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这端王爷,来头委实不小,端王爷原本是先帝最小的儿子,先帝驾崩之时,端王爷年纪尚幼,据说先帝以皇室永固天下太平为虑,让自个儿的王弟赵健继位,反把亲生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端王赵纯佑封了个闲散王爷的名头。

皇帝赵健继位后,果然依旧天下太平,赵健也十分疼*这个小侄子,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如何,对待端王是恩宠之极,端王于朝中地位也十分殊然,因他人物温和,性子洒脱,也很得百官喜*。

因此若是按正统来说,如今的皇帝实实该是端王赵纯佑……

景睿说了“端王府来的那人问起是否有一位近亲上京”这句话,若是心大的人,自然听不出什么来,觉得这无非是寒暄之时的随口一问,有何了得。

然而对于有心之人来说,这却是一个极了不得的信号。

景睿知道,苏夫人一听,震惊之余,也心头通明。

京内谁不知道景府最近接了人进京?连欧家陆家两位姑娘都知道来者是景府老太太的心头肉外孙女儿,前景家大小姐景如雪的亲生闺女,且都亲眼来看过了的……陆慎贞也就罢了,欧玉娇却是个交游广阔的,结交了许多京内的贵族小姐,一传十十传百,谁不知道入了景府的卫明媚是个绝色无双的人物?更何况除此之外,景家的人也自耳口相传。

端王府的长随,是何等精明的耳目,这些事恐怕早知道的比旁人都清楚,可他偏偏却又在景睿面前当口一提,这就很有意思了。

苏夫人听了景睿一说,脸色大变,无端有些失了血色:“端王府……难道是看、看上了……”那句话呼之欲出,却又不太敢说。

景睿忙让她噤声:“那来人也并未详谈,只是一提,这件事我还得跟老太太商议,且看日后如何做才好,故而你万万先别把这风儿透出去,我如今告诉你,只是想让你安心,知道我并不是无端残暴相待卿儿。”

苏夫人神不守舍,恍恍惚惚,竟忘了回应。

景睿看她一眼,只以为她是心疼儿子,且又因为端王府这事儿震惊,因此又叹了口气,说道:“大房那边,正勋是个极端正有出息的,正茂虽然在外头,却也是个能干的,但是我们二房这里,昌儿是个不能指望的,正辉……你也知道,少不成事不说,长大也未必就……说来说去,只有卿儿最得我心。”

苏夫人略回过神来,闻言惊道:“你可心卿儿?这……这些话你怎么早不跟我说?你素日非打则骂,就算他做了件人人夸赞的好事,你也冷言冷语地,我还以为你是有心针对我们娘儿两。”

景睿正色说道:“这是胡话!卿儿是你的心头肉,我若是在你跟前夸赞他,你岂不是会更疼他*他?反而会惯坏了,不如对他严厉一些,我那样做,是为了促使他越发上进!卿儿什么都好,唯独是年少风流这点上……他知道我不喜他这点,平日倒也节制,只是这一次,他委实是做了件天大的错事,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明媚动心思。”

话说到这份儿上,苏夫人也明白了,幽幽地叹了口气:“那你也不用这样狠地打他,就算是教训他几句,他未必是不肯听的。”

景睿冷笑:“我倒是有心放过了他,但是母亲那边,你以为会这样轻轻地饶了?母亲是最厌别人忤逆不驯顺的,卿儿如今做这瞒天过海的事,在母亲眼皮子底下捣鬼……偏还是母亲所*的明媚丫头……你也该知道,我狠打他一顿,是消了他的罪孽。”

景睿抬手,在苏夫人肩头轻轻一拍。苏夫人握着帕子,擦了擦眼角一抹湿润:“罢了,这就算是我们娘儿两个的罪孽吧。”

且说景正卿卧床不起,前来探望的络绎不绝,到第二日上,明媚跟玉葫说:“我们也去看看二表哥吧。”

玉葫很是吃惊:“什么?看他干什么?”

