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玉一路小跑跟着裴行越去了御书房,见裴行越没回殿内,而是在院子里就开始左踢一脚,右踹一脚,御书房的摆石翠木惨遭毒脚,她心里暗暗地佩服了缇宁一番。

她还是第一次见人把她主子逼成这样。

裴行越踹完最后一颗柏树,他捏了捏眉心,目光看向来时的方向。

接下来三日,缇宁都没有见过裴行越一面,直到这一日,接到从宫外递来消息,宋云昭身体不好,想请她出去见见。

缇宁让人备马出门。

但不多时,香兰便一脸踟蹰地进来了。

缇宁看她脸色,隐隐约约猜到了一点:“怎么了?”

“侍卫说,没有陛下的同意,殿下不准出宫门。”

缇宁:“……”来硬的的确像是裴行越干的事。

缇宁已经想清楚了,既然不能摆脱他,只能努力适应,而且和裴行越教一味硬来只会和她期盼的背道而驰。

她让香兰去御膳房熬了清火宁心的汤,然后她拎着食盒去了御书房。

枕玉站在御书房殿在,听见御书房大门口有声音传来,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见是缇宁,她惊讶了下。

缇宁温柔笑道:“陛下在吗?我让御厨熬了汤来。”

枕玉让缇宁去偏殿稍坐,说陛下正在和户部尚书商议政务。

一刻钟后,见正值壮年的户部尚书颤颤巍巍从御书房大殿内出来,枕玉立刻进了大殿,裴行越脸色很平静。但枕玉不会觉得他神色平静就是心情好,她福了福道:“主子,昌乐公主熬了汤给你。”

裴行越闻言拿起了一份奏折,淡淡道:“不见。”

枕玉犹豫了下,再次问道,“真不见啊?”

裴行越抬眸,淡漠的眼光落在枕玉身上,枕玉了然地点点头,转身去了偏殿,请缇宁过去。

出偏殿的时候,枕玉还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奴婢跟跟在主子身边近十年,也做错过事,主子从未惩罚过奴婢一下,他没有姑娘想的那般心狠。”

裴行越登基一月有余,他在朝堂上的名声不太好,暴戾冷情,他甚至已经杀了十多个大臣了,但枕玉不认为他会是暴君,因为他杀的都是些国家蛀虫,提拔的人相反都是有能之辈。

但裴行越的确不是个好伺候的帝王,上一刻笑咪咪地和你讨论朝事,下一刻朝温和地告诉你头顶上的乌纱帽没了,心情不好,甚至不用太监和护卫,直接亲自动手收割小命一条,根本不像一个皇帝做的事。

片刻后,缇宁走进大殿,脚步声响起,裴行越抬起头,见枕玉带着缇宁进来了,他眉心狠狠地皱了起来,“枕……”

话音未落,缇宁抢先一步说笑着道:“陛下,你还在生气吗?”

裴行越的冷淡的目光落在缇宁身上,缇宁笑容不减,她揭开食盒亲手盛了一碗汤,“我知道我那天说话有些过分了,但你动不动就用别人威胁我的行为,我真的不喜欢,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这么做了。”

她把散发着浓香的汤碗端到裴行越跟前。

裴行越一动没动,只是一双眸子盯着缇宁,好像要变成一双透视眼或者显微镜看透缇宁。

缇宁也有点虚,一味的忍让很容易换来得寸进尺,她和裴行越之间她唯一的砝码就是裴行越喜欢她,所以她才敢那么对他。

让他明白她的底线,不要轻易践踏。

但像裴行越这样的人,她实在是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思考他,正常人可能会反思会觉得不对,但裴行越说不准就是你让我不爽干脆一起不爽算了,反而越发喜欢践踏她的底线,所以这也是缇宁这次来求和的重要原因。

半晌过去,裴行越还是没有任何举动,缇宁挤出温柔的笑意,扯了扯他的袖子,她也不叫陛下了,温温柔柔地说:“四爷,你不会和我一个姑娘家计较吧。”

“四爷。”

