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娴满脸通红,余光撇着他,低着头和苏婉如道:“去去见姑姑吧。”

“好,”苏婉如觉得有趣,和大家一起去见霍姑姑,介绍了两个男人一条狗,霍姑姑很高兴的打的招呼,又看着二狗子,“叫二狗子吗,年纪不小了吧。”

“汪汪。”二狗子顿时颠颠的过去,趴在霍姑姑的椅子边上,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大家都笑了起来,周娴稀奇的不得了,“这狗真乖啊,苏瑾,我们留着他吧。我们吃什么他吃什么就是了,好养活的。”

二狗子附和的,“汪汪!”

“太好玩了。”周娴过去抱着二狗子,哀求的看着苏婉如,苏婉如无奈的道:“这得问过他的主人才行,等过两天我问问,他要是不要,我们就留在身边养着。”

周娴点着,摸着二狗子一脸的高兴。

“那我先去医馆,等安顿好了我再来看你们。”梅予起身,苏婉如知道他才来,好多事情要安排,也不留他,“缺什么东西和我们说一声。”

梅予拱了拱后,笑着和众人打招呼,苏婉如和杜舟送他出去,回来时霍姑姑已经安排好杜舟的住处,“外院暂时没有房间了,先让杜舟住内院吧,后院几间空着的,随他选一间好了。”

“行。”苏婉如拉着杜舟,“就住我们院子过去的第一间好了,我带他去收拾一下,反正他大男人也不讲究。”

杜舟点着头,笑着和霍姑姑道:“给您添麻烦了。”

霍姑姑又客气了几句,苏婉如和杜舟一起出门,二狗子就自动的像条尾巴似的跟在后面,杜舟回头瞪了它一眼,小声道:“那个谁,还阴魂不散?”

“会不会说话。”苏婉如瞪了他一眼,回道:“还来呢。要不然你为什么半道碰到他的狗。”

杜舟唾弃不已,“公主,您离他远点,他不是好人。”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好人,你认识他?”苏婉如就睨着他,质疑道:“你又没和他接触过。”

杜舟一愣,蹦了起来,“他是不是好人天下人都知道,还用奴婢说嘛。”又目光闪了闪,道:“再说了,他现在不停的纠缠您,就是没按好心。你可不能被他骗了。”

苏婉如撇了撇嘴哼了一声,道:“最好不要叫我知道你瞒我什么事。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奴婢哪敢啊。”杜舟嘻嘻笑着打哈哈,“您和我说说二殿下吧,奴婢也想二殿下。”

苏婉如将将苏季的样子和情况和他说了一遍,杜舟听着就哭了起来,抹着眼泪,“我们殿下当年多好看,一上街都是万人空巷的围着瞧,多少大家闺秀盯着呢,宁愿为奴为婢也想跟着我们殿下,现在居然被折磨成这样。赵之昂太龌蹉了,诅咒他不得好死,下阿鼻地狱,被炼火天天烧。”

“行了啊。”苏婉如敲他头,“诅咒要有用,世上就没人活着了。”

两个人都有点垂头丧气的去了院子,苏婉如就坐在一边看着,杜舟做事很麻利,扫地抹桌子铺床,一会儿工夫就收拾了出来,拍了拍手道:“往后奴婢做什么呢,难不成跟这您一起学绣花。”

“你明儿买几身像样的男装,多看看吕大平日的样子,学一学,别一出手就翘着手指头。”苏婉如警告道:“以后就跟着我,我要做买卖的,你陪人吃饭喝酒谈买卖。”

“这事儿成。”杜舟自觉酒量还不错,“往后奴婢就做管事了,奴婢最拿手了。”

苏婉如又将段震他们的事说了说,杜舟就想起来济宁那边的事,“你走了以后,那些人就倒了霉,沈湛一通收拾,现在那边盐井日夜都有衙役守着,莫说打什么鬼主意,就是寻常人都不给接近那边。”

苏婉如噗嗤一笑,道:“像他的作风,一次将人收拾了。”

“您还夸他。”杜舟愤愤不平,“公主,您可变了啊。”

苏婉如就站了起来,道:“赶紧歇着,想想自己要做什么事,我可不养闲人。”瞪了他一眼,“现在没事就扫院子去,以为当我的兄长,真是我兄长了,哼。”

说着,就出了门。

杜舟瘪着嘴看着她,苏婉如出门摸了摸二狗子的头,“走,我们回自己院子去,你饿了没有啊,想不想吃肉。”

“汪汪。”二狗子摇头摆尾的跟着,苏婉如轻笑心里难得的轻松,带着二狗子回了自己院子,绑了头发蹲在箱笼里找了几块棉布和一堆棉花出来,“我给你缝个狗窝,你以后就睡这里,好不好啊。”

“汪汪!”

