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很快就开到她家楼下,楚苓没有说话,正想推门下车,蒋衡却突然开口了:
“当年你突然消失,我就很担心。我不担心你会过得不好,可我担心你不快乐。”
“再见到你,才发现我的担心都成真了。”
楚苓仰起头,眼底有湿意。
很久了,很久都没有人在乎她是否快乐。连她自己也不在乎。
“不要这样作践自己,离开他。”他抚着她的脸,慢慢的说。
她打算和江渊离婚,但出发点是为了让肚子里的孩子在一个正常的环境里长大。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大概她还会继续和江渊纠缠下去。
一直以来,她都试图忽略江渊已经不爱她了的事实。
他不离婚,只是为了折磨她。她只以为那是他放不开她。
蒋衡说的没错,她一直在作践自己。
她回家的时候江渊已经到家了,房间里没有开灯。但今晚的月亮很亮,江渊就站在窗台边抽烟,她能清晰的看见他的轮廓。
“和旧情人叙完旧回来了?”他一步步走过来,在她面前停下。
“你别动他。”她绕开他,却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被攥住手腕,下一秒整个人就被压在了一边的矮柜上。
“你们接吻了?……还是上床了?”他将她的双手反剪在身后,抚着她的脸轻声问。
她气极反笑,“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样龌龊。”
“你觉得我龌龊?”他一边亲吻她一边解她的上衣纽扣,“那我就龌龊给你看。”
第 5 章
“你觉得我龌龊?”他一边亲吻她一边解她的上衣纽扣,“那我就龌龊给你看。”
她侧开脸,拼命挣脱他的桎梏,“你放手!放手!”
江渊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反而更变本加厉,毫无耐心的将她的衬衣撕扯开来。
纽扣掉落在大理石地砖上的声音听在她的耳中格外清晰,每一声都让她忍不住的颤抖。
楚苓终于还是控制不住的失态,她尖叫:“恶心!你别碰我!我嫌脏!”
他的身上都还带着别的女人的香水味。
她想想都觉得恶心,江渊身边有那么多的女人,每一次他也是这样亲吻她们,也是这样和她们□。
她终于泪流满面,那样恶心的事情,她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受不了,她光是用想象就可以把自己逼疯。
楚苓怎么都想不明白,他怎么可以这样做,怎么可以这样拿刀子戳她的心口。
可他还是做了,他明知道她受不了,可还是做了,他就是要她疯。
两年,她居然忍耐了整整两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忍不下去了。她拼命的想,可又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从前是怎样忍受下来的。
“我脏,你干净。”他冷笑,“我偏偏要你一起脏。”
没有任何前戏,他强硬的分开她的腿就顶了进来。
她吃痛,却因为怕伤到孩子不敢反抗,终于还是服软,流着泪央求他:“很疼,求求你,轻一点。”
“知道疼?”他的手探到底下,缓缓的揉捏,“那就别激我。”
她还在抽噎,听到他的话乖乖的点头,哑着嗓子求他:“求你了,真的很疼,轻一点。”
楚苓挪了挪酸痛的身体,转头看了一眼身边沉睡的男人,然后小心的挪开他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裹上一边的睡袍,翻身下床。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这两年来江渊第一次在家过夜。
她不敢洗太久,冲了个澡便从浴室里出来。
穿衣服的时候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全身上下都是青紫的痕迹,还有密密麻麻的吻痕。
她一直清楚江渊在这种事上的习惯,从前每次他就恨不得将她拆吞入腹。所以就算是夏天她也从来没有穿过裙子,一直都是长袖衬衣。
穿好衣服后她就进了书房,小心的关上门,然后打开墙上的保险柜,从里面取出那张她前几天放进去的B超单,仔细的夹进记事本中。
再把书桌上的工作文件收拾好,然后就出了门。
她出家门的时候才早晨六点,天空是浓重的深蓝色,身后的大楼也是一片漆黑,只有小区里的路灯还亮着。
刚结婚的时候她自己买过一辆雷克萨斯,不过她不爱自己开车,所以车子放在车库里吃灰的时间比较多。
她给司机打了电话,让他今天不用来接自己上班,然后便进了车库将这辆车开出来。
