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烟花刚有消散之色,又有大批烟花从天上倾泻下来,形成了银色、金色的瀑布,壮观得让人叹为观止。其中更是夹杂着各式各样形状与颜色的烟花,美得让人窒息。

“好美啊!”瑶娘道。

一只大掌握上她的手,她一时情难自禁,靠在他的胸前。

恨不得这一幕永远不要过去,此刻便是天长地久。

就在大家都沉醉在烟花之美的同时,街角处有一个人正仰首看着这里。

庆王一路跟着肖家人走过来,无数次想上前,却又却了步。

他仰首看着庆王妃在流光下绝美的脸,各种情绪交缠在心间。他并没有发现,在他身后不远处也站着个女人,只是那个女人却是看着他,眼中闪过种种情绪,最终归于沉寂。

她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身后那个人。

“把这东西交给他。”

此人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你终于想开了。”

她没有说话。

*

上元节的余韵还未散去,京中又被一片浪潮席卷。

春闱就在二月,京中开始聚集大量从各地而来的举人学子,到处客栈酒楼民居,甚至寺院,都人满为患。

京城里十分热闹,走到哪儿都能听见有人在谈论春闱之事。弘景帝钦点了礼部侍郎萧琤为这一科主考官,另一名副考官则是翰林院掌院学士田霂。

两人都是德高望重之辈,主持这一科的春闱,自是无人辩驳。

春闱开考在二月九日、十二日、十五日,每场三日,一共考九天。俗话说,进一场贡院,脱一层皮,可见一斑。

不过十年寒窗读,一举成名天下闻。读了一辈子的书,有人甚至考到白发苍苍仍旧不放弃,不就是求得这一日。所以哪怕前面刀山火海,也是无数人争前恐后。

不过这一切都与晋王府没什么关系,晋王依旧还是每日照常去工部点卯,到了时间下值。

二月下旬,春闱结束。

可京中的浪潮依旧还没有散去,甚至比之前更为热闹。会试放榜在三月,聚集在京中的这些考生,都是要等到放榜后,才能定夺是走是留。

如今春闱既已罢,这一科考得什么,又是什么题,自然为广为人知,免不了有人将自己所做的文章原样抄写,互相印证,广为流传。而各处酒楼酒肆少不了有众多考生汇聚一堂,谈论长短,研讨各家文章。

其实经过这么长时间,能登科及第会有谁,大多考生心中都约莫有些数,即使猜不了十成十,七八成却是没问题。

可就在这时候,却出事了。

而事情兜兜转转,查到最后竟和庆王扯上了关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很肥,继续厚脸皮求营养液。

猜一猜谁搞庆王吧。

明天见。

☆、第163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其实事情方一开始, 不过是个考生酒后失言,说是早就知道这一科的试题, 定是登科及第,不在话下。

起先大家只当是他吹牛,毕竟此人若是成绩优异也就罢, 偏偏其在乡试中也不过就挂了个末尾。一般这种人来参加会试, 都是默认白考一年,不过是来长些经验,以图下次。

这样的人竟敢放言自己一定会登科及第,简直贻笑大方!

当时在场有不少考生, 大多都是喝得醉醺醺的。有人不信,哈哈大笑骂此人吹牛,没少嘲讽于他。有人惊疑不定,也有人信了, 不过信了的人却是讳莫如深。且不论这些,到了会试放榜这一日,此人果然榜上有名,考中了贡士。

这一但考中贡士,过了四月殿试,再不济也是个同进士出身,此人的前程已是板上钉钉。而与之相反却有许多公认的饱学之士, 榜上无名,名落孙山。

最为可笑的是,与此人同乡试被点为解元的落了榜, 偏偏这挂车尾的及了第,简直让人摇头三叹,直道世道不公。

其实早在春闱前后,便有小道消息私下风传考场关节颇多,就不提什么拜干爹,拜门下,甚至有人私下售卖考题,非一般人不能买到。只是大家都不相信,偏偏又发生了这样的事,免不得私下议论此事的越来越多。

