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夏不觉得辛苦,不想吓着别人,他就得时时刻刻记得控制自己。他已经忍了这么多年,当然还能一直忍下去。以前,他总觉得这很没意思,他忍耐自己古怪的性格,只是为了等报仇的机会,为了不给皇帝找麻烦。他经常把自己关在一个房间里,折腾自己。他常想,等报完仇,自己就去死吧。这样难受自己控制的脾气让他心情很不好,他觉得活着真辛苦。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阿鸾到他身边了。他愿意继续忍自己的脾气,只要她一直陪着他。

自父母死后,傅明夏对人生没什么期待。而现在,叶鸾算是他唯一的期待了吧。

叶鸾见他不说话,又抱自己抱得那么紧,就推推他,“干嘛这样,你又发疯啦?”这是叶鸾随口说的话,她并不是真认为他又情绪失控了。傅明夏的控制能力,根本没这么差。

傅明夏在她耳边低语,“嗯,我是疯子。”

叶鸾长睫一眨,一时间怔忡,有落泪的冲动。他活得多辛苦,活得多克制。他不接受任何人她心中无数次念叨,若不是、若不是傅明夏现在,该是什么样子。

叶鸾笑,“就算你是疯子,我也喜爱你。”

傅明夏低声,“阿鸾,我会对你很好的,不要背叛我,不要离开我。”

叶鸾轻声应了,当然。

傅明夏将她拉开一点,看着她的眼睛,目光一时飘移,“你没什么话对我说吗?”

“比如?”叶鸾不懂他又在想什么了。

傅明夏咳嗽一声,“比如你从来没跟人说起过的事情之类。既然你都这么喜爱我了,总能说了吧。”他一直等着叶鸾告诉自己她失踪十年后又突然出现的原因,可他等啊等,等得叶鸾肚子都这么大了,叶鸾也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傅明夏是习惯掌控一切的人,这件事能让他在心里憋这么久不去问,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了。

几乎是瞬间,叶鸾就想到了那个她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起的秘密——关于她十一年前的失踪,关于她的重生。即使是叶荣,也只是知道得磕磕绊绊,根本不是真实情况。

而这时候,叶鸾也终于想起来,自己曾经忽略了什么。那时候,傅明夏查她的身份,知道她是相府小姐,发了好大的脾气。之后又因为怀孕,他们两个小心翼翼地重归于好。因相府的冲击力太大,让叶鸾一直忘了,傅明夏既然能查出她的出身,肯定也能查到她有整整十一年无踪迹。

这是叶鸾身上最大的秘密了,也是她不能告诉任何人的秘密。

傅明夏开口的瞬间,叶鸾的心就提到了心眼,飞快地抬眼看他。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没有话要说。”怎么可能呢?傅明夏应该只是跟她生别的脾气吧,他应该不知道她失踪的那些事吧?

但即使他问的是那个,叶鸾也不会告诉他,前世的叶鸾是被傅明夏杀死的。她永不会告诉他这件事。

叶鸾太了解傅明夏的脾气了,多疑、残酷、偏偏又敏感万分。他若知道她是他杀死的,一定还会生出事端来,他不会原谅自己的。而现在,对于叶鸾来说,那些都不重要了。她的前世,是他生命中的过客。她既然是相爷的女儿,总得承担点什么。前世的死亡,叶鸾认为自己已经对自己的出身用生命做出了偿还。

她不想让傅明夏记起那些不好的事,那段黑暗的过去,叶鸾想让它慢慢被淡忘。叶鸾不需要自己的夫君日日自责,看到她就自责。

叶鸾说得太流利、太认真,傅明夏心中有很大的失望。他还是不能让她信任,不能让她说出那些秘密来。别的男人对自己的妻子信任到极点,或许这样就算了。可偏偏,傅明夏在经过梅落之事后,已经没办法全然信任别人了。他爱着叶鸾的同时,也怀疑着她。这一生,他都不可能对她完全放下心。