她到公司的时候还不到七点,整个办公区域都是黑的,值班保安帮她把灯全部打开,她笑着说谢谢,然后拜托他到楼下的咖啡店帮她买一杯咖啡上来。
然后她便进了办公室,将门关上,开始回复邮件。
才两天没有登录邮箱就已经积累了几百份邮件,她身边的人发邮件都喜欢CC来CC去,所以很多邮件都毫无意义。
她花了一个小时才回复完所有的邮件,刚喝了一口咖啡,有人推开办公室的门,是小谭。
小谭没想到她来得这么早,于是解释道:“我以为你忘记关灯。”
“嗯。”她点头,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已经密封好的档案袋,放在桌上,对小谭说:“帮我寄一下这个东西,地址我写给你。”
说着便撕下一张便笺,写好地址一并交给小谭。
中午的时候蒋衡打来电话,为昨天的事情向她道歉:“我昨天太激动了,不该说那些话的。”
“没关系,”她真心实意的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但她害怕蒋衡抓狂,因为她很快会再次不告而别。
她其实很喜欢这座城市,从二十一岁到二十七岁,她在这里度过了六年,觉得连呼吸都快和这里融为一体。她不喜欢自己的家乡,因为那座城市永远醒着,永远骚动不安,不管几点都是一派繁华景象。而这里繁华却不喧闹,有时她午夜醒来,看见窗外安静的霓虹灯,会莫名的安心。
可她和江渊认识却并不是在这里,而是在她的家乡,她高一的时候。
那天下晚自习她心情十分糟糕,因为一个星期前父亲出差,而她早上起床的时候看见隔壁房间里有一个陌生的男人。
这并不是第一次,最早可以追溯到她小学五年级,那次也是父亲出差,她看见从父母房里出来一个陌生的男人。她妈妈看到她看见了,也不惊慌,只是告诉她不准告诉爸爸。
她被吓哭,不敢说话,下一秒她妈妈便用长指甲掐她的手臂,恐吓道:“你想我和你爸爸离婚吗?到时候会有后妈来打你骂你。”
后来她长大了一点,才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可又觉得嘲讽:难道她的亲生母亲不打她不骂她吗?
楚苓从小就知道,妈妈不喜欢自己。她妈妈生得美貌,又是大学里的舞蹈老师,年轻时追求者甚众,一心幻想能嫁入豪门,可后来因为意外怀上楚苓,所以只能嫁给她的父亲。
她的童年没有母亲的陪伴,上下学、上补习班、上钢琴课都是父亲骑自行车接送,爸爸对她很好,是真正像掌上明珠那样护着。
可她却背叛了爸爸,她一直都知道妈妈有情人,小时候就经常有不认识的叔叔出现在她家里。可她却不敢告诉父亲,因为她怕父母离婚,害怕自己连一个表面完整的家庭都没有。那个时候单亲家庭的孩子十分引人注目,她不想成为老师嘴里的谈资,同学眼中的异类。
那天下晚自习她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坐在学校操场的看台上发呆。
当年王菲还没有退出歌坛,她一边看着月亮一边哼着那首当时很流行的《笑忘书》,突然有人说话:“唱跑调了。”
她吓一跳,转过头去,发现不远处坐着一个人,正笑着看她。她突然就很恼火,呛回去:“关你屁事。”
她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本校学生,又害怕是坏人,于是拎起书包准备回家。
可十分丢脸的是她在下最后一级台阶时被绊倒,姿态全无的摔了个狗啃泥。
然后那人过来扶起她,声音里有压抑的笑意:“你没事吧?”
她觉得丢了面子,生气的一言不发,闷闷的从书包里拿出湿巾擦拭伤口。
那个人没有离开,过了一会儿又在旁边说:“其实你唱的挺好听的。”
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块创可贴来递给她。
楚苓这才抬头看了这个陌生人一眼,他长得十分好看,皮肤很白,但看上去并不柔弱。
过了一会儿她说:“你不是我们学校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他肯定不是她们学校的,不然早就被女生们围观了。
“我在念大学。”他笑着回答她,又问:“你为什么这么晚还不回家?”
楚苓又有些生气了,她按了按膝盖上的伤口,然后站起来,说:“我其实是女鬼。”
说着她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后来她有好几次都在夜晚偷偷去操场,可她再没有遇见他。
一直到十七岁那年的暑假,她妈妈带走了家里所有的钱,迫于生计,她到一家酒店大厅去弹钢琴,每天五个小时。
有一位男客人在吃饭的时候多看了几眼,他的女朋友便叫来经理要解雇她。
到这家酒店来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经理正为难间,突然有一位客人问她:“会弹《幻想即兴曲》吗?”
