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溪这才看清楚寔手中女孩儿的模样,惊叹道:“好漂亮的小姑娘,谁家的孩子呀?”
“我表妹。”楚寔道。
黄溪在身上东摸摸西掏掏,也没摸出个合适的东西来,有些尴尬地道:“小表妹,走,哥哥带你去买好东西,看上什么就买什么。”
“别胡乱叫。”楚寔道。
正说着话,东山书院的一群学子都涌了过来,非要闹着楚寔去酒楼饮宴。他们这些人非富即贵,哪怕年纪还小,可花灯节这种日子,大人们顾着自己也是不管的。
“衡业,叫你家下人把你表妹抱回去吧,咱们喝酒去。”有人道。
楚寔却替季泠整了整毛耳朵,“不用,我在哪儿,她在哪儿。”
于是人群里立即就有人笑开了,有那早熟的道:“这么宝贝啊,你这是养表妹,还是养小媳妇啊?”
楚寔笑了笑,没答话,却也没反驳。
众人见他主意挺定的,也不敢再闹楚寔把季泠送回去,毕竟这群人都是以楚寔马首是瞻的,谁让他样样都比人好呢。
到了酒楼,他们这个年纪也并不能学大人一般畅饮,不过就是温点儿绍兴黄酒过过瘾,家里跟着的小子都看着呢,要是喝多了回去要告诉大人的。
因此桌上的气氛却也不浮躁。
不过跑堂的进来时,都觉得这一行人十分奇异。一张大圆桌,全是贵家子弟,偏中间坐着个小姑娘,还是正儿八经有位置的。单独为她准备了一张小凳子,就放在椅子上,让季泠可以和众人差不多高。
楚寔并没待多久,毕竟有季泠在,大家说话打闹也就有了顾忌。可经此一番后,满京城的官宦人家里也就都知道楚家有个季姓表妹,很得楚寔喜爱和看中了。
打从这儿起,季泠如果再跟着老太太出门做客什么的,就没受过冷待。都知道这位小姑娘很得老太太的心,是她娘家的人,也很得楚府其他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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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正月里这么做客了一圈下来, 季泠可以算是收礼收到手软了,只是她的人却瘦了一圈。
一出正月, 远香就跟楚寔道:“大公子, 泠姑娘这几日都吃不下饭, 原先有一碗饭的饭量, 现在每日都只能用小半碗。”
楚寔搁下手中笔, 叹了声气, “知道了, 你把阿泠抱过来。”
季泠见着楚寔就低着头双手扭着自己腰带上的荷包,楚寔将她抱起来, “想家啦?”
季泠点点头。
“那咱们可说好,这次回家,端午的时候一定要回来。”
季泠猛地抬头,眼睛亮得近乎璀璨, “真的吗, 表哥?”
楚寔点点头,“端午之后, 天气太炎热了,你娘顾着你那弟弟,就顾不着你,也没人给你打扇子, 屋子里也没有冰盆, 你会生痱子的,知道吗?”
季泠点点头。
楚寔道:“那下次我来接你时, 你可别再搂着你娘不松手了。”
季泠又点点头。
就这么着,季泠变成了夏日三个月住在楚府,腊月正月住在楚府,一年里倒有七个月住在了自己家,跟养女就不同了,倒像是个走亲戚的孩子了。如此一来意外的收获是,淑珍对季泠的敌意就小得多了,毕竟就是个打秋风的亲戚。
楚寔只要能够,哪怕就是狂风暴雪也会到季家看一看季泠,只是人生在世哪有事事由己的,他还有太多事情要做,因此等季泠八岁那年,他从江西赶回京城时,却在季家的院子里看到多了个男孩儿。
那男孩儿又瘦又黑,一脸凶样,像一只饿成了骨头的狼,骨子里的那狠劲儿一眼就能望穿。
“韩令,快把柴抱进厨房。”季泠脆生生的声音在厨房里响了起来,走到门边看到楚寔时,神情明显的愣了愣,然后走到楚寔跟前低头叫了声“表哥”。
楚寔的视线依旧还停在韩令身上,“阿泠,他是谁啊?”
