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实在弄不明白自己主子, 明面上把对家中那位泠姑娘关爱备至,更是央求了老太太找人去提亲, 最后却是不了了之。而暗中, 却又派了人从小保护成康县主, 并尽力满足成康县主的所有要求。

比如上回成康县主及笄, 想要一套红宝石头面, 却配不齐拇指大的红宝石, 最后还是楚寔动用了许多关系, 才找出三枚红宝石来,变着方儿地送到了成康手里。这样难道不是痴情?

可既然这般痴情, 为何又从不在成康跟前出现,甚至不许任何人透露任何口风,是他在暗中帮助成康。

北原心里嘀咕,却又不敢问楚寔, 只能胡乱猜测。

然而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 这日偏叫成康看到了北原跟在楚寔身后,她一眼就认出了北原, 叫人一打听,就知道他是楚寔的亲信了。

成康自然也是认识楚寔的,这可是陕西如今最出名的人物了。本朝最年轻的状元郎,也是最俊美的状元郎, 这样的光环已经足以让人侧目。然则楚寔最著名的却不是这个, 而是他至今也没有成亲。

这背后的猜测就多了,又说他天生不能的, 却被人嗤之以鼻。像他这样的人,天生不能又如何,照样能娶名门望族的女儿,却不会拖延至今。

于是又有那多情女子猜,楚寔是心里有人,一直在等待他的心上人。这种说法当然更让人嗤之以鼻,可就有那多情女子愿意相信。

成康自然也听过这种猜测,她心里还有一种更大胆的猜想。当初那套罕见的红宝石,出现得太过蹊跷,她当然要打听。虽然之后没打听出个名堂来,却也知道,是有人故意送到她面前的。

这样的财力,这样的用心,如今北原又跟在他身后,成康咬了咬嘴唇,她是个直接而热烈的女子,既然有了想法,也就不愿意瞎猜,总要当面问一问楚寔才行。

只是成康县主上门,满以为楚寔必然会见她的,谁知却吃了个闭门羹。

成康留下狠话道:“告诉你们大人,如果再避而不见,今后就是求我,我也不上门来了呢,哼。”

女孩子如此说话,其实是不讨人喜欢的。可奈何成□□得花容月貌,火之灵一般的女孩儿,让人觉得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于是也愿意帮她传话。

北原迟疑地看着楚寔,“公子,你要见成康县主么?”

楚寔搁下笔看向北原,“我见她做什么?”

北原低下头,“公子为县主那许多事情,总要叫她知晓啊,否则岂不是辜负了你的一片心意?”

楚寔嘲讽地笑了笑,“我的什么心意?北原你跟了我那么久,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意?”

北原怔了怔,实在是楚寔的所作所为太叫人误会了。

“我如此做,不过是因为当年受过定西侯一点儿恩惠,本也不是多费神的事儿。只是且莫要让成康县主误会,生出枝节来。”楚寔道。

北原低头道:“属下明白了,属下告退。”

就在北原出门时,楚寔却叫住了他,“北原,如果你对成康县主有意,倒不妨试一试。”

北原一张黑脸顿时红了,“属下,属下哪里配得上县主。”

楚寔意有所指地道:“现在或许身份差点儿,可将来你比她只会高不会低,你自己想清楚。”

北原走出去时,人都是恍惚的,所以他家公子真的对成康县主毫无那种想法?北原不由松了口气。

然则毕竟不是谁都有先见之明的,哪怕北原救过成康,可成康怎么能看上北原,她也不是那种为此就要以身相许的人。

不过在北原离开陕西前去湖广之前,还是被成康找着机会,借他的名义见到了楚寔。

成康从马背上英姿飒爽地跳下来,直接朝楚寔走了过去,“楚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楚寔皱了皱眉头,“县主有话不妨直说。”

成康嗤笑一声,“难道楚大人害怕我吃了你不成?”成康跟着她父亲在军旅中长大,性子又张扬,却没有寻常女子那般矜持和小心。

楚寔朝成康拱拱手,往旁边走了几步,但也在众人视线范围来。他知道成康的性格,得不得的总是要想方设法得到,他越是拒绝她就越是来劲儿,把别人的拒绝当做欲迎还拒。

待两人走到旁边的树下后,成康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粉色,低头用手中的马鞭在树干上轻轻地抽打了一下,“楚大人,我有一事相询。”

“县主请说。”楚寔道。

成康咬了咬嘴唇,“不知大人为何至今没有成亲?”

