸里的暗色深浓了几分,深藏的关心与担忧没有流露出来。
“好些了。谢殿下救奴婢一命。”兰卿晓明白,天寒地冻的时节她晕倒在雪地,若不及时救回来,会冻死的。
“本王只是碰巧经过那里。稍后喝了药睡一会儿,会好一些的。”他伸手摸摸她的额头,“热度颇高,本王取一块布巾放在你额头。”
其实,他不是碰巧经过那里。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忽然暖热起来,眉骨酸涩,热泪在眼里打转。
为什么燕王还对她这么好?为什么不对她冷酷绝情一点?他温柔的呵护,让她无所适从。
她绝不能心软!
燕南铮拿着一块沾了水的布巾进来,要她躺下来,放在她的额头。
丝丝冰凉从额头渗入,她已经恢复如常的面色,“谢殿下。”
“饿了吗?有小米粥,想吃点儿吗?”他的语声格外的轻柔。
“嗯。”她的确饿了。
他开门出去,很快便端着一碗温热的小米粥回来。
兰卿晓想坐起身,不过被他按住了,他温润道:“本王喂你。”
他把一个大靠枕放在她头下,让她躺得舒服一点,尔后舀了一勺递到她唇边。她张嘴吃了,温热的小米粥温暖了她的胃、她的心和四肢,也温暖了她的灵魂。
就让她贪恋一下他的柔情,就让她享受一下他全心全意的呵护,就这一次!今后,她绝不贪恋!也不会再投入感情!其实,说什么执行刘太后吩咐的任务,只是借口罢了。
她根本不会拿燕王的任何事跟刘太后交换自己的安然无恙。
燕南铮一勺一勺地喂她,虽然动作笨拙,却做得一丝不苟,极其认真。
她一口一口地吞下小米粥,身心火热热的,那一丝丝热气好似化作感动的泪水,在心里泛滥成灾。她盯着他不显喜怒的雪颜,依然冷峻得不近人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此时他的眼里充满了怜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吃完一碗小米粥,她忽然有一股呕的冲动,屈身探向床外。
他轻拍她的后背,也不怕脏,站在她身旁。
兰卿晓强行压住胃里的翻腾,没有呕出来,接着躺下来。
燕南铮从怀里取出一方丝帕擦拭她的唇角,举止轻柔,目光也温柔,仿佛这是他卧病的妻子。
这个时刻,她的心砰砰砰地跳动,他瑰美冷冽的雪颜流闪着润白的柔光。
她看见,还是那条绣着棠梨花的丝帕。不过,她越看越觉得像她绣的那条,因为她绣棠梨花有一个习惯:棠梨花的花瓣尖比较圆润,这是别人学不来的。
莫非燕王说了假话?
可是他为什么要骗她?
擦拭之后,他把丝帕收起来,放在怀里,很宝贝似的。
这时,鬼煞端着汤药进来,“殿下,药煎好了,可以服用了。”
燕南铮接过汤药,兰卿晓连忙坐起身,“奴婢自己来。”
“不用本王喂你?”
“不用,一口闷才不会苦涩。”
她接过瓷碗,真的一口干掉,豪爽似饮酒。
鬼煞目瞪口呆,卿卿喝药也太干脆了,寻常的姑娘都是皱着眉头、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真能急死人。
燕南铮扶她躺下,“你睡会儿。”
兰卿晓头疼欲裂,躺下来才觉得好点。不知是不是汤药的缘故,很快她就迷糊起来。
鬼煞正要把药碗拿出去,却听见殿下吩咐道:“再加一个火盆,你让鬼见愁把那几本书拿过来。”
“殿下要守在这儿?”鬼煞意有所指地问。
“顺便沏茶过来。”燕南铮又道。
鬼煞挑眉,尔后领命去了。
燕南铮坐在床边,掖掖棉被,把她露出来的小手放在棉被里。尔后,他静静地凝视她。
她在针工局的绣活太过繁重,睡眠不足,日常餐食又不够滋补,以至于日渐消瘦,身子越来越虚,稍微不注意就会着凉病倒。
他轻轻抚触她苍白如雪的额头,由于敷了布巾的缘故,她的额头丝丝冰凉,如沉浸在冰泉里的丝绸,柔滑沁凉,让人舍不得移开手。
他薄唇微牵,拨开落在她脸颊的一根青丝。
忽然,他冒出一股强烈的冲动,减下一缕她的青丝,珍藏起来。
在这股冲动的驱使下,他找到剪子,小心翼翼地选了一绺青丝,剪下来。
尔后,他先用那方丝帕包起来,放在怀里。
兰卿晓毫无察觉,睡得正香。
鬼煞搬进来火盆,鬼见愁送书和热茶过来,欣喜地问:“殿下要在这儿看书?”
