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听人说,这天下三大族人,蓝宇人为蓝眸,绿绕人为绿眸,紫凝人为紫眸,又说蓝宇与皇族最为亲近,不知是否因为凤氏皇族人也为蓝眸?”
“呵呵,那当然不是。看来二位公子果真出身山林,世人皆知,凤氏皇族为冰眸,一双冰眸如水滴般清澈。与蓝宇族较为亲近是因为蓝宇族同皇族通婚,非但不会改变眼睛颜色,还会使冰眸更加透彻,因此多数蓝宇贵族之女都会与皇族结为姻亲,百年下来,自然比其他两族更为亲近皇族。”
这样的话,玄月岂不是完全不可能是二皇子?哎,看来他的身份,是最大的难题。
“也就是说这凤修大陆只有这四种颜色的眼睛?”这是我一直疑惑的问题,毕竟我的眼睛是黑色的。
“非也非也,除去那四色,“绯眸流星”不知公子可曾听说?但凡流星谷出来的弟子都有一双绯色的双眸,但是正常情况下与常人无异,不会出现绯眸,而且流星谷每二十年只出三名弟子,因此,这世上绯眸少见。”说书先生摇着纸扇,侃侃而谈。
“那先生可知道,这世上有无黑眸?”
“这……”说书先生顿了顿,投过来怪异的一瞥,“凤氏皇族历代遗训,早已通告天下……黑眸者,诛之。”
这一句话把我振在场不知该作何反应,直到耳边再次响起说书先生的声音,“公子可还有事情要问?”
“哦,不好意思。先生可知凤国有何名医,我这位师弟身染恶疾,却不知何处投医。”我回过神来,差点忘记另外一件重要的事,玄月虽是脑袋烧坏了,或许还有的治,找找大夫总是好的。
“要说名医,首席当属流星谷谷主天星老人,只是谷主常年居无定所,行踪难测,要找他当比登天还难。再次为凤国首席太医凤云羽,一身医术,皆得天星老人所传,只是凤云羽脾气古怪,除却凤氏皇族,外族极少肯治,且寻他怕是要入凤都皇城才行,所以二位公子还不如先行凤都,都城内也不乏医术超群者。”
“玄罗在此多谢先生提点,小小意思请先生笑纳,今后玄罗若还有事,烦请先生多多指教。”我塞给说书先生一锭银子。
“呵呵,无碍无碍,老夫所知,必将倾囊相告。”说书先生一手接过银两塞到袖间,一手再次抚上他的长胡,“公子若无事相问,老夫先行一步。”
“多谢先生,先生慢走。”看着说书先生走出门,关上厢门,我“啪”一声趴坐在桌子上,双手托腮,“完了完了,玄月,我完了。”
玄月的手柔柔的抚上我的发髻,似在安慰。
“玄月,怎么办?本来还以为你是那什么失踪的二皇子,结果人家是冰眸。这也就算了,还搞个什么黑眸者,诛之,这不是让我没活路吗?我的眼药水最多再用三个月,不用眼镜看不清楚就算了,顶着双黑眼睛出去不是被那些人杀吗?哎呀,完了完了,你们这世界太混乱了,干嘛谁不杀非要杀我。”我使劲拍着额头,让自己更冷静些,其实也没什么不对么?能平静的过完三个月的生活,帮玄月找到家,也还不错……
不由嗤笑自己,原来还是会在乎自己的生死。
玄月的白色衣衫愈来愈近,他缓缓拉过我,轻轻拍打着我的肩膀。将脸埋入他的腰间,闻到熟悉的阳光的味道,心头如被阳春三月和煦阳光俯照一般,渐渐蓄起暖意,听见玄月如玉珠落地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怕,有我。”
久违的感动缓缓流入心间,眼前竟是泛起一层水雾。有多久,没有人站在身边安慰,有多久,没有人伸出双手支持,有多久,没有人告诉我“不怕”。
六年前的那个傍晚,绯红的夕阳烧亮了半个天空,也烧尽我心底所有的希望,那个时候,也有一个男子,他说“不怕,还有我”。那个时候,那个男子伸出双手,他说,“落落,跟我走吧。”
玄夜,你指着我的心口说我没有心的时候,是否记得当初的承诺,玄夜,你踢开门让我“滚”的时候,是否记得夕阳下对我伸出的双手?
为什么,在你握住我双手的时刻,却又如他们一般,弃之如敝屐?
