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裂兴奋地回头,看着后面那穿了洞的木门推开来。

一个矮小的身影。

在外面的巷子,石弘和呼延达看见身材高壮的同门李山阳,竟然如此被猛力摔出来,俱感愕然,不禁瞧向那门口。

守在巷子另一端的江云澜也现身了。他脸色煞白。

——怎么有敌人的强援到来,陈潼也不示警?…

江云澜只想到一个可能:陈潼已经没有说话的能力了。

从那碎破的木门里,有人踏了出来。

是手握着双截链子枪的柳人彦,跟还在喘息的荆裂。

最后出现的,当然就是手提大铁枪的矮小老者。他直视站在巷尾的江云澜。

“峨嵋孙无月。今夜领教武当派剑法。“

被那张又粗又坚韧的捕兽网包缠着,燕横手上的“龙棘“使运不上。

——太长了…

马牌帮本部的中庭花园两旁,闪出八名手持长矛的汉子。但他们还不敢上前——青城剑士的神勇,加上那柄一斩就破开铁门闩的锋锐宝剑,令他们戒惧犹疑。

燕横透过网眼,看见那一根根锐利的矛尖,又愤怒又焦急。

“你们还等什么?“从房子另一边,带着儿子奔跑过来的蔡昆大声呼喝:“快刺他!今天不杀他,我们都没命!“

就在这时,花园临近前门那一头,有三条身影奔了出来。

竟然就是岷江帮的大小姐童静。她手里提着已染血的精钢长剑,带着两个握刀的帮众,杀了进来。

“怎么给她闯入来了?“蔡天寿看见,不禁怪叫。

原来刚才马牌帮太过专注于猎杀燕横,本部正门的防守不觉薄弱了。正好童静带着二十几个部下攻过来,虽然打不开正面的大门,但却翻过围墙硬闯了进来。此刻大部分的岷江帮众,还在外面前院里,跟马牌帮的守卫集体打斗,只有童静和两个手下,趁着混乱率先深入。

之前沙南通的手下回报岷江帮总号,童静一听见,那青城派的少年剑士竟然独闯马牌帮,心想绝不能输给他,没等集齐大批人马,就带着总号里的二十几人赶来。此刻却看见燕横成了网中囚徒,不免大感意外。

日间童静败了给燕横,又被他放走了蔡天寿,本来对这少年很是怨恨;但现在看到他中了马牌帮陷阱,身陷罗网,又被许多长矛对准,童静心中侠气陡生。

——我都打不败的剑士,怎么能让你们这些混蛋杀了?

童静单人匹马仗剑奔出,一剑拨开了两枝长矛,守在燕横的下方。

“大小姐,危险啊!“两个岷江帮的手下,本也想跑上去保护童静,但又有两个马牌帮的守卫从后追赶而来,与他们缠斗在一起。两人空自着急,却无法脱身。

童静仰头瞧瞧燕横。

“我才不会让这些鼠辈伤了你。“

从青城山到马牌帮,燕横几天以来,一次又一次被人逼入穷途。此刻听见她这句话,心中一动。

“干什么?“蔡昆大呼,“刺!快刺!“

那八名拿长矛的汉子,马上以矛尖招呼向童静。

童静所学虽然不是名门正宗的武艺,但毕竟也用心苦练了不短的日子,左右挥剑旋圈,把长矛都拨去,还砍断了其中一枝。

“不是刺她!刺那网里面的!“蔡昆又焦急地命令。岷江帮虽是马牌帮的宿敌,但蔡昆根本没把童静看在眼内。这个江湖阅历丰富的马牌帮主深知:就算此刻这里再多一百个岷江帮的人,都不及这一个青城派剑士可怕。

长矛改为刺向燕横,这反而令童静更为难:之前矛尖刺向自己,她还可以闪去大半,现在却全部要挥剑架开。她叱喝着来回转身踏步,使尽了从好几个老师学来的剑法,把长矛都在燕横身前挡去,但已显得左支右绌。

