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也是孩子身材,面孔乍一看去稚嫩幼小,可是离近了仔细一看,额头眼角还是有隐隐的细纹,只是刘海遮住了,更是让人极易错看!
蓝蕉又急又悔,情急之下再也顾不了那许多,“啪”一声将那碘酒瓶子砸在地上!
T,你听到了吗,小心!小心!!
那女人见她居然还敢反抗示警,抓起一片玻璃碎片扬手便钉进了她的手掌,那尖利的碎片刺进血肉,只疼得她全身一颤,胸中陡然吸进一口凉气来!
他们却不再和她纠缠,找了绳子牢牢绑了她,顺带着堵了口,便将她塞在一旁的桌下,两个人都持着枪,小心翼翼登上了二楼!
他们显然已经观察了一段时间,颇为了解周围的情况,知道要找的人住在哪一间房,悄悄踱到门口,两人交换了眼神,一人做好了射击姿势,另一人轻轻推开了门!
阴暗的房间中弥漫着消毒药水的味道,床上的人侧身躺着,似乎睡得正香。女人瞄准扣枪,三枪点射,子弹扑扑钻进了被子!
她不敢大意,小心靠近察看,那侏儒男人在背后弥补她的防守空缺,刚刚靠近病床,她忽然心中警觉,不去掀床上的被子,枪口一转,子弹已经扫进白床单覆盖的床下!
说时迟那时快,枪声刚起,白色的被子突然从床上飞起,蒙头盖脸裹在那女人身上,女人眼前一黑,心下猛地一震,忽觉手腕一凉,枪已经不在自己手上!
那侏儒身形极是灵活,察觉变故立刻回身,刹那间一轮六发子弹已经全射了出去,也完全顾不得面前同伴性命,只想将那还没见着人影的杀手尽可能格杀!
子弹用磬,他来不及重装弹夹,右手弃枪,左手又拔出一把德国HKP7手枪,举枪的同时,身子飞速掠向旁边的置物柜躲避对方的反击!
突然又是一声枪响!
侏儒正在急速移动的身子忽地瘫了下来!
他扑通一声跌落在地,临死前瞪得直直的眼珠中印出了所见的最后一幕!
被白色被子裹住的同伴软软倒了下来,她的身体替后面的人挡住了所有的子弹,被子下露出的那一只手,桡动脉已经被刀锋挑断,手上的枪早握在了对方手中,而那拿枪的人身后病床上横躺着医院常见的塑料模拟人,他正是卧在那假人身侧才躲过了最初的三枪点射!
侏儒渐渐浑浊的眼中映出了面前男人冷漠犀利的眼神,只看得他已经开始麻痹的心脏突然一抖!
那样的眼神…雾里排名第一的杀手…T!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这两天怎么会事,晋江网站一直都上不来
怒火
消毒液的味道混合着血的腥味,浓浓充斥在小小的病房之中!
持枪的人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定一定神,跨过两个杀手的尸体,小心翼翼向楼下走去。
刚过楼梯转角便看到那被塞在桌下的女子,他站住了,曲臂举枪,眼睛警惕地扫射四周,搜索所有可能埋伏的位置!
什么动静也没有,只有女子模糊的挣扎之声!
确认安全之后,他奔下楼去把她拉了出来,解开绳索,却突然看到了她手心的玻璃!
下手的人极其狠毒,那两指宽的玻璃碎片狠狠插在女子的手心之中,仿佛在一片血红中生了根,只那样扫了一眼,他胸前的伤口猛地又突突疼痛起来!
他立刻转身再取了碘酒纱布,捧着她鲜血淋漓的手,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叫她:
“蓝蕉。”
“啊?”她惯性抬头,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就在那一刹那间,他突然用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了她掌心中的玻璃!
她疼得大叫一声,眼泪翻涌而出,手颤抖着便想握紧,却被他牢牢攥住泼上碘酒,立刻用白纱布一层一层厚厚裹了起来!
她转头不敢看那一片刺目的红,只觉手已经痛到没有知觉了,胸臆间不断吸进冷气,牙齿更是咬得颤颤地响!
手抖得厉害,已经分不清是自己在抖还是他的手不稳,他一层一层裹上纱布,直到再也没有血迹浸透出来,这才轻轻打了一个结。
手保持了静止不动,拔出玻璃那一刻钻心的疼痛似乎也渐渐平缓了下来,只剩下了火辣辣的麻木,她慢慢转头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却突然见到了他怒火熊熊的双眼!
