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军会的军官们反倒都安然逃离,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汉人,除了肤色稍微黑了一点以外,身高体态和江南人没有太大区别,只要把盔甲脱了,兵器扔了,装成当地老百姓一般人分辨不出来,加上搜捕官兵光注意着特征明显的土人了,自然忽略了他们。

这是一场惨胜,为了歼灭三千旅宋军队,损失了无数船只,一千多名官兵,几十个老百姓,还把江阴要塞炸得面目全非,长江水道堵塞严重,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刘子光的嫡系军队不但没有损失,还锻炼了大规模轰炸的实战能力。

这场战斗从文戈涛的水师打响到最后一个蕃兵被擒,一直持续了两天两夜的时间,附近的官兵都开了过来,水师的战船也云集在江阴江面,朝廷的旨意也发来了,并没有斥责什么人,反而是好言劝慰众人,给刘子光的钦差职能上又加了个临时提调江南兵马的权限。

这样一来,不管是卫所的兵还是水师的战船,都要听候刘子光的差遣了,但是刘子光并不怎么开心,因为和圣旨一起到来的还有南厂的情报:这次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朝廷很是震怒,很多大佬把这个责任归结在刘子光头上,说他去江南之前,一切风平浪静,他去之后,一片乌烟瘴气,好端端的上海道官场居然能集体叛变,一向友好往来的旅宋国居然能兵戎相见,导致江南燃起战火,这一切都是刘子光惹出来的,为此他要受到相应的惩罚,御史们慷慨陈词,大臣们恶语中伤,要不是小皇帝力挺他,再加上代表日升昌的户部在这个问题上说了刘子光不少好话,说现在虽然引起江南混乱,但是不出三个月,钦差大人整顿江南官场带来的经济效益就能显现出来,到时候是非曲直不辩自清。

官场上必须要有人啊,刘子光庆幸当初和胡懿敏结盟,但是除了日升昌之外,他还需要更多的官场助力,大明官场这潭水太深了,他一个暴发户很难找到实力强大的文官作为同盟,眼下江南织造和上海道都在自己的控制下,硬是没有合适的人往里面塞,这种拿着巨款没地方花的感觉真是不爽。一定要培植自己的文官势力,刘子光再次下定了决心。

打捞沉船和死尸,疏通水道的任务交给了漕运衙门,沿江安抚船家,搜捕旅宋逃敌的任务交给长江水师,继续搜捕残敌,安抚民众,重建江阴要塞的任务就交给当地府县衙门,刘子光坐镇江阴要塞总揽全局。

此役全歼了旅宋蕃军三千人,除了水面上战死的六七百人以外,大部分都是在要塞城头被炸死的,被生俘的只有三百多人,这些俘虏都被锁上镣铐送往京城显示战功,刘子光处理完军务以后正准备登山飞艇返回上海,忽然有人来报,水师百户文戈涛求见。

文戈涛,那个很能说大话的百户,他不是失踪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刘子光赶传他进来,只见他满身创伤的走上城头,纳头便败:“败军之将文戈涛拜见总督大人。”

“你打败了,本官不怪你,一千对三千本来就没有胜算。可是你临阵脱逃就不象话了,抛下那么多的兄弟自个逃命,现在大局已定又跑出来,这算怎么回事?”刘子光沉着脸说。

“这场仗兄弟们死了不少,我不死,就是为了给他们讨点本回来,大人,你看那是什么。”文戈涛面色平静,伸手一指江面。

混江龙号潜水艇正浮出水面,司令塔上插着一面白旗。

第五卷 江南 第四十章 洗牌

原来当日文戈涛不敌乱军围攻跳入水中之后,并没有远离战场,而是潜藏在水中继续作战,当明彻底落败以后,他还一直藏在船底观察形势,目睹了江阴要塞两次易手的情况,当旅宋军落败,文隽从要塞上逃下来的时候,文戈涛意识到机会来了,刚想从水中跃出擒获文隽之时,水中突然冒出一艘铁壳怪船,文隽他们迅速钻进船舱后,怪船再次潜入水中,文戈涛毫不犹豫的一个猛子扎过去,抓住怪船身上一处突起,再也不撒手了。

混江龙号潜水艇是一艘轻型内河用潜艇,耐压能力有限,下潜深度仅在十丈以内,现在江面上的船只虽然走得差不多了,但是情况依旧复杂,必须依靠潜望镜观察水道前行,而文戈涛抱住的东西就是混江龙的潜望镜,潜望镜探出水面,正好他也能呼吸到空气,他一个渔民出身的百户自然不懂得这么高科技的东西,但是渔民自有渔民的狡黠,他发现这个黑色的镶着玻璃片的铁筒子指向哪里,怪船就往那个方向开,便认定这是怪船的眼睛,随手撕下一幅衣襟把潜望镜缠上,果然怪船就停下不动了。

潜水艇上的人以为江面上的杂物堵住了潜望镜,于是浮出水面派人出来清理,这会儿功夫已经开出要塞火力打击的范围,比较安全了,可是没想到派出去的水手一去就不见了踪影,连派了三人都失踪了,艇长赵靖才意识外面有敌人,而且这个敌人一定是个高手,于是他不再去管潜望镜,命令紧急下潜坐沉江底,想把外面的人摆脱掉,可是文戈涛的水性远比赵靖想象的要好,他在水中闭气的能力远超常人,他跟着潜到江底,用水草把潜艇的螺旋桨给缠上了,停了一阵子以后,潜艇再次开机准备跑路,可是螺旋桨被缠住转不动,赵靖再次派出穿着潜水服,带着空气管呼吸器的水手来清理水草,再次被文戈涛杀死,就这样一个人单挑一条潜艇,硬是把潜艇弄得没脾气,不过文戈涛也没办法打开潜艇的舱门,只能这样僵持着。

文戈涛整整在水里泡了一夜来监视潜艇,渴了直接喝江水,饿了抓条鱼生吃,他用江底沉船上的缆绳和铁锚和混江龙捆了好几道,决心生擒这艘能潜水的怪船献给刘大人将功赎罪,混江龙里面的空气即将耗尽,想上浮也浮不起来,想开走也开不动,出去还怕送命,赵靖气急败坏之下命令强行开车,希望能挣破水草的束缚,哪知道螺旋桨上又多缠了几道结实的缆绳,强行开车硬是把电动机给烧了,这下可好,潜艇直接报废,文隽看不下去了,下令全员一起逃生,大家一股脑的钻出潜艇,反而让文戈涛不知道追哪个好了,结果被文隽赵康他们逃掉了,文戈涛也没落空,俘获了一艘完整的潜艇,他先找到水师的朋友,一起把潜艇打捞出来,这才来见刘子光,不过可喜的是,现在刘子光看见的混江龙号,其实只是一艘空船,里面的电台,电动机,密码本,都已经被赵靖他们破坏掉了。