苏婉如就坐在门口,一会儿工夫就缝了个狗窝出来,下面找了个块板铺着,将狗窝摆在上面,拍了怕,“试试。”

二狗子围着狗窝绕了几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苏婉如就笑着道:“没受过这么好的待遇吧,你那主人自己都要睡地上了,才不会管你睡哪里呢。”

就拍了拍狗窝,自己趴在上面做样子,又起来指着,“试试。”

二狗子一脸不解,嗅着鼻子趴在窝旁边,就是舍不得上去睡觉。

“苏瑾。”周娴从外面跑进来,“吃午饭了。”又喊二狗子,“走,吃饭去。”

二狗子就看着苏婉如,她笑着道:“去喊杜舟去前院吃饭。”

“汪汪。”二狗子蹬蹬出了院子门,一阵风的跑杜舟院子门口,也不进去,冲着里头敷衍的汪汪了两声,屁股一转就跑了回来

杜舟莫名其妙,站在门口呸了一声,“贼狗!”

苏婉如站在路口等杜舟,周娴就凑过来,红着脸道:“那位梅大夫,你熟悉吗?还是和杜大哥熟悉?”

“哦,都熟的。我们自小在一起长大的。”苏婉如想了想,虽来往不多,可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了,“怎么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周娴就低着头,满脸通红。

“怀春?”苏婉如一脸惊奇,揪着周娴的脸,“你我要去和姑姑说。”

周娴就一把抱住她,怒道:“怀春怎么了,我怎么就不能怀春。别人像我这么大的,孩子都能地上跑了,我着急一下就不行了啊。”

“行!”苏婉如点头,“有机会我帮你刺探一番,再给你们制造些机会。咱们没那些大府里的规矩,你要是喜欢想嫁,还真得仔细了解相处一番。”

周娴点着头,“苏瑾你真的太好了。”

两个人就凑在一起说梅予的事,说了许久也不见杜舟过来,苏婉如就亲自跑了过去,站在门口喊道:“等你好久了,你在磨蹭什么,去吃饭啊。”

“等我?”杜舟一脸不解,忙关门出来,“我哪知道你在等我。”

苏婉如边走边道:“我让二狗子去喊你了啊。”

“喊我?”杜舟就去看二狗子,二狗子冲它叫,他顿时大怒,喝道:“贼狗,你喊我了吗!”居然和他玩心机。

二狗子一溜烟的跑走了,等他们到时,他已经乖巧的趴在霍姑姑身边在啃骨头,吃的满嘴流油。

一屋子的女人,外加两个男人一条狗,杜舟受宠若惊,二狗子也受宠若惊,一副表现欲极强的样子。

苏婉如看和直笑。

杜舟性子好,自小做的就是迎合人的差事,他若是想和谁处好,三两句话就能摸清对方的性子喜好,拿捏的妥妥当当,一会儿工夫里面一片欢声笑语的。

二狗子晚上睡的狗窝,睡一会儿起来围着转几圈,又躺下来,又起来转,苏婉如趴在床上看着它,笑着和他说话。

第二日一早,她早早起来,一人一狗在院子里溜达,天亮了又上街提了一袋子包子回来,二狗子就跟在她后面,有人看苏婉如,它就冲对方汪汪叫,吓的人忙加快步子走远。

“多管闲事。”苏婉如瞪它,“你主子教你这么做的吗,往后不准冲着别人叫,小心我将你丢了。”

二狗子呜呜咽咽的,慢腾腾的走着到了门口,就看到门外停着一辆马车,查荣生站在车边,看见苏婉如顿时笑了起来,上前来行礼,道:“姑娘起的好早,奴婢刚想敲门呢,没成想您出去了。”

“查公公。”苏婉如笑着福了福,问道:“您这一大早来,可是有什么事。”

