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她和霍三娘身上都带着明晃晃的武器,加上还有好些曜司武卫忽然走了出来,各个腰挎双剑,冷眼看着。
这些小贩原本聚集在码头,也不过是坑瀣一气,缺斤短两宰些过往旅客,平时大部分人忙着赶船,也不和他们计较,却不想如今碰上了硬茬子,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
那小贩赶紧举手朝着楚瑜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不敢缺斤短两了,这些东西咱也不收钱了。”
他只想赶紧将这些瘟神送走。
楚瑜淡淡地一笑:“你这里的果子只有七两左右,我买两斤,你凑足了数目就好,钱不会短你的。”
她手上很有准头,一提这些玩意儿,就能知道个大概。
那小贩闻言不禁一惊,随后算是服了:“好好,这就给您装满。”
说着,他立刻给楚瑜的油纸包里添够了。
楚瑜拿了东西,又将银两放下,便领着所有人离开,往码头而去。
“真是的,如果是我就揍他一顿,小鱼,你就是太好脾气了。”霍二娘轻哼一声。
楚瑜淡淡地一笑:“都是出来讨生活的,放他一码。”
火曜见楚瑜她们过来,便一抬手:“小夫人请上船,要开船了。”
楚瑜闻言,微微颔首:“好。”
说罢,便领着众人上船。
那中年小贩见楚瑜一行人消失在人海里,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看着周围原本打算买他东西的人都一脸鄙夷地离开,他只苦笑了一下,慢慢收拾东西,估摸着今儿未必还能做成生意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忽然感觉面前有一道阴影,他立刻堆起笑抬头:“客官,您要买些什么。”
却不想看见来人的脸后,他梭然一惊:“你怎么又是你,你想干什么,我东西都补给你了!”
那人冷笑一声:“你还真敢收本县主的钱,一个短斤缺两的无耻贱民,今儿我就好好教训你,给我往死里打。”
说着,周围一群穿青衣配双剑的侍卫一拥而上,将那小贩的摊子给掀了,又对着他扬起拳头,狠狠地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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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螳螂、黄雀和蝉
船行水过皆无痕。
虽然已经是寒冬,越是往北的运河段越是封冻,所以虽然水路最快,琴笙却并未选择水路,也带着楚瑜一路游山玩水。
但是听来引路的宫里人说从宜临州这段到上京今年竟难得只有些浮冰,并未封冻,宫里的人又频频催促,楚瑜见他们情状可怜,夹在中间也难做人,所以劝了琴笙从这里选了水路上京。
“反正总要上京的,早一天,晚一天不都一样么?”楚瑜看着从船舷流淌而过的浮冰,淡淡地道。
“也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霍二娘啃了一颗冰糖梅子,酸酸甜甜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打了个哆嗦。
楚瑜闻言,忍不住失笑:“你还真是中原文很有些进步,这俚语都用得那么溜了,但哪里就至于伸头一刀呢?”
她暗自嘀咕,到底最后谁是那把刀还不未可知。
霍二娘吃了颗糖梅子,又尝试吃了糖串苹果、山楂之类,只觉得味道大好,便抓了一把屁颠屁颠地去哄水曜开心去了。
唐瑟瑟赶过来低头一看桌上的纸包,原本楚瑜拿来的一斤冰糖果子如今只剩下两串,她顿时忍不住恼了,瞪着霍二娘的背影嗤道:“本来就没有多少,船上大家都一人吃个一两串,你倒是慷他人之慨,大方得不得了!”
