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絮点点头,唇角微勾——她等的就是这一日!

这几年来绯颜一直凌驾在她头上,她不得不装弱自保,不得不与人为善、广结人缘,对抗绯颜的嚣张狠辣。

玲珑开心地笑,“以后我们怎么办?要提防卿卿吗?”

“不用。”飘絮冰冷地挑眉,只要卿卿那几个人不冒犯她,不争抢属于她的东西,她不会对付她们。

“还是飘絮姐姐高明,借卿卿之手杀了绯颜。”玲珑压低声音道。

飘絮瞪她一眼,玲珑立即捂嘴,低头刺绣。

假谢皇后的新衣,是飘絮盗走的,嫁祸给绯颜,一石二鸟。

尔后,挑拨艳玲在假谢皇后的新衣泼墨,害得卿卿险些遭罪。

现在只剩下卿卿可以与她匹敌,以后就看卿卿的造化。倘若卿卿冒犯到她,她一定不会心慈手软。

燕王府。

午时了,燕南铮在书房看书一个时辰,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觉得饿了,便吩咐流风传膳。

流风人逢喜事精神爽,面上堆满了灿烂的笑容,“今日殿下有口福了。”

“怎么说?”燕南铮淡淡地问。

“因为…”流风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即捂着嘴,神秘道,“总之殿下可以品尝到很久没吃过的美味佳肴。”

燕南铮不再追问,好似根本不在意他的秘密。

流风的眼底眉梢皆是舒心的微笑,又道:“殿下,很快就可以进膳了,快做好了。小的去灶房看看。”

说罢,他一溜烟地跑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和两个仆人端着午膳过来,跟在后面的是一个身穿雪色衣袍的姑娘。

云袅袅。

燕南铮没有惊讶,也没有热情地招呼,轻淡如烟的眼风从她冻得发红的小手滑过,好似雁过无痕。

“袅袅拜见殿下。”

云袅袅福身行礼,螓首微低,眉目婉婉。

今日,她精心地妆扮了,相信可以吸引殿下的目光。

的确,她的妆容清透无暇,如白瓷般光可鉴人,若美玉般细腻温润,似清晨露珠晶莹剔透。她的着装一向清雅,今日也是如此,一水儿的雪色衣袍,配着乌髻间的白玉兰簪,整个人如清雪雕琢而成,美得玲珑剔透。

燕南铮淡冷道:“起来吧。”

流风忙着布菜,笑道:“殿下坐下吧,清婉…云小姐,你也坐,陪殿下一起进膳。”

燕南铮从容地坐下,云袅袅看见他未曾看过自己一眼,有点失落,“殿下,袅袅想最后一次伺候您。”

“坐下吧。”他语声如水,秋水般令人倍觉冷涩。

“是。”她心头一喜,唇角微牵。

“殿下,今日的午膳都是云小姐亲手做的,都是你喜欢的菜式。”流风面上的微笑如春风般和煦,瞧得出来心情很好。

“许久不曾下厨了,不知做出来的口味是不是和以往一样呢。殿下不要嫌弃才好。”云袅袅谦逊道,清婉地微笑,“流风,你叫我袅袅便好。”

“不行,如今你是太尉府嫡出的大小姐,身份不比从前,小的怎么可以直呼你的闺名呢?”流风郑重道,“不如小的叫你云姑娘吧。”

“都可以。”她莞尔一笑,语声清凌凌的,如冰玉相击,轻细悦耳,“不知殿下的口味有没有变,袅袅还是按照以前殿下的口味来做。殿下尝尝吧。”

燕南铮尝了尝,清润道:“还是跟以往一样的味道。不过本王近来喜欢口味重一点的。”

云袅袅好像听懂了这话的弦外之音,面容有点僵,不知道要不要保持微笑的感觉,“殿下怎么口味变了?”

他淡淡道:“人生在世,总要尝遍各种味道才算完整。”

流风疑惑道:“殿下的口味变了吗?小的怎么不知?前两日不是还…”

“你去沏一杯热茶来。”燕南铮吩咐道。

“哦。”流风忽然明白了,殿下这是要支开自己。

莫非殿下想和云姑娘单独在一起?

那就太好了!只要清婉姑娘回来,不对,是云姑娘。只要她在,哪有那个卿卿站的地方?

好歹云姑娘伺候殿下这么多年,二人对彼此都熟悉,也有不俗的主仆情谊,岂是那个卿卿可以比的?

如今云姑娘是太尉府嫡小姐,才配得上殿下尊贵的身份,那个卿卿算个什么东西?