裴行越僵硬的扯了扯嘴皮子,对缇宁的话不置可否。

缇宁又把汤碗往裴行越面前推了推,裴行越没接,扭头坐到了上首的龙椅上去。

缇宁本来就是能屈能伸的性子,她也不生气,也跟着走到裴行越背后去,“四爷,听说有些老臣老是和你作对,你辛苦了,我给你揉揉肩。”

她把双手放在了裴行越硬朗的肩上。

裴行越依旧没搭理缇宁,他正坐在龙椅上,翻开了一份奏折,缇宁特别有眼力见儿,等他要批字的时候,率先一步帮他研磨。

直到一个时辰后,太监来禀,安郡王要事求见,缇宁笑吟吟地对裴行越说告退。

裴行越还是头也没有抬一下。

但缇宁已经下定了主意,明天再战。

及至缇宁走后,裴行越盯着手里的奏折,将奏折往地上重重一摔,他冷着脸走到紫檀木桌旁,看着冷了个鸽子汤半晌,又转身将奏折从地上捡起来,“让安郡王进来。”

接下来两天,缇宁还是如常来御书房报道,裴行越倒也没有过多的表现,没说让缇宁滚,但也没有表现出欢喜的信号。

直到第四天,缇宁准备告辞回自己宫殿时,她观察了下裴行越的神色,道:“四爷,云昭病了,我想明天出宫看看她。”

话一落下,裴行越手中的朱笔碎成两截,他别过头,嘴角牵起一个果然如此的弧度,他道,“四天前,你知道她病了,想出宫但出不去。”

缇宁:“……”

“我真的不是为了出宫来讨好你的,出宫只是顺带的。”缇宁赶紧解释。

当然这解释是真假参半,其实若不是宋云昭身体不好,她打算冷他个七八天的。

裴行越死死地盯着缇宁,仿佛要看清她说的真假。

缇宁竖起两根手指对天保证,“四爷,你还不相信我的心意。”

听到这句话,裴行越忽然想起了过往的所有的经历,他脸色越发难看。

缇宁也想到了,她默默地后退了一步,窥着裴行越的神色小声道:“你也不能老怪我口不对心啊,你对我那么凶,动不动吓唬我……”

她边说着,边试探着裴行越的底线,见他没有彻底动怒,缇宁继续说:“如果你能不威胁我,我不怕你,自然也不为了小命说假话啊。”

裴行越闻言,拳头捏的越来越紧,不过在瞧见缇宁不停往撤离的行为后,他像是被什么刺了下。

他闭了闭眼睛:“滚。”

缇宁看了看他,果断滚了出去。

现在时辰还早,午时都没到,缇宁立刻让人备马车去瑞王府,这次看守宫门的侍卫果断放了行。

瑞王府在内城,距离皇宫不远,宫门出来到瑞王府侧门也就花了几刻钟。

瑞王府内的白幡没有完全退下,奴从们身上都带着孝,缇宁进了宋云昭的院子,一入内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

宋云昭倒没有躺在床上,她脸色蜡黄地坐在矮凳上,见缇宁来了,示意丫鬟上茶。

缇宁在宋云昭的旁边坐下,

“传太医看了吗?”缇宁坐在宋云昭的身旁。

见丫鬟泡好了茶,宋云昭起身接过亲手放在缇宁身边,笑了下,“都是那些话,让我静养。”

宋云昭好像不欲说自己的身体情况,她换了个轻松的话题,“这是前两个月有人送的碧螺春,我喝药尝不出味道,你替我品一品。”

嫩绿色的茶叶在微绿的茶水里起伏,缇宁捧着茶杯抿了口,点评道:“有点涩。”

碧螺春滋味鲜醇,口感清香,但这杯茶却带着一股淡淡的苦涩味。

说着,缇宁又抿了两口,宋云昭见状,怦怦跳动的心脏越发难安,她深深吸了吸气,问:“缇宁,你和新皇之间的流言蜚语近来越来越厉害了。”

缇宁黛眉轻轻一蹙,这几日她没有听到相关的流言蜚语,难不成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小道消息在迅速流传。

宋云昭握住了缇宁的手,“缇宁,你不会真对陛下动心了吧?他可是你的堂兄。”