查荣生就笑着指了指车,“要过年了,我们王爷给你备了些要用的东西,吃的用的穿的都有,奴婢这就让人给您搬进去吧。”

“我不缺东西用。”苏婉如摆着手,查荣生就朝赶车的挥了挥示意他搬,又走近了几步,语重心长的和苏婉如说话,“姑娘和镇南侯的事,奴婢多少也知道一些。都是主子杂家一个做奴婢的不好多议论。只是奴婢是王爷的奴婢,心自然是歪的,有些话想和姑娘您说念叨两句。”

“奴婢虽跟着我们王爷时间不长,可相处这一年下来,也知道我们王爷是清高,莫说没听过他喜欢哪个女子,就是房里头,府里头也没有个女子近身,王爷对姑娘您,怕是动了真心。”

苏婉如愕然,有些尴尬,不知道要不要接查荣生的话,接吧,他是奴婢她说什么都没意思,不接吧,说的她好像是负心人似的。

“姑娘生的好,性子也讨喜,就是奴婢这半个男人瞧见了,也忍不住多看几眼。您可千万别气,奴婢这是真心实意的说话,绝没有不半点轻薄怠慢的意思。只是想说我们王爷动心,喜欢您也是常理。”

“姑娘也不用为难,觉得两边不好得罪。镇南侯为人到底粗糙了些,姑娘您斯文懂礼,和我们王爷站在一起,才叫郎才女貌,虽身份低了点,可耐不住我们王爷喜欢啊,将来去封地,就算是个侧妃是个妾,有王爷在您的宠爱绝不会少。”

“侯爷就不好说了,他在京中,就是想多宠您一分,唾沫星子都能淹死您。京中规矩多,哪家也没有宠妾灭妻的事。”

苏婉如听着耳朵疼,他能理解查荣生的意思,无非是对比一下沈湛和赵衍的好处。

“我一个绣娘,两位贵人我一个都高攀不起。”苏婉如皮笑肉不笑,“查公公,您得劝劝你们王爷,犯不着为了我做什么。”

查荣生愣了一下,想说苏婉如不识好歹,可想了想又觉得她没说错。

这事儿,确实是他们王爷一头热,人小绣娘也没表露什么,不由叹了口气,道:“这事儿,杂家一个做奴婢哪好多劝,苏绣娘你要是就离我们王爷远些吧。”

说着摇了摇头,一转头看到了一条狗,正怒目圆瞪一副戒备的样子看着他,他嘿了一声,道:“姑娘还养了条狗?”

“是啊,刚来的。”苏婉如摸了摸二狗子,“不凶的,公公不用怕。”

查荣生就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二狗子,就上了马车,二狗子就龇牙咧嘴的看着他,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走了。”查荣生上车,苏婉如和他道谢,“还让公公您特意来一趟,谢谢。”

查荣生笑了笑带着人走了,苏婉如带着二狗子进了门,霍姑姑的房里堆了一地的东西,米面油,衣料和零嘴几十个包袱,大家或趴在窗户上,或坐在椅子上,皆是一脸暧昧的样子。

就连蹲在门口的二狗子看着她,眼里都流露出暧昧。

“看我作甚,王爷好人,给大家送东西来。都分了。”苏婉如说着,一回头就看到了杜舟站在门口,下一刻就被他拉了出去,低声道:“我的小祖宗,这就是上回船上的宁王爷送来的吧。”

“这一个个都是色胚!”杜舟哼了一声,“想都不要想!”

苏婉如笑,笑的很敷衍尴尬,“我已经很难堪了,你就行行好别提了行吗。”

“以后您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杜舟拧着眉头,苏婉如就摆着手,“你别。保不齐谁见过你,到时候你小命就保不住了,记住了,出门记得改改脸,英气一些。”

杜舟哦了一声不说话。

“大家忙着过年,街面上的铺子都歇了业,四周常有鞭炮声传来,便有了过年的喜庆

年二十九,苏婉如被周娴拉着去了梅予待的医馆,邀请梅予过年来绣坊,梅予红着脸不好拒绝,笑着道:“那就给大家添麻烦了。”

“不麻烦,就多一双筷子而已。”周娴说着,又道:“梅大夫,我最近老是头晕,夜里也睡不着,您给我瞧瞧行吗。”

苏婉如腹诽,你睡不着是因为思春。

梅予就看着苏婉如,她就挑了眉,一副你看着办的样子。

“好!”梅予应了,给周娴号脉,苏婉如就托腮坐在一边看着,脚边还蹲着一条狗,就在这时,外面有人走了进来,道:“苏姑娘,可算让杂家找到你了。”

“查公公。”苏婉如站起来,有些意外,“您找我,有事?”