明媚说:“大家都去看,独我不去,会有人疑心的……昨儿外婆叮嘱我以后仍要同姐妹兄弟和睦相处,便是防备我此后敌视着他,我若不去看,外婆以为我故意针对,会不喜欢,何况打也打过了,听说打得还不轻,咱们亲自去看看是不是这样儿。”

玉葫听明媚说的甚是有理,便忙答应。

两个人正要出门,就见四喜站在门边,问道:“姑娘要去哪?”明媚说道:“去看看二爷。”

四喜没说什么,倒是五福,在旁边笑着说道:“说来奇怪,必然是二爷跟我们姑娘相克,不然的话,怎么原先好端端地,姑娘来了,却又是罚跪,又是被打?”

明媚听了这话,便皱了眉,转头看向五福:“你说什么?”

相处了这些日子,四喜五福两个都看出明媚是个绵软的好性子,也没什么脾气。四喜便笑斥五福:“多嘴,这样的玩笑话也说得?还不去看看姑娘那药好了没?”

两个轻描淡写,要揭过去,五福便要转身,谁知明媚说道:“你站住。”

五福停下,同四喜面面相觑。明媚微微一笑,望了两人一眼,道:“其实我才来不久,年纪又小,面嫩,有些话委实不太好说,只是我什么也不说,你们却好像觉得我好欺负,明里暗里地不服管,如今竟当着我的面儿指责起来了。”

五福睁大眼睛:“我……我哪里敢欺负姑娘……”

玉葫喝道:“姑娘说话,你竟敢插嘴?”

五福忙收声,明媚冷笑了笑:“我虽然是个无依无靠的人,幸好有老太太护着,你说的没错儿,二爷被打,或许是因为跟我相克的缘故,那不知道我跟你们两个是不是也相克?”

两个人已经听出大不对,各自心惊,四喜便想打圆场糊弄过去,赔着笑:“姑娘,她是玩笑话,你何必当真?”

明媚并不饶恕,只道:“是不是玩笑话,我难道听不出?那底下藏着针呢。我跟二爷相克,二爷就吃了板子,要是我跟你们两个相克,却不知你们两个会是什么下场?”

四喜跟五福没想到好脾气的娇小姐也发了怒,当下齐齐跪下:“姑娘饶命,我们实在是无心的。”

明媚寒声说:“我年纪虽不大,却明道理:谁敬我一尺,我就敬他一丈,谁要当我是聋子哑子,听不见说不出,故而明里暗里欺负,那就别怪我也翻脸无情!”

四喜跟五福实在想不到明媚不说则已,一开口竟是这样厉害不留情面,四喜心头一凉,身上出了冷汗,忙磕了个头,道:“姑娘饶命,先头的确是我们骄狂无礼,怠慢了姑娘,以后绝不敢再这样,请姑娘开恩,给我们一条活路。”五福吓得也说不出话来,只跟着求。

明媚说道:“我也不是不讲理的,话放在这儿,以后好则罢了,若还有个三长五短,两位姐姐,就别怪我得罪了。”

明媚说完,便对玉葫说道:“我的话你也听见了?以后给我记住,警醒些,知道吗?”玉葫恍然如梦,赶紧答应,这才扬眉吐气地看了地上两人一眼,说道:“我对姑娘是绝没有二心的,不像是有的人,哼。”

主仆两人出了院子,背后四喜五福两个狼狈起身,互相对视一眼,五福惊心未已:“姐姐,你瞧……”

四喜忙向她摇摇手:“够了,别再胡说!”

五福吓了一跳,四喜看了一眼院门处,说道:“本以为表小姐是个绵软无能的闷嘴儿葫芦,没想到也是个外柔内刚的主儿,咱们以后留心,万别再做错事了,留神真惹了祸。”

五福迟疑:“可是……”

四喜道:“我这是金玉良言,她若是这个性情,以后未必没有个好的出身……再者说,若是她恼了我们,去老太太那边告一状,这府里哪里还有你我的容身之处?”

