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澜早就抛去抢来的船桨。他狂吼一声,提剑再度攻来。那张满是伤疤的崩鼻脸孔,神情有如疯兽。

荆裂双臂扭转,双手握着倭刀水平反向横斩,目标为江云澜右颈侧,此乃日本阴流剑技“猿回“。

倭刀较江云澜的古剑长出不少。江云澜采不闪不避杀入近距的策略,左手铁甲爪化为劈掌,向右侧硬挡倭刀刃锋,右手剑紧接削向荆裂握刀的左手拳头。

眼看剑锋就要削中,在最后瞬间,荆裂左手却及时放开刀柄缩后——虽然手背还是被剑尖划开了一道血口。

江云澜满以为这快剑,最少令荆裂失去两根指头,竟仍被他险险躲过,心中讶异。

——这“猎人“武功虽未大成,但却有一种如野兽的本能反应!

看见荆裂拥有这样的潜能,江云澜杀性更增——今夜不杀他,天晓得下次再遇到他时,武功会进步到什么境地?

在江云澜削剑的同时,使鸳鸯钺的石弘已经潜到荆裂左侧,准备抓着荆裂最不设防的时刻,给予致命一击。

刚才一次中招,荆裂已经断定四个武当武者里,石弘是仅次于江云澜的二号人物,当然一直都有提防他,早就用眼角瞥见那鸳鸯钺的刃光。

但他没有理会。因为他知道虎玲兰会来掩护。

果然,虎玲兰的野太刀光芒已经笼罩在石弘前方,再次以长兵刃之利把他逼开。

得到虎玲兰的掩护,荆裂得以专心应付江云澜。他顺着刚才那记“猿回“横砍的势道,左腿如鞭扫踢向江云澜的前锋右膝!

——这种把腿击夹在刀招之间的技艺,乃是来自暹罗王室武术;但这记扫腿法,又是他少年时在南海虎尊派学得的一招“铁盘脚“。加上“猿回“斩,荆裂这连环一招两式中,就糅合了三个民族的武技。

江云澜精于“武当行剑“步法,哪会轻易给这一脚扫中?他轻移重心,缩起右腿就轻松躲过了。

哪知荆裂真正心意,根本不是要踢他。那“铁盘脚“半途变招,一脚蹴在瓦面上,踢出了一个大洞。

“下去!“荆裂用日语呼叫,同时左手拉着虎玲兰后背衣衫。二人一起穿过那洞孔,坠进下方的房屋。

两人突然从屋顶消失,本来自后夹击而来的呼延达顿时扑了个空。

荆裂和虎玲兰落在黑暗的房间里。那就是刚才虎玲兰闯入过的房间,那住客早已趁机惊惶夺门而逃。

荆裂计算过:在空旷的屋顶上,继续被武当武者围攻,完全没有好处;反倒在这狭窄的房间里,也许有一线生机。

“进去!“江云澜呼喊。呼延达先跳下洞去,身在空中时交错舞起双剑花护身,防止半途被偷袭。

同时一面板壁爆开。是刚才落在隔壁房间的李山阳,以“武当斩马刀法“破开了木板墙攻袭而来。

虎玲兰也知荆裂的盘算。她猛地舞起野太刀,把房间内家具杂物斩破卷飞。荆裂也一样狂乱挥刀。两人有如祭起一场暴风,原已幽暗的房间内木屑碎片与杂物飞扬,更加伸手不见五指。

但武当四人,哪肯给他们机会就此趁乱逃遁?李山阳和呼延达首先攻上去。刀剑交加。继而跃下的江云澜与石弘,也舞起兵刃,试图绕向侧面,欲在房间内再形成包围之势。

火花连环四溅,每一下爆亮,都映出房间里六人瞬间的出招姿态。

在目难见物的幽暗中进行羣战,出招之余还得冒着与同伴互相误伤的危险,是技艺与胆气的考验。

六人无一畏惧。

再次连续爆闪出数十丛火星。金属交击的响声,有如串成一首急密的战歌。

接着是肉体被金属割过的闷声。血花紧接血花。

六头野兽困在笼中的死斗。

然后,临街一面的房间墙壁,朝外轰然破开。

剑谚有云:“心为主帅,眼为先锋“。剑欲快,眼必先练快。

青城派武术有一种练法,名为“观雨功“。顾名思义,就是用眼目视线,捕捉迅速频密滴落的雨点——当然,不是只有下雨天才能练,平日则洒水到树木枝叶上,再摇动树木,让水滴落下。