“这却是下官的私事。”楚寔毫不留情面地道。

成康吸了口气,“那好,我就直接问了,为何楚大人的近侍会在我身边保护?为何楚大人要送我那几颗大红宝石?”问出这句话后,成康的脸就整个儿地红了,十分紧张地看着楚寔,等待他的回答。

虽说楚寔比成康大了十来岁,相差太多,可成康就是不喜欢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年轻公子哥儿,觉得他们毛都没长齐,见识甚至不必得她一个女子。

而楚寔这样的人,儒雅俊美,沉稳内敛,位高权重,气度风范都是年轻人比不上的,也是他的同龄人只能望其项背的,成康从第一次见到他起,就对这位至今未成亲的楚寔充满了好奇和好感。只觉得他似乎天生就是在等自己,那么的合适。

楚寔没有否认红宝石的事儿,毕竟有些事一定要穷究也不是查不出来的。“因为县主的爹是定西侯,下官不过是为了与定西侯建立情谊而已。”

成康尖锐地道:“可楚大人到秦地以来,却也不见你与我爹来往啊?”明面上都甚少,私下更是没有。

楚寔反问道:“今日县主是为何来质问我这些?”

成康这就不说话了。

楚寔沉着脸道:“县主生而高贵,是不是觉得人人都要围着你打转?那几颗宝石于我不过是几颗小石头而已,县主不必想太多,楚某对县主毫无非分之想,至于我那近侍,却是因慕县主之心才碰巧救了县主。”

这话对成康来说简直不次于羞辱了。他说对自己没有想法,居然还为他的侍从说情,这是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成康的脸由红转白,再转红,却是怒气冲天,“你简直欺人太甚!”

成康气冲冲地走后,北原也跟着去了湖广,南安来请示道:“公子,保护成康县主的事儿还继续么?”

楚寔点点头,“先停下。”楚寔虽然答应了季泠要补偿成康,但绝不是用自己的亲事去补偿。对成康而言,楚寔也觉得不嫁给自己才是她最大的幸事。所以现在不宜让成康再误会,等将来成了事,多看顾一下就行了。

斗转星移,世事变迁,楚寔的志向从没变过,依旧要站在最高的位置上,推行他的新政,然而这一次定西侯却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楚寔胜,定西侯自然要死,成康也从此一落千丈,众人都以为这位曾经骄傲得好似孔雀一般的县主要沦落成泥了,却不想新帝的御林军左卫将军北原却娶了这位前朝县主。

作为新帝最亲信之人,北原如今的地位比当初的定西侯只高不低,而作为将军夫人的成康依旧保留了县主的封号,这可是莫大的恩宠。她依旧可以昂着头周旋在一众贵夫人之中。

就连成康自己都有些不能置信,新婚之夜她忍不住问北原,“我爹跟新帝打得如火如荼,你居然愿意娶我,难道不怕新帝对你猜疑?”

北原摇摇头。娶成康,本就是楚寔问他是否愿意的。虽然北原不明白楚寔为何这般做,但他对成康一直都是特别照看的。

终其一世,北原就只娶了成康这么一位妻子,没有任何妾室,成康的日子可算得上是十分的称心如意了。

不过成康的这桩事儿之惊奇程度,比之新帝的神秘又要逊色许多了。新帝后宫三千位置全空着,如今就只有中宫皇后一人,膝下也无所出。新帝年纪也不大,却早早过继了兄弟的儿子作为储君培养,都说新帝对皇后情深一片,可宫中又有传言说是皇帝根本就没踏入过中宫皇后之所。

且历代给皇后住的昭阳宫也从没开放过,如今的皇后也不过居住在永春宫。

反正关于新帝的故事,什么样的版本都有,莫衷一是。

成康却也好奇过,私下逮着北原问,北原自然是守口如瓶,可架不住自己夫人催逼,没奈何地才吐露了一句,就再不敢说了。

“你是说,皇上心里的人一直是那位已经故去的表妹?”成康惊奇地道。

“那他为何没娶那位表妹呢?”成康继续追问。

北原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又如何能回答成康呢?如果楚寔想娶季泠,那是谁也难不住的,可他偏偏没娶。没娶也就没娶吧,他自己却过上了苦行僧一般的日子,戒酒戒色,茹素戒荤。

