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听玉婉气愤之余,说的这些,也不知是有心无心,句句戳心窝子,明媚便咬牙道:“这不关她的事!”

身后玉葫闻言,忙拦住:“姑娘,你让二姑娘说罢。”生怕明媚一不小心把实情说出来。

玉婉冷笑:“你倒是会在你家主子跟前装好人,你主子性子软,又念你是跟着她上京来的,怕是不会就发付了你,但你可要留神,别指望以后就没事了!”

明媚见她一副威胁口吻,便忍着气,说:“玉婉姐姐,玉葫是我的丫鬟我自然是护着,但你也要讲理,她不是那种会勾引主子的人,你也别听风就是雨,错为难了好人。”

玉婉一听,双眉挑起:“若不是她,哥哥平白能挨一顿狠打?听闻打的腰腿都伤着了,恐怕落下一生的病根儿,你还向着她?”

玉婉说到此,这才正经看向明媚,痛心疾首地:“她虽则是你的丫鬟,但二哥哥也是你的表哥,这世上哪里有主子有错奴才反倒清白的道理?亏我素来还跟你亲厚,你竟分不出谁轻谁重呢!好好!索性我今日就跟你说明白了,改天哥哥若是好利索没病根倒也罢了,若是有个长长短短,我绝不会同你这丫鬟甘休,你就等着瞧吧!”

明媚见她十分凶悍地护着景正卿,她心里也是有气:景正卿是什么货色,明媚最明白。——只不知玉婉若是知道景正卿对她做的那些下流行径还会不会说出这些话来?或者对玉婉而言,不管景正卿做什么都是对的,错的都是别个?

玉葫见明媚脸色不对,忙上来拉住她,劝道:“姑娘,别恼……不要多说!”

此刻玉婉身后玉姗也过来,就对玉婉说:“这却是你的不是了,你何必为难明媚,底下的奴才弄鬼,她一个娇弱小姐又懂什么?恐怕被蒙蔽了也是有的,你这脾气也太急了些!”

玉婉兀自气咻咻地不肯罢休,明媚却也不肯同她低头,两人互相瞪着,斗鸡似的。

玉姗见状,不由失笑,摇头道:“瞧瞧你们……哪里还像是大家闺秀,行了,不是说要去看你二哥哥吗,走了走了。”拉着玉婉,又对明媚说道:“二丫头在气头上,明媚你也别放在心上,改天我拉她跟你赔罪。”

明媚看在玉姗的面儿上,便没再说话,只垂了眼皮。

玉姗玉婉两人走后,明媚跺跺脚,气说:“什么主子奴才,主子也有禽兽的主子,还不如奴才呢。”

玉葫拉了拉她的袖子,说:“姑娘,二姑娘正在气头上,你何必跟她争,何况她也是气得有道理。”

明媚回头看她,见她脸颊上一个掌印,可见打得很,便说:“你受委屈了,这一巴掌可是替我挨得,疼不疼?”

玉葫道:“又不少一块儿肉,能有多疼?我又是个丫鬟,被主子打一巴掌也是常有的事,姑娘你可不能这么说,若是你,二姑娘也不敢动手。”

明媚叹了口气,自嘲道:“这可保不准,我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小地方出来的贫寒丫头罢了,哪里比得上她哥哥那样身份尊贵……”

玉葫忍不住笑:“姑娘又胡说了。”

“哪里胡说了,在她们眼里恐怕就是如此。”

玉葫想了想:“听老太太的口吻,是要给姑娘挑个极出色的人家,将来恐怕嫁的比二姑娘还好呢,尊贵不尊贵,到时候再说罢了。”

明媚听她说这个,却有些害羞,便道:“罢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瞧她那凶恶模样,以后怕还要找你麻烦,如何是好?”