叶鸾不信任他。

傅明夏的心情瞬间糟透了,脸色难看。他没有跟叶鸾发脾气,说了自己要出去散步,就走了。叶鸾抚摸下巴,她知道他在不高兴,只是抱歉啊,他得一直这么不高兴下去。为了他好,叶鸾根本不会对他说出实情的。

叶鸾默默想着,但愿只是自己想多了。

叶鸾一直欺骗着自己傅明夏应该没有起太大的疑心,或许他只是想诈自己呢。傅明夏现在也不总对着她横眉冷对了,自那天出去后,回来时又恢复了正常,让叶鸾也无法探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这件事的阴影,让叶鸾悬了好几个月,才有了下文。

傅明夏为了陪叶鸾,整日呆在王府里。叶鸾身子越来越重,已经不能到处跑了。她就和傅明夏呆在书房里,央求傅明夏教自己学字。傅明夏一直嫌弃叶鸾的学习能力差,但妻子这么好学,他又少不得忍着对她的嫌弃,重新当老师。

因为有长达一年的时间学写字,没有别的事情打扰,叶鸾的学习生涯,终于不再是目不识丁了。她学习的兴趣高昂,现在一看到有字的东西,都会习惯性拿来翻看,认字。傅明夏见她这么好学,心中高兴,也不忌讳她在自己的书房里翻看自己的东西。

叶鸾逗他,“不怕我看到什么姑娘写给你的情诗什么的?”

傅明夏翻白眼,出去了。

然后,叶鸯就找到了她根本不想找到的东西。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

49、预产

那个册子,是傅明夏曾经寻找的叶鸾各项行踪。比起傅明夏第一次找的更全面,第二次搜寻到的证据,从叶鸾出世,到十一年前叶鸾的入京,再到这一年叶鸾的突然现身,已经非常详细。

更有一凛冽笔迹在一旁注解:十一年间,查无此人。

最后的这行笔迹,和之前的不同;墨迹也是完全不同的,更新些。

叶鸾学字这些时间,一直用的是傅明夏的字帖,她对傅明夏的字迹很熟悉。最后那笔迹,很明显是傅明夏的风格。

叶鸾拿到那册子,反复看,半猜半蒙,把册子里的内容都猜得差不多了。她心情复杂,合上册子。很显然,傅明夏已经触摸到她最大秘密的门道了。他那时候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叶鸾抱着希望猜他没想到这上头。可现在叶鸾知道,傅明夏早就知道了。

她看册子刚开始写的时间,离现在已经过了大半年了。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傅明夏就知道叶鸾失踪的事了,他只不知道她身上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他不清楚叶鸾不是突然消失,却确实是突然出现的。连叶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拥有第二次生命。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叶鸾喃喃。

傅明夏早就知道她瞒着他的最大事情,却一直没有问她,甚至都没有找她验证。一直到大半年过去了,傅明夏才遮遮掩掩地问了她。但她没有回答,选择把这个话题给掠了过去。傅明夏虽然失望,却没有说什么,连给她一个冷脸都不曾。

叶鸾心里对他更加喜爱了:这么好的男人,他竟然这么喜欢她了,为了她改变这么多。连他最扭曲的掌控欲,都为她强忍了这么久。叶鸾可是清楚地记得当初客栈中,他误会自己和叶荣是情人时,脾气有多糟。他变得这样,让她更为喜欢他。

若她没有看到这个册子,她可以再继续自欺欺人,傅明夏根本没有想过她的秘密。可她偏偏看到了这个册子,她陷入了犹豫,是要告诉他真相吗?