这倒不是缇宁最介意的东西,两人又没有血缘关系,再者说比起兄妹,前朝还有小妈文学,公媳文学。

“你放心,我心里有主意。”

见缇宁再一次没有反驳和裴行越的关系,宋云昭松开了缇宁的手,心里最后那点犹豫和愧疚也没有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在瑞王府用过午膳,缇宁揉了揉昏沉迟钝的脑袋,向宋云昭告辞。

只是还没走出这个屋子,缇宁脚步一趔趄。

宋云昭关心地往前走,“缇宁,你怎么了?”

“我……”缇宁靠着案桌揉了揉发昏的脑袋,看着越来越近的宋云昭,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第 64 章

裴行越批阅完今日最后一份奏折, 太监会意, 轻手轻脚上前捧出奏折。

裴行越起身朝着窗外望了一眼,金乌偏西,天际染上了薄薄一层红云, 他淡淡地问:“还没回来?”

守在殿门的枕玉不需裴行越说是谁便回答了这个问题:“公主还没回来。”如果回宫, 侍卫肯定要先往这儿报的。

话音刚落, 忽然有侍卫急匆匆求见, 枕玉走向大殿门外, 刚听他说了一句话, 脸色血色瞬间消退,“你说什么?”

裴行越朝着枕玉的方向看去, 枕玉唇色惨淡地跑到裴行越的跟前, 低声道:“主子,缇宁姑娘可能出事了。”

瞬间, 裴行越深邃的眸子里散发出一道锐利的冷光, 心跳蹦到了嗓子眼:“你再说一次!”

***

缇宁醒来时, 身下是绵软的被褥,房间里的摆设很是熟稔, 她揉了揉有些无力的双腿。一道纤瘦的人影笼罩住她,缇宁动作稍稍一顿, 她仰起头,对上宋云昭冰冷的神色,她手里还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

缇宁想起晕倒前的事,她往里缩了缩, “云昭,你,你这是做什么?“

宋云昭没有回答缇宁,她复杂的看了看缇宁,而后坐下伸出手将药灌向缇宁的喉咙。

缇宁下意识反抗,但是她浑身无力。

药碗伸向缇宁的唇瓣,宋云昭咬着唇单手捏开缇宁的下颌,苦涩的药汁有一点进入缇宁的口腔,她四肢都剧烈的踢踹,宋云昭毫不动摇,缇宁见此,两只手握住宋云昭端着药的手腕,指甲用尽全身力戳进宋云昭的肉里。

宋云昭神色微变,猛地松开了缇宁,手里那碗汤药也摔倒在地。

缇宁趁机从床上爬了起来。

宋云昭甩了甩吃疼的手腕,她皱眉看着缇宁,喝了她的药应该会全身没力气,任人摆布,早知道她还有力气,她就应该把她绑起来,或者不要犹豫,在她昏迷的时候就灌她药。

不过现在也不晚,她冲着门外叫了一声:“凌儿,进来。”

缇宁扶着槅扇站稳,就听见宋云昭找帮手,她紧张道:“云昭,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就算要我死,你也要我死的明白吧。“

宋云昭闻言,看了喘着粗气摇摇欲坠的缇宁眼,眼底闪过一丝愧疚:“缇宁,其实我也不想伤害你,可是谁让你是裴行越在乎的人呢?”她一个无权无势的王妃,想要弄垮新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新帝让她尝了失夫之疼,她也要让他尝尝失去心上人的滋味。

虽然她知道这有些对不起缇宁,可是谁让她和新帝牵扯这么深,要怪只能怪她命不好。

话音落下,便见丫鬟凌儿已经走了进来,宋云昭扫了周围一眼,直接扯过酸枝梨木上的桌布。

她把桌布弄成一个长条,其中一头准备递给凌儿。

这是要勒死她。

缇宁张嘴就叫救命,但宋玉昭有备而来,缇宁带来的丫鬟早就被她下药关起来了,根本没有人应缇宁声。

缇宁见宋云昭越走越近,软着腿往后腿:“云昭,冤有头债有主,你如果觉得是裴行越害死了你的夫君,你应该找她,我是……”

