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唯——雍唯——”胡纯声嘶力竭地沿路喊他的名字,不知道九重天上的哀鸣能不能传到他的耳中?
一盆冰水,像无数锥子,把刺骨的寒意从胡纯的每一个毛孔送入皮肉深处。
胡纯剧烈颤抖,清醒过来——她浑身湿透,刚才疼出来的冷汗被冰水覆盖,她连驱赶寒意的热力都没有,只能任由冷如寒冰的衣服贴在身上,冷到骨头里。她觉得自己躺在冰窟里,头发又脏又带着冰碴,整个人都像一具破败的尸体了。
她吃了挫骨丸,深刻体会了一次挫骨分筋的痛苦,太疼了,她觉得已经没办法再支撑下去,只要稍微一个停顿,她就再也不会呼吸。
天兵们点了几个炭盆,不是为了取暖,而是烤红烙铁,劈啪的爆炭声,每一串都让胡纯魂飞魄散,她真的怕打,也怕疼。
“狐妖,事到如今,你招也是死,不招也是死,何苦受罪呢?”喂她吃挫骨丸的天兵说。
胡纯的脸粘满湿漉漉的头发,一笑,就有头发粘到牙齿上,又难受又恶心,但她还是笑了——她当然知道横竖已是一死,可她不能招,她不能背负杀害雍唯母亲的罪名。
她从不是个立场坚定的人,稍微的蝇头小利就能让她屈意迎奉,稍微一点疾言厉色她就会服软求饶,可是,这次她咬牙坚持了,她真的不能认,就算死得这么痛苦……她不能认。
筋抽得整个人僵硬地蜷曲起来时,她真要放弃了,只要说“是我杀的”,只要四个字,她就解脱了。可是,雍唯怎么办呢?那个搂着她,宠着她的雍唯,怎么办?
她再痛苦,似乎也只剩不多时间了,雍唯还有一辈子。
“证人来了。”有人通报。
胡纯动不了,只能听见窸窣的长裙曳地声,直到琇乔玲乔出现在她视野里,琇乔看见她的时候,尖叫着后退半步,被玲乔冷漠地抵住。
“怕什么?”玲乔很不屑地说,冷冷的目光落在胡纯身上,似乎要把她看个巨细靡遗。
胡纯心里苦笑,当初玲乔在世棠宫受的气,现在全解了吧?
“琇乔仙子,天帝让你再和狐妖对质一遍,务必让她心甘情愿地认罪。”天兵说。
琇乔不敢看胡纯,眼神闪闪缩缩地看寒铁栅栏,愤愤说:“我什么都看见了,狐妖,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抵赖。你也别自讨苦吃了,赶紧给天妃娘娘偿了命罢!”
胡纯没有答话,她没有多余的体力精力和琇乔胡搅蛮缠,现在满天庭不都只肯相信辰王公主,不肯相信下界的狐妖么?她说什么有用?
“为什么……”胡纯为了说话,呼吸更艰难了,“为什么害我?”
单纯只为了报雍唯的仇怨,根本不必做得这么绝。
“谁……谁害你?”琇乔正欲张口,锅里赤红的火炭剧烈一爆,吓了她一跳,再说话就气虚声弱,胆怯闪缩。
“无耻狐妖,到现在还满口狡辩,谁害你?分明是你害人!”玲乔冷冰冰抢过话头,说得义正言辞。
天帝正巧此时带着雍唯走进天牢,他看见刑具,厌恶地皱眉。
胡纯听见了雍唯的脚步声。
她拼命抬起了头,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他来了,他到底来了!
雍唯隔着铁栅栏,也在看她,面无表情,眼神冰冷。
胡纯一触他的眼神,心顿时碎成了粉。
唯一支持她的那点儿力量瞬间消失,她颓然垂下头,在地上撞出不大不小的闷响。他相信了?