同时又另闹出一事,乃是一名江西籍举子大闹说是有官员收受了他的钱财,却没取他,这事情就闹大了。

弘景三十三年,注定是个多事之年。

三月初二这一日,数百名应试落第的考生相携去了位于东城国子监大街的孔庙。

问他们干什么来着,自然是哭文庙。

历朝历代就没少发生过科场舞弊大案,这科举关系的是朝廷命脉,更关系着无数人的利益,免不了有人在黄白之物面前乱了方寸,行他个一二方便。

前朝也曾发生过一次众学子哭文庙之事,不过那是乡试,取的不过是举子。即是如此,那场科举舞弊大案也牵连无数,许多高官纷纷落马,斩首的斩首,抄家的抄家。

如今在自己在位时,出了这样骇人听闻的丑事,弘景帝听到这一消息后,龙颜大怒。

也是这些个考生太损,大抵也是打着破釜沉舟之心。

哭文庙?那可是要在史书中记载,只有那君主昏庸,朝廷无道,科场黑暗,让芸芸学子们上告无门,才只能去找孔圣人哭诉。

一时间风声鹤唳,整个京城都是一片阴云密布。弘景帝命人摘了杏榜,封存所有考生的试卷,同时命人彻查。

这彻查自然要从闹事的考生中查起,一来二去拔其萝卜带起泥,便牵连了无数人进来。

首当其冲就是主考官礼部侍郎萧琤。

为什么说首当其中是他呢,因为目前已审问出的数多名有问题的考生,俱是由他亲笔所点。

提起这个就要说说这会试评卷制度了,前面也说了,历朝历代都少不了有人在科举上动手脚,所以这防范措施也是与时俱进。

大乾施行的就是这朱墨卷,所谓朱墨卷就是考生答完卷,便会有专门的人来收卷糊名。糊掉了卷上的姓名,这考卷主人自然不为外人所知。当然这一步还不算完,需得送到眷录处进行眷录,由专门的书吏用朱笔重新抄写一遍,墨卷封存,朱卷才会送到考官手中。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阅卷官辨认字迹,或者考生在试卷上做记号,杜绝从中舞弊的可能。

看似手续极为复杂,已是天/衣无缝,实则只要有心,总有可供钻的漏洞。毕竟除了两位主考官以及其他同考官以外,贡院之中还有无数阅卷官,以及众多小吏无数,甚至负责监考的号军、杂役等等。

就好比这次查出来的舞弊手段之一,关节条子。

乃是考官与考生互通有无之后,在考生进场前约定会在试卷中某几处用特定字眼,多是虚词。而打通关卡之人,只用把记着关节字的条子递给主考官,考官自会“凭条索录,百不失一”。

更不用说还有那其他手段,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人做不到的。

萧琤自是极力否认,可经过查阅卷宗,还真发现这被其取中之人有文理不通者,错字连篇者。几乎不用重考就可以笃定,这确实是一场科举舞弊案,还是以主考官为首的大案。

萧琤辩无可辩,面色灰白供出一人,此人正是安王。

其实像这种关节条子在每一科的会试中都并不少见,权贵们想提携个什么门人,座师同僚提携个把晚生后辈,都会用这一套,算是约定俗成。但都知道过犹则不及的道理,每次会试也就只有那么几个。

而这次查出经由萧琤手的人也不多,也不过只有七八个而已。问题是事情闹大了,还与售卖考题有关,算是大规模的科举舞弊了。

可这件事萧琤却并不承认,只说不知。

那就只能找到安王头上。

而与此同时,安王府一个叫王大同的门人浮出水面。

据查证,此人正是在私下大肆售卖考题之人。

将此人拿下审问,五百两一套的考题,他卖了五十多份儿。

弘景帝龙颜大怒,亲自提了安王叱问,安王却只承认了递条子,并不承认命门人售卖考题。

大抵安王也是清楚辩驳无用,说的十分坦白,递条子乃是约定俗成,他堂堂一个亲王万万没到要靠门人售卖考题来牟取钱财。可这王大同确实是安王的门人不假,且不提这层关系,这王大同还有个女儿乃是安王的小妾。

难道说是女色误人,所以才会从安王手里走漏考题,以至于铸成大错?且不提安王亲王的身份,他在礼部不过是个小小的主事,考题乃是重中之重,不可能会经由他的手。

因此又牵连礼部无数官员且不提,同时王大同本人也被抄家下狱。

抄家的过程中,从王大同家里抄出了一样东西,就是这样东西将庆王牵连进来了。

一封印有庆王印记的书信。

*

庆王在家中喝得烂醉如泥时,被人押进宫了。

他那份在光禄寺的差事,无足轻重,有他没他都可,所以他已经很久未去光禄寺点卯了。成日就在家中饮酒消愁,偶尔出趟府也是往肖家去,可肖家那边却一直对他闭门不见。

所以他被押进宫时,还是醉醺醺的,根本不知事。弘景帝见之冷笑,命人好好给他醒个酒,等到酒醒后,庆王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顿时色变,浑身冷汗,连声为自己声辩,又请求面见弘景帝,可并没有人理会他。