玉葫并不担忧:“老太太那么喜欢姑娘,只要姑娘护着我就好了,不管怎么样都好,只千万别卖了我。我还想伺候姑娘呢。”

明媚心里一热,握握她的手:“就算是别人要卖,我也不应,除非把我一起卖了。”

玉葫笑起来:“有姑娘这句话,我这一巴掌也挨得值了。”

37良人

主仆两人说说笑笑,回到屋里,刚进门,就见四喜笑着迎上:“姑娘怎么才回来?二爷使人送了极好的瓜果,让姑娘尝尝呢。”

明媚跟玉葫对视一眼,明媚便说:“什么瓜果这么稀罕,要送过来?”

四喜道:“听说是南疆送来的,委实是好,闻着喷香。送瓜来的姐姐说,本是要留姑娘在那边吃的,不料姑娘走得快,二爷惦念着,索性就叫送过来,二爷还叫她带话说这瓜甜如蜜,水儿又多,秋日里燥热,正好给姑娘润润喉解解燥。”

明媚怔了怔,而后就有些不自在,暗中磨了磨牙,说道:“我不*吃……”本要说扔掉的,见四喜五福两个都是喜滋滋地,玉葫也呆呆听着,便改口说,“罢了,你们分着吃了吧。”

景正卿请了假,卧床半月。

在这期间,大概是确认了景正卿的身体并无大碍,又加上玉姗调停,玉婉对明媚的也不像是院子里见到那次一样剑拔弩张了,头一次被玉姗拉着过来的时候还有几分不自在,然而明媚自个也明白,人家这是议和的举止,她自然也要顺台阶下,总不能一直乌鸡眼似的,要和气为上。

如此两人关系便也恢复如初了,只不过玉婉瞧见玉葫的时候还是觉得很不顺眼,因此每当她来,玉葫都借故避出去,让四喜五福伺候。

这一日玉婉便跟明媚出外散步,无意中看到玉葫在远处出现,玉婉便捏着扇子,斜看明媚说:“怪不得你的丫鬟跟别个不同,你瞧她的名字就知道了,简直是跟我和姐姐排辈下来的,哼……”

她们两人相处偶尔也会开些玩笑,明媚自然也知道,此刻玉婉并不是真要追究玉葫的不是,无非是又抓着机会词儿她,——但这一句话说的却很在理。

明媚想了想,说道:“这名字是小时候父亲起的,不知道竟会跟姐姐们重了……说起来到底也该改改,只是要改成什么好呢?”

玉婉笑道:“看她呆头呆脑地,不如就叫呆葫。”

明媚白她一眼,道:“那到底是跟着我的人,岂不是我也跟着呆了,或者我本来也是呆的。”

玉婉抿嘴:“少来,你还呆?你若是呆,我岂不就成傻子了。”

明媚哼道:“那我就奇了怪了,究竟哪家来的傻子这样厉害的嘴?”

玉婉听了,扑上来便敲打她,两人笑闹了会儿,明媚便沉思:“你也和我想象,名字怎么改是正经,你倒是也提醒了我,想必老太太跟舅母那边也早就觉得不妥了,只没有人跟我说,那以后,改叫小葫好,还是葫芦好?”

玉婉见她真要改,心里高兴,面上偏说:“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你倒是当了真,你既然真有意,就选个你喜欢的罢了,反正我是喜欢呆葫,或者蠢葫的……料想你也不会答应。”她冲着明媚嘻嘻一笑,迈步往前走去。

自此之后在人前,玉葫便改名为小葫,避开了玉姗玉婉的名讳,私底下无人的时候,明媚却还是以旧名相称。

且说玉婉说罢之后,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明媚见她动作有异,便上前,轻声问道:“怎么了?”

玉婉冲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伸出手指指指前头。

明媚一看,惊愕之余失笑:“原来是他。”

玉婉诧异地回头看她:“你认得云家公子?”

明媚说道:“你莫非不知道?我上京的时候,一路也有云公子……”想到这里,微微皱眉,不愿说下去。

原来说起云三郎来,明媚不由地就想到那夜景正卿醉酒,也是云三郎后来追来,料理后事的,云三郎是知道景正卿对她的所作所为以及那点儿心思,因此明媚不愿提起。

玉婉笑道:“是了,我竟忘了!你们果然是相识的。”

明媚见云三郎器宇轩昂地跟着个小厮,大步流星消失眼前,并未看到她们两个,才暗中松了口气,回头看玉婉,却见玉婉竟在看云三郎。

明媚也不以为意,就说:“这个云公子,是什么来头?”