“事实俱在,有没有认罪口供也无足轻重。”天帝开口了,厌倦且厌恶,“坦承罪行死得痛快,顽劣抵抗死得痛苦。”
胡纯闭起眼,她不想看雍唯了,不敢看,虽然之前痛不欲生的每一刻,她都盼着他来。
她坚信,他是相信她的,他会护着她,哪怕救不了她,也会为她据理力争。
可就一个眼神,什么都完了。
原来一眼可以喜欢一个人,一眼……也可以伤人至深,比任何语言,任何动作,都伤得人更痛。
“胡纯。”雍唯的声音很低,却很沉稳,没有一丝感情,也没有任何情绪。“你认罪吧。”
胡纯倒在那里,一动没动,眼泪却一颗颗掉落下来,融进冰寒的水泊里,无影无踪。
“我不想知道理由。”雍唯转身,准备走了,“你认罪吧,你该死。”
委屈,难以述说的委屈,顿时胀满胡纯的胸腔,她知道她要死了,比谁都知道,她已经疼得熬不下去了,已经冷得挺不住了,谁都能觉得她该死,该认罪,可雍唯不能!她太难过,也太不甘了,突然有了力气,一下子抓住寒铁栅栏,手好像瞬间被冻伤了,但是她仍死死抓住。
“我不是为我自己才不认罪的!我不是为我自己!”她嘶声呼叫的时候,眼泪流进了嘴巴。
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有话要说,但是……又没有了。
她瘫倒下去,什么话都没有了。
“看看吧,雍唯!这就是你喜欢的女人!”雍唯抬脚要走,被玲乔突然赶上来扯住。
雍唯似乎很愤怒,重重地甩开她。
“你就是为了这么一只卑贱的狐妖,处处折辱于我!结果呢?她杀了你母亲!所有的悲剧,全是因为你留这只狐妖在身边!你给了她机会!你害了天妃!”
天帝脸色难看,冷哼了一声。
琇乔慌了,上前拉住姐姐,要她别再说了,“姐姐,你疯了吗?走吧,我们先走。”
雍唯一直冷漠地听她说,突然开口道:“我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不选你。我母亲是遇难了,她生前对你那样好,她甚至为了你,杀了锦莱。你是在幸灾乐祸么?”
简单的一句话,让玲乔像被打了一耳光,愣愣地呆立在墙边。
雍唯拂袖而去,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厌恨不已。
天帝此时冷笑,淡淡道:“辰王的女儿,真是辱没了门楣。”说完厌烦地吩咐天兵,“不管狐妖认不认罪,天一亮,就执行雷刑。”
胡纯静静地趴在那里,对自己的生死并不关注,生死,对她来说,已无分别。她始终残留着一抹去不掉的笑意,她是想笑的,终于……不用再苦捱下去了,终于不用再挨打。
第40章 废殿
所有人都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天兵们对她的最后一点儿善意,他们拿走了烙铁,却没熄灭炭火。--*---*---那爆炭的劈啪声和刚才令她惊惧害怕不同,给她带来了一丝暖和安稳。
是的,安稳,一旦心无所求,命已有定,人反而不彷徨了,只要听着炭火的声音,直至它们燃尽,她就被绑赴刑场,然后灰飞烟灭。连下黄泉都不用,无影无踪,无感无觉,倒也干净利落。
都说人死之前,脑子里会走马灯一样回顾自己的一生,可胡纯却一片空白——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也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愿意想,还是真的没什么可想。她曾觉得自己的经历很丰富,百年修行,入世颇深,可从结局追溯上去,似乎没遇见雍唯之前,只是一段平淡乏味的岁月。雍唯带给她很多苦难,惊喜,忧惧,更多的是幸福。
她一直是只孤单土气的狐狸,自从和他在一起,总觉得自己偷吃了根本不配吃的精美仙馔,她总担心自己消受不起,折了福寿。今天这个结局,也算意料之中,只是她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弄得这么惨。
来人的脚步很轻,以至于走到寒铁栅栏外胡纯才听见。
她后背一僵,睁开了眼睛,这是她熟悉的脚步声——果然雍唯站在走廊里,皱着眉怨怪地看她。这样也比冷漠好,胡纯看着他,心里起了瞬间的刺痛,很快又恢复了空洞。他甩手出剑,凛如秋水的剑身映着红色的炭火,晃了下胡纯的眼,她只是眯了眯,没有闭起来,她也没有怕。
如果雍唯要亲手杀她,只要他心里能好过一些,她无所谓。
她也没想到自己能这么豁达,这么大方,连申辩喊冤都不想,但事实就是如此。对于自己的心情,不处在当前的情况下,根本无从估计预测。
雍唯也没有说话,一剑砍在寒铁上,咣的巨响,火星乱蹦,寒铁被砍开一根,雍唯显然有些着急了,因为发出的声响远超他的预期,他立刻又连砍两下,粗鲁地上手把三根断开的寒铁掰弯,冲胡纯小声吼。
“还愣着干吗?快爬出来!”