至于如今这位中宫那真是白担了名声,至今两人都没圆房呢。不过皇后也有自己的痛楚,与楚寔做一对表面夫妻却也是她所求,两人配合得刚刚好。

“别问了,皇上的心事儿谁也猜不到。”北原道。

然而成康却上了心,四处留意打听,

还真被她打探出了不少东西。那位季家表妹听说从小是养在楚府的,楚寔走哪儿都带着,疼爱得不得了。那表妹听说是老太太那边儿的亲戚,但家境很一般,他爹也是后面才考中进士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该不会是当初老太太或者苏太后不同意他们成亲吧?”成康对新帝的好奇程度一直没有衰减。

北原被问得烦了, 只好道:“当初已经提亲了,季家也允婚了, 可后来也不知为何皇上改变了主意, 然后泠姑娘就另外嫁了人, 年纪轻轻死于了难产。”

成康偏头道:“总不能是她不愿意嫁吧?”

可惜没人能回答成康, 所有的答案都成了谜。不过北原身为楚寔的身边人, 他心中的猜想和成康是一样的, 因为除了这个答案实在想不出别的解释来了。

到皇帝驾崩, 遗诏不带任何陪葬,随身只携带了一只青瓷罐子入皇陵, 才有确凿的流言传出,那是他一生求而不得的心上人的骨灰。

楚寔自然不会让季泠和韩令合葬。在他心里始终觉得是韩令害死了季泠,她身子那么瘦弱,如何能孕育儿女?所以这一世她依旧死在了二十来岁那年, 阎王来收命从没人能改变。

——

葛纱帐中, 弥漫着香气、酒气、男女杂合之气,床上的人蜷缩着躺着, 紧紧皱着眉头,即便在梦中,模样也十分痛楚。

季泠做了个没头没尾的梦。梦见自己穿着一袭蓝地绣白色缠枝莲纹的裙子,在佛前许愿, 希望如果有来世, 她能铭记这一世的所有,再也不要妄生贪念而嫁给楚宿。

再然后她又换了一身裙子, 鹅黄地绣鸭蛋青卷草纹,依旧还在佛前,许愿她惟愿只有今生,没有来世,前尘往事尽付尘土,不要再有任何记忆。

楚寔坐在床沿上,狠狠地甩了一下头,他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醒后头痛如裂,这是醉酒的后遗症。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回过头去看着床上的人。

她几乎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雪白的大腿上还有点点血迹,彰示着主人的贞洁。

这是他的弟妹,季泠。

楚寔再次揉了揉眉心,他的梦荒唐滑稽到了极致的地步,他会喜欢上季泠?还到了非卿不娶,自苦度日的地步?这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然而当务之急却不是去思量那滑稽的梦,而是处理眼前这一堆烂摊子,他闯出来的烂摊子。

昨夜或许真是因为酒醉,也或许是因为她身上的香气笼罩了他全部感官,也或许是一切都那么凑巧,那么顺理成章,他没有停下来。

虽然是烂摊子,但也不是不能处理。

楚寔站起身,自己系好了衣裳,再次打起帘子看向帐内的人,她紧紧的闭着双眼,可蜷缩抓紧的脚趾却泄露了她的秘密。

按照楚寔原来的打算,这时候正该出门先料理所有可能知情的人,把丑事儿全盘掩盖住,然后再和季泠商议。

然那梦却让楚寔停住了脚步,他重新在床沿上坐下,低声道:“醒了么?”

季泠死死地抓着床单,死死地咬着牙,死死地闭着眼睛,不肯有任何反应。

“昨晚都是我的错,你不要自责。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也会负责到底。”楚寔道,言语虽然有些干瘪,但在昨晚做出决定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想好了后面的事情,否则也不会就那么轻薄于她的。

可对季泠而言,此刻恨不能可以捂住自己的耳朵,向他尖叫,让他滚开。她只想一个人呆着,一个人离开。

楚寔看微微动了动将脸埋到被子更深处的季泠,叹了口气,此情此景的确不是长谈的时候,再晚点儿很多事儿就遮不住了。

楚寔站起身,放下帘子,出到门口唤来在拐角处打盹儿的小丫头。

那小丫头看到楚寔的时候都吓坏了,她在外头玩得累了,回到院子里也不见任何动静儿就靠着柱子偷懒睡了一觉,谁知一睁开眼却看到了楚寔,自然要吓坏,吓得脑子都转不过弯来,也没想起是季泠睡在珊娘床上的事儿。