她下意识的抬头去看说话的人,却意外的看见两年前的那张脸。她脸颊发热,低声应了一声,然后开始弹了起来。
后来他几乎每天都来,两人却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有一天她因为淋雨,低烧转为急性肺炎,晕倒在酒店门口。
他捡到她,把她带回家。再后来,他送她去美国念书。有时候她觉得,是江渊让她重生。
她十五岁认识他,十七岁爱上他。
她把生命里最美好的十年奉献给江渊,曾经她觉得就算是单恋也很美好。那时她还不知道自己会经历争吵和背叛,那时她也永远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亲手结束这段感情。
***
下班后楚苓去了一趟超市买日用品,出来之后又去了相熟的专卖店,从里到外买了几套衣服。她没有回家——尽管她所有的东西都留在那个家里,而是去了婚前她买的那套小公寓里。
她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踏足这里了,两年前她刚和江渊闹翻时倒是经常会来这里,因为那个家空荡荡得让人害怕,她怕自己多呆一秒都会发疯。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在这间房子里过过夜,因为她每次都想,万一江渊回家了呢?
她害怕,害怕他难得回一次家却被她错过。
楚苓将卧室收拾好,把刚买来的洗漱用品摆在洗手台上,又拿了睡袍进浴室洗澡。
洗完澡洗衣服的时候她发现内裤上有一点血迹,但她身体并未有明显的不适感。
她觉得不安,于是到卧室里拿起手机,拨通父亲病房的电话,护工说父亲已经睡下,于是她和护工说:“那好,拜托你告诉我爸爸,我明天过来看他。”
第 6 章
楚苓第二天就去医院看爸爸,这天也是专家团会诊的日子。
她也出现在会议室,但整个会诊过程都是一团糟,几个医生吵得不可开交,不大的会议室里混杂着各种语言。
她最近脾气不太好,待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觉得心烦意乱。反正医生们说的她都听不懂,争吵间隙甚至还混杂着法文德文,于是楚苓干脆起身出了房间。
过了一个小时,一屋子的医生终于从会议室里鱼贯而出,主治医师过来告诉她会诊的结果:“关于治疗方案,我们最后的投票结果是八比一,我个人也还是赞同保守治疗。”
她用力的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楚小姐,癌症晚期——尤其是胃癌,对胃癌晚期病人来说,院方和患者家属最应该做的是减少患者的——”
楚苓打断他:“郝医生,这些您说过很多遍了。”
郝医生年届五十,是国内首屈一指的专家,这时也只是无奈的看着她:“可是你从没听进去。”
她沉默良久,又问:“还有一位医生怎么说?”
“Roger曾经为一位病人做过全胃切除术,存活期八年。”他顿了顿,又说:“可是Roger医生二十五年的职业生涯,仅有这么一例。”
郝医生见她沉默,于是继续说下去:“手术与否,还要遵循患者的意愿。楚小姐,对亲人的不舍只是你自己的情绪,你父亲也许会因为你而选择手术,但过程十分痛苦,并不一定是他想要的。”
“郝医生,谢谢你。”她阻止医生再继续说下去,“让我再考虑一下吧。”
回到病房,爸爸已经醒了,她在病床边坐下,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很好。”爸爸笑着回答,又问:“今天不上班吗?怎么现在跑过来看我?”
楚苓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微笑,沉默了很久,突然开口:“爸爸,你想不想做手术?”
他露出常有的宽厚笑容,说:“都听你的。”
她看着自己的父亲,胃癌晚期的他已经十分消瘦,一米八的高个子却只有八十斤。他的脸上、手上也长起了密密麻麻的老人斑。
其实楚苓对父亲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他四十岁的时候,后来的十年里,她每见一次父亲,便觉得他比从前更苍老一分。
她俯□,将脸埋在掌心,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开口:“那我们还是不做手术了。我听医生说,要把胃切除,那样很疼。”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已经将情绪掩藏得很好,她对父亲眨眨眼,说:“爸爸,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楚苓站起来,手掌覆在小腹上,微笑着慢慢说:“我要当妈妈了。”
父亲脸上瞬间涌上惊喜,几乎是不可置信的问:“我要当外公了?”