院子外,玉葫在门口听了几句,抿嘴一笑,飞跑回去跟明媚复述。

明媚哼了声:“棍子不打自个儿身上,她们不觉得疼,我先前初来乍到,才不肯疾言厉色地对待她们,她们反倒以为我是好欺负的了,以后她们肯好生相待也就罢了,若是再兴风作浪,哼!”

两个人一路走着,来到景正卿所住之处,丫鬟小桃出来迎了,见是她,神情几分异样。

明媚扫了那丫鬟几眼,见她水红的衣裳,容貌上乘,举止妖娆,心中就有几分瞧不起,知道以景正卿那色中饿鬼的德性,恐怕是不会饶了这样美色的。

明媚不动声色,只问:“二表哥如何了?”

小桃回答:“回表姑娘,二爷伤的重,大夫叮嘱不许下床,要静养,先前醒来喝了药,如今怕是又睡了。”

明媚听睡了,便顺水推舟道:“既然二表哥正休息,那么我就改天再来探他吧。”

小桃也不挽留,明媚正欲转身,却听到里头有人说道:“外面说话的可是明媚妹妹?我没有睡,快把人请进来。”

小桃一听,脸色颇为难看。明媚听着这声音正是景正卿,只不过似有些虚弱,她心头一恼,复又一喜。那边小桃垂头道:“姑娘请。”

明媚不惧,昂首入内,转到里屋,却见屋内布置的倒是清雅。只是一股子浓浓地药香气传来,里头还有个丫鬟,见明媚进来,便行礼:“表姑娘。”

明媚一点头,那丫鬟自出门去了。

明媚转头,就见景正卿趴在床上,正歪头看她,四目相对,明媚便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二表哥,你伤的如何?”

景正卿见她来到,只觉浑身舒泰,却不能太露痕迹,便只道:“劳烦妹妹又来探望我,放心,一时半会还是死不了的。”

明媚便皱眉:“伤的这样,怎么还会开玩笑呢。”

景正卿就看向旁边自个儿的丫鬟小桃,道:“去端茶,前儿我小舅舅送得沙田瓜取来一个,给妹妹尝尝。”

小桃答应了,这才出去。屋里头一时只剩下了床上的景正卿,地上的明媚跟玉葫。

景正卿见人都走了,才苦笑:“明媚怎么不靠前来?你过来让哥哥看看,这会子我可是动也难动一下。”

“听说舅舅狠打了表哥一顿……可是真的伤的厉害?”明媚试探走前几步,玉葫紧跟后面,见景正卿身上盖着一床薄薄地毯子,瞧不见伤口端倪。

景正卿顺着她的目光往下:“若是不信,你自己看一眼便知道,只是怕吓到你,且伤的地方又好不尴尬,表妹怕是不愿看的。”

明媚扇子遮着嘴边笑意,说道:“是伤着表哥尊臀了?不知如何?几时才能好?”

“总要休养半月。”景正卿觑着她,叹息。

明媚故意问道:“为什么舅舅要打二表哥呢?”

景正卿看着她清丽容颜,心里又痒又痛:“父亲是怕我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那二表哥可要好生忌口。”明媚慢条斯理地说,又看一眼他的身上,瞧不见伤,实在可惜,但看他趴着不能动这惨样儿,倒也聊以解闷,“别再乱吃东西,这遭算是好的,万一枉送性命那就得不偿失。”

景正卿却忽地小声说道:“只是吃不到,我心里难受,却比死还要难过,又如何?”

明媚瞧着他的眼神,又听这话,知道此人死性不改,她心中气恼,眼珠一转,便故意撤了扇子,微笑道:“那二表哥就得好好想想此刻……”扇子的竹柄随手往下,在景正卿臀上用力一戳。

景正卿正望着她秋水的眼,无双的容色,正色授魂与,忽然之间屁股上一阵剧痛,却像是有人钉了个钉子进他伤着的臀肉里,入肉钻心地疼,顿时惨呼出声。

明媚赶紧收了扇子,若无其事地扇扇风,回头对玉葫说道:“二表哥果真伤的不轻……”