玉婉见她问,便说:“这位云公子,说起来也是出身世家,他家里是兄弟三人,他的长兄是忠武将军,眼见是又要晋升了,已经成家;二兄任归德郎,因圣上器重,又加领羽林郎副郎将,内廷里走动,负责宫掖护卫;老三就是云公子了,云公子生性洒脱,*交游好武艺,目下只是个校尉,但也有人说他们一门三兄弟,将来前途无可限量,云公子也迟早乘青云直上。”

明媚见她说起此事来双眸有光,忍不住心头一动,就开玩笑说:“瞧你这口吻,像是极赏识云家公子……莫非这云家的三兄弟,竟好像比你们家的这几位还要出色?”

玉婉脸颊微红,掩口一笑:“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是不偏不倚的说正经老实话,我们家自也有好的,但云家的这三位,是极难得的,京内众人皆知的好男儿……”

玉婉说到这里,脸上越红,就转开话题,说道:“其实我们家当然是不比他们家差的,别的不说,只说卿哥哥,虽然只比云公子大一岁,却也是正六品的昭武尉,只比云家二哥低一级罢了,上回的羽林郎选拔里头,二哥哥也是十分出彩,圣上很是嘉许,端王爷更是青眼有加,还特赐了一袭云锦袍子……放眼看去,京内别家的儿郎,又有谁人能及?”

玉婉说得眉飞色舞,十足得意,这边明媚两只眼睛里却是白多黑少,时不时嘴角抽搐。

明媚心中默默地想:“哼!所谓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恐怕就是景正卿这种罢了。”

且先不说玉婉跟明媚闲磨牙,云三郎径直去见景二爷,进了门,见二爷已能起身,笑吟吟地相迎。

落了座,三郎就忍不住揶揄:“二爷这是怎么了?头前去找我,还生龙活虎,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给打趴下了?”

景正卿咳嗽了声:“这就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提也罢。”

云三郎见丫鬟出外去了,便探身,用一种了然的神情盯着二爷:“听闻是伯父动的手,伯父素来那样器重你,你又这样大了,怎么会打的这么不像话,除非是有必要动手的理由……二爷,别是给我猜中了吧?”

景正卿心里虚虚地,偏做不以为然样:“什么?”

云三郎冷笑:“二爷这一身症候,莫非还是在那卫……”

还没说完,景正卿手拢在唇边,大声咳嗽起来。

这会子丫鬟送了茶进来,缓缓退出去。云三郎脸色已经发黑,盯着景正卿:“哼!”

景正卿便笑:“瞧你这样儿,又怎么了?你别想太多,这无非是事给父亲知道了罢了,我可没干别的。”

云三郎翻了个白眼:“罢了,反正我也管不住,我若能管住,也不至于吃这场棍棒。”

景正卿干笑:“你脾气忒大,想必是也犯着秋燥呢,来来,先喝口茶。”

云三郎觑着他,喝了口茶,便说:“给你说正经的:上回你问我的事,我哥哥打听明白了:你只管放心,多则五六日,少则一两日,宫里头便会有信儿下来,你们家的这位娘娘,是必定会成的。”

景正卿大喜:“果真如此?那我可要好生谢你!”

云三郎哼道:“你先别忙着谢。”说到这里,三郎忽地起身,走到景正卿身边,才又说:“我这句话,只说给你知道,你听听也就算了,本来我不能跟你说,说了你反担心……但我跟你从小相识,让我忍着,我也难受。”

景正卿见他说的郑重,便问:“何事?”