祸端
玄月的身份无从下手,那便只好先带他去凤都,说不定医好病,让他记起一切,找到家自然就容易了。
收拾好包袱,吃完早饭,还没踏出酒客栈就发现门口一群官兵早已将酒楼围了个水泄不通,那当铺老板也在,难道是我当得那些东西惹祸了?
为首一名男子留着半寸长的胡须,四十来岁的模样,一双三角眼,一身横肉,偏偏还骑了匹白马,真是暴殄天物。
从我们出门,那双三角眼就一直盯着我,像要把我盯出个洞来才罢休,玄月见状前走一步,将我斜挡在身后。
玄月,真是好样的!
“大胆刁民,前日惠民当铺老板上报,你等竟敢私刻佛像,该当何罪?”那肉球突地一声暴喝,吓了我一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当初要当给他,他只给那么点银子,如今不当又来找我麻烦,还搞一堆官兵来,这不是欺负我们人生地不熟么?
“谁说我们私刻佛像了?那佛像乃祖传之物,你又怎知是雕刻那佛像不是有王命在身?”我回瞪肉球一眼,当我怕了他不成,又没人能证明那是我刻的,拿什么告我?
“无知小民,居然还敢辱没先王?罪加一等。你可知两百年前凤王就曾下令,所有佛像均奉王命才可雕刻?之前佛像无论出处,一律上缴官府,重新雕刻,并刻有凤国特有章印,就算你那佛像是祖传之物,也早该上缴皇宫了。欺君之罪可是你能担待?”死肉球,听了我的话立马得意起来,怪就怪我太不了解这世界的历史。
“先祖早在几百年前就已隐世而居,直到我这一辈才重出山林,如何知道凤王诏令?若要因此事制我罪,只怕是不服。”我心虚的不行,还是强压下去,不敢表现出来,输什么都不能输气势。
“就算是之前不知,如今也是知道了吧?还不快把佛像上缴于本官?”肉球收住得意之色,做出一付凛然办公的模样。
“昨天晚上被小偷偷了,你要的话就去找那小偷吧!”我头一昂,冷眼瞧着他。
肉球听我这么一说,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朝当铺老板使了个眼色。当铺老板施施然走上前,笑着向我走来,那笑过于虚伪,看得出他两眼放出贪婪的光芒。
“我说小公子,手怀私刻佛像这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看小公子与师弟正忙着出门,也不好耽搁了行程。”他一边说着,还瞟了眼玄月,“不如取个折中的法子。上次您当的耳钉,我看小公子必定还有另外一只吧?”
他看着我,眼睛里贪婪愈盛,我故作淡漠的看着他,不肯定也不否定。他略显尴尬的咳了咳,继续说道:“依我看,不如小公子将另外一只也当给我,我再拿一千两银票给小公子,并且官兵也不再为难与小公子,一举两得,对小公子利益并无损害,如此可否?”
呵,原来要佛像是假,是打上我那耳钉的主意了,这也算得上威逼利诱了吧。可我就看他俩不顺眼,别说我现在没另外一只耳环,就算是有,也不给他们。
“呵呵,掌柜这个提议果真不错,只可惜那耳环……昨日就已经当了……”说话间不忘瞟了一眼掌柜。
肉球看到我的眼神,狐疑看着掌柜,向身边人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人过去将他抓住,随即肉球又对着我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再不老实点可别怪本官不客气了。”
掌柜的一见矛头指向他腿都发抖了,可不能怪我,是他不仁在先,况且我又没说是在他那里当的。
肉球像是对那耳钉势在必得,还是不肯放过我,我干脆头一昂,大声道:“我说没有便是没有了,骗你们干什么。”
“来呀,给我搜包袱,没有就搜身。”
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就要搜了,成抢劫了不成?再说我这身子是他能搜的?