景正卿不防备叫了声,却又生生忍了,咬着唇斜睨向明媚,强笑:“妹妹好狠的心,只是……若你欢喜,只管下手就罢了,我却是……甘之若饴的。”

明媚气结,看他额头上生出一层冷汗,分明是疼得厉害,但偏生这样嘴硬。

不妨玉葫低笑道:“二爷,我们姑娘手嫩,怕累的酸,我粗手粗脚地却不怕,不如由我代劳吧!”她伸出手来,也不怕龌龊,就在景正卿的臀上捏了一把。

那臀肉最嫩,被景睿狠手打得稀烂,上了无数地药好生养着,有的地方才结痂,哪里受得起这样“辣手摧花”举止?

景正卿登时杀猪似地叫了起来,浑身哆嗦,疼得要晕过去。

明媚先是被他叫的吓了一跳,继而心中乐开了花,转念一想他叫的如此厉害,外面必然有人听见的,赶紧跟玉葫使了个眼色,故意大声说道:“二表哥伤的这样厉害,还时不时地犯疼呢!玉葫,我们就别打扰他,改天再来看吧!……二表哥你可要好好地休息养病呀!”

明媚说完,便对景正卿翻了个白眼,带笑含骄,一扬下巴,转身往外。

玉葫狐假虎威,也冲他做了个鬼脸,低声道:“二爷活该!”见景正卿脸色惨白冷汗淋漓,对自个儿怒目相视,却还有点怕,赶紧撒腿追上明媚。

明媚跟玉葫刚出门,小桃就去而复返,见她们要走,也不多留,只着急跑进来看景正卿,见二爷满脸地汗,浑身还在微微发抖,吃了一惊忙问:“怎么表姑娘这么快走了?二爷方才可叫了?是伤口又疼?先前不是好好地?我看看……”

景正卿身上剧痛,心中想着方才明媚临去那个表情,却扯着嘴角低低笑了起来。

小桃看他笑的半是苦涩半是得意,神情诡异,也不知是怎么地了,她心中七上八下:“二爷你怎么了?哪里不妥?”掏了帕子,替他擦汗。

景正卿摇头:“没什么……唉,没什么。”

景二爷手上牢牢一握,像是握空了什么,又像是握住了什么:她让他记得此刻的感觉,只是那份刻骨铭心,又痛又快,他又怎会忘却分毫?

36掌掴

明媚带着玉葫离开景正卿居处,出了门,两个对视一眼,各自得意。

明媚掩着口,笑的眉眼弯弯,说道:“看来舅舅果真狠狠地打了他一顿,瞧他方才动也动不得,真真活该!”

玉葫双手叉腰:“谁让他得罪姑娘呢,可不是活该?叫我说还得打得狠些,最好是都没有力气说那些坏话,才和我的意呢。”

明媚抬扇子打了她一下,笑道:“瞧不出你居然凶残至此,我以后可也要防备着些,万万不能得罪葫芦了姐姐你。”

玉葫嘻嘻一笑,明媚道:“这儿离他住的地方太近了些,咱们别在这儿说笑,留神给人听见。”

两人快走几步,离开景正卿居处远了些,明媚才说道:“想来昨儿真是凶险,只是我也没有空儿问你,不知道为什么会传出你跟他……那样的话来?”

昨天明媚气怒之下,不顾一切地便去见老太太,想要把景正卿所作所为都抖搂出来,就算是拼死也要出一口气。

同玉葫两人刚进了门,老太太还没察觉不妥,满脸带笑把人叫了过去,一把搂入怀中,问长问短。

明媚心里憋着口气,被老太太如此疼惜,眼中的泪就纷纷落下。

景老夫人看见,十分诧异,忙问缘故。

明媚虽然愤怒之极,却仍不失分寸,见老太太屋内还有几个贴身丫鬟,便欲言又止,只是咬着唇含着泪不说。老太太何等聪明,见状就打发人出去。

明媚这才扑在老太太怀中,哭道:“外祖母救我,我已是没面目活了。”

旁边的玉葫听了,便也含泪跪了下去。

老太太大惊,赶紧抱住了她相问。明媚就将景正卿的心思说了大概,并不说一路上如何,只说方才见了,他的举止轻薄。

老太太听了之后,果然极为震怒,脸色阴沉地唤了个丫鬟进来,吩咐道:“去打听一下卿小子在哪里,即刻把人叫来,我有话要问他!”