二狗子也跟着站起来,冲着查荣生戒备的叫了两声,“汪汪。”

“借一步说话。”查荣生有些怕二狗子,喊了一声,“去”,就请苏婉如走到门口,低声道:“您今儿有没有空,去看看我们王爷,就当杂家求你了。”

苏婉如蹙眉,问道:“您客气了。”

“王爷旧伤发作了。”查荣生叹了口气,“上一回和侯爷动手后,旧伤就隐隐发作了,这些日子一直在吃药,可也不见好,人瘦了一圈,奴婢心疼,就自作主张的来请姑娘,去看看王爷,陪他说说话,这心情好些了,伤也能好的快一点。”

苏婉如不想去,刚放了狠话,就掉头去找人家,弄的她好像有意这勾着人似的,她立刻想回一句,您找大夫就成了,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些过分。人赵仲元除了姓也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现在又旧伤复发了,她要是冷漠处理,就有些过分了,“王爷病了,我于情于理都该去看望的,公公您客气了。”

不管怎么样,当下还没翻脸,还是朋友。

她还要在京城待着,少得罪一个人,总不是坏事,苏婉如笑着的点头,和周娴以及梅予道:“我出去有点事,你们慢慢聊啊。”就跟着查荣生上车,二狗子就一跳上了马车,拱进了车里。

“这狗快下来,快下来。”查荣生喊着,二狗子不理他,就跟着苏婉如,蜷缩在她脚边,苏婉如尴尬的道:“他黏人,赶不走的,就让它跟着吧,他不闹腾的。”

查荣生嘴角抽了抽,只得坐在车辕上,跟着马车回去。

车进了宁王府前的牌楼巷,苏婉如悄摸的掀了车帘朝对面瞄了一眼,门关着,门口也没有守门的小厮,她松了口气放了帘子一回头发现二狗子正看着她,她吓了一跳,戳着它的头道:“做什么,替你主子盯着我啊。我的事和他无关。”

二狗子小声汪汪着。

车进了宁王府,查荣生亲自扶苏婉如下来,她随意搭了手仿佛做过无数遍似的,查荣生一愣,莫名的有种错觉,细细打量了苏婉如一眼。

忽然就明白了一直以来他觉得苏婉如奇怪的地方。

明明出身不高,可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的讲究,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似乎是从小就生活在有人伺候的环境里,娇生惯养长大的。

多奇怪!

查荣生不解,苏婉如没看他,随着他往内院而去。

赵衍住在正院,王府里的下人不多,四周冷冷清清的,没什么过年的气氛,两人一条狗穿过内院,门口来来往往的丫头婆子都打量着苏婉如。

她上次虽来过,可那回的样子和今天不一样,所以众人瞧着是不认识的。

“在里面。”查荣生撩了暖阁的帘子,一阵热气扑了出来,她顿了顿进了门内,查荣生想拦住二狗子,还不等他开口,二狗子就滋溜先进了门,就趴在门口不动了。

查荣生不好再折腾,就咬牙切齿的瞪了一眼狗,退了出来。

赵衍穿着一件白色的中衣,搭着毯子靠在炕头看书,脸色不好,人也确实瘦了点,听到脚步声他放了书转眸过来,一愣,绽了笑颜,道:“你怎么来了。”话落,随手抓了搭在床头的外套披在身上,“抱歉,失礼了。”

“听说你旧伤复发了,大夫怎么说?”苏婉如在床脚的椅子上坐下来,赵衍理好衣服,掀了毯子下来,含笑道:“旧伤罢了,受了凉便有些隐隐作痛,无妨的。”

“查公公去请你的?”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给她倒了杯茶,“过年事情多,你还来一趟,耽误事了吗。”

苏婉如接过茶摇了摇头,“我闲着的,没事。”

“那就好。”赵衍很高兴见到她,脸色也似乎好了很多,“怎么多了一条狗,你养的吗。”

二狗子就盯着赵衍汪汪叫了两声,起身往苏婉如脚跟前横着一躺,仿佛要拦着谁似的。

“是只通人性的狗。”赵衍含笑坐在对面,看着苏婉如,“似是瘦了一些,是不是事情太多了?”