“去将珊娘叫回来。”楚寔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季泠在帐中的身子抖了抖,她死死地咬着嘴唇,等楚寔离开。可谁知这人却又走了回来,重新坐到了床沿上。

楚寔沉吟了片刻道:“别做傻事,蝼蚁尚且偷生。”

季泠心底的声音却大力地反驳道,她却哪里有脸再活下去。

“错不在你。”楚寔强调,“你只需静待几日,一切我自会安排妥当。”

季泠不知道楚寔所谓的安排妥当是什么,但不出意料就是把所有的丑事遮掩下来罢了,然后日子还照常的过。可是楚寔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她却是不能的。

只要一想到昨夜的事,她就恨不能可以立刻死去。

然则若问季泠恨不恨楚寔,回答却是否定的。她的性子就是这样,凡事都先责怪自己。她恨自己昨夜为何贪杯,为何要偷懒留宿在珊娘屋子里。

珊娘是楚寔的妾室,他来这里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所以发生的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没有避嫌。

楚寔等不到季泠的回答,也知道她需要一点儿功夫冷静。是以也没再开口说话。两人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直到小丫头在门外大声禀报道:“大公子,姨娘回来了。”

楚寔不动,门从外打开,季泠这才有了动静儿。她猛地坐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帐外楚寔的剪影,他居然就任由珊娘走了进来?!

季泠胡乱地擦着眼泪,慌乱地把撕裂的中衣裹在身上,可越是遮掩就越是狼狈,到最后她只能双手捂住脸,任由泪水洗脸。

“公子。”珊娘给楚寔行了一礼,先前在外因为楚寔到来的惊喜已经变成了惊吓。她看到了帐子内季泠的影子,所以脸色“唰”地就白了。

楚寔站起身,“你寸步不离地伺候着少夫人,她好好儿的,你就好好儿的。”

这话不次于是威胁了。

嘱咐完珊娘,楚寔迈步就要走,可还是重新撩起帘子,看着帐内,满脸惊惶又满脸委屈的季泠。她的肤色因为羞愧、害怕而雪白,而的唇却异样的妖红,还带着被他吮吸、撕咬过的一丝浅痕。

美人当如是也。无论多狼狈,总叫人无端生出惊艳之感,让决不适宜的冲动重新涌上、遍布整个身体。

楚寔走后,珊娘颤抖着手撩开帘子,连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击碎了,季泠的模样已经说明了一切。珊娘先是头一晕,但很快镇定了过来。

“少夫人,我伺候你先梳洗一下吧。”

季泠点点头,无论接下来要做什么,身上总是整洁干净的。

婆子打来热水,珊娘再叫小丫头,去已经叫不答应。那婆子多嘴地道:“姨娘莫叫了,她偷懒打盹不伺候主子,大公子来的时候她居然在廊上睡觉,已经让大公子叫人将她送回家去了,咱家可不能再用她。”

珊娘心里一凛,真是送回家去了么?反正之后再打听那小丫头的一家子,却是音讯全无,只说搬走了,却谁也不知道搬去了哪里。

当然这是后话,却说珊娘站在季泠身后伺候她洗头,心里却也是乱得没有头绪,她替季泠忧心,真不知将来她会何去何从,难道继续做二少夫人?珊娘倒是相信楚寔有办法将所有的事情掩盖下来,可是世上的事情啊就怕万一啊!

此是一桩头绪。

另一桩事儿珊娘却想到了繁缨。今日是她生辰,却也没想着楚寔会过来。毕竟他已经许久没来过她屋里了。然而繁缨见楚寔的机会却比自己多多了,难道是她知道楚寔今夜要过来,所以特地叫人把自己喊走的?

所以东找理由,西找借口,非要把自己留在那边?