“干得好!”听完文戈涛的叙述,刘子光忍不住拍掌赞叹,当今他最需要的就是人才,各个方面的人才,文戈涛无疑就是一名杰出的水师人才。

“你能在水下闭气多长时间?”刘子光问。

“回大人,卑职可以闭气半个时辰。”

这还是人吗,刘子光印象中憋气的高手也就是十分钟的样子,如今文戈涛居然说自己能闭气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这实在让人匪夷所思,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不是胡扯,也许这家伙长了四个肺也未可知,刘子光这样对自己解释。

破坏了主要机件的潜水艇依然是个宝贝,刘子光让文戈涛押送潜艇去京城找工部的艾迪生,相信用不了多久自家的潜艇也会造出来,他看到文戈涛身上只穿了一条短裤,便道:“去军需那里领一件红袍子穿吧。”

“谢大人栽培。”文戈涛喜形于色,能穿上红袍子说明他现在已经是红衫团的一员了,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对于文隽逃跑的事情刘子光并不在意,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对手,相信不久的将来他们还会有机会交手。

刘子光回到了上海,这里还有大量的公务需要他来处理,代总督的位子可不是好干的,这短短的几天时间,就有成堆的文件等着他的签字批阅,幸运的是吏部选派的官员已经开始陆续抵达,听说新任的上海总督也已经在路上了,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趁着新总督还没来到,刘子光赶紧把和自己有关的事项处理完毕。

首先是福远号和赖有为的处理问题,在关键的时刻赖有为还是放弃了刘子光抛给他的橄榄枝,和程良珏勾结,妄图设伏消灭红衫团,所以刘子光决定将其处死,以儆效尤,可是老赖毕竟是老赖,不知道使了什么办法,居然从牢房中逃走,消失在上海滩,毕竟人家这些年来不是白混的,刘子光发出海捕文书通缉赖有为,并将福远号所有财产充公,这里面玩了一个猫腻,福远号的大部分金银珠宝和船只人员都被斧头帮接收了,充公的只是一些房产码头之类的不动产,而斧头帮正是南厂的下属机构,所以这些钱还是落到了刘子光的腰包里。

程良珏被抄家,大量的珍稀宝贝装了一车又一车运往京城,这里面有多少会中途消失,谁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毕竟抄家这种事就是摆明的油水活,皇上让谁抄家,就是让谁发财的道理大家都知道。

程家是豪门大族,刘子光并没有对他们大开杀戒,毕竟江南不能太乱了,但是对于这些豪族的特权必须进行限制,大换血之后的上海道衙门三班六房的头目都是刘子光抽调的嫡系人马,和当地豪族没有任何交情,打击起来也不会徇私枉法,南厂驻扎上海的分支机构也迅速建立,秘密招收了不少外围人员,甚至包括很多西洋人,各种情报搜集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

藏在崇明的上海卫军队也投降了,为首的叛逆军官逃往海外,剩下的士兵被刘子光打乱整编,从斧头帮挑出一些机灵的人安插进去,新的上海卫变相的被他控制了。

先前那些参加暴乱的水手们,被刘子光客以巨额罚款以后释放了一部分,还有些首恶分子被当街处斩,刘子光认为有必要给他们进行一场法制教育,让他们知道大明朝廷的尊严不容亵渎,谁想这么干就要抱着身首异处的觉悟。

上海市舶司的所有人员全部更换,每一个新来的官员都经过他的审核,新任提举是胡懿敏的人,所有的吏目,书办也都是身家清白的稳重之人担任,市舶司人员就绪以后,各项税收重新开始征收,上海港进入了正常的繁忙运作当中,由于消灭了贪污腐败和走私,第一天的税银就比往日多了五倍。

苏州河畔的宋城依旧平静,大明和旅宋的关系并没有因为江阴要塞的关系而破裂,这里面多亏了刘子光的斡旋,一封封公文发往京城,向朝廷陈述了种种利害关系,现在北方和西方都有强敌环顾,海上若在开战,大明的贸易一断,生命线就断了,更何况文隽的个人行为并不能代表旅宋朝廷的意志,所以这个战端决不能轻开。

赵婧和赵康很感激刘子光的作为,他们深知如果一开战,首先上海宋城里的十万旅宋侨民就成了人质,旅宋国数十年的基业也化为乌有,这一切都多亏了刘子光的深明大义,而且刘子光还意味深长的告诉他们,文隽和赵靖已经逃了,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说他们的逃出生天全靠刘子光放水。

旅宋国枢密院给赵婧的命令就是无论如何要制止战争,现在这种风险已经不存在了,于是她和弟弟赵康已经返回旅宋,临走的时候刘子光特地到码头相送,赵家姐弟都身穿藏蓝色的毛呢旅宋海军制服,肩膀上带着金丝盘花的肩章,腰间悬着海军制式弯刀,而他们身后码头上停泊着的是一艘巨大的旅宋商船,根据最新签署的上海条约,旅宋海军的战船已经不能随意进入大明水域了,这也是刘子光据理力争的结果,旅宋国为了表达诚意很快就接受了。

“保重,一路顺风。”刘子光干巴巴的说,若不是长公主让他前来送行,他才不愿意理睬这位冷傲的郡主呢。

“后会有期。”赵婧说,面色和刘子光一样平静的没有一丝波纹,不过当她转身走向栈桥的时候,突然回身扔过来一个东西,刘子光眼疾手快接过来一看,是一个金鱼袋,这种宋朝流传下来的饰物是皇帝御赐的恩宠,鱼袋种类有六样,金鱼袋是最高等级。

“做个纪念吧,谢谢你。”赵婧头也不回地说,也不知道她口中的谢谢是指刘子光放走了文隽赵靖,还是制止了一场战争。

第五卷 江南 第四十一章 继任者的提亲

新来的总督名叫马士英,原本是凤阳总督,早年靠巴结九千岁爬上来的封疆大吏,这次把他调到上海来当总督有点调虎离山的意思,所以刘子光并不把这位继任者当回事,马士英已经到了三天了,他依然没有交出总督的印信,办理军政钱粮的交接。

上海卫的重建工作正在进行当中,刘子光履行诺言让李鹏做了上海卫指挥使,把苏州千户所的人和上海卫的兵打乱了交给他重新训练,其实李鹏这个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虽然不能领兵冲锋陷阵,决胜千里,但是做一方守备,镇压民众,抵挡盗匪非常合格,而且他练兵颇有章法,经过他训练的兵起码能达到江南各卫的中上水平,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对刘子光颇为忠心,有他执掌上海兵权,刘子光还是放心的。