还没说完,就见凌儿握住了桌布的另外一头,缇宁眼珠子在四周转了一圈,见两人慢慢靠近她,缇宁心一横,直接从唯一的通道也就是宋云昭的左侧不顾一切往外冲。

宋云昭飞快地反应过来,一把抓住缇宁的胳膊往回拽,缇宁浑身本就无力,这一拽之下,她方向失控,猛地朝着后头倒去,后脑勺恰好撞在厚重的酸枝梨木方桌,发出“咚”的一声来。

宋云昭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缇宁后脑勺在突然撞击酸枝梨木尖锐的桌角后,人倒在了地上,猩红的鲜血从她的乌发里溢出来,她眼珠子缓慢地动了几下,之后慢慢合上。

凌儿颤巍巍地道:“娘娘,现在……”

宋云昭看着缇宁,她本来就是计划弄死她的,让已经坐上九五之尊宝座上的某人也尝一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刀枪剑戟声,以及求饶哭泣声,宋云昭猛地朝外望去。

凌儿心惊胆战地:“娘娘,现在怎么办啊?好像有人来了。”

宋云昭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她既然打算做这件事,就没打算活下去,她冷静地蹲下身,伸出食指靠近缇宁的鼻端,半晌,都没有感觉到她有任何的呼吸。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宋云昭扭过头朝着门外看去,她从来没有看过这位年轻的帝王失控或者露出害怕恐惧的神色,所以当瞧见裴行越身形摇晃了一下后,宋云昭突然笑了。

她赌对了,他真的很在乎缇宁。

裴行越看着躺在地上流了一滩血的缇宁,骤然后退半步,“阿宁。”

他的心就像是撕扯出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无穷无尽的冷风透过这个洞往他的皮囊里灌,灌的他摇摇欲坠,灌得他目眦尽裂。

宋云昭目的达成,起身要撞柱而亡,裴行越余光扫过,他飞出的刀柄敲在她的左腿上,声音冰寒入骨,“朕不会让你死的这么容易。”

话落,他在缇宁身前蹲下,伸手想要碰一碰缇宁,手指在空中颤抖几下,始终没有靠下去,他眼里猩红一片,声音有些无法掩饰的恐惧,“太医!”

**

一个月后。

从临西赶来的秦蛛沉着脸把完脉后,沉默了半晌,“她体内没有任何毒,唯一可能导致她醒不来的原因应该是后脑的伤。”

“什么时候能醒?”男人的声音沙哑异常,他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放进温暖的被褥中。

秦蛛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动作骤然一滞,呼吸都带着刺疼的感觉,男人削瘦的脸庞上渐渐浮现出狰狞之色,“我不想听到这个答案。”

“贴贴告示,看民间还有没有隐藏的高手。”秦蛛扭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缇宁,她眉目温和,脸色平静,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太医和她都束手无策的昏迷,民间真的能有人治好她吗?

秦蛛想着,又看了看双眼通红的裴行越一眼,心里叹息了句,果然是一物降一物,最起码她从前从没想过她这位不仅厌世且对世间一切都毫不在乎的师弟会来争夺皇位,甚至还会因为一个女人的昏迷而差点失去控制。

昌乐公主昏迷不醒,能治愈公主者,赏万金,赐侯爵。

短短几天,这则告示席卷整个大安,不少大夫进宫看疾,但无一能治者。

裴行越手支着脑袋,又一次听到头发花白的大夫说无能为力,她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鼻翼微微抖动,不能杀人,若是杀了医者即使高官厚禄诱之也定是有人不敢再来。

而且,她也说过,她不喜欢他随便乱杀人。

他示意枕玉带人出去。

等人离开后,裴行越僵硬地起身,挪到了缇宁的床前,他看了她许久许久,最后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了碰缇宁的脸颊。

是温热的。

朝堂之上对于裴行越如此重爵求医感到不满,不过这不满都是偷偷的不满,不敢在外有丝毫表露,因为端坐在龙座上的新皇气场的确有些可怕。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即使他心情不好,也没有因此迁怒大臣,动不动就杀人,就算当殿杀人,那也是因为那位大臣先做了不该做的事,还没有认真办差的大臣血溅金銮。