而与此同时,庆王府里,王爷被宫里人带走了,上下自是一片惶恐不安,所以也没有人发现府里有人不见了。

城外一条荒无人烟的小径上,此时行着一辆十分普通的马车。

马车上除了车夫,也就只坐了两名女子。

韩侧妃端坐在车厢里,双手在袖下紧握成拳,此时她已经褪去了华服首饰,只穿了一身简陋的棉布袄裙,若不是皮肤白皙,简直让人认不出是那犹如空谷幽兰的韩侧妃。

车上没有人说话,她身边那个丫鬟模样的女子也是一脸紧张。

她口里说出一段音节难辨的话,韩侧妃看了她一眼:“都跟你说了很多次,不要说高丽话,一次两次无事,可若是成了习惯,在人前说漏嘴了怎么办?”

这丫鬟翕张了下嘴唇,有些委屈道:“咱们本就是高丽人,大家都知道。”

是啊,所以她又在计较什么?她已经从那府里出来了。

“娘娘,咱们这是去通州?”

韩侧妃点点头。

只要到了通州,坐上了船,天下之大尽可去的,她心中总有一种危机的感觉,觉得自己必须到了通州,远离这里,才能安全。

他现在肯定已经发现自己偷了他的印,并害了他,心里大抵恨死她了。可要知道,她也是不愿的……

车声粼粼,为了掩人耳目,这辆马车不过是最普通的那一种,坐起来十分不舒服。这几年韩侧妃跟着庆王养尊处优,早已习惯了锦衣玉食,浑然忘了在没跟庆王之前的经历。

马车一上一下的颠簸着,韩侧妃必须紧抓住车窗,才能稳住身子。

突然马车骤然刹住,差点没将车厢里的两个女人甩出去。

“发生了什么事?”

“娘娘,有人拦……”

还不及话说完,就是一阵打斗声传来,赫然是车夫与对方打了起来,刀剑相击之声铮铮。

韩侧妃下意识摸到腿边放着的一把短剑,她的丫鬟也是拿出一把短刀,丫鬟去掀开车帘,外面的情形顿时落入眼底,却是有十多名青衣大汉将他们拦下了,而她们竟一丝征兆都未察觉,明显对方就是守株待兔。

韩侧妃装出一副受惊不浅的模样,白着脸道:“你们到底是何人,竟拦了我们的去路,这里离京城不远,随时都有人经过,你们就不怕被人发现?若是各位壮士求财,尽可直言,小女子倾囊相付,还请莫要为难我等。”

没有人理她,那几名骑在马上没动手的大汉只是看着她笑。

“你们到底是谁?我可是王府的侧妃,这趟简装出行乃是外出烧香,不想落人耳目。你们可知袭击皇亲国戚是何等罪名,识相的速速放我等离开……”

“行了,韩侧妃,你就不用装了。”

韩侧妃顿时色变,一时间脸上五颜六色极为精彩,她色厉内荏斥道:“告诉你们家的主子,该让我办的事已经办完了,速速放我离去,免得鱼死网破!”

青衣大汉之中有一人不屑笑道:“鱼死网破,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不怕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即是将你拦下,就没打算放你活着离开。”话音未落,他浓眉竖起,斥道:“磨蹭个什么,一个车夫都解决不掉!”

与那车夫对打的两人当即加快了速度,旋即那车夫就倒在血泊之中,只剩下无意识的抽搐。

而这边,眼见对方软硬都不吃,韩侧妃也放弃了做困兽之斗,和那丫鬟跳出车中与几个大汉战在一处,竟是打了想夺马而逃的念头。

这韩侧妃看似身材纤弱,没想到竟是个武艺高手,与两名大汉缠斗不落下风。一把短剑使得是出神入化,也不知素来以为她柔弱的庆王看见会作何感想。

一声惨叫响起,那方才还与她说话的丫鬟却是做了刀下亡魂。

韩侧妃从高丽来到大乾,就只有这个丫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对她也是忠心不二。此时见身边最亲近的人身亡,韩侧妃五内俱焚,目眦欲裂。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若想活命,就必然只能突破重围。只可惜对方人多势众,她根本不是对手,很快就落入下风。