云三郎悄声在他耳畔低语几句,景正卿脸色一变:“你的意思……”

云三郎瞧着他,轻轻一摇头,景正卿忙噤声。云三郎道:“你是聪明人,心里有数就是了,但是有些事你也是*莫能助的……是真聪明人的,且就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景正卿思来想去,叹了口气。云三郎道:“另外,这事你最好埋在心里,别说出去,不然,是在害我呢。”

景正卿忙握住他的手:“好兄弟,你敢跟我说,足见你深情厚谊,我难道是那种狼心狗肺之人?你只管放心。”

云三郎似笑非笑:“我倒是不怕二爷是狼心狗肺之人,就怕你见了什么好的,就把所有都抛在脑后忘乎所以了。”

景正卿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便哈哈一笑,在他手上一拍。

云三郎抽手回来,重新落座,却说:“是了,我近来又听闻你家里在张罗你的亲事了?看好了哪家的姑娘?”

景正卿脸色微微一沉,却仍带笑:“这个我还真不清楚,总要等姐姐进宫后再说吧。”

云三郎道:“你家里本来不忙这事的,近来忽然一反常态,为着什么,二爷心里该明白?”

景正卿叹了声,委实头疼。

云三郎见他蹙眉,便道:“好了,我也不烦你了,是该走了,你好好地养着身子,自从回京之后你没去衙门,好些兄弟都惦念着你呢。我隐约听说端王爷似也问起过。”

景正卿忙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过一两日必然要去当差了。”

云三郎点头:“那我走了,你安心养病,以后见了再说。”

景正卿起身相送,走到门口,被三郎拦住,让他止步,三郎自就去了。

景正卿站在门口上,见三郎走远了,想到方才所说的话,他心中有事,便慢慢往外。

小桃进内,见状扶住:“二爷不好好歇着要去哪?”

景正卿道:“已经不碍事,我想出去透透气,不用跟着。”于是挥退了丫鬟,自己出来。

景正卿出了院落,缓缓地沿着走廊往前,他原本是想去找玉姗,把进宫的事给她交底儿,然而转念想到另一件事,却又有些忧心忡忡,脚步不由地也放慢了。

景正卿走走停停,不知不觉走到一树绿荫之下,便听到前头有人说道:“你别嫌闷,再过数日,就是父亲的生辰,到时候这府里就热闹起来了。”

景正卿听这声音是玉婉的,便扶着树站住,才要招呼一声,却听另一个回答:“原来舅舅的生日将到,你倒是跟我说说,会是怎么个热闹法儿?”

景正卿一听,浑身剧震,刹那之间,脚下便动弹不得,就像是被如来佛施了定身咒的孙猴子,直直地站住原地。

正在魂不守舍之时,身后忽地窜出一人,在景正卿肩头一拍,叫道:“捉住你了!”这一嗓子,差点儿没把景正卿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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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亲事

景二爷正想入非非,身后忽然跳出一个人来,把二爷吓得半死,本来就已是恍恍惚惚,这样一来,简直要晕过去。

来人满面笑容,忽地见景正卿脸色雪白,双眸直直地望着自己,也吓了一跳,慌忙过来扶住了:“怎么了卿儿?是给我吓到了?对不住对不住,没想会真的吓着你,给你赔罪,你打我你打我。”

景正卿定睛看明白,心里也回过神来:“小舅舅,是你啊。”

这人正是景正卿母亲苏夫人的胞弟,名唤苏恩,生得膀大腰圆,看起来倒是相貌堂堂地,笑嘻嘻看着景正卿:“自然是我,不然你以为是谁?”

景正卿徐徐吐了口气:“我方才出神,没防备,你怎么又跑了来?”