在他因为她的怀孕,心情才好了没多久,她就给他一个沉重打击?傅明夏本就不太相信叶鸾对他的爱,如果她说了这件事,他肯定更加认为她不会爱他。叶鸾是个性格爽直的人,不喜欢纠结,但偏偏傅明夏就是那种细枝末节纠结个不停的人她真不想跟他讨论这件事。

“你在看什么?”傅明夏推开房门,看到叶鸾坐在书桌前,来回翻看一个册子。

看到他出现,她放在册子上的手轻轻颤了下,却并没有把册子慌乱地丢开。傅明夏很自然地走过去,坐在她旁边,为她揉着腰侧。现在她身子这样重,因为长时间的坐姿,会腰酸背痛,傅明夏已经习惯过来就为她揉捏。

叶鸾将册子往他那边推了推,傅明夏漫不经心地看两眼,神色就凝重了。他目光落在叶鸾身上,张口,好几次想说话,但都没找到合适的语言,而沉默下去。

叶鸾依偎着他,轻声,“明夏,有些事我不想说,是因为我想那些已经过去了,不值得一提再提。”

傅明夏根本没有觉得她说的是正确的,他认为夫妻之间,不应该隐瞒。“我过往的一切事情你都已经知道,你的过去却不能告诉我。你有什么是必须瞒着我?值不值得,不是你个人定义的。”

他说话的风格,还是这个样子啊。

傻孩子,我不说是为了你和我都好!

叶鸾想了想,“这样,等我找到合适的机会,我肯定告诉你,好吧?你就暂时把这颗心放下,不要想了。”

傅明夏目光低垂,问,“你什么时候告诉我?给我一个确定时间。阿鸾,我没耐性,你知道的。”

叶鸾在他额上亲一口,没耐性你也等了我这么久,再多的时间,我想你也等得起。但她仍告诉他,“等孩子生下,我就找时间告诉你。但你要做好准备,这不是什么有趣的过去。”

傅明夏轻轻应了一声,没再说更多的话。他从她的反应,已经看出来这不是什么值得怀念的过往了。但傅明夏仍想知道,他不想错过任何关于叶鸾的事情。

这件事,就此揭过。叶鸾给了傅明夏一个定心丸,傅明夏终于没有再催着她了。恩恩爱爱的怀孕生活,在继续着。叶鸾和傅明夏心情还算不错地体味着怀孕的感觉。两人都是喜欢并期待着这个孩子,一点点动静,都会让他们高兴地讨论半天。

杜成思到他们王府诊治,最开始一直提防着傅明夏会伤害叶鸾。他有时候觉得,叶鸾会成为傅明夏的妻子,都是因为当初他留叶鸾在营帐的原因。杜成思认为自己当初若没有那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叶鸾根本不用嫁给傅明夏。傅明夏这种人,很难想象他会对叶鸾多好。

但后来,杜成思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为叶鸾请脉的时候,无意看到过傅明夏和叶鸾的相处:

慢慢到了夏日,天气燥热。叶鸾因为怀孕,身子比往年敏感许多,一点点热都受不了。在傅明夏常休息的后院,原本有一方青玉石榻,夏日十分凉爽,傅明夏常在那里休息。但青玉石榻对叶鸾来说,又有些凉了,不适合她。

那对小夫妻商量了许久,在青玉石榻边搭了个吊床,可以让叶鸾在此纳凉。两人又花大力气,让花农想办法移来了紫藤花架。紫藤花下,傅明夏和叶鸾就各占一边,做自己的事。微风暖暖,紫色花雾中,他们两个的身影隐隐约约,也有几分画里走出来的感觉。

杜成思曾见到傅明夏侧躺在青玉石榻上,翻看着一堆书。叶鸾坐在一旁,把他看过的书一本本拿来整理。她寻到不认识的字了,就推他,“念什么?”

傅明夏是很没耐心的一个人,他开始还应叶鸾,后来就烦了,“你让我安静一会儿好不好?”

叶鸾看他眼皮搭在眼上,看着书似在打盹,吃惊道,“我记得你昨晚睡了啊。”

傅明夏眼皮不抬,“你睡好了,我没睡好。”

喝傅明夏相处久了,叶鸾一下子就听明白他的意思了,笑着啐他一口,“流氓我都这样了,你居然还有反应”叶鸾心里则甜丝丝的,她一天比一天胖下去,自己都不忍心照镜子。而傅明夏仍对她有反应,不就是证明自己魅力的最好方式吗?