先前散开的一队官兵一听命令便亮出长矛,迅速将我和玄月包围。
我被玄月护在身后,只感觉周围空气愈来愈凉,不由紧紧拉住玄月的胳膊。玄月顺手揽住我,眨眼的动作,清风拂过,听到肉球一声哀嚎,便已身在马上,靠在玄月怀里,白马像是受到什么驱使,如离弦之箭冲出包围,不过片刻功夫就出了峰峦城,无人敢栏。
“哈,玄月,真是好样的,还跟我心有灵犀呢,我第一眼看到那肉球就像把他踢下去了,这么漂亮的白马,呵呵。”我一拳打在玄月胸口,咧开嘴开心的笑了,瞥见黑纱下玄月微弯的嘴角。
这样的微笑竟有些久违。
这几日玄月已不会再如初时那般时常傻笑了,更多的时候一个人静静坐在那里,像是在想些什么。或许他的神智正在慢慢清醒吧,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接下来,还是按计划行事吧。
“玄月,我们往北行吧,去凤都,说不定能找到大夫治好你的病。”
“好。”
向北行了三四日,一路上走走停停,也算是欢声笑语。当然,那声是我的声,那笑也是我的笑,偶尔搭上玄月微掀的嘴角。真怀念当初傻傻的玄月,如今他不笑的时候像座冰山,有时候我都会被那种陌生气息吓到。
之前带够了干粮,所以也没进一路上的小镇,不想再惹什么麻烦,晚上靠在玄月身边就地休息,似乎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我还发现玄月的武功似乎很不错,每次让他抓点鸟呀,野鸡野兔什么的烤来吃,十分钟之内绝对能回来,而且每次都是“唰”的没影,又“唰”的回了。第一次我还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玄月,后面就习惯了。这古代功夫还真是好,说不定等玄月恢复了还能让他教我轻功呢。
“玄月,摘下斗笠过来洗洗脸吧,其实这荒郊野外的可以不戴的,应该也不会有人看见。”我们停在一条小溪边。
溪水清亮见底,溪底的小水草随着溪水摆动腰肢,像刚睡醒的孩子伸着懒腰一般,还可以看见手指大小的小鱼穿梭其中,不亦乐乎。
我俯身洗了个脸,顿时神清气爽,舔了舔嘴角,溪水还是甜的呢。喊来看着大白吃草的玄月,坐在一边的草地上休息了。
不要奇怪了,大白就是那匹俊勇无敌的白马,这名字是俗到不能再俗了,可是多好记呀,还亲切,本来想直接叫小白,可它实在不小,叫出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叫大白了,不错的名字,哈哈……
看着玄月在溪边洗脸,水滴缓缓从脸颊滑过,勾勒出他完美的轮廓,那双透彻的蓝眸,清宁的仿若映不入天下万物,若不是曾在那双眸中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倒影,我会相信,这世间,是没有什么入得了那双蓝眸的。
他转过身来在我身边坐下,一身白衣经过几天赶路仍是纤尘不染,我是遇到池塘就洗澡,换过好几身衣服了,真怀疑这人是自动干洗机,衣服不脏不说,浑身上下永远都那样清爽,每次靠在他怀里都感觉无比凉爽惬意。
“玄月,我们认识也快半个月啦,你都没喊过我,长这么大还没人喊过我姐姐呢,快,叫声姐姐来听听!”他转首看向我,我看到他眸中那个一脸笑意盎然的自己,冲着他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他又展开他的招牌笑容,只是少了几分傻气,那样温柔宁和,让我霎那间失了神,像是要溺毙在这样的笑容中。
“咳,不行,玄月你不能用你的笑来贿赂我,姐姐就是姐姐,快点。叫落落姐。”
“叫什么?”他居然答话了,声音一如往昔的清润,夹杂了一丝笑意。
“落落姐啊,你要认我做姐姐的话,我就只有你一个弟弟呢,就你一个人叫我这个名字。”
“落儿。”
“啊?”我有点回不过神来,他刚刚叫我什么?
“落儿。”
这回我是听清楚了,如此温柔的声音,心中有根弦被轻轻触动了一下,震得心神都晃荡起来。
呆呆的看着他,被蓝眸吸走心神般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抬起右手,轻轻抚过我额前的刘海,嘴角上扬,清润的嗓音魅人般再次响起,“落儿,这个名字,也只我一人可唤。”
呵呵,我对着玄月一笑,不错,十一个字,玄月终于说了一句完整的话,十一个字!