说罢,她正打算气咻咻地去拿那串冰糖梅子,却不想低头一看,自己面前的纸包里啥都没有了,只剩下黏糊糊的糖渍。
唐瑟瑟一转头,就看见火曜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此刻正拿了两串在手里,往船尾而去了。
船尾上,一道娇小的人影抱臂而立,正远眺周围的风景,不是霍三娘,又是谁。
“可恶,可恶,都欺负人,下次看我不放点毒,吃死你们这些贪心鬼!”唐瑟瑟恼火大了,若不是她素来就是个稳得住的,这会子小姑娘该跳脚了。
楚瑜见状,忍不住失笑,还真是个孩子,便抬手拍拍她的肩膀:“好了,好了,别恼了,三爷不太喜欢吃这酸酸甜甜的玩意儿,我船舱里还有个几串,到时候分你一些。”
话本里的神仙都爱喝茶,天露为汤,雅致到极致才是,偏偏琴笙那出尘脱俗的高冷模样却噬甜噬奶,自打硫岛回来,便少碰茶汤,今儿她拿了这些酸甜之物原本想哄她的大"qing ren"开心,却发现他竟只喜甜,不喜酸,嘴儿叼得不得了。
不喜欢吃的,碰了一口不肯吃第二口。
唐瑟瑟闻言,眼睛一亮,随后正色道:“还是掌门有良心,不像她们,良心都给男人吃了。”
楚瑜闻言,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若不是琴笙不爱吃这玩意儿,她大概也舍不得贡献出来,估摸也要被瑟瑟划归无良之人了。
这厢楚瑜上了自己的舱房取冰糖果串子逗得唐瑟瑟小姑娘开心,但那厢某人拿着两串冰糖果子去接近另外一个女子,哄她开心,结果却并不太好。
“给。”
霍三娘正站在船尾眺望,却忽听得身后有人说话,她一低头就见两串晶莹剔透的冰糖果子递到了自己面前。
“不必了,火曜星君留着自己用罢。”霍三娘看着身后的火曜淡淡地道。
火曜一顿,看着她娇小的背影片刻:“怎么,还在生气?”
霍三娘转过脸来,冷笑一声:“生气,您多大脸,只是你我既两清了,麻烦你不要再来缠着我好么!”
火曜看着她,微微眯起眸子:“若你没有生气,何至于连同僚的善意也不接受。”
“不好意思,你不是我同僚,你效忠的是琴三爷,我效忠的是小鱼,我家小姐,哪天你家三爷敢辜负了我家小姐,你信不信我分分钟砍死你,砍不死你也让你半身不举!”霍三娘转身看着他冷笑一声,随后提着大剪刀越过他离开。
火曜却一侧身挡在她的面前:“三娘”
“别叫我,听着就浑身难受恶心。”霍三娘忽然一脸厌恶地用肩膀狠狠撞开他,直接往自己房间而去。
火曜看着她的背影,神情异常的复杂。
船上都是自己人,楚瑜的日子过得很舒服,没事儿就吃吃喝喝,赏赏风景,有时遇到景致好又极有意思的地方,琴笙还会让船靠边,领着她游玩一番。
若是船上闲得无聊就在火曜的指点下练练武,因她算是木曜的弟子,而这次木曜留在绣坊并未跟着出来,所以就由着其他人指点了。
至于琴笙为何不亲自下场
“本尊怕教了你,你会走火入魔。”某人温温润润地如是说,然后被楚瑜恶狠狠地在腰上捏了一把,锁骨上咬了一口。
不就是嫌她武功底子太差么,这骂人不带脏字的!
总之琴笙的纵容,让她日子过得极为舒心,但也把跟船的两个太监给急坏了,却又无可奈何。
这两个太监倒也算聪明,天天趴在他们的后船上等着楚瑜在前船露脸,一旦碰巧遇上楚瑜出来散心露面,便一脸泪汪汪的样儿隔着大老远眼巴巴地看着楚瑜。
虽然并不经常能见到楚瑜,但是这般效果也还是不错的,楚瑜看着看着就有点于心不忍了,这日便打算去和琴笙商议下行程。
“三爷”她上了自己厢房,推门而入,便闻见房间里一股子淡淡的中药味。
她愣了下,随后眼尖地看见红袖背过身去收拾的托盘里有一只小小的瓷碗。
“三爷,你病了么?”她几步上前,看了下红袖托盘里的碗,果然见里面还有个碗底的药汁,随后便有些紧张地看着琴笙。
习武之人,尤其是内修已甄化境的顶尖武者,寻常不容易生病,可是一但生病,便多不是小病。
红袖抿了抿嘴唇,随后看向琴笙。
琴笙搁下手里的帕子,对着楚瑜道:“无事,只是咱们在船上,这里湿气颇重,所以用些去湿气儿的药来。”
楚瑜闻言,依然有些怀疑:“可是,你不是一贯服用老金给的药丸子么,怎么今儿喝起药来了?”