“你去找一只这么长的锦盒,要精致一点的。”燕南铮吩咐道。
“府里应该有,不过要这样的锦盒做什么?”鬼见愁和鬼煞面面相觑。
“今夜回府了记得找找,多找几个让本王挑选。”
“是。殿下还有其他吩咐吗?”
“还有一件事。”燕南铮想到卿卿睡着,压低声音道,“让府里的灶房每日做一种滋补的羹汤,你找个靠谱的人午时前送到针工局给卿卿吃。记得叮嘱那人,要看着卿卿吃了才算完成任务。倘若没有完成任务,自己去领罚。”
“…”鬼见愁和鬼煞再一次面面相觑,这样也行?
每日给卿卿姑娘送羹汤,还要看着她吃完,否则就要去领罚!
这任务也太奇葩了吧!
所幸殿下没有让他们去执行这个任务,他们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们退出寝房,凑在角落里嘀咕。鬼煞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殿下不是和卿卿姑娘分开了吗?怎么又…殿下究竟想怎么样?”
鬼见愁讳莫如深地摇头,“我也猜不到殿下的心思。或许殿下忘不了卿卿姑娘,看见她和刘大将军要好,就妒忌了,因此就不想放手了。”
鬼煞点头,“估计是。那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啊,我们俩合计合计给卿卿姑娘炖什么滋补的羹汤比较好。”
而在宁寿宫跟刘太后说了一盏茶的时间的刘岚彻,出来时已经看不见卿卿。
他心急火燎地朝针工局飞奔,可是叶落音等人说卿卿并没有回来,他如遭雷劈,卿卿去哪里了?
会不会被他的好姐姐抓走、关押起来?
会不会被她的敌人掳走?
他想来想去,觉得卿卿会去的地方也没有几个,于是派人去毓秀殿打听,派人四处去找,他也在回针工局的沿途寻找她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
终于,他遇到一个太监,这太监说卿卿晕倒在宫道边,好像是燕王把她抱起来带走了。
当即,刘岚彻怒火冲冲地朝存墨阁飞奔。
第1卷:正文 第182章:对弈
寝房里,燕南铮一边看书一边注意卿卿的情况,时不时地去摸摸她的脸颊和小手,看她是否退热了。
外面寒风凛冽,房里温馨静谧,他忽然觉得这样的情景或许是将来的某个寒冬,她卧病在榻,他衣不解带地照顾她,寸步不离地陪着她…静好的岁月缓缓流淌,他希望过得快一点,又希望慢一点…
兰卿晓睡得很沉,即使有人说话她也未必会苏醒。
“燕王…出来!你把卿卿藏到哪里去了?燕王,你速速出来!”
外面传来地动山摇般的怒吼声,是刘岚彻。
若不出去,他一定会闯进来。
燕南铮开门出去,风雪弥漫里,鬼见愁和鬼煞拦着刘岚彻,不让他进来。
看见燕王出来,刘岚彻更激动了,火冒三丈地厉声吼道:“卿卿在哪里?”
“她病了,在房里歇息。”燕南铮站在廊下,雪颜冷漠,风雪簌簌,白绒绒的雪花飘落在他的肩头。
“本将军要带她去太医院!”刘岚彻轰出一掌,内力强劲,势不可挡。
鬼煞大吃一惊,立即闪身避开。
刘岚彻得以窜到廊下,飞起大长腿踹门,却听见燕南铮冷冽道:“她已经服了汤药,睡沉了,你最好不要惊扰她。”
刘岚彻迫不得已缩回脚,不甘心地站在他身旁,“你别以为本将军怕了你,稍后本将军就带她离开!”
“她没有立即离开,说明她没有刻意回避本王。”燕南铮剑眉微扬。
“她只是…病了,没力气走…”刘岚彻的辩驳显得苍白无力,却强调道,“燕王,无论如何,本将军和卿卿是好朋友。”
“她会选择谁,不到最后谁也不知。”燕南铮漫不经心道,渗透着一股谜之自信。
“…”刘岚车的唇角抽了抽,心道:我绝对不会让卿卿从手心溜走!
一个时辰后,兰卿晓苏醒,看见燕王和刘大将军并排站在床前,有点尴尬。
刘岚彻的黑羽大氅落满了雪花,解下来了,里面是银线绣麒麟纹的雪色棉袍。他摸摸她的额头,关心地问:“卿卿,你觉得哪里不适?我再请个太医给你瞧瞧。”
还好,热度不太高。
她摇头,“不必了。”
燕南铮语声温和,“风雪不知什么时候才停,你风寒未愈,不能吹风,待风雪停了再回针工局。”
这话别有企图,刘岚彻怎么可能同意?
他立即道:“那怎么行?卿卿留在这儿不安全!”
燕南铮眸色一冷,“总比出去吹风加重病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