上海水师现在只剩下一个空架子,几百个残兵和几条福远号货船改装的兵舰而已,但是只要编制在就不愁招不来兵,竖起招兵旗,就有吃粮人,新任的水师千户文戈涛乘船沿海岸走了几天就招到了数百兵马,并且把海匪杨南镇成功招安了,这个大块头的匪首是个豪爽的汉子,最敬重英雄好汉,早就听说过刘子光的大名,再加上朝廷许诺的水师千户官职,他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招安。

刘子光躲在幕后开了几家商号,首先是利用福远号留下的船只水手创办的中远货运商行,这家有官方背景的货运行承接了市面上一半的远洋货运业务,生意非常火爆,和中远行比起来,梅林罐头作坊就显得有点小打小闹了,一帮老娘们小媳妇生产出来的肉类水果罐头卖的再贵也赚不了几个钱,但是刘子光自有他的打算,凡事都要往长远考虑,现在梅林罐头的销路很好,可谓供不应求,这些罐头随着发往各地的商船流往世界各地,名声将会更加响亮,总有一天能成为上海数一数二的大企业。

刘子光瞅准了烟草行业的暴利,成立了一家叫做南洋兄弟烟草行的铺子,专门出售纸烟,纸烟比雪茄更小短小,易于携带,而且更显得时尚,这家铺子生产的纸烟所用的烟叶据说都是从南洋进口来的最好的品种,包装也很考究,木质盒子上印着画片,里面衬着锡纸,三十支雪白笔直的卷烟整整齐齐码在里面,一盒就要卖五分银子,您还别嫌贵,因为有钱也未必能买到现货,南洋兄弟烟草行的大部分产品都被当今上海道的一把手,代总督刘大人包圆了,全部送往京城作贡品。

据见到过贡品烟的人说,这种极尽奢华的卷烟用金丝楠木盒子包装,盒子上镶着纯金的华表,还有两个金字“中华”。烟盒里趁的是金箔,每十盒烟用一个红色丝绒盒子装着,称为一条烟。这种中华牌卷烟统一送到皇宫大内,由内务府再作分配,据说亲王级别的也就是能领到一条半条的,国公只能领到一盒,其他伯爵侯爵就只能等皇上开恩赏赐了。

上海本地根本见不到中华烟的踪迹,只有最有门路的人才能托关系搞到一些低标准的“老刀牌”卷烟,这种画着手持弯刀的独腿海盗的包装很有异国风情,市价五分银子一盒,其实黑市已经炒到了三两银子的天价,就这样还是供不应求,每个上海人都把能弄到一盒老刀牌卷烟当作自己的荣耀,把嘴上叼着一根卷烟当成身份的象征,反而是以前大行其道的旅宋雪茄成为落伍和老土的象征,其实卷烟当初只是码头工人们用烟屁股和报纸卷成的替代品,被刘子光如此这般故弄玄虚的一包装,赫然成为上流社会的最爱了,越是限量生产越是激起人们强烈的购买欲望,一盒烟的成本几乎少的可怜,利润却大的惊人,银子哗哗的流向刘子光的腰包,简直比抢钱来得都快。

此外刘子光还大肆购买土地房屋,上海道的贪官们被查处了一大批,他们留下的房产都被刘子光贱价收购了,囤积着等着升值,他还把江边一座小型船厂买了下来,命名为江南造船厂,招收大批工人技师作为自己发展海上力量的基地。

终于到了该离开上海的日子,刘子光把象征权力的上海道印信交给了马士英,然后马士英把刘子光请到家中摆宴畅饮,交付印信之后,马士英就是名正言顺的上海总督了,可是他丝毫不敢在刘子光面前托大,反而一口一个下官,言语神色恭敬有加,马士英就量很大,也极健谈,天南海北东拉西扯,最后不知怎么扯到刘子光的婚姻大事上去了。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大人的高风亮节实在是令人佩服啊,不过现在鞑子覆灭只在顷刻之间,大人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这方面的问题了。”此时已经酒酣耳热,双方已经没有了刚开席时候的陌生感,马士英仗着比刘子光大了二十岁,摆出老哥哥的架势要帮刘子光解决个人问题。

刘子光赶忙说自己还年轻,应当以朝廷军国大事为重,不慌考虑结婚的事情,马士英却不依不饶的非要客串一把媒婆,帮刘子光安排一房媳妇,正在此时,一个身段苗条的妙龄女子轻移莲步从后堂款款走出,轻声叮嘱丫环帮老爷煮一碗醒酒汤,刘子光很自然的把目光投了过去,发现这个女孩的姿色相当出众,马士英顺着刘子光的目光瞄过去,嘿嘿一笑,招呼那女子过来:“莲儿,来给刘叔叔见礼。”

马莲儿羞答答的走过来给刘子光到了一个万福,说道:“奴家见过刘叔叔。”刘子光赶忙说:“快快请起。”心里却感觉不对头,哪有官宦人家的小姐随便出来见客人的,果然不出所料,马士英打发女儿出去之后便开始保媒了:“我这个女儿年方二八,正是该许人家的时候,可是她自幼就崇敬英雄人物,说绝不嫁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要嫁就嫁横刀立马的大英雄,呵呵,刘大人当年大破鞑子连环马的评书小女可是听了无数回的,几乎都能倒背如流。”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很明白了,刘子光若是对那女孩有意思就该倒头便拜,口称岳父了,或者矜持一下,当面不说,等回头托人来做媒,可是出乎马士英意料的是,刘子光竟然不为所动,只是淡淡的点点头说:“侄女的婚事我一定上心,咱们大明年轻有为的将军多的是。回头就帮你列个名单出来,慢慢斟酌。”

马士英略微有些尴尬,但他很快就装作没事的样子,热情的招呼刘子光继续喝酒,对于马士英的这种做法,刘子光很理解,作为一个没有了靠山的总督,可是时时刻刻都面临着危险,朝廷那帮人明知道现在上海道已经是刘子广的势力范围,还把他推到前台,估计就是想借刘子光的手扳倒这个人。

马士英的档案刘子光看过,虽然早年此人曾经依附过阉党,可是这并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名,当初就连钱谦益都和阉党后党过从甚密,虚以委蛇呢,何况一个地方总督。作为一方父母官,马士英还是有些本事的,现在人家想尽办法对自己示好,甚至不惜送出女儿,刘子光感觉此人是在向自己靠拢,反正手上缺乏中高层的文官,不如就此收了此人。

“以后上海的一切就拜托瑶草兄了,上海乃江南中最富庶的所在,万国商贾云集此地,每日进出货物旅客何止千万,咱们大明的赋税十有一二出自这里,所以在这里当总督,责任重于泰山啊。”刘子光语重心长的说。