她倒是知道在海上的时候,琴笙就一直是服这种暖身的药去湿的。
琴笙一顿,随后淡淡地一笑:“海上是湿热,并不是湿冷,自然用药不同。”
楚瑜闻言,看了看他的表情,倒是没有看出来什么不对之处,虽心中有些疑虑,但见红袖也是一脸平静的样子,她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看着琴笙迟疑了片刻:“三爷,咱们离上京还有多久的路程?”
琴笙一边看着奏报,一边问:“怎么,谁又在你耳边嚼舌根了?”
楚瑜摇摇头,在他身边坐下:“没有人在我耳边嚼舌根,只是我之前就说了,早上京和晚上京没有太大分别不是吗,又何必为难那些底下人,早点过了年,咱们也好早去漠北。”
琴笙停下笔,将手里的奏报递给一边的红袖整理好,随后抬手握住她的柔荑,温声道:“我之前原想着带你多游玩一番,但你既然一直坚持,咱们加快行程就是了。”
楚瑜颔首一笑:“好,其实我也想早点见到义父。”
琴笙一顿,神色有些淡淡:“嗯。”
楚瑜见他神色有些清冷,暗自叹了一声,随后反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并不喜欢皇室中人,可我如今是这么个玉安县主的身份,何况廉亲王那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一贯是个老好人。”
简直完全颠覆她对皇室中人的想象。
琴笙看着她片刻,垂下眸子凉薄地一笑:“本尊是不待见他们中任何一人,至于廉老头儿,你是他的义女,但莫要忘了他还有个义子,对于这种一辈子都不长脑子的人,还是少接触为妙,省得没脑子也会传染。”
楚瑜闻言,忍不住失笑:“你这吃醋也吃得离谱了。”
廉亲王不就是收了宫少宸做义子么,那也是他被蒙蔽了,现在细细想来,她都觉得宫少宸那么巧合地救了廉亲王,只怕不是真“巧合”而是预谋,包括当初假她之手让廉亲王中毒的事情,若说没有宫少宸这廉亲王身边的‘义子’插了一手,只怕不可能。
廉亲王好歹也是一国亲王,若都能轻易被江湖人下毒,皇帝老儿和南太后只怕早已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琴笙轻嗤一声:“罢了,总归咱们加快行程就是了。”
楚瑜指尖轻撩了下他的掌心,大眼轻眨了下,软声轻道:“我知道你是为我考量的,是了,我在厨舱里做了渍桃子酸乳酪,这会子应该已经做好了,要不要试试?”
琴笙看着她殷切小意的大眼,妙目温柔下去:“好。”
看着楚瑜离开关上舱门,琴笙垂下琥珀眸,笑意渐收,只随手又取了一份奏报问:“金大姑姑那边准备的事情如何了?”
红袖恭谨地道:“日曜已经快马加鞭前往漠北,大姑姑最新传来的消息,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月曜已经查到了狐狸的尾巴,大姑姑问是否先行收网,保险些?”