苏恩道:“上回我来你不在,这么多天又没出去,我很是担心,又想念,就来探望探望,瞧你脸色还是不好。”

景正卿道:“那是给你吓了这一跳,其实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正准备上表销假。”

苏恩站过来,抱住他的肩头,面上带几分色~迷~迷地,说道:“那你可要快些,自你回京来咱们就没机会同桌,害得我吃酒都觉没滋味,等你好利索,舅舅送你个绝色的……”

景正卿闻言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忽然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来,扭头一看,却见身侧不远处站着两人,一是玉婉,一个,自然是明媚。

景正卿心头没来由凉了凉,见两人神情各异,玉婉斜睨,似笑非笑地,明媚却垂着眼皮儿,静静地看向别处。

此刻苏恩转头,看见玉婉还则罢了,忽地看见明媚,整个人顿时呆了,也忘了开口说话。

玉婉冲他行了个礼:“小舅舅。”

苏恩呵呵一笑:“婉儿啊,这位妹妹是……”目不转睛看着明媚,只觉得眼前美人简直似是从天而降一样,把旁边玉婉比的竟带出几分艳俗来。

自景正卿回京,苏恩也进府了两三次,不过从未见过明媚,只隐隐听说了景府新进府的老夫人的外孙女儿生得绝色,闻名不如见面,此刻一瞧,果然惊为天人。

玉婉看他的表情露骨,就有几分不耐烦,看在母亲面儿上还守礼,淡淡说道:“舅舅,这是我明媚表妹。”

明媚向着苏恩行了个礼,并不出声,眼皮仍旧半垂不垂,通身透出一股冷然气质来。

景正卿又爱又恨,不知要说什么,苏恩心头乱动,只长长地“哦”了声。

玉婉并不想跟苏恩多说话,便又看向景正卿:“卿哥哥,你怎么跑出来了,伤都好了?”

景正卿才忙道:“已经是好的差不多了,呆着闷,才出来走走,也刚遇到舅舅。”

玉婉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苏恩,才对景正卿说:“这伤可不能大意,哥哥还是回去歇着吧,我跟明媚先回去了。”说完,就叫明媚,明媚答应一声,两人转身,蹁跹而去。

一直到两个都走了,苏恩还意犹未尽地望着那道纤弱背影。景正卿受不了,狠狠咳嗽了声:“小舅舅。”

苏恩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一时说道:“卿儿,那个就是新进府的明媚妹妹啊,果真生得国色天香,令人一见倾心。”

景正卿很不喜欢这话,便正色道:“舅舅可别乱说。”

苏恩说道:“我哪乱说了,真真是个绝色的美人……”

景正卿捂住额头:“这儿风大,我得回房了,舅舅你不去见我娘?”

苏恩说道:“方才过来已经见过了……对了,咱们刚刚说什么来着?”景正卿才要回答,苏恩已经想了起来:“差点忘了,我有个……”

景正卿忙打断他:“舅舅,我知道了,只是最近父亲看管的极严厉,所以我最近还是低调行事些好,免得又受皮肉之苦。”

苏恩无奈,便道:“既然这样,也好,以后再说。”

景正卿跟苏恩分别了,心中暗暗痛恨,知道先头苏恩对自己说那些轻薄话的时候,正巧被玉婉和明媚听了个正着,玉婉倒是罢了,只不过在明媚心里,他的形象恐怕更是飞流直下三千尺,只不过原本他在她心目中已经就够糟了,再坏一些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景正卿十分惆怅,只是也怪不得其他,京内子弟,谁在外头没有几个酒肉朋友呢,此刻后悔也是无济于事。

二爷左思右想,竟有几分雪上加霜的意思,勉强打起精神去见玉姗,把三郎跟他说的转述了一遍,玉姗听了,这桩心事总算是一锤定音,脸儿都红了起来,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走了几遍,委实高兴的情难自禁。

景正卿望着她激动的模样,内心着实犹豫,试探着问了句:“姗姐,若是不进宫的话……其实也能找个出色的好人家,未必就比进宫要差,只是少了那一层表面的荣耀罢了。”

玉姗跟他感情极好,听他如此说,只以为是景正卿不舍自己,便也回来,将景正卿手儿一握:“卿弟,你知道姐姐也不舍得你,进了宫后,要相见虽然是难,但若是得了荣宠,见面也不是不能够的……这是姐姐毕生的愿望,你就多开怀些,可好?以后姐姐若是……是绝不会忘了你的。”这几句话说的恳切,隐隐地还带有几分雄心壮志在内。