“子光兄所言极是,弟铭记在心,一定鞠躬尽瘁,为朝廷经营好上海,只是下官新近从凤阳调来,。一时间生疏的很,所以还请子光兄多多指点,以后少不得要经常讨教,希望到时候刘子光不吝赐教才好。”

这是马士英在表明态度:上海道依然是你刘子光的上海道,我不过是来帮你看家的,最多只是个管家而已,遇到大事还是你拿主意。

刘子光很满意,又说了几句安抚的话,双方就算达成了初步合作意向,没有歃血为盟,也没有书面誓约,与当初和胡懿敏结盟一样,靠的就是彼此的信任。

对他来说,我可能是最好的靠山,战功累累,从龙旧臣,前途不可限量,有我罩着他,何愁朝中有人陷害打击。刘子光这样想。

对他来说,我可能是最好的合作伙伴了,别看他年纪轻轻就做到如此高官显贵,可是升得太快恰恰是他的缺点,手底下没有可靠的文官集团对他来说,这高位就如同沙上的塔一样危险,有我这样一个官场老手加入他的阵营,那时再好不过了,马士英这样想。

第五卷 江南 第四十二章 拍卖

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上海道的老百姓自发来到火车站,洒泪送别人民的好钦差,按照官员离任的规矩,刘子光收下了老百姓们送的万民伞,留下了自己的一只靴子挂在城门上,这表示把自己的足迹永远留在上海。

马士英率领上海道文武官员到车站送别,林笙、丁力、李鹏、文戈涛、杨南镇等一干刘子光在上海收的小兄弟都前来践行,深秋中的上海火车站月台上,刘子光和每个人都干了一杯送别酒,挨个拍着他们的肩膀说着鼓励的话,这几个人都是靠了刘子光的提携才发达起来的,现在都成了能上台面的人物,怎么能不对他心怀感激,虽然这几个人里面没有文官,但是枪杆子里出政权的道理是绝对的真理,斧头帮和六扇门都是刘子光的人,何愁上海不控制在自己的手心中。

告别仪式持续了一个时辰才结束,就这样马士英他们还意犹未尽,表现出恨不得把刘子光留下不走才好的样子,刘子光婉言谢绝了大家的好意,表示以后会经常到上海走动,这才踏上了火车。

汽笛长鸣,火车慢慢驶出车站,送别的人群一齐下拜高呼“大人一路顺风。”铁道两旁的士兵持枪肃立,朝火车行注目礼,刘子光站在车窗边微笑着向士兵们摆手,背后传来随从的声音:“大人,临上车的时候马总督的丫环塞给属下,让属下转呈给大人的。”

刘子光转身一看,随从手里正拿着一方粉色的帕子,“她还说了些什么?”刘子光问。

“那丫鬟说,大人一看就会明白的。”

刘子光扯过那方帕子展开一看,上面用细密的针脚绣着一朵莲花,女红工整,连莲花上面的露珠都能绣出来,丫环替自家小姐送定情的信物,这种做法虽然大胆而浪漫,但是对于刘子光没有太多效用,他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这块帕子说不定是马士英从女儿那里偷来的也未可知,看来老马想和自己将关系发展得更加密切的心思还是没死啊。

“留在火车上擦桌子吧。”刘子光说,这种飞来的艳福他自认无福消受,还是冷处理掉比较好,长公主就在相邻的包厢里正和刘小猫一起玩呢,自从长公主到上海之后他一直忙于公务,没有时间陪公主,心里还是有些歉疚的,刘子光不是傻子,公主的一番情意他心知肚明,这个驸马是非当不可了,官场就像是江湖,充满了不可预料的危险,既然决定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就要多给自己加几道保险,能当皇帝的姐夫那是再好不过了。

刘子光此行的目的是常州戚墅堰,机器厂的财产稽核工作已经收尾了,拍卖工作即将展开,全国各地的买家们已经云集戚墅堰,常州府的高档客栈全都客满了,就连不少民房都被租了出去,满街都是南腔北调的客商,还有他们的随行账房,护卫人员,每日里周围农村向常州府供应的米面鸡鸭鱼肉都比往日多了数倍,戚墅堰机器厂的拍卖是一件大事,这么多的厂房,原料,机器设备,半成品,还有技术工人就像一块大肥肉吸引着全国的制造业巨头们。

戚墅堰机器厂本来是常州戚家的产业,戚家因为参与叛乱已经远遁海外了,几十年的基业只能留在当地,按理说这种财产应该充公才是,但是刘子光考虑到朝廷缺银子,与其把厂子交给工部管理,还不如卖给民间能发挥更大的效用,大明朝民间的制造业很发达,也能拿得出银子,把戚墅堰机器厂分割拍卖了,既能增加国库收入,又能增强民间的生产制造能力,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当然拍卖的资格要受到限制,不是什么人都能喊上两嗓子的,首先买家要有大明子民的身份,您要是满鞑子或者西夏人,对不起,免开尊口,大明朝可没傻到把先进科技卖给敌人的地步。

如果您是大明子民,并且有十年以上从事制造业的经验,能拿出一万两银子的订金,就可以参加拍卖会,竞买自己需要的东西。

拍卖的东西分为几个大类:厂房仓库以及固定在厂里的机器设备是最重头的部分,这些属于不动产,拍下之后不许闲置,不许变卖,只能恢复生产,这样才能保证常州周边无数个小作坊的继续维持,保证戚墅堰作为大明机器制造业的龙头地位不至于衰败,另外就是仓库里那些原料,半成品什么的,还有图纸,技术等,这个时代各个厂家对于技术是密不外传的,这也限制了科技的发展和历史的进步,所以刘子光才把技术图纸当成拍卖的一部分,戚墅堰的机器制造技术在大明首屈一指,这些无形资产的起拍价格不会比厂房机器低多少。至于机器厂的技师和工人,也是拍卖的组成部分,这些熟练技工如果组织得当,可以迅速使一个工厂运转起来。

拍卖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面向全国招标,表面看起来谁都有机会,可是大家都知道,真正有实力角逐厂房机器技术资料的只有那几家制造业的豪族,利国铁厂彭家,武昌船厂左家,淮南矿场梅家,还有广州船厂陈家,都是资金雄厚,人脉深远的角色。其中尤其以利国铁厂拔得头筹的机会最大,因为主持拍卖的钦差大人和铁厂有着密切的关系,这一点大家都知道。很多御史也在伺机而动,争取在这件事上抓到刘子光贪赃枉法,以权谋私的证据。