琴笙将奏报一放,随后转身走到了窗边,看着窗外远处青灰的云层片刻,随后淡淡地道:“不,将咱们饵料放出去,等。”
红袖看着他的修白的背影,不禁一愣:“要等么,属下还以为”
“以为本尊迫不及待地想要剥了那条狗狐狸的皮子,没错。”琴笙垂下眸子细细地欣赏着自己的玉骨手,薄唇边弯起温润如水的笑来,却让人不寒而栗。
“本尊等了这些年,若非那狗狐狸觊觎本尊的鱼儿失了些分寸,或许还没有如此快就有机会收网,但本尊做事,向来不爱留首尾,喜欢斩尽杀绝,这短短时日如何等不起。”
红袖闻言,立刻垂首:“是属下无知。”
她怎么会以为主上爱美人不爱江山,眼里只有小鱼就会失了冷静和头脑,这位爷一贯是心有七窍,窍窍各通九重寒天。
“此事未有结果前,暂时不必告诉小鱼,让她留着精气神儿专心应付京里的那些老东西。”琴笙顿了顿,忽而又道。
红袖一愣,随后颔首:“是。”
主上这是不想小鱼担心罢
红袖忍不住暗中有些感慨,她眼里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主上,竟也有这操心一个女子的这日。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低声道:“此事不必告诉小鱼,但是主上,您服的那药也不告诉她么?”
琴笙转了脸似笑非笑地瞥着她:“红袖,你的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了,下去罢。”
背着光的修长身影,精致出尘的面孔隐没在暗影里,看不清楚表情,分明语调幽柔,红袖却感觉到自己如临幽寒深渊,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后头更低了,还是咬着牙把话说完:“主上属下只是转达大姑姑的吩咐,有些事儿,不可操之过急。”
随后,她恭恭敬敬地抱拳:“属下,告退。”
红袖倒退着离开了舱房,关上门之后,她又退开好几步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抹了一把冷汗。
她忍不住暗自嘀咕——
外头人是不知道自家主上的恐怖,但凭借外表就痴迷于主上的,而小鱼明明比谁都明白主上是什么样的人呢。
所以到底小鱼得有多大的心才能和自家主上弹情说爱,又共睡一张床的?
每次想到这点,她都对小鱼的崇拜无以言表。
楚瑜端着东西上来,见红袖一脸呆滞的样子,便忍不住晃了晃手指:“你这是怎么了?”
红袖一晃神,看着楚瑜,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什么,小鱼夫人我先走了。”
看着红袖匆匆离去的背影,楚瑜一脸不明所以:“怎么像被吓到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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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真是,总算回来额
第五十六章 进宫
到底紧赶慢在大年三十的时候赶进了京城。
一下了船,楚瑜就见码头上早已清空,昨夜地面的积雪都扫了个干净,而且竟是禁军禁卫在执守码头,虽然没有任何官员在码头,但鲁公公却早早地站在码头上翘首以盼。
琴笙牵着楚瑜的手上了码头,便见鲁公公领着人匆匆过来,对着琴笙恭恭敬敬地打了个千:“三爷、小夫人。”
一名穿着宫装的中年女子上前一步,也行了个礼:“三爷、小夫人。”
琴笙见着那中年女子,妙目里闪过一丝笑意:“林尚宫。”
随后,他看向楚瑜道:“这位是林尚宫,太后面前头一份儿的体面人。”
林尚宫含笑道:“三爷谬赞。”
楚瑜见那中年女子圆脸长眸,笑盈盈的样子,倒似一尊笑面菩萨,只眼里精光四溢,一看便是精明人,正一脸审视地看着自己。
那目光让她有些不太舒服,但也点头含笑行礼:“尚宫大人。”
“玉安县主。”林尚宫见她礼仪毫无可挑剔之处,便也还了一礼,倒是收起审视的目光,含笑道。
琴笙留意到林尚宫唤楚瑜的是玉安县主,并非小夫人,微微挑了下眉。
鲁公公见状,赶紧堆着笑脸道:“三爷,小夫人两位,陛下和太后都在宫里等候多时了。”
琴笙挑了挑眉:“是么?”