这“观雨功“,青城派自山门弟子以上,每天早课前都练一炷香时间,得要练到能清楚看见雨珠,方为小成。

燕横身为青城“道传弟子“,这功法当然有成。

这瞬间穿纸窗而入的那大丛黑影,在他眼中就如练功时看见的雨点。它们飞来的速度和角度都瞧得清清楚楚。

燕横迅速判断出,那黑影之间唯一能让一人身躯全数躲过的缝隙。他的身体马上拔起,闪往那道缝隙里。

但他毕竟猝然受袭,加上坐在宴席上被桌椅所碍,还是慢了一点点。

左边脸颊和肩头,传来火辣的痛感。

此外那十多二十点黑影,在他身周如黑色的流星飞掠而过。

惨叫。在燕横身后。

是三个原本正在侍候他的“万花春“堂倌,每人身体都中了两三枚箭矢,纷纷倒卧在地上悲呜呻吟。

燕横检视自己身体。脸颊只是被浅浅擦伤了,但左肩却钉上了一枚短箭。幸而不是命中关节部位,而且燕横的肩头肌肉格外厚实,那箭矢入肉不深。

再看那排已经破烂的纸窗,每个窗格后面,都有两名握着短弩的汉子。

燕横回头瞧瞧受伤倒地的那些堂倌。马牌帮为了布下陷阱猎杀他,竟连无辜的外人也一并射倒——难怪他们不用自家的侍从,根本一早已有这阴险的打算。这等心思,忒也狠毒。

——我怎么这般笨!

燕横痛悔中。蔡氏父子把他完全骗倒了。

“换人!再射!“窗外传出蔡昆的声音。那窗格前的二十余名弩手退下,马上又填上另一批,手上弓弩全都早已经上了机簧搭了箭。

“发!“蔡昆一声号令。新一轮弩箭齐发。这次更集中瞄准厅心内无处可躲的燕横。

——对马牌帮来说,要对付这个青城派少年剑士,无异于捕猎虎豹猛兽!

这一轮弩矢瞄得更准更集中,但对燕横而言,却反而比刚才的漫天散射更容易闪避。他一步迅速横移,那二十几枚箭矢几乎全部落空,只有一枚因为偏离了,反而射向燕横所躲往的方向,但他一挥“龙棘“就将之斩去。

——这种近距离之下,半空挥剑斩箭,对常人来说是不可能的奇行。然而青城派的剑士不是常人。

蔡昆本以为,这两轮弩箭齐射,被困密室的燕横肯定变成刺猬,但青城武功身法的惊人速度,在他想象之外。

不过蔡昆是一个异常缜密的人。

“再来!“

刚才退去那队弩手又再换上来了。他们这次手里换上了猎弓——刚才使用的虽然只是单发弩,但毕竟也是民间禁用的军器,马牌帮私藏的就只有这几十把,射完之后已然来不及再上机括,故此第三轮改为使用普通的猎弓放箭。

这次燕横已经清楚知道形势,没有放过对方换队的空隙。

他背后感到一阵灼热。

“借相之法——火烧身“!

幻想的火焰,启动燕横的身体反射,全身高速向其中一面窗户飞步跃出。身体同时成一直线,“龙棘“像标枪刺出“星追月“。

——燕横过去一直有修习“借相“,但还在初阶,一次也未在对练或实战中用过。此时生死关头,他想也未想就自然用出了。

这记比杀伤鬼刀陈时还要快一倍的“星追月“,直透那箭手的肩胛,如入无物。

燕横右手一抽再送,“龙棘“缩而复伸,又再刺伤窗前另一名箭手。两人相继崩倒后,屋外众人才看见发生了何事,可知这两剑速度之快。旁边窗户前的箭手不禁惊惶呼叫。

燕横顺着这前冲刺杀之势,左手肘也伸前撞向窗格子,想穿窗而出突破这陷阱。不想一碰之下他身体反弹,向后倒退两步。

——窗格子和窗框都是铁铸的!