季泠回头看了看韩令道:“我和娘在街上捡回他的,他爹爹死了很可怜。”
楚寔蹲下0身体跟季泠面对面道:“阿泠可真善心。不过你爹娘的负担已经很重了,这样吧,让那孩子跟我回楚府去,也能得到照顾。”
“不,我喜欢韩令。”
楚寔的心就像被冰冻之后,叫人用铁锤砸了一般,既凉且痛,却依旧扯了扯唇角道:“那你就不体谅你爹娘?何况你现在已经八岁了,男女七岁就要避席了。你将他留在家里别人要说闲话的。”
季泠摇摇头,“表哥,韩令很能干的,他能做很多活儿,我娘说他来了之后家里轻松很多的,不差他一口饭。”
然则最重要的点儿,季泠却避而不谈。
楚寔却也不跟季泠纠缠,“那你答应过表哥什么?夏日里要回府去的,你不是喜欢在涵一楼读书么?表哥去年已经让侯先生把涵一楼那边改建过了,添了一个竹坞专给你读书用,如今已经修好了,你还没去看过吧?”
季泠低着头想了会儿,最后抬了起来,眼神虽然还有些怯怯,可嘴巴还是张开了,“表哥,我,我不想念书,我将来长大了就想做了小吃摊子,自己也能养家糊口的。”
“是么?你喜欢做饭却也不用去摆摊子呀,在家里做饭给大家吃也是一样的。表哥还等着你做饭给我吃呢。”楚寔道,“收拾一下跟我回去吧,老太太也惦记着你呢。”
老太太这三个字就是杀手锏,尽管季泠很不舍,可还是跟着楚寔回了楚府。
楚府就像是另一个天地一般,锦绣富贵,住在里面几乎不食人间烟火,姑娘们每日里就是串串门说说话,然后读书、写字、下棋、画画。
季泠的房间布置得倒不出众,比起楚府正经的姑娘甚至还差了那么一点儿,可是那些用具却不能细看,细看之后能恨得人咬牙。
淑珍手里正看着季泠屋子里用来待客的茶杯,芙蓉菊石纹戗金细勾填漆攒犀小茶盘上摆着一只五彩菊花纹杯,她拿起来在手中把玩,然后再看看季泠手中的那只石榴花纹杯,两者的画风如出一辙,定然是套杯。
“泠姐姐的这杯子怕是套杯吧?”淑珍道。五彩杯或许对楚府来说还不算特别珍贵的,但流传至今能成套的却十分罕见。季泠手中的确有一套,乃是十二月花卉套杯,花卉的笔触细腻,填色典雅清丽,在五彩里算是佳品,就更珍贵和稀罕了。
季泠却是不好回答淑珍,若是点了头,只怕她心里要恨毒了的。
好在此时淑珍的视线已经从茶杯转到了摆在琴台上的琴上面,那是“绿绮”,通体黝黑,翻着墨绿的光泽。淑珍却也是行家,围着那琴连声啧啧,“大哥对泠姐姐可真好啊,寻常也不见你弹琴,却将这样好的琴送你,真是……”暴殄天物四字淑珍却是没说出来。
季泠觉得对付淑珍最好的法子就是不说话,让她自己说得没趣了,也就走了。
可今天淑珍的话却特别多,她朝季泠倾身过去,“泠姐姐,你不知道吧,大哥要定亲了,等他成亲以后肯定就不会这么疼你了,到时候他就会有自己的孩子了。”淑珍听说人,楚寔是将季泠当做女儿在养,所以才这么刺激季泠。
淑珍满以为会看到季泠脸上变色的,结果季泠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然而楚寔这一次依旧没能定亲,上次说葛家姑娘的时候不知怎么黄了,这次苏夫人看中傅三却又是没了下文了。
楚寔的亲事就这么拖着,一直拖到了季泠十二岁这一年。
这一年季厚生终于中了举人,虽然离进士还远着,但只要朝中有人,中了举也能混个官身,只不过将来出将入相是不能的,但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封侯拜相呢?
季厚生中了举,自然要全家庆贺,楚寔早已是季家的常客,只要在京城日日都来的。“表叔是想继续念书明年考进士,还是出去做官呢?”