苏婉如回道:“还好,以前也常这样赶工,没什么。”又看着他道:“药吃了没有用吗,不用换个大夫看看?”

“不用,都不用找大夫,我自己开了方子就好了。”赵衍柔声说着,“年后有事吗,若是无事不如去我的庄子里住几日,那边有温泉,你泡一泡不但能解乏,还能去去湿气。”

苏婉如当然不会答应,忙开口要回,赵衍已经接着道:“你可以邀霍姑姑她们一起,我不去的。”

她顿时噎住,有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愧疚感,干巴巴的笑道:“都要赶着活,多谢王爷您好意了。”

赵衍笑笑,想起什么来,“你等我一下。”他起身在多宝阁顶上取了一个不大的匣子过来,递给她,“你看看。”

苏婉如看了他一眼接过来开了匣子,打开一眼顿时惊讶道:“你怎么会有这个的。”

是一套针,并没有镀金或者镀银,而是一套大小尺寸很全的针,好几枚极细的犹如毛发似的针她都没有见过,不由惊喜的道,“这针做的可真是精巧。”

赵衍无奈道:“再精巧,也只有你用,我是半点看不懂。送你好不好,就当我帮我解决了个麻烦。”

苏婉如虽喜欢却不想收,他便半倾了身子看着她,语气柔和,“我也不白送,当做交换,你给我画幅画吧。这些年我还没有一幅画像呢,改日若是去了,后人却不知道容貌,多遗憾。”

“这样啊。”苏婉如完全不知道怎么拒绝,对于赵衍这样的人,连开口说句狠话都是一种亵渎和伤害,她咳嗽了一声,道:“那我用炭笔啊,你不嫌弃吧。”

他摇头,起身在柜子里随手取了炭笔和宣纸,替她铺好,自己又拿了椅子坐在她对面,笑道:“可行?”

“好。”苏婉如坐下来,二狗子就挪在她脚边,冲着赵衍龇牙咧嘴的哼哼了两声,苏婉如摸了摸它的头,“安静点。”

它就又趴在地上不动了。

天渐黑,宗人府不当夜差的衙役都回了家,卢成和闵望提着酒进去,不一会儿里面就热闹起来,大家在小径上支了桌子,喝酒聊以前,院子里,沈湛轻而易举的翻墙进去,里面是暗的,连房间里都没有点灯。

他一手提着铜鼎,一手提着一坛子酒往正门走,将铜鼎搁在地上,就听到里面有道暗哑的声音,道:“沈湛?”

沈湛虽是第一次来,可除了他不会有人来。

“闲了,给你送坛子酒,敢不敢出来,缩房里算怎么回事。”沈湛伸手推门,门一开,一只茶盅飞了出来,直砸他的脸,他头一歪抬手接住,摇头,“力道不行。”

“呵!”苏季冷笑一声,“当年你被我揍时,可没听你说力道不行。”

沈湛进去,也不点灯往中间的圆桌上一坐,将酒放在桌子上,倒了茶盅里的茶,斟酒,大刀阔斧的喝了一盅,“当年我那是心里有怕头,顾忌你,不然就凭你那细胳膊细腿的,能打过我。”

苏季冷哼一声。

“不服?再练练?”沈湛又倒酒,“不敢动手,来喝酒啊,你不会连酒也不敢喝了吧。”

房门打开,苏季走了出来,脚一抬,门口的凳子顿时飞了过去,沈湛一拍桌子翻身起来,单手接住凳子摆在地上,黑灯瞎火,两人就在正厅里招呼起来,你来我往拳脚生风,却是半点声音都没有。

苏季身体不行,一盏茶后就被沈湛用拳头抵住了喉头,他冷哼一声,道:“要杀就杀,磨磨唧唧跟娘们似的。”

“杀你还带酒?”沈湛收拳,在桌前坐了下来,抬脚将凳子踢给苏季。

苏季忽然想到了什么,迅速上前掐住了沈湛的脖子,咬牙问道:“你找她了?是了,我早该想到不是你帮忙,她进不来宗人府。沈湛你这个小人。”

沈湛也不惊,握着杯子看着面容模糊不清的苏季,“等你出去,再和我算账。现在说这些没用。”

“谁说没用。”苏季掐着他的脖子,怒容满面,“我可以拉着你一起死。”

沈湛不以为然,“这酒你喝不喝,不喝我拿走了啊。”

苏季没有松手,他要是因为关在这里就怕了谁,他就是不是苏季了,沈湛也不怕他,道了一句,“她可是上蹦下跳的在救你,你要是现在死了,她怎么办。”

苏季一顿,手松了松,“她在做什么?”