傅明夏实话实说,“任何一个男人,吃荤后再吃素,都不会表现多好。我这样,只能证明我是正常男人而已。”叶鸾预产期快近了,他们两个都不敢再做什么,少不得他一一忍耐。

叶鸾扬下巴,在他腰上捶一下,“那你去找别的女人呀,我拦你了?”

傅明夏继续实话实说,“我不碰别的女人。”

叶鸾抿唇笑,低头半天,又感叹道,“夫君,你日日陪在我身边,肯定也觉得无聊吧。我现在其实没什么事了,你可以去校兵场转转啊,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那里的。”

“我不去,”傅明夏淡声,“你生孩子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他们笨手笨脚,太容易照顾不好你了。”

叶鸾摸下巴,其实不是他们照顾不好我,你照顾我的时候,远比别人更笨手笨脚。但只有当我在你身边时,才想静下来。夫君,你什么时候能知道‘你觉得你能照顾好我,其实只是因为我想让你照顾我’这个道理呢?

她叹口气,训夫之路还很漫长,她得继续努力。

叶鸾又问他,“我都从来没去过校兵场。”

“你去那里做什么?”

“看你威风凛凛地练兵啊,”叶鸾笑眯眯,“我都从来没见过你骑马射箭什么的。对了夫君,等我们孩子长大后,你就带他去练武,整日整日地在外头疯”

傅明夏有些被她描述的美好景象给吸引,仿佛能看到夕阳下,他骑着大马在前,幼小的孩子骑着小马驹跟着他遛弯。他愿意把自己所有的本事都教给他们的孩子不过傅明夏又失笑,等孩子能跟着他遛弯的时候,得好几年呢。

傅明夏道,“你想太多了。”

叶鸾没忍住飞他一眼,竟看到他面上浅淡的笑容,怔了一怔。傅明夏心情很不错?

傅明夏坐起,搂住她肩,“不等他了,阿鸾,等你生产完,我教你骑马射箭,好不好?”

叶鸾眼角抽了抽,她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儿家,去学什么拉弓射箭?她真没有成为女将军的宏伟愿望呀。可是看到傅明夏笑意盎然的眼睛,叶鸾叹口气,“好。”夫君你喜欢什么,就做什么吧!

杜成思远远的,将这对夫妻的相处看得一清二楚。他心里再无疑窦:傅明夏对叶鸾是真的好,旁人没必要担心什么了。

可能整个京城都没人相信傅明夏是真心喜爱叶鸾。

大部分人都觉得傅明夏娶叶鸾,应该只是在政治立场上的选择。

那没有什么关系,傅明夏也不需要把自己的心境宣之天下,他自己知道他是欢喜叶鸾的就好。

在说说笑笑中,天越来越热了。七月的时候,叶鸾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傅明夏陪着她坐在水阶前,或在屋子里来回走,自己也急得出了一嘴水泡。

叶鸾的肚子已经大到没法自由行动的时候了,她的预产期就在七月。傅明夏除了陪着她,就是把杜成思叫来一遍遍问怎么还不生,弄得杜成思也精神衰弱,叫苦连天。

叶鸾跟傅明夏说,“你要不出去转转吧,我看你比我还要紧张。”

傅明夏道,“不用。”他怎么能不紧张呢?有时候看着叶鸾挺着大肚子散步,他都觉得心惊胆战。她这么羸弱的小身板,肚子却这么大多危险。

但傅明夏不肯,叶鸾也不再说什么了。当自己即将生产的时候,夫君陪在身边,哪个姑娘都会很开心的。

七夕的时候,皇帝召傅明夏进宫。皇帝给傅明夏的自由度很大,这么久,也就宣了傅明夏一次,不去,还真不好。傅明夏看叶鸾一眼,叶鸾马上说,“我没事,你让叶荣进来陪我说话吧,我都好久没见他了。”