燕横瞧见已经挥汗如雨的童静,不禁又在网中焦急挣扎,却感觉中毒的身体比先前更麻了。

之前布在窗户的那些弓箭手,此刻也赶到花园来了。蔡天寿马上吩咐他们排好阵势。蔡昆则叫持矛的手下远远退开。

瞧着那二十几个箭手弯弓搭箭,全部瞄向自己这边,童静紧张地举起长剑。

“快走!“燕横一边在网中猛挣,一边呼叫。“不用理我!“

童静那有如男孩般英气的脸神色凝重,咬着下唇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走!“燕横发觉因为毒发,连舌头都开始不灵活了。“会死的!“

童静还是没有回答他,神情坚决。她握剑凝视那排箭手,准备迎击射来的箭丛。

“你充什么剑侠?明明武功那么差劲!“燕横身体继续剧烈挣扎,一边喝骂童静。

——他口中是这么骂,但其实内心很感动。

他右手奋力想把“龙棘“抽动,但粗绳把那四尺长的剑刃紧紧压着,贴到他的身上,根本连一寸都动不了。

正挣动之间,燕横空着的左手脱出了网眼。终于有一只手能活动了。

然后摸到了一件东西。

在他后腰处。突出网外。

“虎辟“的剑柄。

英雄,不会寂寞。

即使在最黑的黑夜里,在最暗寂无人的街巷中。

荆裂跟孙无月对视一眼。双方有一种心领神会的无形交流。

他又看看孙千斤。孙千斤打量他身上的创伤,朝他笑了笑。

“荆兄,怎么这样狼狈呀?“

“我正在乐着呢。“荆裂反唇相讥。“你倒来跟我抢吃。“

江云澜神色凝重。三个“兵鸦道“弟子已经聚回他身边。李山阳额上仍在流血。

此刻逆转成六人对四人的局面。但四个武当武者没有半点动摇。江云澜也没理会,何以这“猎人“会得到峨嵋高手的助拳。

不用管。只要知道全是敌人就够了。既是敌人,就要从他尸身上跨过——这是身为武当弟子的骄傲。

石弘、呼延达和李山阳,神情都跟刚才猎杀荆裂二人时不同了。之前占着绝对的优势,他们下手虽然也没有保留,但缺乏了生死决斗那种紧张感,毕竟还是不够贯注。但现在形势改变了。他们的精神状态与神情也随之改变。

——从搏兔的狮子,变成饥饿的野狼。

荆裂看见他们神情转变,也收起了笑容。

——敌人将比刚才更要危险。

一切问答皆无用。

四条武当的黑色身影,没有一声叱喝,向前奔杀过去。

四挺枪棒与两柄长刀,在巷子另一头摆成阵势迎击。

最先遇敌的,当然就是孙无月那挺丈长大杆枪。因为那夸张的长度,再加上前头装着沉重的乌铁枪头,孙无月一运起峨嵋“大手臂“枪法,那枪杆弹动圈转,划出的枪圈大得足以笼罩整个人体,这大枪简直就像条半软的大鞭,迎着四个敌人来回扫打。枪尖刮过巷道的土地和墙壁,卷起一片飞砂走石,其劲力挡者披靡。

“我来!“自发率先迎上铁枪的,是臂力最强的李山阳。刚才猝不及防被铁枪打伤,他早就很不忿气,挥起卍字朴刀,看准枪头后两寸处的枪杆就劈下去,意欲一刀砍断它。

孙无月这大枪,不单贯注了他本人的劲力,更包含弹性枪杆本身积蓄的自然力量。李山阳的“武当斩马刀法“虽然霸道,但刀刃一碰上那强轫的枪杆,马上被猛力反弹开去,刀背几乎就砸在旁边的呼延达身上。

孙无月马步跨前,手中大枪继续振舞,那来回挥动的枪圈,向四人步步进逼。

江云澜心头不禁一凛。从身材外形,加上这手枪法,他马上确定眼前这个老者,就是峨嵋长老高手、现任余掌门的师兄、外号“一丈幡“的孙无月。

——峨嵋派果然不可轻忽!