季厚生也正为这事纠结呢,只要是读书的就没有不想中进士的,然而他考中举人都费了这么几十年,实在又不敢去想进士的事儿。这个家里全靠余芬支撑着,这住的宅子也是楚寔免费借的,季厚生心里一直是记着的,又觉得自己该尽快去做官有了俸禄,也能还人情,也能让余芬享福。
“我,说实话,大公子也是看过我文章的,你这位状元公替我评一评,我这中进士有望吗?”季厚生道。
楚寔道:“表叔的文章平中见奇,若是遇到合适的考官,定能欣赏。何况这还有一年的功夫,我有些心得,可以与表叔切磋切磋。”
说是切磋,却是楚寔在帮季厚生看文章、改文章,相当于是先生的角色了,季厚生自觉受益匪浅,才发现原来应试也是有很多窍门儿的,而且楚寔在朝为官,对朝中人的性格、喜好了解也很多,能为季厚生分析许多考官的偏好,做到有的放矢。
这等琐碎和毫无藏私的帮助,寻常人是基本做不到的。季厚生晚上跟余芬感叹,“大公子对我的大恩大德这辈子只怕都报答不完了。”
余芬笑道:“放心吧,有你报答的时候。”
季厚生翻身看向余芬,“怎么说?”
“我说你是读书读傻了不是?大公子待咱们阿泠如何?”余芬问。
“自然是极好的,比我这个爹还好。”季厚生道。
“可不是么?以前我也没敢往多了想,可如今大公子都二十有二了,也不见定亲、成亲,日日来咱家这么晃悠,你说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余芬问。
季厚生恍然大悟,“你是说他想娶咱家阿泠?”
余芬点点头,“是啊。所以才会这么不遗余力地帮你这个未来岳父,毕竟咱们家的门第太低了,你若是中了进士,阿泠说给他做正妻虽然是高攀却也能说得通了。”
季候“哦,哦”地点头,“那我一定要中进士,为了咱家阿泠也得中。”
余芬也点点头,“是啊,也不知这孩子哪辈子修来的福气,从小就入了大公子的眼,你说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缘定三生?看一眼就知道这是自己上辈子那人呢。”
季厚生呵呵地笑着,心里虽然在嘲笑余芬的妇人之见,可嘴上却不敢反驳。
“可是……”余芬先是高兴了一阵儿,可旋即就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季厚生问。
“可我觉着阿泠和阿令似乎有了些情意。”余芬道。
季厚生道:“不能吧?阿泠一向是乖巧守礼的。”
余芬道:“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女儿。可我看阿令对阿泠惟命是从,处处呵护,恐怕是有些心思的。”
“别担心了,他吃咱家的住咱家的,还敢肖想咱们闺女儿?”季厚生道。
“话也不是这么说,这些年你倒是安心在读书,家里的大小事儿都是阿令帮的忙。你也知道,阿泠那模样我如何敢让她出门?再说了她也娇气,又有大公子看着,哪里能让她干活儿。说起来咱们这个家能撑起来,还得全靠阿令呢。前儿有个地痞过来闹事儿,也是阿令挡在前头的。”余芬却还是个公道的人。
季厚生想了想道:“那阿泠是个什么意思?”
余芬道:“我就是为这个犯愁呢。虽说大公子待阿泠那是把她放到了心尖子上,可你发现没有,每次阿泠看到大公子都不开心。”
“不开心?没觉得呀。”季厚生道。
余芬埋怨道:“你个大男人的当然注意不到。可我发现阿泠是不愿意跟大公子相处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季厚生道:“不能吧?”
“怎么不能?每次说回楚府, 她都是眼泪汪汪的。跟大公子在一起更是拘束得厉害,寻常跟咱们有说有笑的, 到了他跟前儿却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只问什么答什么, 这可不像是能一起过日子的。”余芬道。
“还有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季厚生道,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不跟大公子结亲?”