“为什么要开门?”他问,压抑的语调中有着风雨欲来的危险,“不是说过了无论怎样都不能开门吗,你是不是听不懂,你听不懂吗?”说到最后那几个字,他已经完全吼了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他们一直哭…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生气…”她结结巴巴地解释,被他突然而来的怒火吓得六神无主,眼泪不断线地滚了出来!
“哭什么哭?你还有脸哭?”他眼睛一扫那满地的玻璃碎片,已经大概猜到了玻璃为什么会扎进她的手心,不禁紧皱眉头,语气更是恶劣,“怎么跟这些人打交道你还不清楚吗?不要激怒他们,尽量保护好自己!而你在干什么,你在逞什么英雄,谁要你多管闲事?”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声道歉,不能承受他那样的怒火,伸手想要拉他,却听到更加气急败坏的声音!
“不要动你的手!蓝蕉…蓝蕉…你——你——”他托住她受伤的手,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胸口一阵急促的剧痛!
“你怎么了,伤口又痛了?”她慌张起来,另一只手贴近他胸口,恰在这时听到了吉阿空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怎么都跪在地上?”
“医生——”她尖叫起来,“他的伤口——他的伤口——”
吉阿空立刻放了背篓奔过来,蹲下便想查看病人的伤势,却教他挡住了手!
“什么时候会有船?”他忍着疼痛低声问。
“还要过两天——”
“等不了了,我们马上就要走!”他脸色铁青,口气不容置疑,说完那一句,站起来便要上楼!
衣摆立刻被她的手拉住!
“你的伤口…让医生看看…”
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掀开:
“不关你的事!”
冰冷如同严冬的雪霜!
被掀开的手僵在空气中,仿佛也被扎进了一片玻璃,止不住地颤抖,颤抖,最终慢慢收回,覆在唇上,牢牢按住连续不断的哭声!
吉阿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而看看那冷漠决绝地走上楼去的男子,又看了看跪在地上,一手包着纱布,一手捂着嘴巴哭得眼泪奔涌的女子,怒火腾地窜了起来,张嘴便吼:
“臭小子你发什么脾气!你老婆受伤了你就是这样的态度?看都不看她一眼,还朝她发什么火?你、你这没心没肺的家伙,早知道你是这种人,我吉阿空铁定不会救你…”
楼上的门重重地关上,将一切阻隔在外,哭声,骂声,还有那个不属于他的世界!
房间里两个死人还直挺挺地躺着,阴冷的空气中,血的腥味强烈刺鼻,这才是他应该停留的地方——永远的血腥,永远不知疲惫的奔波杀戮,永远裹在身上的阴冷黑暗!
明明知道不可能抓住的东西,却因为一时的贪心留恋便造成了这样的伤害,只有他自己清楚,那样的怒火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坐在床边按住胸口,那一阵痛过去之后,俯身,拿出抽屉中的电话,按键,拨出那个熟悉至极的号码!
等待之后,低沉的声音响起:
“是我,T。”
放手
刚刚放下电话,门便被一脚踢开,怒气冲冲的老头摆出架势正要开骂,陡然见了屋里那两个死人,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三言两语解释了目前的状况,他把一张VISA卡递到老头手上:
“第二批杀手很快就会来,这里你也不能住了,卡里面的钱足够——”
“你们真的现在就要走?”向来爱钱如命的医生却没有伸手去接,打断他的话,“你这个样子怎么禁得起奔波,况且还带着个女人?”他眼光一闪,忽然明白过来,“她的手就是被这些人弄伤的吧,如果、如果你们再遇到这些人怎么办?”
本来不想再说的,但老头那从没见过的认真急切的样子却让他微微一惊,不禁开了口:
“马上就会有人来接应的。你放心,我…不会再让她受伤了!”
最后那一句话低低吐出,几乎轻不可闻,而说话的人脸上却是决然坚定的神色!
看到那样的神态,阅尽世事的老者突然明白了,叹息出来:
“可是你刚才那样的态度,她不会知道你其实是在生你自己的气。小伙子,夫妻两个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不是应该向对方说清楚吗?”
他怔了一怔,忽然冷冷开口:
“我们不是夫妻,离开这里以后,她和我不会有任何关系。”
“怎么可能,她不是你的——”老人说着说着便住了口,这才想起一直以来都只是自己一个人在嚷嚷,他没有否认,却也从来没有承认过,而且他们也从来没有住在同一个房间——医生忽然明白了,他身受重伤,带着一个女子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让人误以为她已婚确实比单身要安全方便得多!