眼见这巨大的铁枪笼罩巷道,根本难以闯过。擅长短兵器近身搏斗的石弘,身法轻功甚佳,此刻心念一动,再次踩上右边的墙壁,一跃上了屋顶,沿着屋檐前奔,意图从高空突入。

这一战术,跟日间荆裂面对孙千斤时一模一样。

——实战的高手,往往都有相同的想法。

但孙千斤汲取了上次经验,早就提防这一着,八尺大杆举起瞄准上路,一个刺击截住石弘的去路。

那大杆力发千钧,石弘以鸳鸯钺的短刃不可抵抗,只得后仰翻身,落到房屋后面不见了。

同时在前头,孙无月的铁枪继续进逼呼延达和李山阳,令他们完全无法近身。

“斩它!“二人后面的江云澜下令。

二人受过副掌门命令,要绝对服从师兄江云澜。虽然不知就里,他们也马上行事,双剑和朴刀,合击挥斩向那大枪的杆身。

结果一样,三柄兵刃一碰上枪杆,还是被猛力弹开了;但这次合击,也令那大枪停缓静止了一瞬间。

——这对江云澜而言已足够了。

江云澜从两个同门之间欺身抢入,左手铁爪一把抓住了枪杆。

孙无月这手三十多年的“峨嵋大手臂“枪法,自从修练到能用丈长的大杆之后,在峨嵋派内已是仅次掌门师弟余青麟的第二号高手,这般被人擒住枪杆,更是从未发生。

孙无月把本已矮小的马步坐得更低,身体转侧,拿枪的双手换把,变成阴手倒握。他心神聚敛,运起“借相“之法:想象自己有如站在狂风暴雨中的小舟上,手里的枪杆则化为又大又长的船橹,正与海洋那强大无俦的自然力量抗衡。

孙无月粗壮的双臂一扭绞,那大枪杆颠翻之势,更比前强猛了一倍!

但江云澜早已预算这股劲力袭来,铁甲爪仍然紧紧扣住枪杆,身子却完全放柔,任由那杆上的劲力把自己颠得头下足上,整个身体好像附在枪上的旗帜,挥之不去。

孙无月这“摇橹“之法本就非常耗力,却始终未能把江云澜挥开,大枪前端挑着一整个人的体重,更是施展不起来。

呼延达和李山阳一见大枪缓了下来,机不可失,马上挺刀剑抢上进攻!

孙无月这杆大铁枪,俨然是荆裂这一方威力最强大的兵器,荆裂与柳人彦一直守在孙无月左右,保护他挺枪进攻。此刻见两个敌人乘隙杀近,他们也各举刀枪迎击。

尤其是柳人彦,一看见呼延达手上的“静物双剑“,想起兄长柳人英身上的致命伤,就知此人必是杀兄的凶手,眼睛红得像要挤出血。他挥起手上那以两柄短花枪扣合而成的链子枪,横扫呼延达头颅!

呼延达双剑娴熟,一心二用,左剑竖举挡下这一击,同时右剑急刺柳人彦面门,快疾而无声。

年轻的柳人彦毕竟修为太浅,面对这武当快剑,欲以手中那截短枪抵挡,但还是慢了半分,枪杆只令那刺剑稍偏,剑尖把他左耳整只削去,大半边脸都溅血。

他身后冒起一团红影,是师姐余轻云运起“圆机枪“来营救,以缨枪夹攻呼延达。

同时在另一边,荆裂的倭刀又再次遇上李山阳迎头劈来的朴刀。荆裂知道自己气力抵不过对手,这次不再硬接,左手托着刀背,倭刀改为自下而上扬起,以巧妙的角度,切向李山阳劈下来的握刀右臂。

李山阳眼见自己这劈刀,等于把右前臂送向对手的刃锋,被迫硬生生半途收招,把朴刀拉回去。

荆裂这招名为“半月流水“,刀刃向上反撩到脸部高度,却不缩臂收刀,反而右足迈前一大步,双手像把五尺倭刀当作长枪,直刺李山阳胸口!

荆裂这变招之间无一丝停滞,刀尖已及李山阳身体。擅长硬打的李山阳速度稍逊,加上身体壮硕难于闪避,他断定这刀自己已经不可能格挡或躲过,刹那间就狠下决心,反而以左胸上方的锁骨部位迎向刀尖!

倭刀刺入李山阳胸肩之间的同时,李山阳右手也挥出“斩马刀“——他宁愿拼着吃这一刀,赚取荆裂的头颅!