“那怎么行?”余芬立即反驳道:“于情于理也得让阿泠嫁给大公子, 当然如果大公子真来提亲的话。”
“那不纠结了, 你还愁什么?”季厚生道。
“可成亲毕竟是一辈子的事儿, 总还是要阿泠心里愿意才好。”余芬担心的是这个。
“你啊你,我说你就是瞎操心, 大公子那样的人品,样貌,放到天下都是第一等的,阿令拿什么跟他比?指不定阿泠见着大公子拘束那是害羞的缘故, 你不懂。”
余芬叹了口气, “但愿吧。不过大公子也没表过态,指不定是咱们想多了。”
“什么话都让你给说了。”季厚生道, “睡吧。”
季厚生的思想很简单,不管季泠是怎么意思,只要楚寔喜欢她,她就得嫁楚寔。只有余芬才会顾忌一下季泠的心意, 可那也无济于事。
而余芬所料也没错, 在季厚生考中进士后,楚寔就央请老太太, 请了大媒去了季家提亲。
媒人欢欢喜喜地走后,季厚生和余芬也是松了一口大气,季泠的亲事总算定了下来,他们和楚府真正的攀上了亲,将来季厚生的官途也就有了指望。
高兴之余,余芬走到季泠屋子里,轻轻从后面搂住她的肩膀道:“阿泠,怎么不高兴?”
季泠不答反问道:“娘,今日表哥如果过来,你来叫我一声。”
从季泠八岁起,借着男女避席的借口就很少见楚寔了,但楚寔只要在京城每日却总要来她家站一站的,哪怕见不着她,也要望着她的屋子站那么一会儿。若非如此,余芬答应亲事也不会那么爽快了。
余芬嗔道:“以前让你出去见吧你不去,现在都说亲了,正是该避嫌呢,你却又大方了。”
季泠却不再言语,只托着下巴望向窗外。
余芬想着从媒人上门后,季泠的脸上就再没笑意,不由心里一叹,“阿泠,你不愿意嫁给你表哥么?”
季泠不说话。
“说实话,天底下难道还找得出比你表哥更出色的男子?对你情深一片不说,就他自身也是没得挑的,才华、人品、样貌哪样儿不是第一等的?京城多少姑娘想嫁给他啊?别的不说,上回他考中状元,跨马游街时多少姑娘往他身上扔手绢,你是知道的吧?”
季泠回头道:“娘,彼之蜜糖,我之□□。嫁人过日子,并不是要嫁给状元郎才好的。”
“哎,你这孩子,你想想你表哥对你多好,我要是嫁得这样的男人睡着都要笑醒了。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想想,为了你,你表哥至今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听说有个从小伺候他的大丫头,苏夫人让他收房,他都没点头呢。就这么一直等着你,扛了多少的压力啊?”余芬道,“老太太和苏夫人只怕催他成亲都要把他的头发给催秃了。”
余芬说得好笑,季泠却是笑不出。
余芬无可奈何,“你再这样,我就把阿令撵走了。”
“娘。”季泠终于有了激烈的反应,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得外头季厚生道:“大公子你来啦?”
季泠绕过余芬开了门,就看见了站在院中正朝她望过来的楚寔。
“表哥。”季泠唤了一声。
楚寔笑了笑,往前走了两步,“有话跟我说?”
季泠点点头。
楚寔四处打量了一下,“出去吧,拐角那条河的柳树下,正适合说话。”
季泠点点头,回身拿了什么东西,然后跟着楚寔走出了院门儿。她其实已经很久没出门了,她的脸生得如此祸国殃民,季厚生又没什么护着她的能耐,所以从十岁之后,余芬就约束着她不要出门了,实在要出去都是要戴面纱的,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也没什么两样儿了。
季泠站在河边的柳树下深呼吸了一口,这才转向楚寔,“表哥,应该是也记得以前的事儿吧?”
这个“也”字却是将什么话都说开了。
楚寔点了点头。
季泠看着楚寔的眼睛,祈求道:“表哥,以前我没得选,这一次让我自己选好不好?我欠着阿令的情,一定要还的。”
季泠的一生似乎总在偿还各种各样的情,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所以她总是低着头,
“那我的情呢?一丝一点都没办法打动你吗,阿泠?”楚寔道,“一切都已经重新开始了,再也没有成康,没有任何人,我想你保证。”
“可是我心里什么都记得。”季泠道,“表哥,这辈子你要补偿的不是我,而是成康。那是你欠她的。这一次,应该是没有我,没有其他人,你好好儿地对她,你们夫妻联手一定能更快让天下百姓有安乐生活的,而我只会拖累你。”
“我不是在补偿你,阿泠。”楚寔顿了顿,“欠成康的我会还,你不要觉得是你的错。”
“可我若是再嫁给表哥的话,我们也只能过程上辈子那样,两个人都那么无奈。”季泠道。
“韩令就那么好么?”楚寔质问,“他为了得到你,丝毫不顾及你的身体,给你用了虎狼之药,才让你不再沉睡,年纪轻轻就去了,就这样你心里依旧只有他么?”