景正卿一听,何必在这功夫上扫兴?有些话便咽回了肚子里,只道:“姐姐说的对,只是我怕那宫门里头……步步惊心,日后,咱们相见日少,姐姐可要多留神……”

玉姗着实感动:“你放心罢了。”

景正卿出来之后,原本就不算高的兴致越发低落了,怏怏地沿着原路返回,回到房中,倒头就睡。

在景睿生日之前,宫里头终于下来消息,特召玉姗进宫,与其他的秀女选拔不同,可见皇家恩典。这消息落定,顿时之间前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就算是府里头,各房的人、景家的亲眷,也纷纷地去给玉姗道喜,务必要见上一见,将来成了娘娘,再见可就难了。

景正卿看着景府里头人人欢腾,他自己倒是一片平静,他伤势已经痊愈,也上表要销假,此刻便帮忙接待登门的宾客。

景睿从旁瞧着他的举止,竟觉得比之前越发沉稳,景二老爷心里头还暗暗欣慰,以为打了儿子一顿,卓有成效。

明媚自也去给玉姗道喜了,只是满屋子的人,人人争先说话奉承,满耳聒噪,明媚受不了,略坐了会儿就借故退了出来。

回来途中,玉葫想到所见的玉姗房内各种琳琅满目的珍贵礼品,以及众人见玉姗时候的恭敬举止,很有些啧啧羡慕,见左右无人,就低声说:“姑娘,这秀女是什么个意思?姑娘能不能参选?”

明媚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个,叱道:“怎么提起这个来了!又胡说八道!”

玉葫垂头,扫她一眼:“我就是不明白才问问,姑娘若不*听,那我就不问了……”

“你无端端问这个做什么?”

玉葫复抬头,昂首挺胸地说:“我看咱们大小姐是这等的荣耀,心想着若是姑娘也能……何况先前老太太说要给姑娘挑个极好的人家许配,我就想,这天底下最最好的夫婿,可不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了吗?”

明媚见她说的认认真真,头头是道,心里又叹又笑,亏得左右无人,便跟她说:“皇上自然是万里无一的夫婿,只是也不是谁都能参选后宫的,就算去参加选秀,也不一定能中,里头复杂着呢。不过说起来,知县之女是可以参选的,只是爹爹先去了……”

明媚说到这里,忽然心头一动:卫凌虽然已去,但如今她在景府之内,论出身也是县令之女,身家清白,若是景府的人肯着力的话,让她去参选,也是未必不能够的,但景老夫人从未对她说起此事,那就代表他们并没有这个意思。

明媚心念转动的功夫,那边玉葫就冲她眨眨眼:“姑娘论样貌,可比大小姐强多啦……也不知道将来会嫁给哪一家呢,不是皇帝的话……那老太太所选的那个,会不会只是比皇上要差一点的?”

明媚的心陡然跳了两下,便沉声喝道:“你真是越发胡说了,这种事,轮得到我们在这儿议论吗,叫人听见了像什么话……快住嘴,不然就打你耳刮子。”

玉葫自知道她是镇吓自己,却不怕,嘻嘻一笑,重新又左右环顾了一阵,见无人靠近,才低声说:“姑娘,其实我最近偷偷地听了点儿风声。”

“你又听什么了?”明媚见她神秘兮兮地,便笑,“你整天在府里头疯跑,竟比他们这儿的坐地户还要猖狂,怪不得婉儿姐姐看你不顺眼呢,你留神,别撞到她跟前去,打你一顿。”

玉葫哼了声,说:“我名字都改了,还有什么犯着她们的?我也自会小心谨慎的,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顾忌姑娘的颜面,不能给你丢脸不是?”

明媚拿扇子在她头上敲了一下,笑道:“你谨慎不谨慎我不知道,倒是越发能说了,快说,你听了什么风声?”

玉葫扑过来,在她耳畔低低地咬了一会儿,明媚听那声音细若游丝地钻进耳中,恍惚里觉得不真,脸上的笑却僵了,呆呆问:“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