荆裂却不闪不躲,反而放开刺在李山阳身上的倭刀,低头迈步冲前。

朴刀斩向荆裂左太阳穴——

李山阳还是失败了。

他忘了:对方阵势还有第三重。

野太刀掠荆裂头顶斩过,今夜里第二次阻截了李山阳的“武当斩马刀“。

挥刀者,当然又是站在荆裂身后的虎玲兰。

两刀交击的火花,就在荆裂耳朵旁爆开。但他全神贯注,不为所动。

对虎玲兰的绝对信赖,换来杀敌的黄金机会。

他冲向李山阳怀内,左手捏成一个中指节突起的拳形,乃是南海虎尊派的“五雷虎拳“,准确轰在李山阳心胸中央的“膻中“要穴;同时右手握住左腰的雁翎刀柄,冲过李山阳身体左侧之际,一记快拔出鞘,刀锋顺势弧形横斩而出,通过了李山阳左腰,血溅如潮!

李山阳跪倒。他中了那记重拳,心脉大乱,呼吸窒息,甚至连腰侧被深深斩中也感觉不到。

虎玲兰见机不可失,回转野太刀垂直劈下:阴流技法“一刀两断“。李山阳头顶中刀破裂,当场毙命!

虽然率先杀得武当一人,但刚才拱卫孙无月的阵势却解开了。他们将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正擒住大枪的江云澜,眼见同门师弟被杀,却无动容,仍全神贯注拑制孙无月的兵器。他知道这干敌人中,以这峨嵋老叟最是高强,若不先废掉他这大枪,势难取胜。

他的铁爪略放松半分,但爪指仍是扣成环状不放,身体向前快奔,一下子就抢前了六尺,古长剑直取孙无月心脏!

孙无月终于见识了武当快剑,竟是一如荆裂形容般可怕,已经来不及防守,左手放开枪杆及时举起,用肉臂挡那剑尖。

江云澜的“贯日长虹“气劲集中,一剑就穿透了孙无月的左前臂,还刺入了胸口两分!

旁边的柳人彦,即使得余轻云协助,对着呼延达的双剑,本身也陷于劣势;但他见师尊被江云澜重创,也顾不得自己,链子枪改为挥向江云澜,意图搭救孙无月。

荆裂和虎玲兰见孙无月中剑,知道犯了大错,马上祭起刀攻向江云澜。

江云澜左手放开了大枪,那铁爪轻轻松松就把柳人彦的链子枪拨去;右手则拔回长剑,转身与荆裂和虎玲兰的两柄刀交击。双手以一抵三,不慌不忙。

同时,呼延达左剑架住余轻云的缨枪,右剑趁机刺进柳人彦腹中!

孙千斤夫妇惊呼,同施枪杆攻过去。

却在这瞬间,余轻云身后旁边一道木门打开,黑影窜出,一对闪亮的鸳鸯钺,狠狠刺进毫无防备的余轻云后心!

——原来石弘越过屋顶到了后面邻巷,迅速潜进一家小店后门,穿过店内,从正门绕到峨嵋战阵的最后方偷袭而来,果然一击得手。

孙千斤见妻子中了致命重招,悲愤交加,双手在大杆上滑动,变成反握,以杆尾狠狠拨打石弘!

石弘早有准备,一个“旱地拔葱“原地跳起,避过大杆的同时,把兵刃从余轻云背后拔出,人在半空,左臂一挥,一柄鸳鸯钺就回旋着呼啸飞出!

孙千斤完全没料到,对方的短兵刃同时也是飞行的暗器,只来得及瞥见银光闪动,鸳鸯钺已旋转割破他喉颈,再飞越他钉到一道木门上!

大杆脱手。孙千斤双手捂着喷血的咽喉,眼睛暴瞪,至死不肯相信。

石弘两度出手,即连毙峨嵋好手二人。

前面的呼延达从柳人彦腹中拔出了剑,本想上前协助石弘,却见他迅速杀掉那对夫妇,心下一宽。

但也因为这一放松,没有戒备仍未断气的柳人彦。呼延达只觉颈项一紧,原来受重伤的柳人彦用尽最后力气,以链子枪中间的铁链,绞住了呼延达的喉颈!

呼延达不禁心慌,“静物双剑“急忙左右刺入柳人彦的肋骨间,柳人彦这才气绝,但双手至死仍紧紧拉着铁链不放,呼延达一时脱不了身。

孙无月瞬间连续失去了儿子、媳妇和徒儿。悲哀化成了复仇的能量。他单凭一条右臂的力量,把大枪往旁猛挥!