林尚宫见琴笙说话,倒是立刻一脸温煦恭谨地笑道:“爷都好些年没有进京了,太后和陛下都甚为记挂,太后知道您一路舟车劳顿,所以也特意安排了驿馆请您先梳洗一应事物都准备妥当了。”
琴笙淡淡地道:“东西就不必了,本尊已经习惯用自己的人,自己的东西。”
林尚宫直接吃了个钉子,脸上的笑容却丝毫不变,仿佛早已习惯了,只含笑点头:“想来金大姑姑在,一定是妥当的。”
说话间,鲁公公早已牵了马车过来,琴笙便带着楚瑜上了马车,并着两船的人和东西在禁军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地往驿站而去。
楚瑜和琴笙都沐浴之后,换了一身衣衫。
琴笙依然是一身白衣,只是暗绣腾云麒麟纹华丽非常,行动之间除了轻缈出尘,更有气势凌人。
而楚瑜则是在红袖的伺候下,换了一身淡黄色的宫装,描眉画目,唇染朱丹,眼角勾出细长妩媚的弧度,淡淡的紫粉晕在眼角边,倒似娇妍的花瓣,发髻高挽,簪着宝石华胜,左右各自一只细长的流苏发簪,长长的金色流苏尾坠着细碎的水晶落到肩膀上,额间横了一点红宝花钿,一抬眼间,压住了些眉宇间的灵动跳脱,却显出平日里少有的贵气端丽来。
琴笙看着她的模样,不禁怔然了一下:“你”、“怎么了,不好看么?”楚瑜原本就不太习惯这种华丽的装扮,见琴笙那表情,不禁愈发地有些不自在起来,扯了扯自己的衣襟。
“不,很好看,只是看着有些眼熟。”琴笙微微一笑,温声道。
楚瑜挑了下眉:“眼熟,像哪家贵女么,三爷什么时候和哪家贵女这般熟悉?”
琴笙想了想:“不,只是一晃眼的错觉罢了。”
随后他幽眸里闪过一丝笑意:“小鱼是在吃醋么?”
两人说话间,又听得门外鲁公公的有敲门声催促:“三爷您可是好了这天眼看着不太好,想要落雪的样儿,晚了怕进宫的路不好走。”
琴笙抬手扶了扶她的额侧的发簪:“走罢。”
马车轱辘碾过雪地,留下深深的印子一路皇城而去。
一刻钟后,便进了宫城。
“到了这里,便需要步行了。”鲁公公亲自陪伴着楚瑜和琴笙一路到了乾元宫,又领着他们进内殿。
楚瑜忍不住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下乾元宫,发现这里的宫殿果然雄伟大气,雕梁画栋,与前世明宫紫禁城宫殿的制式很有些相似。
乾元宫的内殿里伺候的人却并不多,只是行动间悄无声息的样子却很与规矩。
一名小太监看见鲁公公领着人进来,立刻迎了上来,附在鲁公公低声说了两句。
鲁公公立刻点头,带着他们转到内殿后的一处书房门口对着琴笙恭谨地道:“三爷,您先请,陛下已经在上书房里面等候您和小夫人多时了。
琴笙握了握楚瑜的手,见她对着自己笑了笑,方才转身进了书房。
楚瑜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帝国的最高统治者,眼前晃过一道明黄的身影,她也没有看清楚人,就跟着琴笙拜了下去,口称:“参见陛下。”
但是下一刻,她就看见那绣着海水纹的明黄袍子在自己眼前晃了一下,一双戴着玉扳指的大手各自虚托了把琴笙和她的手,同时一道温和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快快起来,让朕好好看看。”
楚瑜听得那把声音,几乎有点恍惚——
这声音和琴笙的竟有了五分像,只是音质有些偏喑沉罢了。
待的她真的跟着琴笙起身,抬眼看去,不禁更是心中一阵波澜起伏,只是脸上并不表现出来。
面前的中年男子身形袖长,面容白净消瘦,脸上三绺长须到胸口,凤目修眉,眉目温和,头顶发髻只一根简单白玉簪子,虽是一身华贵明黄,但是因着他的消瘦身形看着有些空荡荡的,竟不见华贵,而见出尘飘逸之感。
这就是当今的兴平帝。
兴平帝的目光此刻也从琴笙的身上落在楚瑜的身上,见楚瑜大眼睛直看着自己,便也微微一笑:“这位小友看着朕如此认真,可是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楚瑜已经知道自己因为心中震惊,所有有些失了规矩,算是冒犯天颜,原本正经的应当躬身请罪,但是琴笙一直拽着自己的手,似乎一点不在乎她是不是会失了规矩。
她心中自然定了不少,又见刺客兴平帝说话间,却也没有太多想象中帝王威严不可冒犯的模样,心中一转,她便弯了弯大眼笑道:“陛下恕罪因着臣女初见天颜,只想着陛下龙颜是极为威严的,却不想除此外还这般仙风道骨,竟让臣女以为看见了画上的仙人。”
可不是见了仙人么?