“你为她考虑了很多,”医生不禁感慨,“可是你说你们不会有任何关系,你明明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你这样做会伤害她的!”
他的手一紧,却没有再答话,只把那卡塞到了老头手中!
吉阿空医生忽然轻轻笑了,看了看那沉默的年轻人,眼光落在了很远的地方,仿佛是自语起来:
“我被医院革职那一年,我那年轻美貌的太太带着我所有的积蓄凭空消失了,从那以后,我一直认为钱比女人可靠!可是,可是这个小姑娘不一样啊,如果我年轻的时候遇到了这样的女孩子,我是怎样也不会放手的…”
年轻人的背僵直了一瞬,低头,嘴角是微微的苦笑!
不放手?如果不放手会带来更大的伤害的话,又怎么由得他不放手?
医生亲自开车送他们到了夜赛河,又是一次分别,又是一次离伤,蓝蕉抱着那花白头发的老者说了一大堆他听不懂的感谢之语,老人望着这还懵懂不知的女子,明白等待着她的会是一次心碎,不禁拉了她的手,眼中尽是悲悯慈爱的光芒!
船悠悠荡开,医生立在夜赛河畔,久久注视着那渐渐远去的船,河风拂过,摇得他花白的头发轻轻颤动起来!
小船顺水而下,一幅一幅的风景,一段一段的时光被河水留在了身后,炊烟袅袅,暮色渐浓,新月升起来的时候,小船在水流中转向,已经驶入了湄公河!
波浪轻轻拥着河岸,卷起低柔的水声,河中往来的船只早早都泊到了岸边,只还有一尾黑黝黝的长尾船顺水而动,无声无息流泻而下,两岸的灯火倒映在河中,映出了俗世的繁华忧伤。夜色中的湄公河,是一片平和的安然静谧!
艄公轻轻摇着橹,船头坐着面无表情的男子,水波摇晃了灯火,落在他眼中,一路明灭!
他维持了同一个坐姿已经很久很久,在这静静流淌的小船上,在这弥漫的夜色中,眼前不断闪过的,却是白日那震撼人心的一幕!
尖利的玻璃,血淋淋的手,她不断地颤抖,不断地哭泣…只是这样想到,胸前的伤口也隐隐痛了起来!
身后有人轻轻靠近,犹豫沉默了片刻,轻柔的声音传进了他耳中:
“外面很冷,你到船舱里来吧!“
那人影却仍是不动,看着那沉默的背影,她咬了咬牙,又轻声开口: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知道我一直都在拖累你,我保证,下一次我一定牢牢记住你说的每一句话,一定不会再连累你了!”
他慢慢转过身来,看着那忐忑不安的女子,静默、静默,最后终于开口:
“我没有生你的气。你去休息吧,我在等人,今晚还要换船。”
听他那样说,她总算微笑出来,将手中的一件衣服递到他手上,转身走回了船舱。
他转头看着她的影子,久久没有回过头来!
河水轻淌,在他眼中弥漫出一片苍凉!
下一次?蓝蕉,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玫瑰
中途似乎又换了两次船,好像他一直在和人说话,嘀嘀咕咕的泰语,隐约地听见也叫人觉得心安。桨轻轻划过水流的声音一直在流淌,她像是靠在船舱里,再换船的时候似乎又倚在了他肩上,她一直迷迷糊糊的,一个一个的梦也跟着河水流淌,每一个都温柔而轻灵,恬淡而芬芳!
再醒来的时候,耳边已经是一片喧闹之声,天还是清淡的一片琉璃,湄公河的水上早市已经喧闹繁忙起来!
无数的长尾船在四周来往穿梭,船上无棚,摞了一个又一个的竹编大篓子,空心菜、蒜头、小青柠、朝天椒…各色各样的蔬菜水果堆得满船都是,娇艳欲滴、色彩斑斓,船来船往,一片熙攘热闹!
抬头便能望见两岸绿树丛中泰国的典型民族建筑金塔尖和飞扬的宫殿屋檐,更有一丛一丛的玫瑰围绕着水上人家,清晨吐芳华,灿若云霞!
蓝蕉坐在船头,好奇地东张西望,豁牙的船家婆婆,带着斗笠的泰国少女,还有光着膀子称斤论两的卖菜大叔…虽是陌生环境,但四周涌过来的世俗气息却让她觉得熟悉放松,晨光之中,不禁展眉微笑起来!
他靠过来坐在她身旁,问:
“饿不饿?”