钦差大人的行辕设在常州最繁华的南大街上,这里商铺云集,人流如织,非常热闹好玩,长公主的行宫设在钦差行辕隔壁的院子里,可是刘子光依旧没有陪公主游玩,每天早出晚归的忙于拍卖的准备工作,就连每晚睡在他卧室的刘小猫都见不到他的影子,因为太阳没出来刘子光就出去办公了。

常州城聚集了大量的间谍,有西夏的,有满清的,还有高丽,倭国,甚至西洋诸国人,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目的却是相同的,那就是通过代理人拍得一些技术图纸和熟练技工,大的标的他们不去凑热闹,但是分割成很细的技术图纸如果能拍得几个回国,能大幅提高他们国内的军工水平,南厂早就派了大量人马进驻常州,侦办这件案子,天目山上的山贼顾大海,也就是当初在九千岁府上拜刘子光为师的那个草莽汉子,现在已经正式划归南厂建制,当了一名秘密番子头目,每日里堂而皇之的穿着长袍,戴着方巾在常州府城里乱晃,街上的流氓地痞,茶馆酒楼妓院的酒保龟奴都卖他面子,充当他的眼线暗探,侦查那些外地客商的行踪谈话,每天都有详细的报告送到南厂驻常州的办差地点,由分析人员甄别之后呈给长督大人观看。

南厂的侦缉业务精深不少,已经侦查出好几起间谍案件,七八个伪装成大名人的高丽,倭国探子被抓捕,没收了十几万两银子,但是最危险的敌人,满清军机处的间谍们依然不见踪影,自从上次铁路阻击战之后,这帮人似乎从大明境内消失了,越是平静就越意味着危险,南厂大档头孙钢已经从京城来到常州主理工作,一切侦查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当中。

拍卖会在南大街的大戏院召开,常州府的衙役封锁了左近的道路,只允许交纳了订金的商人进场,宽敞的戏园子里面坐满了衣冠楚楚的客商们,精明利落的账房师爷门和膀大腰圆的保镖们围坐在旁边,大家都在静静等待着钦差大人的到来。

坐在标着利国铁厂牌子的座位上的人是铁卫主将胡先决,彭家父女三人居然没有一个到场,是不重视这场拍卖还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大家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其实只有胡先决和刘子光心里明白,彭厂主的身体垮了,经不住长途旅行的劳顿,更经不起大喜大悲的刺激,这种场合根本不能让他参加,据郎中说,彭厂主可能捱不过这个冬天了,最好早点准备后事,这样一来,两个女儿自然也不能前来了。而且胡先决还带来一封信,信是彭静蓉写的,让他办完公事尽快回铁厂成婚冲喜,希望能用这种方式延长父亲的生命。刘子光想想自己已经二十五岁了,手握大权,蟒袍在身,身家更是金山银海,结婚的条件已经成熟,既然人家女孩提出了这种要求,自己当然不能拒绝,等办完了拍卖事宜就速速去利国成婚吧。

刘子光很清楚朝廷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这场拍卖,如果利国铁厂能够拔得头筹,不管是不是公平进行的拍卖,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他,牵扯到上千万银子的事情可马虎不得,虽说虱子多了不怕痒,可是毕竟要避嫌,这边利国铁厂竟拍成功,那边自己和彭家大小姐结婚,这样一来,官盐都变成私盐了,他不怕御史的弹劾,可是老百姓的传言他还是有些顾及的,毕竟自己在民间的名声还是很好的。

锣声一响,打断了刘子光的沉思,拍卖开始了。

第五卷 江南 第四十三章 天价与黑马

这场拍卖会涉及到好几个衙门,工部负责机器设备的交接,户部负责收银子,南厂负责安全保卫,常州府负责外围各种后勤工作,还有司礼监的一个名叫戴逸的老太监和工户两科的给事中负责稽核监督,都察院的人当然也少不了,足足来了十来个御史,整天恶狼一般盯着拍卖的所有细节,希望能找点工部或者刘子光的麻烦。

戚墅堰机器厂占地数百亩,横跨运河两岸,厂房如同连营,机器设备多如牛毛,算得上是大明第一大厂,总资产价值上千万两银子,如果这次拍卖成功,将会为户部增加一笔巨额的收入,北伐的军费都有了着落,所以朝廷上下都很重视,刘子光本来想做点手脚让利国铁厂夺标的计划恐怕要落空了。

因为是公开喊价,所以作弊的机会不大,大家都不是省油的灯,拍卖稍微有一点偏颇之处,就会被这些手眼通天的家伙搞得满城风雨,如果硬拼财力的话,利国铁厂并不占太大优势,最近铁厂的资金不是很充裕,勉强能凑出一百多万两银子,这点钱根本不足以收购机器厂,不过其他厂家也不好过,这年头谁手里也没有太多的现银,如果硬抽出资金势必要影响自身的生产经营,这样一来就会形成恶性循环,即使拍下机器厂也没有了启动资金,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借贷,向天下最有钱的日升昌票号借贷,用厂房机器田产作为抵押,一定能贷来银子。

武昌左家是这样打算的,广州陈家也是这样打算的,只要是有正常商业头脑的人都会想到借款,他们不光向日升昌借款,还向所在城市的富商豪族借款,事先约定好利率,等拍下机器厂运作一段时间后连本带利归还,这样一来也筹措了不少资金,每家竞买的商户都带了数百万的银子,现在的常州府汇集了巨额的钱财,恐怕大明朝十分之一的银子都集中在这里了,当然多数是携带方便的银票和价值比较高的金锭,要不然光是运输存放银子都要花费大量的人力。就这样也动用了不少保镖护院,大明朝能说得上名号的镖局几乎都来人了,朝廷官兵也调集了上万人马为拍卖保驾护航。

刘子光坐在拍卖会场的上首,坐在他下方的是大太监戴逸,这家伙是魏忠贤的同乡,年龄已经不小了,一直是宫里的小角色,最近才靠着魏公公的关系当上了五品首领太监,一时间自信心严重爆棚,来到常州以后更加飞扬跋扈,仗着自己是宫里出来的,又有东厂作后盾,根本不把其他官员放在眼里,就是南厂诸人里面,他也只是稍微对刘子光忌惮一些,弄得众人对他非常反感。

拍卖会正式开始了,首先竟拍得是一批库存钢材和木料,这些小规模的拍卖没有任何惊心动魄之处,都是几千两银子的标的,参加竞拍的也都是常州周围的小厂家,拍卖的过程进行的漫长而艰难,精明的江南商人们决不浪费每一两银子,喊价都是五两十两,弄得大家昏昏欲睡。

好在刘子光及时修改了拍卖的规则,规定每次加价必须是标底起拍价的半成,也就是二十分之一,这才扭转了沉闷了局面,户部官员的小锤子频频落下,一大批戚墅堰机器厂的原料存货被卖了出去,白花花的银子收入户部的钱柜。