退后时他一着地,燕横突然感到左脚有些虚浮。不只如此,左半边身子也有轻微发麻的感觉。

他感到不祥,瞧一瞧左肩头,马上醒悟,慌忙把仍钉在上面的短箭拔去抛掉。

箭矢拔出时,撒出一点点略呈灰色的鲜血。

再看倒地那三个堂倌。中毒处皆发黑。

——箭上有毒!

蔡氏父子在家里特别建造这铁笼石室,布置成宴客的厅堂作为陷阱;以喂毒的箭矢轮番齐射;为了杀一人,不惜同时射杀无辜的不知情者…燕横只感一阵心寒,没想过江湖上的人心险恶,竟是到了如此地步。

——这样的禽兽,我却把他两次放生!

这时有一物件从外投到燕横跟前窗户。燕横及时退开,那物件一撞上铁窗格子便爆裂,撒出一滩液体。燕横嗅得出,是油。

紧接着就有人射出一枚火箭。那箭碰上窗格的油,马上燃起烈焰。

箭手们都纷纷退离了窗户,并照办煮碗的投油点火,不一会儿,一整排窗户都着了火。后面那道上了闩锁的铁门,也同样被人放火。

这一下浓烟扑面,燕横身体又开始毒发,更感呼息困难。

那队箭手远离了燃烧的窗户,再次朝里面射箭。箭矢穿透黑烟间断射来,比之刚才还要难躲,燕横必须全神贯注地闪避或用长剑格开。

——马牌帮的捕杀手段层出不穷,肯定在蔡天寿一逃回来后就马上开始策划。

整座厅堂有如烈火焚烧的地狱,死亡的气息已经充塞室内。燕横因为中毒,正渐感昏眩。

“射!再射!“外面传来蔡天寿兴奋的高叫:“谁射死他,重重有赏!把他的尸体跟佩剑送给武当派,以后有武当撑腰,我们马牌帮还不在四川横行?“

本来已经头晕腿软的燕横,一听见“武当“,瞬间清醒。

被蔡氏父子那圆滑的谎话骗倒;遭马牌帮一波接一波的毒计攻杀…对燕横来说,都不及听见这两个字般大受刺激。

一股巨大的能量,自腹中升上胸膛。

那能量,名为“愤怒“。燃烧得比这座囚笼还要火热。

燕横窜身躲过两箭,闪到那铁门之前。门框的缝隙冒出烟雾,外面也燃烧着。

他高举“龙棘“,使出砍断过童静的宝剑那“青城风火剑“招式“雷落山“,剑刃垂直而下,准确劈入门锁处的缝隙。

锐利异常的青城镇山宝剑,把相当于三根指头粗细的门闩,爽快斩断!

燕横猛地撞开铁门,也不理会门前的火焰,飞身冲过去,终于杀出那密闭的地狱。

他落在中庭花园里,顺势就地打了个翻滚,扑熄身上的火。

却在同时,上方降下来一面阴影。

一张巨大的麻绳捕兽网,迎燕横头上降下,笼罩他全身。

八个马牌帮汉子,一起猛拉绳索,把兽网火速收紧。燕横的身体,连同那兽网被扯得离地,吊在半空。

燕横脱出一个陷阱,又堕入了另一个。

死亡,如同那张罗网,紧抓着燕横不放。

第十章 英雄不孤

“祥云客栈“方圆几条街内的房宅人家,听见这场死斗的呼喝声和巨响声,早已知道发生了他们管不着的事情。家家紧闭门窗,灭掉灯火,街巷有如死城。

荆裂和虎玲兰二人,蹲在其中一条暗巷的角落里,互相紧挨着一动不动,身体融入了黑夜。

荆裂之前在屋顶上受了三道割伤,现在身上又多出十几处伤患,都是刚才在暗房内拼斗时捱的。双手双腿一片斑斑驳驳,左腰间衣衫被血水完全染透,右下颚削开一道口子,连带一片胡须都剃去了。