那超过五十斤重的枪杆,一发动起来有如恶龙摆尾,把呼延达和已死的柳人彦二人头颅,一股脑儿都狠狠扫中!

呼延达头颅右侧被猛击,一摆荡间,左边又撞在巷道的墙壁上,连砖石都撞裂了。他登时眼耳口鼻都溢出鲜血,跟柳人彦的尸体一同崩倒,那双剑兀自留在柳人彦身上。

正和荆裂与虎玲兰恶斗的江云澜,看见孙无月竟然单臂都使得动这大枪,甚感意外。因为自己计算错误,又折了一名“兵鸦道“门人,江云澜很后悔刚才没趁机向孙无月再加一剑。

他心中一乱,加上荆裂和虎玲兰两人刀法配合得越来越好,终被逼得后退。荆裂二人怕孙无月再遇险,也不追击,亦退到他身旁,前后戒备着江云澜和石弘。

兔起鹊落的死斗。不过十几次呼吸的时间,对战的人数迅速减成三对二。

武者间的淘汰,何等残酷。

童静没有完全看清,那到底是怎样发生的。

她只看见,头顶上方闪过一抹光芒。

然后,有几段断去的粗绳落在她身上。

当她把绳子拨去的同时,听见许多弓弦弹动的声音。她本能地闭着眼在面前挥剑。

——我…要死了吗?…

没有。

两道大盛的光华,在她前方旋转。有的箭掠过了。有的遇上那两团光,箭折坠落。

然后是一条前冲的身影,带着那两道光芒,瞬间冲杀入弓箭手群中。

惨叫。血花。弓折。弦断。

在那身影和光芒掠过下,二十几个马牌帮的弓箭手,就如遇上镰刀的禾杆,成排地纷纷倒下。

童静看见,原本躲在弓箭手最后头的蔡天寿,被惊吓得就地跪倒;也看见蔡昆没理会儿子,转身就向花园旁的房子奔逃。

当最后一个弓箭手都倒下后,那跃动的身影方才静止。

燕横,左右手握着“雌雄龙虎剑“,矗立在蔡天寿眼前不足四尺处。他一身蓝衣沾满点点血花。头发散乱,左边脸因为中毒已发黑微肿,左眼充血眯成一线。

犹如从地狱回来。

蔡天寿膝下地上已经湿了一大片。

“饶命!不是我,是我爹——“

还未说完,“虎辟“那宽厚的短刃,已经洞穿蔡天寿的心脏。

蔡昆还在跑,连一眼也没有回头看死去的儿子。

燕横再次拔步。三步助跑,接着身体向前高高跃起。

那空中击刺“龙棘“的动作,竟然正是当日师父何自圣所使的“雌雄龙虎剑法“绝技:“穹苍破“——燕横在半失神的状态之下,身体自然使出这记只看过一次的剑招。

速度、力量、气势,都跟师父差得很远。也没有龙飞九天的“借相“出现。

但那神态,与何自圣很像。

这刺剑的结果,当然不用说了。

燕横着地后,一腿踹飞蔡昆的尸体,把“龙棘“拔离。他把剑往旁略一挥动,洒出血花。

青城宝物,金光四射,杀不沾血。

燕横意识不清,仍握着双剑站在原地。

倒地的那些弓箭手,一个个挣扎呻吟。他们并没被杀,但都受着重伤,有几个还断手折足。

燕横回头扫视花园四周一眼。后面的厅堂仍在焚烧。他眼神迷茫,好像记不起自己身在何地。

但这一眼,却令花园内所有拿长矛和拉绳网的马牌帮汉子心惊胆颤。他们同时丢下手上东西,没命似地涌往正门方向奔逃。受伤的弓箭手里有还能跑的,也加入逃亡的行列。

童静没理会他们。她只凝视着这个形如恶鬼的青城少年剑士。

她的眼神里,混杂着畏惧与敬慕。

——用剑,原来是要这样的。

终于燕横双膝一软,身体倒下。

童静及时上前扶住了他。

燕横双目反白,失神昏迷。

——这就是燕横初踏江湖的第一场战绩:为了一家不认识的人,孤身仗剑,摧毁了成都府的第二大帮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