拍到自己满意物品的小老板笑眯眯的拿着官府出具的公文套车去机器厂拉东西去了,剩下的人都满怀期望的等着下一轮的竟拍。

排在后面的是一批技术资料的竟拍,没有什么太高深的技术,就是水车,锅炉,铁轨锻造法之类的,参与竞拍的依然是些小工坊的老板,不过除了常州本地人之外还来了些外地人,这一轮竞拍进行的更加快捷,三下两下就拍完了,看来众人都是有备而来,志在必得。

前两轮拍卖都属于热身运动,重头戏还在后面,那就是机器厂的厂房设备整体拍卖,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到了几位重量级人物的身上,武昌船厂是湖广督师左良玉的亲戚开的,利国铁厂和刘子光的关系大家都清楚,其他几家也都有着深厚的官方背景,只有一个不起眼的上海人大家都不认识,也堂而皇之的坐在买家位子上喝着龙井,抽着时髦的卷烟。

拍卖开始,户部官员报出了底价五百万两银子!顿时引起会场一片轰动,那些小买家别说见,就连听都没听过有如此巨量的数字,五百万两银子意味着什么?那是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那是一个省的全年赋税,那是上百万老百姓一年的收入总和,众人连吸冷气表示惊叹,可是那几位志在夺标的大佬却纹丝不动,平静的面孔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这个底价早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广州陈家第一个举起牌子,“五百二十五万两。”旁边的小厮随即高喊起来,带着粤语口音的官话韵味十足。

武昌左家立刻跟进举牌,随从用更大的声音高喊道:“五百五十万两。”

紧接着淮南梅家也举牌喊价,他们的实力相对较弱,这次只带了六百万两的银票,索性直接报出六百万的价格,能成就成,不能成拉倒,可想而知这个价码刚喊出口就被人超过了,竟拍的主角是武昌左家和广州陈家,他们两家都是造船的厂子,对戚墅堰机器厂的蒸汽机生产能力早就垂涎三尺了,如果能吞并机器厂,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帮助,独霸大明的造船行业指日可待,所以两家拼得很凶。

陈家据说和广州市舶司有些关系,使起银子来好像流水一般,根本丝毫犹豫,左家也不含糊,频频压陈家一头,他们除了有左良玉的关系之外,还搭上了魏忠贤的路子,为了这次拍卖送了不少好处给他,所以魏忠贤才啜叨皇上派来太监戴逸监督,就是为了保证左家能顺利拍下,左家的银子确实雄厚,一直把价格抬到了七百万两,弄得陈家毫无招架之力,眼看就要获胜,左家的代表把目光射向利国铁厂的代表胡先决,老胡一直悠闲自得的喝着茶,一次都没有举牌,难道他们还留有后手?至于那个不起眼的上海人,没有人去注意他,这家伙大概是被开出的底价吓坏了,根本不敢出声。

出乎意料的是胡先决根本无意竞拍,他居然在这个紧张的时刻站起来告个罪,出恭去了,这分明就是弃权!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此刻左家的代表和戴逸都松了一口气,只要彭家不参与,那就没有人能够和他们匹敌。

价格依然停在七百万两上,户部官员站在台子上喊着:“还有出价的吗?还有出更高价的吗?没有人举牌这戚墅堰机器厂从此可就姓左了。”

“我出八百万两纹银。”一直藏在众人背后的那位神秘的上海客人终于举牌,轻轻松松报出八百万两的高价,这不禁让众人大跌眼镜,担心中的事情终于出现了,戴逸公公皱起了眉头,左家的代表也拉长了脸,出到七百万两已经是他们的极限,这里面还有大量的集资和借款,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无法后退,只有坚持下去。左家代表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戴公公,戴逸领会,干咳一声道:“这位买家是什么身份,可曾交了订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所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要负责的,如果你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不但订金没收,还要治罪呢。”说完还回头看了一眼刘子光,皮笑肉不笑的说:“刘大人,咱家这么说没错吧。”

“说的好,这次拍卖可是皇上亲自下旨办的,谁要是敢哄抬价格就是犯了欺君之罪,要杀头的。”刘子光说。

“小人是江南造船厂的代表林祥,已经足额付了订金,至于咱们能不能拿出银子,那就等拍下来之后看吧,如果到时候不能令各位大人满意,小人甘愿引颈就戮。”那个上海人说话极是硬气,根本不惧怕两位大人的恐吓。

“还敢犟嘴,我看你纯粹就是来捣乱的,左右,给了哄他出去。”戴逸虽然不知道这家伙的来头,但是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一种危险,这个所谓的江南造船厂,背后一定站着某位大人物。

位于上海黄浦江畔的江南造船厂是一家小厂,没几个人知道,更加没人知道它的幕后老板就是刘子光,一时之间各种议论在大厅里叽叽喳喳的响起来,戴逸身后两个东厂番子这就要上前将那个代表叉出去。

“退下。”刘子光轻轻地说,不怒自威的架势让两个东厂番子不寒而栗,看看戴逸又看看刘子光,无奈的站在原地不敢动。

“戴逸,本伯面前没有你说话的份,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这样目无尊卑小心你的脑袋。”刘子光冷冷的说道,言辞之间丝毫不给戴逸的面子,把他弄得当场来了个大红脸。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斥责,戴逸很生气,他觉得自己怎么都算是皇宫大内出来的人,而且是东厂魏公公的亲信,就算刘子光再牛,南厂再嚣张,也要给自己几分薄面的,可是没想到居然来了这么一出,看到周围一张张幸灾乐祸的脸,戴公公脖子一拧道:“咱家可是皇上派来的,谁尊谁卑还不好说呢。”

刘子光哈哈大笑:“你一个卑贱的阉奴还敢和我一等伯爵比尊卑,未免太可笑了吧,你是皇上派来的,难道本伯这个钦差便不是了吗?难道魏公公就教出你这样的货色?左右,给我把这个不懂规矩的奴才拖下去掌嘴。”

其实戴逸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刘子光是什么人,那可是当朝天子的宠臣,南厂的提督,大内侍卫的头头,别说自己这个五品太监了,就是顶头上司魏公公也不敢和他当面对抗啊,戴逸回过神来急忙跪地求饶,自己扇了十七八个大嘴巴,个个都是带响出血的真家伙,刘子光看了冷笑一声,就没有再追究下去,让他继续坐着监督拍卖。