胡纯被接连三声巨响都震懵了,他一吼,她就抖着声虚弱地答:“动不了……”
雍唯烦躁地啧了一声,也顾不上什么,像狗钻洞一样钻进了半截身子,把胡纯拖了出去。胡纯一动,疼得直吸冷气,可似乎所有的伤痛都变得可以忍耐,因为——雍唯来救她了。
姿势太过狼狈,雍唯的头发也乱了,玉冠也歪了,他抱住胡纯只说了两个字,“快跑!”
跑字还没落,已经听见监牢外面钟鼓声骤然响起,天兵穿着甲胄赶来的响声也到了走廊尽头。--*---*---
雍唯用了风遁,瞬间到了天霜雪域,又用了黛宫扇回了世棠宫,最后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宝,到了一座废弃的神殿。
胡纯被这一连串的瞬移搞得头昏眼花,终于停在神殿,便像晕车一样吐了,幸好她很久没吃东西,吐了口鲜血。
雍唯有些着急,把她放在残破的地砖上,说了句:“忍一忍。”
他起身出了殿门,放出几个金弹子,观察了一会儿,才回到胡纯身边。“必须要消除掉我们跑到这里的风迹和仙轨。”他俯下身来,仔细检查胡纯的伤势,非常的生气,“你是狐狸精还是猪精?那种情况就该立刻认罪,少受些皮肉之苦!”
胡纯想笑,可一笑,浑身剧痛,又哭了,“谁不知道?可是我怕我认了,大家会像玲乔那样笑话你!”她的伤没好,却觉得缓过一口气,离死远了些,有精力揶揄他了。“我怕……你真会相信是我杀了天妃,心里会难过……”她终于有机会说出心里话。
雍唯的眉头舒展开,眼神竟然很温柔,“我明白。”
胡纯被这三个字重重击中,千言万语都比不上他说的这三个字。她情绪一波动,脸色立刻更惨白,呼吸凌乱。
雍唯一急,从腰里拿出一把小匕首,把手腕迅速割开一个大口子,血汩汩地冒出来,他把胡纯的头抬起来,让她吸血,还不忘嘱咐一句:“吸干净点儿,别冒出来,让周围精怪闻见就坏了。”他怕伤口愈合,拿捏着力道,压着上臂血管,把血源源不断地逼出伤口。
胡纯也明白他血气外泄的严重,可是……他也得算准点儿啊,血出的这么急,想呛死她吗?她吞咽得很辛苦,还来不及呼吸,还怕血冒出来,额头顿时汗如滚豆,她用力拍雍唯的胳膊,示意他慢一点。
雍唯眉头更紧,担心地问:“不够?”他在上臂一压,胡纯被一波血流灌得咕噜一声,差点噎死,她又气又急,他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她像不够的样子啊!她又不敢再拍他,怕他再次加大血流,她非活活被他灌死,于是她牟足劲狠狠掐了他一把。
雍唯啧啧两下,埋怨:“疼!疼!不是快死了么,怎么还有力气掐这么疼!是血太急?”
胡纯都流泪了,神主您终于明白了。
雍唯的血的确是神魔的疗伤圣品,这一顿灌血,胡纯身上也不疼了,内伤都轻了,晕晕沉沉起了倦意,睡得还很舒服。
睡着睡着,就奇怪起来,胡纯哼了几声,一睁眼——果然和她想的一样,雍唯正伏在她身上“忙活”。胡纯气得双膝猛一合,雍唯没防备,正撞在胸口,疼得咝了一声。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胡纯愤愤指责,突然发觉自己声高气足,显然内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她突然想起了雍唯的另一个功能,有些抱歉误会了他的举动,身子一软,胳膊讨好似的搭上雍唯的肩膀,绵绵地说:“谢谢……”
“不骂了?”雍唯也有点儿得理不饶人,瞪了她一眼,佯作气恼。
胡纯冲他一笑,知道他不会真生气,雍唯拿她没辙,卖力了一会儿,又贡献了一次。
他松懈下来,长出一口气,疲惫地倒在她身边。胡纯迷糊了一小会儿,醒来赶紧把衣服盖在他身上,他的脸色很差,精气神都没了,躺在那里半死不活。
“要喝水么?”雍唯见她嘴唇都干了,喑哑地问,他像平常一样起身,没想到腿一软,人晃了一下,差点摔回去。
胡纯噗嗤一笑,脑子里想起一些人间的荤笑话,她知道自己这样非但很没同情心,还很忘恩负义,立马收住,装作没事人。
雍唯显然也知道她笑什么,脸上的表情又羞又恼,还很伤自尊,他严厉地指责:“我这是为谁啊?又献血又献……”
胡纯一把捂住他的嘴,就算没别人,也不能什么都说吧?神主大人不要脸起来,一点儿余地也不留!