珊娘讽刺地扯了扯嘴角,繁缨这可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了。殊不知正是因为她这一招,却让楚寔和季泠铸下大错,将来只怕没有繁缨的好果子吃。

珊娘这厢乱七八糟地想了一脑袋,而季泠整个人却是空空的,好似灵魂都被人抽走了一般,就等着洗干净之后,换身干净衣裳,然后离开这人世。

尽管也有遗憾,可她搜寻心底却没有“不舍”两个字。这世上她已经没什么可惦念的了。她本就是多余的,如果没有她,楚宿和周容应该会好好的吧?周容也就不会因为是平妻而总跟楚宿斗气了。楚宿也就再也不用为难了。

只是因为这种事情而离世,让他的脸上恐怕会很难看,季泠闭上眼睛,默默地对楚宿说了声抱歉。

季泠换上珊娘的干净衣裳,由珊娘陪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的脑子本该恐慌、繁乱的,可此时偏偏比冷静还要来得平静。

院子里新来的伺候季泠的丫头棋书忙地迎上来,“少夫人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天都还没亮呢。”

季泠却没答话,只是转过身看着珊娘道:“珊娘,你回去吧。”

珊娘却是站着不动。楚寔吩咐她的话,她不敢不从。“寸步不离”四个字可是楚寔着重说的。

季泠蹙眉再次道:“珊娘送到这儿就可以了。”

珊娘笑道:“少夫人做什么偏要撵人走?我还就不走了,非赖在这儿混一顿早饭吃呢。”真难为珊娘,这种情形下还能强颜欢笑说出俏皮话。

季泠瞪视着珊娘,珊娘却也回报以凝视。最终败下阵来的还是季泠,她忍不住央求了一声,“珊娘。”

珊娘却是装作没听见似的,上前殷勤地扶着季泠进了门儿。

棋书笑道:“珊姨娘跟咱们少夫人感情可真好。”这话原是没什么事儿,可被她说出来就有些怪腔怪调。不知道是讽刺季泠一个正妻亲近妾室,还是讽刺珊娘攀高枝儿。

可惜珊娘和季泠在楚府似乎都是地位不显的人,这话听了也就听了,此刻也不是吵架的时候。

☆、第一百七十四章

就这么着, 珊娘硬是想尽了各种办法,死活非赖在季泠身边, 就连水都不敢怎么喝, 就怕自己去净房时被季泠逮着机会跑了。

这么熬了两日, 别说珊娘受不了, 就是季泠都受不住了, “珊娘, 你别这样盯着我了行不行?我不会寻短见的。”

珊娘却连连摇头, 好在楚寔那边儿终于有了消息。

珊娘将一个小瓷瓶递到季泠面前,神情很是迟疑。

季泠只扫了珊娘一眼, 就从她掌心里拿过了瓷瓶,什么话都没说,仰头就把里头的药水给喝了。

珊娘见季泠喝那么痛快就知道她是误会了,“少夫人, 这不是毒药。”

季泠略微惊讶地看向珊娘, 她其实真的以为是楚寔改变了主意。

珊娘低声道:“公子说这是假死药,吃了之后人会停止呼吸, 状若死态。不过只要接应的人及时,吃了解药就能立刻醒过来。”

季泠蹙眉,“为何这般麻烦,我并不怕死。”

珊娘道:“我知道少夫人的心, 咱们女人就是命苦。可再苦, 命也是爹娘给的,所以当初我爹爹遇事儿, 我沦落教坊时,也没想过死。就想着要有朝一日要给爹爹翻案。”

如今珊娘的心事自然早已经被楚寔给实现了。

珊娘的遭遇季泠一直是同情的,正因为她的坚强,所以她才格外喜欢珊娘。所以她这条爹娘留下的命,哪怕忍受耻辱也该活下去么?

季泠有些拿捏不定,可珊娘那时候还有心愿未了,她呢?她却是什么都没有。

珊娘道:“少夫人,这药也不是吃下去就立马见效的。我替你上点儿粉吧,看着要像是得了重病,如此过几日你下世,也能顺理成章。”

季泠讽刺地笑了笑,的确是顺理成章啊。她如果这两日突然暴毙,那必然有人要查的,查出了丑事儿可如何是好?

季泠也并不反驳,就由着珊娘摆布,反正现在她的命运也不在她手里,连死都不能自己选择。

季泠的“死”在楚府没有掀起任何波澜,许多人倒是为之松了口气。

伺候季泠的丫头、婆子觉得终于有了盼头,跟着这么个主子一点儿奔头都没有,如今就可以安排到别处去了。

然则一个一个的,谁也没有察觉,这些人竟然都没再楚府继续伺候,听说有些去了庄子上,有些呢则再没见过。

至于主子们,章夫人松了口气,他们这样的人家,娶平妻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偏生她那冤家儿子死活要娶周容,她没奈何才松了口。如今季泠一走,周容就成了唯一的妻子,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