沈湛拍掉苏季的手,给他倒酒递过去,“她做什么鬼绣娘,劳心劳力的,又带着几个人暗搓搓的忙活,我也没摸清她的意思,小丫头精明的很,你又不是不知道的。”

苏季想到苏婉如便眼底露出笑意,他妹妹虽娇蛮可却聪明,连他和大哥都比不上,“她要做的事,凭你如何能猜得到。”

“我让她别做,可她不信我。”沈湛诉苦,“我说了没用,不将你救出去,她不会收手的。”

苏季握紧了茶盅,没有说话。

“给你带了个铜鼎。”沈湛指了指门口,“没事练练,一身肥肉她瞧着都哭红了眼睛。”

苏季撇过视线,声音里透着苦涩:“沈湛,你若乘人之危,我便是死,也会化作厉鬼找你索命。”若是以前他自然不会只说这些没用的,他会直接动手。

但现在不同,他只能说这些干巴巴的,毫无分量的话。

“我能怎么着。”沈湛靠在椅子上,看着苏季,“你又能怎么着。”

苏季一愣,抬头看看压在头顶的屋顶,一口喝完酒盅里的酒,将空杯撩在桌子上,拂袖起身,“感情的事,不是战场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你和她本就对立,为何去惹她,伤她!”

沈湛也随他出门,看着黑漆漆的天,道:“对立不对立,不是你说了算。是我!”

“是吗。”苏季讥诮的看着他,“你混成今天这样不容易。难道为了儿女情长,就能抛弃这所有,与赵之昂为敌?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你眼下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甚至百年后你的后人,都要承受无休止的骂名,你甘愿?”

“这是我的事。”沈湛靠在门框上,指了指铜鼎,“举的动吗。”

苏季被他挑衅,不屑的冷哼一声,上前单手铜鼎,可力一出铜鼎却纹丝不动,他面色微变,换成两手,铜鼎才晃晃悠悠的离了地。

“可真是不行了。”沈湛上前,单手一提,铜鼎被他提溜起来,得意的挑眉。

苏季想到了以前,不再看他转身怒道:“你最好期望我走不出去,否则,你就算跪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将她嫁给你的。”

沈湛睨了他一眼,“你认为你还能决定她的事。”

“能不能,走着看。”他说着,又回头看着他,“我军中叛徒的事,你不要告诉她。若将来我还活着,我会亲自去处理。”

沈湛颔首,将鼎提进来,道:“好好练。”又拍了把匕首在桌子,“她我会护着,你自己管自己。”说着便打算了走了。

苏季的声音从房里传了出来,闷闷的,透着一股颓废的挣扎,“沈湛不准欺她。”

沈湛脚步顿了顿,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房间里传来一声拳头砸墙的闷响,扑簌簌的墙外有灰抖落下来,苏季抱头蹲在地上,许久才直身起来,转身出来,站在门口看着铜鼎,一时静默。

沈湛直接回了侯府,青柳就守在门口等他,看见他就指了指对面,低声道:“爷,姑娘去对面了,还没出来。”

“作死的东西。”沈湛原地带风,转身出门,“这都快宵禁了,聊什么聊的这么起劲。”

苏婉如将画递给赵衍,“并未将王爷的风姿勾勒出来,献丑了。”

“很好看。”赵衍笑着,爱不释手的拿在手里,“稍后我来裱上,挂在哪里呢”他左右看看,轻笑道:“挂在书房,你觉得可好。”

苏婉如不发表意见,笑着道:“是你的画像你的家,想挂哪里挂哪里。”

“阿瑾。”他走过去,低头看着她,清润的气息略显得有些虚弱,低声道:“你等我一下。”他说着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儿拿了一个红包进来递给她,“明日一早我要进宫,怕是没时间去见你,这压岁钱提前给你,愿你新年康健,一切顺心。”

苏婉如一愣,笑着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压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