她老实点头,便见他招手拦住了一叶小船,说了几句,那满是皱纹的泰国老婆婆便蹲坐在琳琅满目的锅碗瓢盆旁一阵忙碌,不多时便递过来两碗汤饭!
上面缀着青绿的小菜,还有鱼松、葱花、碎花生,再铺着一层细细的辣椒,她用小勺一口一口舀进口中,又香又辣,说不出的美味,吃了那一碗,全身都出了一层汗,精神也振奋起来了!
他将几张纸币连着空碗一起递了回去,转头看着她,眼里有微微的笑意:
“怎么样,泰国人的早餐好吃吗?”
她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
“可是好辣!”说着,又去擦鼻尖冒出来的汗珠!
他向那船家婆婆转达了她的意思,可能说的全是赞扬的话,只听得那婆婆眉花眼笑,伸手便从旁边的桶里抽出一支娇艳的玫瑰递过来,他笑了一笑,转手递给了她!
拈着那代表爱情的花,女子的脸蓦地红了,只是低头摩挲着深红的花瓣,眼角含着止不住的浅笑!
船在一片斗笠、鲜花、水果、河鲜中穿梭,喧闹声似乎已经远去了,只有那玫瑰的芳香浮在空中!
不知又行了多久,那男子轻轻开口:
“回舱里吧!”说着,已经拉她入了船舱,见她还牢牢握着那支玫瑰,沉默了一刻,突然问,
“这里的玫瑰是不是特别漂亮?”
她点头,由衷赞叹:
“真的非常漂亮,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玫瑰!”
“这里以盛产玫瑰而闻名,这城市在泰国就有‘北方玫瑰’的美称!”他望了一望那女子,语调忽然低沉下去,“这里…就是清迈!”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沿着湄公河一直走,经过老挝和缅甸,会到中国的澜沧江,然后到云南。撑船的多吉努懂中文,他会把你送到云南,一路上你就听他的安排!”
说着,又把一叠钱放到她手上:
“这里有泰铢、美元和人民币,应该够你回家了。”
那短短几句话她已经完全听傻了,心陡然被恐慌包围,那枝玫瑰咔嚓一声掉在地上,没有受伤的手紧紧拉住了他的袖子:
“你说什么?你不一起走吗?”
他平静地看着他:
“我说过带你走到清迈,现在——交易完成。”
“什么交易?怎么会是交易?”她的声调突然拔高,脸色刹那间惨白,呆了片刻,突然醒悟过来,
“你还在生气!你还是嫌我连累了你!我说过以后都听你的话,我保证过了,我已经保证过了!”
“说到做到吗?”
“说到做到!我一定说到做到!”她看到了一丝希望,忙不迭点头!
“好,那你就乖乖回家,乖乖待在这船舱里,一步也不要走出去!”他拿开她的手,已经往舱外退去!
“不!我不!”她陡然一声啜泣,抓紧了他的手不愿放开,喉咙中堵了无数的话,情急之下几乎就要涌了出来,“我,我——”
“蓝蕉!”他立刻堵住了她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那些话,一顿之间,脸上已经有了不耐烦的表情,“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你还要怎么样?你不要再哭哭啼啼的,我…已经受够了,如果不是为了那一句承诺,我早就不会管你!现在交易完成,你自己保重!”
手被甩开,她抹了一把满脸的泪,牙一咬,不顾脸面又攥住了他,脚步跄跄地跟着走!
他吐出一口气,突然变了脸色,反手一推,将她几步推了回去,绊着了木栏,扑通一声跌坐在船舱里,将那掉下的玫瑰花踏得稀烂!
“你知不知道和我一起的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你走出这个船舱又要惹多少事?你不要总是莫名其妙就给我惹一大堆的麻烦!我再说一次,蓝蕉,你停止,我受够了!!”
他的目光倏然凛冽如刀,冷冷地切了过来——那是第一次初见的眼神,是让她不寒而栗的陌生人的眼神!
他走出船舱,另一只长尾船恰好斜斜擦了过来,他没有再回头,一步跨了上去!
离恨
另一尾船上早早坐了一个带着斗笠的女人,见他忽然跨了过来,斗笠一摘,打量了他一眼,翘着嘴角笑了起来,粉雕玉琢的一张脸在阳光下精致如画!
他只当没看到,从她身边擦过,坐到了船舱里。那女子立刻跟了进去,低声问:
“钥匙拿到了?”
他靠在船上闭目不答,那女人娇娇一笑,腰肢一扭,已经坐到了他旁边,大半个身子都趴在了他身上,口中的香气直吐到男人脸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