“好好好,我念好儿。”胡纯赶紧感恩戴德,“神主您歇着,小的这就去为您端茶递水。”
“嗯——”雍唯满意地躺回去,闭眼休息,还真端起神主的架势。
胡纯苦笑着瞪了他一眼,起身四顾,这是一座很大的神殿,但不太像给人住的,应该是用来举行什么仪式,看得出规格也不低,断壁残垣上还有金玉装饰,过了这么久,阳光照上去仍旧闪闪发亮。可是整座神殿损毁得非常厉害,正殿和两旁配殿的隔断墙壁几乎都塌了,成了一大间长方形的巨大废墟。殿顶的瓦也千疮百孔,阳光从这些孔洞里照进来,形成粗细不一的光束,更显得殿里荒颓残破。
胡纯听见有水声,循声找去,原来在另一边配殿的角落里有一座小小的泉池,被墙垣挡住,只有走近才能看见。泉池只有面盆大小,用白玉雕成堆云形状,层层加高,清澈的泉水从云间倾泻下来,意境唯美。殿宇损坏得这么严重,可这座精美的泉池却毫发无伤,甚至没有落上灰尘,好像它的主人昨天还用过它,擦过它一般。
美得有些怪异,可是泉水太清了,让人一下子就喜欢上,无法对它产生戒备。
胡纯满殿搜罗了一圈,找了不少破碗烂罐,一一清洗干净,发现它们个个质地不俗,只可惜都残破了。眼下也挑剔不得,拿来用也很不错。
胡纯舀了一小杯泉水尝了尝,甘甜清冽,算得上泉中极品,不像有毒。她找了最大的碗,给雍唯盛了一碗回去。
路过窗子时,她无心往外一望,周围竟然全是山,这座废墟就孤零零地建在群山当中,让人无端起了一身寒栗,总觉得诡异。
胡纯叫雍唯起来喝水,惴惴问他:“你找的这是什么地方啊?有点儿吓人。”
雍唯真的渴了,咕咚咕咚喝掉半碗,听她问,有些凄凉地说:“这是我叔祖的祭殿。”
祭殿?不就是坟边接受后人祭祀用的吗?胡纯害怕得缩了缩肩膀,她的感觉果然没错,刚才看群山环绕,她就觉得这里像个坟丘。
雍唯瞥了她一眼,好气又好笑地说:“你又乱想什么呢?叔祖并没埋在这里。”
胡纯松了一口气,随便评论说:“这位叔祖真够浪费的,没埋在这里还修这么大一座祭殿,看看,荒废了吧。”
雍唯听了,沉默了一小会儿,淡然道:“他和我一样……被天族遗弃,死后连祭殿都不能享用,只能任由它衰败。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觉得叔祖的精魂一定回过这里,带了浓重的悲凉和遗憾。”
他的语气太悲感,让胡纯心里也难受起来,“被天族遗弃?”
雍唯冷冷一笑,简短利落地说:“他造反了。”
“啊?”胡纯脑子转不过弯来,造反?那是他遗弃天族,不是天族遗弃他吧。
“饿了,弄东西吃吧。”雍唯显然不想再说下去,话题转得很硬。“不要在神殿里生火,去旁边的密林里,这样烟才不会直接冒上天。他们一定启用了最严酷的仙轨天眼,所以我们半点仙力也不能用。”
胡纯连连点头,心里又起了担忧,“雍唯……”她低低软软地叫了他一声,“因为我,你也要被追杀,我连累了你。”
雍唯听她这样喊他,神色愉悦了很多,听了她的话,不怎么领情道:“这件事诡异蹊跷,嫁祸给你,说不定目标是我,无谓分辨咱俩谁连累谁。”
他这样一说,胡纯压在心里的石块骤然轻了不少,略有激动地问:“你一点都没怀疑是我杀了天妃娘娘?”
“一点都没怀疑。”雍唯说得斩钉截铁,胡纯刚想亲他一口,他接着说,“就你那胆量,根本不敢。”
胡纯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连感激带感动,加上想亲他那一下,全吞了。
她翻了下眼睛,冷冷走出殿去,雍唯的诚实真是比谎话还讨厌!