傅明夏皱眉,勉为其难地答应,“等我回来。”

“嗯。”

傅明夏看她大着肚子,“你别到处乱跑,等我回来。”

叶鸾笑着点头,她都这样了,哪里还有本事乱跑?他就是太紧张了。

傅明夏进宫,陪着皇帝参加了一次很无聊的宫宴。这是男人们的宴席,讨论朝廷政事。皇帝把傅明夏叫过来,就是让他听一听最近发生了些什么事,不要每天就知道呆在王府陪他那个小妻子。

可即使坐在宴席中,傅明夏也是沉默寡言的存在。今日,更是明显的心不在焉。

皇帝问,“明夏,你对刚才的说法有什么意见?”

傅明夏微愕,然后失笑,他根本不知道皇帝在说什么。看皇帝脸色不悦,他问,“要是没有仗打,我的意见根本没什么。”

50、找人

天气炎热,屋中十分闷热,少妇和青年坐在葡萄架下,悠悠然说着些闲话。少妇大腹便便,行动不便,但因为大夫有交代,她应该多走动。于是隔一会儿,青年就半搂半抱起少妇,搀着她多走几圈。

因已经吩咐下去,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下,下人都在院门外候命。

叶荣扶叶鸾坐下,擦把额上的汗,笑言,“阿姐,我这小外甥真闹腾,刚才都踢了我好几脚呢。”

叶鸾摸着肚皮,“说起来,你们还都是一个样,全都认准了这是个男儿,我还没见人猜是女儿的呢。”

叶荣怔一怔,想着女儿心海底针,虽然他阿姐平时性格不拘小节,但孕妇的脾气,谁说得准呢,就谨慎问,“阿姐你想要个女儿?那也很好啊,阿姐你和姐夫都生得好,要真是外甥女,那肯定也漂亮得很。”虽然在外头一直叫着妹妹妹夫,可无人时,他还是叫叶鸾姐姐的。再说,叶鸾曾提过,傅明夏早知道她年纪不对的事,也没必要隐瞒。

叶鸾美眸微眯,慢慢说道,“我是挺想要个小子的,你姐夫他这些年,过的很苦,这么大年纪了膝下都没个孩子我能理解陛下和皇后娘娘希望这胎是小子的心。若是个小子,我也算对陛下和娘娘有交代了,他们排除众议让我嫁给明夏,也很不容易。”

叶荣没说话,叶鸾的有些话含含糊糊的,他没听懂,不知道傅明夏有什么苦的。他跟随大将军的时候,大将军就威风凛凛,一下子张扬了这么多年,根本没啥辛苦的。若说苦,跟大将军相处的人才是真的苦。但他跟叶鸾相处,早就明白叶鸾不想说的事,他问也没用。

看叶鸾心情似有些低迷,叶荣故意抱怨,“说起姐夫阿姐你现在都这么重了,姐夫肯定都抱不动你了吧?我刚才扶你起来手都酸呢。”

“二狗子你找死是吧!”叶鸾含羞带怒,“你自己抱不起我是你没力气,我夫君才不像你,他每天都抱我的,也没说什么。谁像你唧唧歪歪的!”

一提起那个伤痛的小名,叶荣胸口就有戳戳戳中箭的感觉。可看到叶鸾水色凤眼轻轻飞扬,眼珠滴溜溜微斜,他心中一顿。叶荣嘲笑地凑到叶鸾跟前,“阿姐你心虚啊?姐夫现在抱不动你了,是吧?”