虎玲兰左肩和左腿都被割破,幸好割的并不深。另外是四肢皮肤许多处给砖瓦划过的浅伤,已算是受伤不多。

——但她深深知道,有好几次遇险,都是荆裂拼着死亡或伤残的危险掩护她,用刀子甚至身体把对方的兵刃挡下,否则她此刻可能连站都站不住了。

两人被四个武当“兵鸦道“高手围攻,竟然没有受到致残或致命的伤害,还能合力破开墙壁,逃到这暗巷里,绝对是个奇迹。

然而他们肯定,敌人还在外面不断搜索。这一夜还很长。

荆裂勉强把自己的呼吸声压下去。他感到气息有点急促。因为流血,体力显然消耗得很厉害。

额上剑伤的鲜血又流进他的左眼。他用极缓慢的手法抹去——他怕太急的动作,会马上被敌人发现。

虎玲兰虽然自小练武,在萨摩国跟人比试也不只一次,但像这般凶险的拼杀,则从来没有尝过。荆裂感觉得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我不是害怕。“虎玲兰也知道自己在颤震。她用细得附耳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我只是紧张。“

“我知道。“

“原来除了杀死你或者嫁给你之外,我还有第三条路。“虎玲兰又说。“就是死在这里。“

虽在黑夜中互相背对,荆裂仿佛看见虎玲兰那倔强的微笑。他也笑了。

“早知道你是这么可爱,我当时就在萨摩多留几天,先娶了你再说。“

虎玲兰苦笑:“你说这种不好笑的笑话,又多给我一个要杀你的理由。“

“要杀我的人已经太多。请先耐心等等。“

在这月明星稀的天空之下,黑暗幽静的街巷里,看不见的敌人正在外面环伺。荆裂和虎玲兰感觉仿佛被天地隔绝,格外有一种同伴互相依存的亲密感。

他们同时不再说话。

不是因为尴尬。

而是两人都感受到,危险又再接近了。休息已经结束。

巷口出现一条高大的身影。是李山阳,倒提的朴刀反射着月光。

他站在巷口前一动不动,正向巷子里张望。

躲在暗角的荆裂和虎玲兰,紧张地盯视不足二十步之距的李山阳。

——他看得见我们吗?…

李山阳脚步还是不动,朴刀却已缓缓提起,似要守住巷道的终端。

荆裂感到不对劲。

——他是诱饵!

果然,下一瞬间,两柄没有反光也没有风声的剑,就从上空迎荆裂刺下!

是从屋顶潜过来的呼延达。李山阳特意走到巷口,就是要吸引他们注意,好让呼延达偷袭。

——荆裂知道,武当一直还有第五个人,在高处监视他们。现在想必也是此人,发现了他们的所在。

荆裂及时举刀。倭刀长刃成一字,一口气格住了“静物双剑“。虎玲兰配合无间,野太刀直刺呼延达面门。

却被一把鸳鸯钺挡下了。石弘就在呼延达身后。

同时李山阳举刀从巷口狂奔过来。

荆裂和虎玲兰心意一样,知道必先逃出这夹攻,两人各虚晃一刀,就不久留,自那暗角跃出奔跑。

但他们不是要跑向巷道无人的另一端。因为十成肯定,最强的江云澜已在那边守着。

荆裂两人反而奔迎向李山阳——之前接战中可知,李山阳算是四人中实力最低的一个,他们宁可从他那头突围。

呼延达和石弘这时自屋顶跃下着地,也从后赶过去。

李山阳孤身面对两人,却毫无惧色,更加快冲前,率先把朴刀横扫过去。

——身为武当“兵鸦道“的精英,就有这样的自信。

虎玲兰低头闪过那宽大的刀锋。荆裂则举刀架住。

两刀一碰上,李山阳即把刀柄扭转,以那卍字形的逆钩护手,锁住荆裂的刀刃,紧接双臂发力,压向荆裂胸前。

要是平日的荆裂,臂力绝对足以跟李山阳抗衡。但此刻他因为受伤,已经流失了许多气力,无法顶着猛牛般冲来的李山阳,身子不住倒退。两人缠在一起,撞破了巷子旁一家房屋的木门,双双跌了进去!