楚寔何等骄傲的人,哪怕在季泠死的时候,也没当着她的面说一句韩令的不是,可这一世他明明比韩令早了那么久,再也没有犯过任何错,可依旧赢不回季泠的心,他岂能甘愿。
“都是我让他那么做的,我就想看看冬天的雪。”季泠道。与其漫长地沉睡,人生里再也没有秋冬,季泠更愿意把生命全都集中在几个月里。也正是因为知道命不久也,所以她在将混乱的思绪理清之后,依旧和楚寔生活在一起。
她就是想让他明白,她没什么好的,跟她生活毫无趣味,她再负担不起楚寔的情意。
季泠撇开头,“韩令太傻了,明知道我也活不了多少日子,可他还是选择了保全而自杀。”
韩令,韩令,季泠的话里全是韩令。楚寔的拳头在袖口中紧了又紧,最后却不得不放松,“阿泠,在西安之前,我们生活的点点滴滴对你都没有任何意义吗?”
季泠的眼角滑下泪滴,“在放弃的时候,对表哥而言,那不也是毫无意义的吗?”
终究是意不平的。有再多的大道理,也说服里不了心底最深处的声音。
楚寔点点头,有些恍惚地道:“你能这么说就好,就好。”他宁愿季泠恨他,也不愿她风轻云淡地看待自己,看待他们的一切。只要知道她曾经是在意的就好。
楚寔苦笑了一下,他也没想到自己会退让如斯。
“这一生我若是成全你,阿泠,奈河桥上可不可以喝了孟婆汤,我们真正的一切重新来过?”楚寔道。
楚寔终究是舍不得逼迫季泠的,只要她不愿意,哪怕他再不舍得,也不会勉强。
季泠含泪点了点头,“但愿再也没有下辈子,若是有,也但愿我再不记得从前。”
这样的人生反反复复,好像没有尽头,每一次都是重新开始,却走向同样无奈的结局。
不过好在,季泠和楚寔虽然兜兜转转,但楚宿和周容却算得上是圆满了。这一世没有季泠,也没有季乐,楚宿对周容心心念念,此情天可鉴证。尽管老太太不喜欢周夫子,可奈何楚宿意志坚定,最终还是点了头。
周容便成了楚宿唯一的妻子,第一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人又不似她母亲那般孤傲,几乎可称得上是八面玲珑的人物了。
在季泠嫁给韩令后,楚宿夫妻的恩爱就更衬托得楚寔孤家寡人的凄清了。而楚寔也信守承诺从此再也没出现在季泠的身边。
两个人从此天各一方,楚寔兜兜转转终究还是到了陕西。
成康正是人生里最鲜艳的时候,美得不可方物,璀璨夺目,更难得的是几乎可以说事事如意,样样顺心。她的人生就好像被老天特别眷顾一般,但凡她要的,总会那么瞧就能发生。
而但凡在她有什么危险的时候,也总有那么一个人会英雄救美。
赛马宴上,成康正跟自己的表姐何许说自己昨日骑马遇险的事儿,“真的就那么巧,我刚摔下马,那人就奔了过来接住了我。事后也不要任何奖赏,就那么消失了,你说怪不怪表姐?”
何许道:“是不是你爹派来暗中保护你的人?”
成康摇摇头,“若是有,我爹肯定会告诉我的。”
何许道:“那可能就是你命好把?你啊从小到大每次劫难都有贵人相助,定然是大富大贵之人。”
成康笑道:“表姐就少打趣我了,什么大富大贵,我还要怎么大富大贵?我就是觉得这事儿也太巧了些。前几次的事儿,那时候我年纪太小记不清了,可我总觉得……”
“好啦好啦,总不能是有谁暗中喜欢你,所以处处留意你、保护你吧?”何许玩笑道。
而与此同时,北原正在跟楚寔回报,“昨日,成康县主遇险,属下来不及安排,只能自己出面了,县主恐怕会认出我来。”
楚寔点点头,“那你就不必跟在我身边了,先去湖广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