丫鬟见势不妙,忙出外去。

贴身的大丫鬟琳琅同景正卿的关系是极好的,因为景正卿这人,虽然好色,却极是会做人,他又知道琳琅是老太太身边第一个顶用的,因此格外笼络。

琳琅也敬他人品才干,对他十分另眼相看,如今看情形不好,琳琅就也特意叫了一个贴身的小丫鬟前去报信,就说让二爷警醒着点儿,情形不妙。

这一刻,景正卿正在景睿书房里被问话,老太太那边派来的人一说,景睿当下就想明白了,哪里敢放人过去?只对那来人说,景二爷犯了事儿,正在领罚,等罚完了,再去老太太那边。

景睿这也是先下手为强的意思,他听说是明媚去见了老太太,而后母亲才震怒,他本就疑心景正卿对明媚不轨了,听了这话,更是肯定,于是自己先狠狠地打了景正卿一顿,老太太那边见状,虽然也许会骂上一顿,其他的却不会有了,何况景睿亲自罚了儿子,也显得他清明,于景老夫人面前仍保存了三分颜面。

景睿打了景正卿之后,就去见景老夫人,他早就想妥当了,不管如何,这件事是不能张扬的,见了老夫人,母子两个一对话,才确定了彼此是怀着同样心意。

景睿跪地请罪,说明已经教训了儿子一顿。景老夫人屏退左右,也不让明媚在侧,才对儿子说道:“你为何打了卿小子一顿?”

景睿遮掩,道:“听说他行为不端,竟然对明媚丫头身边儿的一个丫鬟……儿子气不过,就狠狠地罚了他。”

老夫人冷哼了声:“你当真是这么以为的?”

景睿出了一头冷汗。

室内一阵沉默,老夫人才又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也明白卿小子的心性,他那性情,哪里会看得上别的?你也不用替他瞒着了,今儿明媚丫头已经在我跟前告下了他。”

景睿见事发,忙磕头:“母亲开恩!”

老夫人阴着脸,道:“都说知子莫若母,你的心思我也明白,你不想这件事儿闹了出去,才先打了他,又来替他请罪,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心里也是安慰,你虽管教不严,却还是懂我的心思的。”

景睿稍微松了口气:“求母亲……卿儿虽则过分,幸好还没有铸成大错……”

老夫人复又冷哼,道:“幸是如此!今日你打他一顿,若是灭了他的心思,未尝不是好事!也是为了他好。这件事我不会再计较……至于明媚丫头……我自有安排,你也放心。——这件事不许闹出去。”

景睿自然也知,又磕了个头:“全凭母亲做主。”

老夫人沉思了会儿,又道:“本来,是想等着玉姗进了宫之后,再细细地考虑卿小子的婚事,如今看来,事情是耽搁不得了,你回去跟你媳妇好好商议商议,看看要挑哪个名门淑媛,择日就定了吧!”

景睿欲言又止,想了想,终于又说:“真的不等玉姗进宫了?”

老夫人揉了揉额头:“罢了,还是不等了……就算是仓皇之间定不下来,也要把此事跟卿小子交代了,以后你好生看着他,若他还是死性不改,你也就别怪我心狠了。”

景睿俯身:“儿子遵命。”

景睿前头去了后,老夫人才又把后面的明媚叫进来,道:“方才跟你舅舅说的话,你听到了?”

明媚点点头:“外祖母……”

老夫人细细看她,见她双眼红红含着泪的模样,不由地叹了口气:“你的样儿,是越来越像你母亲了,我看着你,便想到她……”说到这里,眼睛也有些湿润。

明媚靠在她的怀中,也默默垂泪,老夫人隔了会儿才又开口说道:“你舅舅方才说,是卿小子跟你那丫鬟有什么……”

明媚心头一慌,忙道:“外祖母明鉴,这是绝对没有的……想必是他们胡传的。”

老夫人看了她片刻,才说:“想必是哪里误会了,不过这样也好。”

明媚不解:“为什么?”