心却蓦地绞痛起来,我强压住胸口,试图减缓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垂眸看我的手,果然,变成青色了。
玄月一脸惶恐的拉我入怀,着急的问我怎么了,我却半句话都答不上来,久违的疼痛袭遍全身,冷汗瞬间将衣服浸湿。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不能在玄月面前……
“玄……玄月……找……间……屋子……快……”牙齿不住的打颤,还是从喉间硬生生逼出这句话。
玄月立刻抱我上马,听到大白的嘶叫声。
我不记得迎面而来的风有多么猛烈,也不记得是否真的看到那双蓝眸里深切的疼痛,只知道自己没有半点力气,全身的毛孔都叫嚣着宣泄疼痛,只记得再睁开眼已经躺在床上;我不记得怎样让玄月取来容器,也不记得赶玄月出门时他铁青的面容是否真切,只记得躺在床上时瞥见双手已经开始发红,只记得我从包袱里拿出一直带着的针管,熟练地插入手腕……
我知道,我的身体会由红色慢慢变成紫色,由紫色变得透黑,最后是惨白。我知道,腥臭的血液会顺着针管而下,却不能触碰到半分土地,否则会毒死方圆十里内的所有植物,土地里的虫子都不会放过。我知道,我不想让玄月看到我这样恐怖得令人恶心的病变。
他,是我此生唯一干净的存在。
呵,来到这个离奇的世界,遇到傻傻的玄月,我一度以为自己幸运,在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全新的世界,还赐给我一个亲人般的存在,以为可以重新开始,帮玄月找到家,然后继续假装幸福的生活下去。
一切,不过是我的以为罢了。
三个月,三个月一到,这病还是魔鬼般缠绕着我,阴魂不散。
这次,我会害到谁?
拉开房门的时候,玄月果然站在那里。看着他紧绷的身体,不由一阵心酸,至少,至少如今还有人关心我,不是么?
“进来吧。”
我想我现在脸色一定很差吧,或许灰败得没有一点颜色。
在现代,每次放血都是在医院,放完之后马上输血,而且有很多补血的药物可以服用,现在这种情况,再怎么也得休息十天半个月才能慢慢恢复。玄月在我对面坐下,一脸茫然的看着我,眼中透出深切的担忧,却在瞥见床边那半盆紫得发黑的血时瞬间变成惊恐。
“不要怕,只要你不碰着血,不会伤到你。”我深深叹了口气,看到这种情景,谁都会感到恐惧的吧,只除了当年那个把我当做试验品的医生。
玄月还是静静看着我,眸中光芒流转,我却再也读不出他眼中的情愫。
“玄月,我知道你的心智已经在慢慢恢复了,听得懂我说的话。你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吧?”我决定敞开话来说了,反正玄月迟早会知道。
见玄月点头,我继续道:“其实我是生病了,在我那个世界,医疗设备,水平都比这个世界高出许多。但是我做了所有检查,也查不出这是什么病。三个月会发一次,每次心痛难忍,全身颜色由青到红,然后是紫,黑,最后是白。只有引出体内的血才会制止这种疼痛,而且这血有剧毒,医生说……额……你们这边称之为大夫,他们说如果在身体发黑的时候还不引出体内毒血,很有可能会中毒身亡,所以每次发病我必须放血……”
“但是,只要你不碰那些血,不会有危险的,我会处理好他们。”我不希望,这世界我唯一的存在的理由,就这样离我而去,玄月,相信我,不会让自己伤到你。
我低头垂眸,不敢看玄月的脸,也不敢听他最后的宣判,仿佛踩在天堂与地狱的临界点,左是天堂,右是地狱,而向左向右的决定权完全在玄月手中。
几秒钟的时间,却犹如几个世纪一般,只听得见自己如鼓的心跳声,直到鼻尖飘入那熟悉的味道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在玄月怀中,我听见他呢喃,“落儿,我……只是怕……它会抢走你而已。”
鼻尖难抑的酸涩,玄月,这样的你,让我如何舍得?
这样的你,让我如何告诉你,三个月后我引出来的血,只多不少。
这样的你,让我如何忍心,继续未说完的话?