这位陛下如果剃掉胡子,再年轻个二三十岁,穿上白衣,和她右手边这位大仙岂不是也像六分?!
所以这才是令她心中大震的原因——琴笙这般相貌,难怪不愿进京,竟和兴平帝这般相似,没瞎了眼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们有血缘关系,但却实非幸事,就算没有人想要做点什么文章,就算是琴笙看着皇帝陛下的模样,大约也不会开心到哪里去罢。
难怪廉亲王曾夸口道他的子侄多好相貌,如今看来这好容貌的遗传基因果然很强悍。
楚瑜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心中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声——
楚瑜的马屁功夫那是在衙门里学的,虽然算不上有多高明,直白太过,庸俗太过,但是在兴平帝这种见惯了高明马屁功夫的帝王眼里,她的直白却也代表了率真。
何况面前的小姑娘大眼里亮晶晶,全不掩饰眼中的惊讶,更增加了真实性,让兴平帝心觉有趣,他摸着胡须温润地大笑了起来:“呵呵,琴笙,你这小妻子,倒实在是有趣得很。”
琴笙淡淡地弯起唇角道:“草民也觉得她是极有趣的,陛下既夸了人,不赏赐点什么东西么?”
楚瑜一愣,有点莫名地看着琴笙,她可从未见过清醒之后的琴笙跟谁说话这般无礼,他的狠从来都是掩在温润静雅之下的。
而且对象还是一国掌控生杀大权的皇帝陛下。
兴平帝一愣,竟不觉得琴笙这般说话有任何问题,反而愉快地笑了起来,眼里闪过兴味的光来:“好好,难得你开口,朕又是第一次见你的小媳妇,自然是要赏的。”
说着,他想了想,从自己腰上摘了一只玉佩下来直接递给楚瑜,笑道:“若是赏赐些俗物,想来琴笙也要嫌朕庸俗了,就这枚朕戴了三十年的玉佩罢,虽比不上琴笙有的那些,但到底也算是朕的随身之物。”
鲁公公见状,脸上瞬间露出震惊之色来,楚瑜瞥见他那表情,又听得这是皇帝随身多年之物,便知道这玩意怕是不好收,正想着如何拒绝。
但琴笙看着兴平帝拿出那块雕着青竹流水纹的白玉配,瞬间唇角一抿,眼神晦暗明,随后看向楚瑜淡淡地道:“小鱼,这是陛下的赠礼,谢恩收下罢了,随身戴上,以感陛下恩德。”
楚瑜何等乖觉之人,立刻明白这玩意儿收了,自己自有大好处,便立刻含笑对着皇帝恭恭敬敬福了福:“多谢陛下恩赐。”
随后,她抬手恭谨地接过了那一枚玉佩戴在了腰间。
兴平帝见她笑得眼儿弯弯,心中有些好笑,随后摆摆手:“鲁公公,送玉安县主到后宫去,太后老人家只怕等着看她,等急了。”
鲁公公立刻上前道:“是,县主,随老奴来。”
楚瑜一顿,看向琴笙,见他点点头,淡淡地道:“去罢,一会我去接你。”
她便含笑反手轻握了下他的手,示意他不必担心:“三爷,放心。”
随后,鲁公公就领着楚瑜离开了。
上书房内就只剩下了琴笙和兴平帝。
兴平帝看着琴笙片刻,神情有些复杂:“想不要你竟会向朕开口要东西,看来笙儿你很在乎那个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