裴行越低着头,听着金銮殿上几位老臣因为谁负责河道疏浚而争执起来,他眼睛里浮现出一股暴戾厌恶,可很快又压了下去。

大安不能乱。

下朝之后,裴行越批完奏折,抬脚往后头的乾清宫走,缇宁的房间已经被挪到了这儿许久。

医女正在按摩缇宁的四肢,免得她因许久不动而萎缩,见陛下入内,躬身行礼。

裴行越挥退她们,自己坐到了缇宁床前,他看了她好一会儿,熟稔地把她按摩手臂,“阿宁,我果然还是自大了。”

因为他聪明,对于一切,哪怕是帝位,都胸有成竹,所以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竟然也会这般,这般绝望。

是他读宋云昭大意了,裴行绰的毒裴行泽的篡位都在她的计划中,他们死后,他派人监督他们的家眷,暗卫不曾说过宋云昭有何不同,他便放心的让她们来往。

可他没想到,宋云昭会这么谨慎这么狠毒。

裴行越狠吸了一口冷气,逼回那股意味不明的情绪,他捏了捏她的脸蛋,“阿宁,还有几日,便是新年了。”

缇宁脑子昏昏沉沉,她想睁开眼,又觉得犯困,就在纠结之时,她总是能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还带着一股浓郁的空寂。

她听见他说了许多话,外面的桃花开了,他今日画了一幅画,天气越发热了,她觉得热还是冷,今年的菊花开的很好,第一场雪下的很大。

还有许多,比如某人惹了他生气,他砍了他脑袋,问她害怕吗?

但还有些时候,他的声音变得非常变态,他说你再不睁开眼,他就要杀人了,从她关系最好的人开始杀。

这是什么梦啊?缇宁奇怪。

除此之外,她还能感觉到有人在摆布她的身体,还有人称呼她为殿下。

殿下?什么殿下?她不是在医院里做手术吗?缇宁想起自己是美术学院的大学生,父母早逝,由爷爷养大,一年前爷爷也去世了,前些日子身体不好去医院检查后需要做个小手术。

想着,缇宁恍然大悟,她应该做的是个古代梦。

殿下,陛下,奴婢,草民的称呼是古代才有的。

缇宁的心态稳了下来,甚至还有心情感受这个梦。

那个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阿宁,你还不醒吗?”

心中那个黑洞随着时间的流逝,没有消失的趋势,反而越来越大,倒也不觉得疼,而是空荡荡的,仿佛被掏空了一切,只剩下一个皮囊在身上。

裴行越摆动着僵硬的四肢,在她床边坐下,见她还是神色平静地闭着眼睛,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

“阿宁,你醒过来,我会……”

后面几个字缇宁没听清楚,不过她几乎可以确认,这个男人很喜欢她口里叫阿宁的姑娘。

思及此,缇宁有些好奇,她想睁开眼,看一看这个男人长的什么样?奈何眼皮像是灌了铅一样,她睁不开。

裴行越坐了一个时辰,起身准备离开,余光忽然瞥见缇宁的眼皮子微微动了下,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夫君

缇宁艰难地睁开眼, 入眼是嫩绿色床幔, 她偏过僵硬的脑袋,明黄色的光打在宽阔的宫室中,屏风隔扇八宝格都带着古韵的低奢。

或许是昏迷的时候, 听到过别人叫殿下奴婢, 见是古香古色的场景, 缇宁倒也不觉得意外。

缇宁眼珠子慢慢地往上移, 便注意到站在自己床头的那个男人, 她眼底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惊讶, 肃白的肤色,深邃干净的眉眼, 一袭滚朱边的黑色朝服, 越发显得他眉眼清隽,可惜的是, 如今他肩膀微微颤抖, 嘴唇翕动, 破坏了几分整体和谐性。

裴行越闭了下眼,又睫毛颤抖地睁开, 躺在床上的人依然睁着那双乌黑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