南厂和东厂名义上说是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但是实际上很难区分权责范围,两家衙门不可避免的经常发生争斗,刘子光在京城的时候还好点,最近一段时间他巡游江南,东厂趁机打压南厂,把兄弟们欺负的抬不起头,这件事情孙纲已经告诉了刘子光,所以他才会借机对戴逸发飚,这也是对魏忠贤的一种警告。如果不是因为戴逸真是奉了皇命而来的,恐怕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早被刘子光宰掉了。

戴逸自然明白刘子光的用意,他表面上很谦卑的承认了自己的过错,背地里却记住了仇恨,开始琢摩怎么打击南厂,打击刘子光。

拍卖继续进行,趁着刚才的空当,左家代表已经飞快的和会场上日升昌的一位专管贷款的大掌柜进行了磋商,要求紧急借贷二百万两纹银,大掌柜为难的摇摇头说:“数额太巨大了,十万二十万还可以商量,再多了在下也无法作主。”左家代表急忙掏出一堆地契房契要求现场抵押,大掌柜拿起一张地契看了看,还是摇摇头:“这些田产房屋值不了许多银子的,在下爱莫能助。”说完一抱拳出去了,把一头大汗的左家代表晾在原地。

左家只有七百五十万两银子,这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这么多银子也没想全部砸进去,如果花个一分不剩,那武昌船厂的资金就断流了,严重影响正常运转,这位代表在左家的身份不低,有临场决断的权力,他暗想这次务必成功,哪怕回去砸锅卖铁呢也要保证把机器厂拍下来,于是一狠心喊出了八百八十万两的天价!

江南造船厂的林祥冷笑一声,收起了牌子不再出价,户部官员连问了三声以后将小锤落下,宣布戚墅堰机器厂的厂房机器由武昌左家拍得。

第五卷 江南 第四十四章 刘小猫被绑架了

还没等左家人开始庆贺,高高在上的刘子光发问了:“八百八十万两银子可是要现付的哦,你们可有那么多银子?”

“回禀大人,只需宽限三个月时间我们就能凑出足额的银子,到时候一钱银子都不会少的。”

这下可惹恼了其他买家,没有那么多银子还敢喊价,这左家人的胆子也忒大了些,当时广州陈家的代表就发话了:“要是能先拍再筹钱,那我们也能筹到银子,别说八百八十万两,只要宽限六个月,一千万两也拿得出。”旁边人都跟着附和,其实这只是气话,真给他半年时间他也凑不出那么多银子,这样说只是想给左家添点堵。

“这是违反拍卖规则的。你们必须当场拿出八百八十万两,否则拍下来也只能作废。”刘子光严肃地说。

“大人,我们还有房契地契可以抵押,期望大人能宽限一段时间,如果三个月太长的话,两个月也可以啊。”左家的代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同时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戴逸,腮帮子都肿起来的戴逸哪还敢帮他说话,头歪向一边一言不发。

“胡闹。”刘子光不耐烦地一挥手,立刻有两个南厂番子过来把左家代表拖回座位,主持拍卖的户部官员看看刘子光的眼色,清清喉咙又开始了拍卖。

“接着刚才江南造船厂林老板的报价继续开拍,八百万两,有高过他的吗?”

一片寂静,众人大眼瞪小眼等着有人报价,可是终究还是没人出头,戏园子里响起户部官员的喊声:“八百万两第一次,八百万两第二次,八百万两第三次,成交!”一声锤响,本轮拍卖最大的标的居然被名不见经传的江南造船厂用八百万两的天文数字买了去。

江南造船厂也必须立刻支付八百万两银子,那个叫林祥的上海人丝毫也不含糊,当即拿出一个丝绸边角料编成的蛇皮袋子,从里面掏出八捆码的整整齐齐的日升昌银票,全是面额一万两的超大面值银票,一百张一捆,正好八百万两!

整个会场震惊了,没想到区区江南造船厂竟然能拿出这么多银子,如此富可敌国的厂子居然没有什么名字,实在太令人费解了,负责监督的户科给事中和御史们也很疑惑,但是经过在场的日升昌人员和户部官员检查,每一张银票都是货真价实的日升昌票子,千真万确,如假包换。

众人无话可说,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八捆银票锁进了户部的钱箱,贴上了封条,那个叫林祥的家伙拿到了钦差大人用印的文书和常州府出具的地契,证明从现在开始,戚墅堰机器厂的厂房机器已经归其所有了。

御史们百思不得其解,到底这个江南造船厂的幕后是谁在指使?谁又能拿出这么多的银子?整整一千万两银子啊,几乎占到整个市面上流通银子的十分之一了。

他们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这些货真价实的银票都是从日升昌直接调来的,银票这个东西靠的就是信用,如果流通起来那就是银子,除了更加便携以外和银锭没什么不同,但是对于胡懿敏来说,这些银票只不过是一堆印刷精美,盖了日升昌的图章,签了她的名字的纸而已,纯粹的价值符号,别说八百万两了,就是八千万两她也敢拿出来,可是日升昌发行银票是靠一定数量的现银作为储备金的,名义上每张银票随时都可以兑付成银锭子,超过储备金范围的增发银票就属于通货膨胀了,如果这笔银子被国库花出去,那就势必引起全国范围内的金融动荡,票号挤兑事件和其他无法预料的危机。

但是日升昌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们控制了户部衙门,一家票号既承担了发行货币的商业银行身份,又控制了相当于央行的户部,自己调济起来就方便了许多,理论上说这些银票锁进库里只要不往外发,就不会造成银票过多而贬值的危险,对于宏观经济的帐户大小姐还是有些研究心得的。

还有一个不用担心的方面就是他们确实有这个实力,胡大小姐自然不用说,刘子光本身也有巨额的身家,别忘了钦差大人曾经抄过杨波的家,九千岁的府邸,程良珏的宅子,没收过无数上海贪官的财产,光是现银就有三百万两之巨,还有大量的田产房屋。珍宝古玩,船只车马,但是他们不想动用自己的流动资金,于是就想出来这样一个招数来进行竞买,刘子光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将机器厂的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给了胡懿敏。

胡懿敏出钱,刘子光出人,代表江南造船厂出面的正是经过乔装改扮的林笙,对于竟拍的时机他们把握的也很好,等各方面都到了精疲力竭的时候果断出手,当对手再次爆出不可思议的天价之后又不再跟进,等大家认清对手已经没有充足的现银之后拍卖自然花落自家,这一切都是经过测算的,对手们能承受什么价格,最多能拿出多少银子,一切都在刘子光的掌握之中。

那么多的股份不是白给的,胡懿敏掌握的户部和刘子光掌握的工部还有长远的合作机会,拍卖戚墅堰机器厂的所得是用在北伐上的,而这次北伐除了军饷军粮之外,最大的军械采购还是要交给刘子光控制的戚墅堰机器厂,到时候工部管招标,户部管给银子,这个买卖没跑,到时候资金自然就运转过来了,说到底就是刘子光和胡懿敏钻了朝廷的空子,空手套白狼狠狠捞了一笔,这里面涉及的门道太多,那些只知道读八股的御史们想破头也不会明白的。