燕南铮慢慢吃着,不发一言,好似身边的人根本不存在。

云袅袅没怎么吃,知道殿下的秉性,以往就是这样,难得说一句。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呀,她希望他跟她说说话,随便说点什么都可以,这沉默的气氛令人难受,难受得根本吃不下。

殿下对她的态度根本没有转变。

回帝京之前,她幻想着与殿下见面、单独相处的情景,幻想着殿下会跟她说什么话,幻想着殿下会温柔、怜惜地待她,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

心里空落落的。

她应该怎么办?

“殿下,以后袅袅可以常来王府吗?”

云袅袅想起沈瑶环说过的许多话,或许她说得对,还是要主动一点才有希望。

像殿下这般冷淡、清绝的性子,她不主动,就会错失殿下。

“嗯?”燕南铮眉头微蹙。

“袅袅的意思是…以后袅袅想来…向殿下请安…”

看着殿下没有任何表情的雪颜,她顿时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漫卷而来,说得结结巴巴。

只要殿下眉宇微皱,她就会无端地害怕。

“你是太尉府的嫡小姐,常来本王府上于你闺誉有损。”他冷漠道。

“是袅袅思虑不周。谢殿下提点。”云袅袅窘迫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脸腮火辣辣地烧起来。

“你年纪不小了,你的父亲母亲可有为你说媒?”燕南铮忽然道。

“…没有…母亲刚与袅袅相认,想多留袅袅两年。”

她心尖一跳,殿下提起她的姻缘,是什么意思呢?

第1卷:正文 第180章:风雪里晕倒

外面寒风鼓荡,房里流淌着丝丝暖意,云袅袅的双脚却好像踩着碎冰,寒气无孔不入地渗入脚底,迅速往上蔓延到四肢百骸。

燕南铮语声清凉,“也是,你与你父母刚刚相认,他们必定想着多多补偿你,多疼爱你两年。”

她温婉一笑,“殿下说得对,袅袅也明白父亲母亲的心思,尽量多陪陪他们,多多尽孝。”

他点点头,不再说话。

“离开王府半年多,回到那个家,还真有点不习惯。毕竟在王府住了这么多年,不是想断就能断的。”她自顾自地说着,没有看他,担心看见他面无表情就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袅袅有时候会不自觉地想起在王府度过的日日夜夜,想起跟娘亲相依为命的日子,想起伺候殿下时的忙碌与充实,想起很多很多…”

“王府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亭台楼阁,王府的每个人,所发生的每一件事,度过的每一日,袅袅都记得清清楚楚,无法忘怀。以前袅袅笃定地以为会在王府终老,伺候殿下一辈子,从未想到过会有离开的一天…”

“殿下,太尉府很好,父亲母亲待袅袅疼爱有加,但就是无法给袅袅家的感觉。袅袅始终觉得,王府才是袅袅的家。或许是袅袅在这儿生活了十几年的缘故吧。”云袅袅苦笑,目光从房里每一处缓缓滑过,如水漫过,流连不舍,“有时候想想,如若袅袅还在王府,现在会是什么样呢?”

这番心里剖白的弦外之音,燕南铮自然听得懂,但装作不明白。

他搁下银箸,端起瓷碗喝老鸭汤,“从今往后,太尉府便是你的家。前尘往事不该留恋,尤其是在你父亲、母亲面前,不要流露这些心思,否则他们会伤心。”

云袅袅点头,“袅袅明白,这番话也就是跟殿下说说了。谢殿下听袅袅说这么牢骚。”

“本王还有要事,你慢慢吃。”燕南铮径自离去,没有半分迟疑。

“殿下…”

这轻微的呼唤,在她的唇齿间流连回味。

她怔怔地看他远去,眼里交织着失落与幽怨。

殿下为什么这么不愿意跟她单独相处呢?殿下的心里当真没有半分她的位置吗?

流风端着热茶走进来,没看见殿下,便问:“殿下呢?”

云袅袅黯然神伤道:“殿下走了,可能回房更衣了吧。”

“云姑娘,你怎么了?”他关心地问。

“没什么。”她看着满桌可口的菜肴,却没有半点食欲。

“是不是因为殿下?”流风试探性地问。

“流风,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殿下可好?”她忽然问道,眼里含着期待。

“殿下很好啊。”他体会不出她话里深藏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那个绣娘卿卿…”云袅袅故意打住,欲言又止。

“那个卿卿太讨厌了!”流风气愤道。

“哦?你为什么讨厌她?”她来了兴致,水眸一亮。

“你不知道,卿卿姑娘真是…我从未见过像她那么不要脸的姑娘!”

“不要脸?她跟殿下…”

“她总是缠着殿下,下贱无耻!”他义愤填膺地骂道。

“那殿下对她…”云袅袅引导他说出来。

“不知道殿下是怎么了,竟然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不过我听鬼见愁说,殿下跟卿卿姑娘已经一刀两断,殿下不会再被她迷惑。”

“流风,你可以跟我说具体一点吗?”