早已被世界遗弃的我,根本活不过二十岁啊……
蕓城
原来那日,玄月快马找到一户农家,不由分说就把人家赶出了屋子,我醒来后当然免不了一通赔礼道歉,给了农户一些银子,又在那休息了几日才重新动身。
那半盆毒血,我将它晾干之后磨成粉,带在了身上,避免毒害到不知情的人。
本来是该少管闲事的,可路过蕓城的时候突然想到上次酒楼的人说凤国两位皇子会在这里祭天,下月初三,那不是才三天就是的了么?一路人人都在议论这件事,这蕓城又是凤国第二大城,好奇心最终战胜理智,决定在蕓城呆上几日,看完那所谓的祭天再继续北上。
一进蕓城就发现不枉此行,不愧为凤国第二大城。街道宽广,商铺林立,即便入城的时候已经入夜,仍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大红的灯笼照亮了整条街道,往来穿梭的人们无不带着雀跃的笑容。看来凤国这些年也真是国泰民安,正当盛世之时。
入了蕓城我便马上换回了女儿装束,扮成男子破绽太多,单单两个耳朵上的耳洞,有心人一看便知,还不如换成女儿装算了,免得引人侧目。其实另一个主要目的是,想臭臭美啦。这凤国女装都设计得特别漂亮,颜色搭配清新亮丽,如丝如锦的面料,穿在身上多显一份飘逸同灵气。还是不会梳女儿髻,便将头发挽高好了,看着镜中的自己,虽因前几日的引血面色苍白,还是藏不住眸中的灵动,来到这个世界消瘦许多,下巴愈发的尖细,算不上什么大美人,至少也还有个清秀可人。
这会和玄月已经坐在酒楼里了,玄月说这叫邀月楼。邀月楼外表看似普通,进门发现酒楼竟有三层。一楼为大厅,二楼三楼均为雅座,所有桌椅都是红木制成,地面我看不出什么材质的石头铺的,暗暗的灰色却不显清冷,还有细细的磨砂,我和玄月没那么多讲究,在大厅随便找个位置坐下了,也就没看见楼上雅座是个什么样。
没想到邀月楼居然这么先进,还有菜单,可天知道,我一个字都不认识。只好拿给玄月,扯扯他的袖子,“玄月,你识字的哈?你点菜吧,随便吃什么,呵呵。”
我尴尬的笑笑,也不知道玄月的心智恢复了几分,别跟我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了。
玄月果然不负所望,像模像样的点了几道菜,不过听那菜名是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完全不知道是什么菜,什么沉鱼落雁啦,什么黑白双星啦,什么红莲吐蕊啦,谁知道到底是些什么,不过最后一道我是知道的,莲花糕,哈哈,不愧是玄月,知道我最喜欢吃点心。
等菜上来才不得不佩服这厨师丰富的想象力,沉鱼落雁,不就是蒸鱼么,旁边加了几朵香菇,难道那香菇就是大雁了?黑白双星,居然是皮蛋拌豆腐,红莲吐蕊更夸张,番茄炒蛋……
不过这几道菜都是我最喜欢的,不错不错。
最先上来的糕点,莲花糕入口松软,莲花的清香从嘴里幽幽滑入鼻尖,不甜不腻。
哈哈,没想到傻了的玄月还这么聪明,我的注意力完全放在桌前美味的食物上面,以至于周围环境的改变我根本没有注意到,我兴奋地“啪”一掌拍到玄月肩上,“哈哈,玄月,我太喜欢你啦!”
说完才发现大厅只剩我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转,所有人的眼光唰唰的向我扫过来,抬头的一瞬间,我也呆住了。
站在门口的那名男子,月白长袍,玉带束身,淡雅的清绿流苏从腰间滑出,随风轻轻舞动,银白的月光下淡淡吐出幽幽荧光,如雪的肌肤,血般的双唇略往右钩,就那样将我看入冰魄般的双眸,雪,我看到漫天的大雪,从他眸中缓缓下落,除此之外,明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妖孽,绝对的妖孽,比我家玄月长的还美。
身后那名男子,一身明紫,不如前者那般勾人魂魄,却也是英气逼人,浑身散发出一股冰冷气息,令人不敢逼视。一双紫眸,在明紫长袍的搭衬下,更显通透,直直看着我身边的玄月,面无表情,也读不出眸中任何情愫。
美男子的魅力果然是无穷的,我完全忘记了刚刚的尴尬,怔怔看着他们,感觉到腕间的疼痛我才回过神来,玄月浑身散发出阵阵凉意,好像不高兴,我连忙拉住他的手,轻轻笑道,“呵呵,没事没事。”
大厅还是静的可以听见绣针落地的声音,两名男子不慌不忙缓缓走上楼梯,鬼魅一般没有一丝声响。直到再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大厅才渐渐恢复先前的热闹,竟无一人讨论刚刚两名男子,这好像不大符合大众八卦的本质。