她点头,笑着说:“已经三个多月了,你摸摸看。”
她早上到医院的妇产科检查过,医生说是先兆流产,要她好好保胎,并叮嘱她不能太劳累,如果身体有任何异样,一定要及时到医院就诊。
检查的时候她用的是假名字,江渊对她父亲的病并不关心,甚至根本不知道她父亲住在这家医院,所以她才敢来这家医院检查。
***
江渊是在那夜过后的第三天才知道楚苓再没有回家的,他打电话给小方,小方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道:“嫂子昨天住在御景园的那套公寓里。”
他知道,那是她婚前贷款买的一套小公寓,结婚的时候他还说要帮她还清贷款,可是被她拒绝了。
江渊正欲挂电话,哪里知道小方又在电话那头说:“昨天嫂子……往您父母家寄了、寄了一份东西。”
“什——”他刚想问是什么,但瞬间便反应过来,气得大骂:“你现在才说?!”
小方在电话那头十分委屈:“我也是刚知道。”
小谭年纪轻,办事还不够牢靠,昨天晚上打电话和他汇报工作的时候并没有提到这件事,今天早上又打电话来告诉他楚苓没有上班。
小方觉得蹊跷,他知道楚苓是工作狂,一年到头请假也不会超过三天,于是他问小谭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直到这时小谭才告诉他楚苓昨天要自己帮忙寄了一份东西。他让小谭把地址发过来,乍然一看自然是大惊失色,刚想打电话给江渊,他便已经拨电话过来问老婆的下落了。
江渊气急败坏的声音又从电话那头传来:“你马上给我找到陈怀雅,然后带她去医院!”
他做梦都没想到楚苓会给他来这一手,当下连外套都来不及穿,一边奔出家门一边打电话给她妈的秘书:“李叔叔,我妈现在在家里吗?”
“你妈妈去港岛餐厅喝早茶了。”李秘书在电话那头淡淡的说道。
江渊刚觉得松一口气,李秘书又开口了:“江渊,你妈妈很生气。你先把那个女孩带回来,让你妈妈见一面。”
他这边已经发动了车子,听到李秘书的话直接将电话挂了,然后一脚踩下油门往陈怀雅的住所开去。
江渊到陈怀雅家时比小方还早了半分钟,他十分粗暴的敲门,万幸陈怀雅在家,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开门看见是江渊,脸上是一派惊喜之色。
他不欲多说,攥住她的手腕便将她往门外拉。
“你、你干什么?”刚才的惊喜之色完全被冲淡,陈怀雅害怕的向后瑟缩,结结巴巴的问道。
他皱眉,十分不耐烦:“去医院。”
听到他的话陈怀雅挣扎得更加厉害,一边往后退一边大声哭喊:“我不去!我不要去医院!”
江渊再没了耐心,直接将她一把抱起来下了楼。
到楼下的时候正遇见刚赶来的小方,小方见状赶紧拉开车门,帮着江渊把陈怀雅塞进车中。
“联系到医院没?”他一边开车一边问小方。
小方坐在后座,一边安抚身边情绪激动的孕妇,一边还得腾出一只手来紧紧抓住车顶的扶手。
“已经联系好了第三医院……老板你开慢点好吗!”可惜后半句话他没胆子喊出来
一直到进手术室,陈怀雅还一直在苦苦哀求江渊不要让她打掉孩子,那样一个美人哭得梨花带雨的,连小方都动了恻隐之心,可江渊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小方忍不住上前去安慰陈怀雅:“陈小姐,你和这个孩子没缘分。”
陈怀雅哭得更凶了,抽噎着断断续续说:“江渊……你怎么可以这样、这样对我,这是你的亲骨肉啊。”
江渊脸色铁青,但没有说话,转身走到窗边。
小方知道再耽误不得,于是使眼色让一旁的两个护工将陈怀雅强行搀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门合上,小方松一口气,刚摸出一支烟来想要点燃,手术室的门却又再度打开,出来一个年纪四十上下的女医生,一边摘口罩一边对他们说:“对不起,这个手术我做不了。”
刚才院长亲自打电话进手术室,告诉她无论如何这个病人的手术都不能做。
她实在摸不清到底怎么回事,一个小时前是院长亲自打电话让她来做这个手术,可刚刚又十万火急的打电话告诉她,这个手术无论如何都不能做。
江渊听到声音也走过来,他知道章颖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再也耽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