“殿下……”一个侍卫打扮模样的人,忍不住道。

明明是说要活口,可殿下却是一直不下令,眼见三人就剩了这一个,这一个也是危在旦夕,这侍卫免不了多句嘴。

而就在他多嘴之时,场中那女子挨了一刀,血流如注。

晋王微眯了下眼,这才微微抬起手挥了挥。

随着利矢破空之声,挥刀砍向韩侧妃的那名青衣大汉顿时倒在地上,没了声息。场中顿时一片大乱,青衣人纷纷做防护状态。可根本没给他们时间,就又有无数枝箭矢射来,当即有四五人中箭倒地。

那为首之人知道这是碰到了硬茬子,他们一贯的作风是不能留有把柄,便并未再做困兽之斗,能动的人纷纷上马,将受伤之人驮在马上,落荒而逃。

“追!”

树丛中跑出十几骑,追向逃掉的人。而晋王则是来到韩侧妃的身前。

“原来是你!”韩侧妃呛笑了一声,一口血喷呛而出,打湿了她的下巴。白皙柔美的脸,当即显得狼狈起来。“我以为你不管他了。”

“本王做何事,旁人无权置啄。”

“也是,毕竟是多年的兄弟感情。”韩侧妃又笑了一声,顿时更多的鲜血流了出来。

“你的目的,狙杀你的人是谁?”

“我为何要告诉你?”

“你完全可以继续待在王府中,若不是有异,我的人不会追出来。”

其实也是凑巧了,晋王一直命人盯着庆王府的动静,宫里刚来了人传唤他入宫,就收到韩侧妃偷偷带人跑的消息。这当头此人偷跑,再加上那事出了后,晋王就只肯定与这女人脱不了关系,便亲自带人追了出来。

没想到会看到一场大戏,不过也是预料之中。

韩侧妃苦笑,若不是实在无路可走,她怎么可能会走这最险的一步棋。打从将那印交出去之后,她就知道自己必有这一日。只是她一直舍不得,总想能拖一日是一日,直到庆王被宫里人带走。

韩侧妃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宫里做出这般阵势,就必然不是小事。所以庆王前脚被带走,她后脚就离开了。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最后面还跟着一个猎人。

“我为何要告诉你?”

“你可以不说,本王并不勉强,只是由高丽细作生下的孩子,就不知那孩子是何下场了?”

韩侧妃顿时激动起来,大量鲜血从她口中喷涌而出,“你卑鄙!”

卑鄙吗?对孩子下手的可不是晋王,韩侧妃也这么做过的。

晋王的表情漠然,可眼睛却是这么在说。

韩侧妃瞳孔紧缩,呼吸急促:“你保我儿安全,我就告诉你。”

“本王不能保证,因为本王现在甚至对那孩子的血缘都感到质疑。”

“晟哥儿是殿下的孩子,是亲生的,是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

然后,晋王便从韩侧妃口中听到一个故事。

韩芷儿竟不是韩芷儿。

作者有话要说:这场大案之中,插手的人很多。

谢谢各位的雷,么么你们

☆、第164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真正的韩芷儿已经死了,随着亲娘死于那场政变。

而现在的韩芷儿不过是高丽现任的王往大乾插入的一根钉子。

打从太祖之时打服了墙头草的高丽国, 高丽便对大乾俯首称臣, 使用大乾的年号, 接受大乾的册封,作为大乾附属国的存在。

可那弹丸之地的情况也是非常复杂的, 时常有政变发生, 又因其与多国接壤, 这些夺权者背后盘根错节。不过对于这种内政之事,大乾一般是不管的, 只要你小国臣服于我便罢。

高丽王本是没想动韩芷儿母女二人,万万没想到当母亲的殉了夫,当女儿的也没独活,才会有兰珠的出现。于是安排兰珠前来大乾寻亲,并在借着旧情在庆王身边站稳脚跟儿,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高丽历来不少用这种手段,包括每个几年进贡一批女人来大乾就是如此。但凡能在位高权重者身边站稳一个,对高丽来说便是受益无穷。虽庆王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皇子, 但谁知日后会是怎样呢?

兰珠冒名顶替来到大乾, 来到庆王身边。

庆王生得高大英俊, 手握权势,又对兰珠怜香惜玉, 兰珠免不了就心了动。再加上她虽是钉子,但类似她这种钉子本不过就是一招后手,她渐渐就忘却了身份, 只是沉醉于和庆王妃争夺庆王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