第41章 旁观
胡纯自幼生活在山间,打猎觅食就算不用仙力也不成问题,祭殿周围山林茂密,溪流清澈,野味肥鱼唾手可得。可是周围没有人烟,买不到盐巴调料,就算食材再新鲜,味道上总归要差一些,胡纯尝了尝烤野鸡,遗憾地摇摇头。
她拿着烤鱼烤鸡还有一些野果走回祭殿的时候,雍唯在盘膝打坐——胡纯很少看见他白天修炼,看来这次身体的损失的确严重,毕竟把她的内伤都治愈了。
“吃饭吧。”她心里感激,声音就温柔了,喊雍唯的时候有了贤妻的意思。
雍唯没有睁眼,“让我再想想。”
“想什么?”胡纯顺口问,把食物摆好。
“想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没想到雍唯认真地回答了。
“这些人?”胡纯停下手,真的好奇了,“你知道是谁?”
雍唯睁开眼,轻蔑道:“不知道。”
胡纯暗自嫌弃他,偷偷撇了下嘴,不知道还装得那么高深莫测。
“我不用知道。”雍唯挑剔地撕了块鸡胸肉,“他们陷害你我,不过就是为了量天尺。”
“量天尺?”胡纯闻所未闻。
雍唯也不打算再瞒她,“以前不告诉你,是怕你危险,事情到了这份上,无知也不能帮你置身事外了。”他理智地说,胡纯听了又想打他。
“你就说量天尺吧!”胡纯哼了他一声。
“珈冥山的传说你听过吧?”
胡纯摇头,珈冥山能有什么传说?突然一闪念,想起来了,“你是说那个什么珈冥山裂,六界血劫的说法?靠谱么?我一直觉得是扯淡,而且还说珈冥山风水好,多没见过世面才能看上珈冥山的风水?”可是……她痛快数落完才意识到,天上的确降下神主镇守珈冥山,她开始没底,怯怯问,“是瞎说的吧?”
“是瞎说!”雍唯予以肯定。
胡纯露出洋洋得意的神色,看吧,她猜的没错!
“珈冥山风水很差。”看得出雍唯也挺嫌弃的,“可是山底却直通地脉,量天尺就在地脉火眼上。”
胡纯瞪着眼看他,连问题都问不出了,一大堆新鲜词。
雍唯瞥了她一眼,总算明白一脸无知是什么意思了,“地脉就是大地的脉络,一些堪舆家说的龙脉就是地脉中比较旺盛的部分。”雍唯只得从基础给她讲,“地脉相对细弱的地方,往往阴气很重,会生出一些厉鬼恶妖。”
胡纯点头,这个好懂。
“珈冥山就坐落在地脉最主干的地方,非要说风水好,按堪舆理论,也不算错,至少是地气最盛的地方,所谓‘火眼’。这个天地精华最盛的地方,渐渐生出了一个结晶,祖神们发现这个结晶关乎神妖人的命运,尤其对神族影响最大。世人都说神仙定了凡人的命运,可神仙的命运谁来制定呢,仿佛就是这个结晶,他决定了天地万物的寿命,运道。祖神们钻研多年,也无法控制它,但是对它进行了很多次的改造,最成功的一次,是把结晶作为核心,做成了一个由精铜制成的仪器,它是无数转轴和齿轮组成的球状铜器,可不知道为什么叫‘量天尺’。”
胡纯听得目瞪口呆,她所生活的世间,竟然有这样的东西存在?
“自从有了量天尺,六界的秩序就稳定下来,神仙妖怪有了寿命的终结,人有了轮回,花草树木按种类有了枯荣,四季更替有了规律。万物都有了自己的命轮。”
胡纯想起有人对她说过,在创世之初,天地一片混沌,神魔鬼妖春秋四季一片杂乱,是善恶不分的恐怖时代。
“量天尺的骨架是精铜,可转轴用得却是梨魄,即便梨魄坚硬无比,在地气冲撞研磨中,也有耗损,每有梨魄损耗,量天尺的运行就会出现偏差,天上的从龙星就偏离了轨道。”雍唯脸上出现怨愤之色,“这时候就需要有人去更换梨魄。”
胡纯默默看了雍唯一眼。
“每当梨魄损耗,寒气就会外散,和周围的地火相互抗衡,火眼会出现短暂的适宜期,仙力深厚,扛得住地火之热,梨魄之寒的人,就可以短暂进入,更换损耗的梨魄。但要在寒气全部进入量天尺,地火再次沸腾前,尽速离开。火眼因为地气太盛,完全压制住仙力,神仙几乎与凡人无异,每次出入既痛苦又艰难,更是一个大意就命丧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