“玄月,冰眸吔,刚刚那人,居然是冰眸,传说中的凤氏皇族,哈哈。”我轻声对玄月说。
“你……喜欢?”看不见黑纱下玄月的脸上的表情,只微微嗅到隐隐透出的凉意。
“哈哈,当然啦,要知道我们那个世界的人,什么颜色的眼睛没有?就是没见过冰眸呀,那眼睛跟水做的似的,眼球就像钻石一样镶在眼睛里,你说多美啊……”我毫不犹豫的发表着自己的意见,“不过我看到他眼睛里像在下雪,还是没钻石美啦,钻石你知道不?比冰还透,比水还清,还会发光,在阳光下可美了……而且还特别坚硬,我们那个世界的人,都把它比作坚贞不移的爱情,成亲的时候呢……”我继续发表着我的钻石论,却没发现玄月一整晚,没再说一句话。
回到客栈的房间,玄月仍旧冷冰冰的坐在桌边,不发一言。
一直以来,我都是和玄月共一间房,总觉得和他分开会很不安全,也不知道是担心他还是担心自己,多半是自己不安心。有时候也会问自己,为什么一个相处不过半月的人,会给自己这样强烈的安全感,在原来那个世界,即使是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人,都曾将自己遗弃,或许是他的痴傻,他的失忆,让我觉得自己同样也是他唯一的依靠。
我拿下他的斗笠,娇嗔地晃晃他的手臂,“玄月……你生气了?”虽然这样问,我却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他生气了,只见他直视前方,眸子里空无一物,我瞪大眼睛瞧他,怎么都看不见自己的倒影,他灵魂出窍一般,任由我怎么叫都不理。
直觉告诉我他是生气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可是这样都不理我,真是过分,我躺在床上,“哼”了一声,“不理我算了。”
转过身去,睡觉。
女司
朝阳透过窗棂,暖暖的洒铺在床上,我睁开眼的时候,看不到玄月的身影,这是半月以来未曾有过的,心跳蓦地乱了一拍,连他,也不要我了么?
透过木窗看到外面的街景,比起昨晚,热闹更盛。吆喝着卖馒头的,卖胭脂首饰的,扛着冰糖葫芦穿梭在人群中的小贩,赶着买菜的大娘,跟着书生的维诺书童,嚣张的公子哥,朝阳的俯照下,一派生机勃勃。我却是意兴阑珊,轻轻靠在窗边,或许,昨晚应该再哄哄他的,毕竟他还跟孩子似的,一个人出去,会不会有危险?
街道上人群渐渐散去,正午的阳光过于伤人,只剩下吆喝声渐渐歇小的小贩们。玄月还是没回,不行,得出去找找他。他平时不多说话,应该不容易被人骗,武功那么好,也不会被人伤到,可是怎么能这么久还不回来?
走出客栈大门,看着人影稀疏的街道,来回走了好几遍都没看见他的身影,真笨,玄月带着斗笠,一眼就能看到了,哪里需要这样来回走,现在怎么办?
玄月,一定不会一个人走的。
我一个胡同小道都不肯放过,不知所措的穿过每条街道,只求快点看到那个身着白袍的身影,快点让我再次感受到他的气息,不要让我觉得连阳光都变得惨烈。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蹲在这条让我力竭的小胡同里,我终于支撑不住,眼泪再也不受控制的流下来。心底那个声音仍在残忍的叫嚣,放弃吧,你以为,还有谁会要你?
突然听见胡同里传来女子嘤嘤哭泣的声音,我擦干眼泪慢慢靠过去,那女子一身水蓝纱裙,长发如丝,从肩膀柔柔垂下,靠坐在胡同边,将脸埋在膝盖中,随着她瑟瑟发抖的身体,腰间的金色铃铛“叮铃铃”的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缓缓移步到她身前,轻轻拍打她的肩膀,“姑娘,可是有事情不开心?”
女子抬头,那张清丽雅致的小脸就映入我的眼里,这就是所谓的明眸皓齿吧,噙着泪的水蓝色双眸,配着一对柳叶眉,只让人觉着盼顾生辉,生了张小巧的脸,嘴巴只是淡淡的粉色,真是我见犹怜。
“小女子,只是……为自己的命运伤感罢了,多谢姑娘关心。”甜软的声音,飘入耳间,像夏天海边微湿的海风。
“呵呵,还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呢!我……也没人要了……”看这女子第一眼便很有好感,可能是因为他跟玄月一样,有一双澄明的蓝眸吧。
“姑娘何出此言?能活在这世上,与亲同欢,与友同乐,便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女子收起蓝眸里的眼泪,认真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