“好呀,我慢慢说给你听…”

流风唾沫横飞地说,云袅袅静静地听,知道了更多卿卿的事。

宁寿宫。

兰卿晓站在大殿前玉阶,呼啸的寒风凛冽地刮过,刮得她的脸颊有点刺疼。

她在这儿已经站了半个时辰,宫人说太后娘娘还在午睡,等太后娘娘醒来再召见她。

刘太后传召她,却又不马上见她,必定是故意让她喝西北风,冻一冻。

至于刘太后为什么这般惩戒她,想必是为了凌疏影,毕竟凌疏影是刘太后最宠信的女官。

兰卿晓瑟瑟发抖,手足已经冻僵硬了。她不断地小步走着,时不时地搓着双手,往手心呵气,却根本不顶用。

宫人不可能有挡风的斗篷穿,她的身上只有单薄的棉衣,感觉越来越冷,寒气在身躯里钻来钻去,心狠狠地揪着,耳朵快冻掉了。

长空堆积着累累霾云,寒风越来越大,她望了望天色,好像快下雪了。

冻得实在受不了,她索性原地蹦跳起来,也算舒展筋骨,希望身体稍微热一点。

过了片刻,一个宫女出来传话,让她进去。

兰卿晓立即进去,殿门立即关上。殿内温暖,她紧绷的身躯慢慢放松下来,感觉终于活过来,忽然她看见北首宝座坐着一人,她连忙低头走过去,下跪行礼:“奴婢拜见太后娘娘。”

刘太后一边看奏折一边饮茶,缓缓道:“起身吧。”

“不知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兰卿晓站起身。

“哀家要你做的事,你可还记得?”刘太后搁下茶盏,语声冷冷。

“奴婢记得。”兰卿晓的脑子急速运转,字字斟酌,“不过之前两个月奴婢忙着刺绣那幅《千山飞流图》,燕王殿下也没有找过奴婢,因此奴婢还没有机会接近他。”

“之前丽嫔身中猫鬼之蛊,你不是与燕王一道清查吗?”

“陛下吩咐奴婢协助燕王殿下,不过只是短短一两日的功夫,奴婢还没瞧出什么,太后娘娘恕罪。”

“那是不是要哀家给你机会接近他?”刘太后语声沉怒。

“今后奴婢定当把握良机探查燕王殿下身边的人。”兰卿晓叫苦不迭,犹豫再三,终于道,“奴婢发现一件事,燕王殿下身边除了一个侍从,时常有一个暗卫暗中跟随。那个暗卫应该叫鬼见愁。”

“这事还需你跟哀家说吗?哀家要你探查的是燕王的暗卫有多少人,燕王府潜伏多少暗卫,其余的暗卫平日里藏身何处,还有鬼见愁与那些暗卫联络的方法,等等。”

“奴婢会尽力而为,不过燕王殿下并不信任奴婢,只怕奴婢无法探查到这么多。”兰卿晓忽然觉得身子晃了一下,有一瞬间的晕眩。

刘太后走过来,高深莫测地盯着她,“你知道哀家最看重你什么吗?”

兰卿晓摇头。

刘太后道:“哀家最看重你的灵活机变,连疏影也没有你这个优点。”

兰卿晓谦逊道:“谢太后娘娘赞赏。”

刘太后目光深深,“哀家会想个办法或由头让你跟着燕王,取得燕王的信任,之后哀家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你探查。”

兰卿晓总觉得她的眼眸幽深无底,似是诡谲莫测的漩涡,让人不敢多看一眼,“是。”

太后娘娘要她探查什么事呢?

那么,过阵子她要待在燕王身边?

从大殿出来,她立即觉得冷飕飕的,凛冽的寒风狂烈地刮来,包裹着她,她感觉如坠冰窖,头晕晕的。

她闭眼深深呼吸,沉静了一下,尔后睁眼往前走。

下雪了,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飘洒而下,好似老天爷落下晶莹的泪珠。

前方,刘岚彻疾步走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关心地问:“卿卿,你没事吧。”

之前墨七传信给他,说太后娘娘传召她,他担心太后娘娘因为凌疏影一事而迁怒于卿卿,对卿卿下手,就立即赶过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兰卿晓摇头,“奴婢没事。”

“你面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

他伸手摸她的额头,却被她躲开。

她提醒道:“大将军,这是宁寿宫。”

刘岚彻知道她担心什么,望大殿一眼,道:“我送你回去。”

不对,还是带她去太医院,找个太医给她瞧瞧。

这时,一个宫女疾步走来,道:“刘大将军,太后娘娘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