“”叶鸾无语,事实其实跟叶荣想得有些出入。她现在虽然是两个人的体重,但傅明夏也不是抱不动她。她晚上梳洗完、行走不便时,他都是横抱着她往里屋去的。傅明夏也没有抱怨她重,也没有气喘如牛。她依偎在他怀里时,也没听到傅明夏心跳加快。

所以说,傅明夏是能抱动叶鸾的。

但叶荣以他常年来对叶鸾的理解,也没猜错,叶鸾确实在心虚。

因傅明夏虽然没有说她重,可昨晚他们两个坐在床上聊天,叶鸾兴起时,扑向他怀里。平时巍峨如山的傅明夏,竟然被她给推倒了,叶姑娘整个人趴在他身上,窘迫地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丈夫。

傅明夏对此,明显也很惊讶,扬了扬眉。他张口要说话,嘴被叶鸾伸手捂住。叶鸾板脸,“要是说我胖之类的难听话,就不要说了。”

傅明夏顿片刻,拉下她的手,慢吞吞道,“你没重。”

叶鸾斜眼瞪他。

他道,“是我儿子重了。”

叶鸾当即喜逐颜开,赏了他一枚缠绵的吻。傅明夏搂着妻子笨拙的腰身,慢慢坐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傅明夏轻笑,他现在已经知道叶鸾喜欢听些什么话来。

叶鸾现在想起来,深觉得叶荣居然没有傅明夏会说话!不能忍受!

她要跳起,给叶荣讲一番“尊敬长者”的大道理,小腹突地一抽,让她脸刷地白下去。

“阿姐?”叶荣看她吃力地要站起、突又跌坐而下,不由惊一跳。

叶鸾望望天色,金乌西坠,红霞满天,清凉微暖的风吹来,花香阵阵,沉静的夜色正在降临。她肚子的疼痛不见消停,反而觉得□有什么流下

“阿姐?”叶荣看她脸色如此白,慌忙去叫守在院外的杜大夫,自己也被吓得六神无主。

叶鸾抓住他的手,笑容浅淡,“没事。”

看到叶鸾仍然很镇定,叶荣才微微放下心。他的阿姐心脏总是这么强大,她说没事,那应该真的没什么事。

叶鸾道,“夫君什么时候能回来?狗子,你去找他回来吧。”

“好,我这就去找姐夫!”叶荣返身就走,已经看到杜大夫和姐姐身边的丫鬟们提着药箱鱼贯而入。他猛地想起什么,回头看向叶鸾。

叶鸾道,“没错,我想我要开始生产了。他那么喜欢孩子,我想他会想尽快回来的。”

叶荣看到她虽然说得镇定,可手指紧紧地掐进手心,双唇也微微颤抖。叶荣心中一抽,转身,快步向外走去。他要找姐夫回来,阿姐一定是希望生孩子的时候,有姐夫陪伴的。

叶荣心中也难耐激动之情,他从军多年,跟着大将军出生入死,从未想过娶妻。他只想着说不定自己什么时候就死在战场上了,也不想去耽误好人家的姑娘。如今,叶荣只有这么个失而复得的姐姐了,他希望姐姐一切平安。姐姐的骨肉,他也是很期待的。

因为叶鸾生产的事,定王府忙乱无比。叶荣出了外院,管家从他口里得知王妃临盆,喜不自胜,立即嘱咐众人去宫里报信。叶荣道,“我正要去皇宫寻大将军,我妹妹临盆的事,我给大将军报吧。”

“好好好。”叶荣是王妃的亲哥哥,定王府都是知道的。虽然王爷没有提拔叶荣的意思,看着对叶荣也挺冷淡的,不过他们王爷的那副脾气嘛,大家都是知道的。现在王府里,还是王妃最大。

叶荣从定王府策马,直奔皇宫。他在宫门外被拦下,下了马,摆出定王府的身份。宫人立即将他相迎,叶荣生平第一次入宫,却也无心四处观望。他数次想问傅明夏的下落,但宫人只低着头走路、规矩极大,让他也开不了口。后叶荣被引到了一处宫殿,见到一位年长的宫女,才把定王妃临盆的事情说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