老夫人说:“你仔细想想,若是传的是你跟卿小子,他一路护送你上京来……传了出去,必然有更多的风言风语,我一心护着你,又哪里会让你清白名誉受损?就算是与丫鬟这件事,像是先前跟你舅舅说的,也要弹压着,毕竟也十分微妙。”

明媚点点头,老夫人又说:“故而今日你跟我说的话,以后万万不许再说给别人,你舅舅打了你表哥一顿,以后这件事就算是了了,就当作是没有发生,他若再欺负你,我自有说法……”

明媚探手,便抱了老夫人腰,吸吸鼻子:“若是没有外祖母,我就活不了了。”

老夫人*惜地抚摸她的发端:“你放心,我不疼你,谁疼你?我自然是全心护着你的……今儿让你舅舅去着手卿小子的婚事,以后,我也要好好地给你挑一门配得上的好亲事。”

明媚不由地脸红,含泪娇羞道:“外祖母,我不要嫁人,只好守着您身边便是了。”

“胡话,”老夫人也笑起来,低头看着明媚,半笑半是叹息,“我又何尝不想?只是我年纪大了……也不知能再守你多久,总要在百年之前替你先都筹谋好了……”

明媚听老人家如此相待,口吻中又颇有几分离别之意,又是感激又是不舍,一时又哭起来:“我只守着您,不许您说那些别的……”

老夫人笑着,抚过她的背:“好啦好啦,不说那些……只不过有一件事,我得真的跟你说好。”

明媚听老人家口吻严肃,仰头好奇问道:“是什么?”

老夫人对上她湿润的眸子,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如雪,慈祥的脸上不由多了几分阴翳之色。

想了会儿,老夫人才说道:“我一心为你筹谋,你可也要乖乖地听我的话,休要作出什么忤逆的事来,可明白?”

明媚半懂不懂,却乖觉地点头,回答:“原来是这样,我当然是什么也听外祖母的,若是忤逆,您只打死我罢了。”

老太太这才宽慰一笑,将她重新紧紧抱了:“这才是我的乖外孙女儿……”

因此府里头的众人,有知情的,明白是景二爷招惹了明媚身边的丫鬟才招来这顿毒打,但真正知道此事是因明媚而起的,也无非是老太太,景睿跟苏夫人三人罢了。

只是因为这一场,却反而又生出另一宗的传言来:说什么新进府的老夫人的外孙女儿生得倾国倾城,举世无双,就算是身边儿的丫鬟也是绝色,故而才引得景正卿犯了点情不自禁地错儿。

此事暂且不提。

此刻玉葫听了明媚问,便把昨儿取了扇子回来找明媚,却被景正卿拦住,两人对话之间三爷景正辉出现的事儿说了一遍。

明媚想来想去,说道:“这恐怕就是他听错了你们三言两语,故而回去乱说……才给舅舅知道了吧。”正沉吟着,忽地见前头来了几人,明媚便忙噤声。

来人却正是玉姗玉婉,各自带个丫鬟,走到跟前,明媚刚要见礼,玉婉看她一眼,又看向明媚身边玉葫,忽然冷冷问:“就是你?”

玉葫楞怔,明媚也不解,正要相问,玉婉上前,抬手利落地挥了过去,啪地一声,重重掴在玉葫脸上。

玉葫大吃一惊,捂着脸道:“二姑娘!”

明媚忙挡住玉葫:“婉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玉婉瞪明媚一眼,指着她身后的玉葫,疾言厉色地说:“你这下作的东西,平日看你老实正经原来都是假装的,竟也干出些勾引主子的无耻下贱行径!你害得我哥哥那样,自个儿却没事人一样在这里逛,你当这儿是什么地方,脸皮也太厚了!”

玉葫满脸通红,明媚脸上也一阵白一阵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