石弘与呼延达看见,却先不理会,继续奔杀向虎玲兰。

——先教他们两人分开,逐一击破!

虎玲兰回身,本想去救荆裂,但呼延达已经舞起双剑杀至,她只能举刀作盾迎挡。

石弘紧接自呼延达身后跃出,却不是跳到高处,而是身体成水平贴地前飞,右手鸳鸯钺一挥,鹿角刃割伤虎玲兰的右小腿。溅出的鲜血比她的衣裳更红。

虎玲兰腿一软,几乎就要跪倒,但她仍强忍撑着,一挥野太刀把呼延达双剑逼退。

石弘掠过了虎玲兰后一下翻滚,在地上跪定,已经与呼延达成前后夹击之势。

虎玲兰斜架着长刀,娇美的脸容仍然镇定,双目如冰寒冷。

但她心里明白,这前后四把武当兵刃同时发动,恐怕即是她战败身死之时。

她没有后悔千里迢迢到这中土内陆之地来送死。

——至少,我死得像个武家的女儿。

石弘毫无表情,但他心里异常兴奋。年纪轻轻就成为武当“兵鸦道“第一线的战士,青城山一役又单打独斗击杀了前辈级的陈洪力——他知道自己的武名,随着这次远征四川,正在火速上升。

现在他那辉煌的战绩,又要加添多一笔了。

石弘正想发动,身后却有强烈的破风声逼至!

他马上回身。月光下可见,一团不断翻动挥振的红色物事,正朝他当胸袭来。鸳鸯钺交叉迎挡,发出金属交鸣声。

另一股破风声又朝石弘腿膝扫来,那势道与力量更要凶猛。石弘一个凌空翻子,头下脚上侧翻一圈,把那兵器闪过了。石弘猝然被偷袭,知道不利,先退出攻击范围再说,乘这翻子之势踏上巷旁墙壁,再一跃蹲上了墙头。

石弘这时才有空细看:从巷口出现袭击他的,是一个独眼男人与一名妇人。男的拿一根八尺白蜡大杆,女的则握一挺红缨枪。

——枪杆。

——是峨嵋派!

“闻名不如见面。“孙千斤冷冷的说。“鼎鼎大名的武当,原来喜欢仗人多夹击一个女人。真是大开眼界。“

虎玲兰完全不晓得这一对男女是谁。可是她笑了。

——一对二,变成三对二。

同一时间,跌入那房子里的荆裂和李山阳,混乱中兵刃分开了。

屋内极是黑暗。这对仇敌一般心思,就凭着本能向前左右三方挥刀砍劈。

原来这屋子是一家卖纸钱祭品的店子。挂在店里的无数纸扎品,被两柄大刀卷碎,于空中如雪纷扬。

刀刃交击了三四次,荆裂感到手臂酸麻,越来越难抵受李山阳的力量。

李山阳则感觉出荆裂的臂力已经削弱,大为亢奋。

——这“猎人“,由我吃了!

他正要再举刀,突然店子后的另一道对街木门,被某种东西轰然洞穿!

李山阳没有思考,本能地把朴刀护在胸前。

那穿入的长物,有如出海蛟龙,卷起碎纸的漩涡,直扑向李山阳,猛地击在朴刀的刃面上,那股力量强得李山阳双臂关节也吃不消,刀背被压得失控,打在他的额头上!

李山阳被砸得流血,身体同时带着漫天纸碎,从刚才撞破的门倒飞出去,落在巷子中心。

这时才看得清:那洞穿刺入的物件,乃是一挺几近丈长的大杆,比之孙千斤那根还要粗了一圈,杆首装着一个乌黑的铁铸枪头,仍在弹动不止,发出有如蜂鸣般的震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