反倒是老奸巨猾的戴逸觉察出某种不对劲,他敏锐的意识到这个来自上海的林祥很可能和钦差大人有些瓜葛,要知道前段时间刘子光可是在上海大出风头,当了几天上海道代总督的,私下买几个厂子,收罗几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

不管怎么说,机器厂能拍到八百万两的高价是很令人满意的,给事中们挑不出什么毛病,纷纷向刘子光道贺,戴逸打定主意要派东厂番子去秘密调查此事,表面却不动声色,恭恭敬敬的向刘子光祝贺拍卖获得成功,御史们也象没抢到热屎的狗一样沮丧,心不在焉的给刘子光说了两句好听的。

刘子光也很满意今天的拍卖工作,表示晚上设宴庆贺,明天继续拍卖高端技术和工人技师。

当晚南大街热闹非凡,钦差大人宴请各路官员,那些拍到自己满意东西的商人们也各自找了酒店庆贺,几家欢乐几家愁,没有拍到东西的买家们闷闷不乐,把目标转向了明天的技术拍卖上。成功买下机器厂的林祥并没有去喝酒庆祝,而是在保镖的护卫下直接去了厂子,观看自己新拥有的财产。

当他们离开客栈的时候,几个诡异的影子悄悄跟在了后面,虽然经过乔装改扮,可是白面无须的面容和脚下的官靴却出卖了他们东厂番子的身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些番子的后面,又跟着几个身手更加利索的黑衣汉子,为首一人说道:“老大有令,凡是敢给咱们添乱的一律干掉,不留活口。”

“好,老子早就看这帮阉狗不顺眼了,在京城没机会收拾他们,现在可好了,老大给咱们撑腰,还怕他个球。”另一人接口说道。

“废话少说,干净麻利的做事,全都丢进运河喂鱼,不能留下一点线索。”

“大哥您就瞧好吧,咱们干这个最内行。”

次日一早,拍卖会继续进行,看着下面愁眉苦脸,心不在焉的戴逸,刘子光心中暗道:你小子居然敢查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等你回京城以后咱们再算总账。

最先进行的拍卖是刘子光临时突发奇想弄出来的一个项目,戚墅堰机器厂的各项应收账款,别看老戚家已经远遁海外,但是帐没烂,这笔还没收回的钱也算是机器厂的一项资产,只不过想讨回来要费些周折,没有相当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最终这项数额不小的标的被常州府的顾大爷拍的,而且根本没有人和他抢,谁都知道顾大爷是江南黑道的瓢把子,刘子光的门徒,常州府的一霸,他来干这个讨债的买卖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然后进行的是此次拍卖的压轴戏,机器厂的高端技术资料,这里面包括了先进的焊接技术和高温高压多胀回流蒸汽机的制造图纸,焊接技术是一项极其神奇的新型科技,可以利用高温将两种金属牢固在沾在一起,有了这项技术就可以轻松造诸如海船这样大型的产品;蒸汽机这种东西的效率就在于蒸汽的温度,温度越高效率越高,一般厂家生产的蒸汽机只能达到二百五十度的温度,但是戚墅堰机器厂的蒸汽机就能达到三百五十度,仅这一点就能节约大量燃料,提供更强大的动力。窥测这两项技术的大有人在,除了本国人之外,高丽倭国甚至旅宋人西洋人都很想得到这两项技术。

拍卖刚刚开始,忽然一个侍卫悄悄走过来在刘子光耳边说了一句话,刘子光的脸色稍微变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平静地说:“今天的拍卖暂停,大家等候通知吧。”说完不理会下面的人群,匆匆离开了戏园子。

刚才侍卫前来报告,小姐被人绑架了,小姐指的是刘小猫,这位身份不清不楚的大姑娘一直跟在刘子光身边,说丫鬟不是丫鬟,说小妾不是小妾,说是大人的妹妹吧,长得又不像,只好含含糊糊的称她为小姐,这位所谓的小姐天天上树爬墙,逮鸟捕鱼,夜不归宿,整个一个活祖宗,丫环卫士们对她都很头疼,唯独韩雪儿能和刘小猫处到一起去,韩雪儿是山东农村人出身,不像一般女孩子那样娇贵,帮刘小猫掏个鸟窝,逮个活鱼什么的配合得相当默契,所以这次绑架连她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绑匪用的是古老的飞刀传书方式通知的刘子光府上,一张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的黄表纸被人用拴着红缨子的飞刀钉在了钦差行辕的大门上,南大街人流巨大,守门的侍卫追过去根本找不到掷飞刀的人,那张黄表纸上写的是:“想要活的刘小姐,拿技术和图纸来换。”

府里被称为刘小姐的只有刘小猫一个,这个时间她已经是在外面野够了回来正睡大头觉呢,可是当侍卫丫环们跑去看得时候,却发现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随身丫环韩雪儿也不见了,闺房里还摔碎了一盏琉璃电灯,洒了几点鲜血。于是侍卫赶忙通知了刘子光。

第五卷 江南 第四十五章 追踪

刘子光勃然大怒,戒备森严的钦差行辕里居然能发生绑架事件,而且被绑走的还是他最疼爱的刘小猫,这些侍卫究竟是干什么吃的,刘子光将负责留守行辕的侍卫头目狠狠地骂了一顿,头目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饶,其实他也很无奈,上海叛乱平息以后,刘子光身边已经不需要那么多的护兵,所以随行人员又降低到了一百人左右的标准,而且这些人的主要任务是保护刘子光,他去哪里侍卫们就跟到哪里,平时留在行辕护卫的只有七八个人,还都是在门口站岗,后院围墙都没有人放哨,所以才会导致这件事的发生。

光天化日之下,人流密集的南大街上,南厂提督大人家的“小姐”被人绑票,这种事说出去别人都不会相信,确实有点匪夷所思,刘子光陷入暴走状态长达一刻钟之久,随后才传令召集南厂所有人马集中侦办此案,但是要外松内紧,不能过于搞出太大动静。

有人问是否要通报常州府,让地方官府封锁四门,全城搜捕,刘子光立刻赏了他一巴掌:“胡闹,这不是逼绑匪狗急跳墙,杀害人质吗!”

刘子光虽然对外面人凶狠,对自家人还是一向和善的,从来不打骂部下,这会儿对侍卫们又打又骂,乱了方寸,可见刘小猫在他心目中位置之重要,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话,只好等着南厂大队人马的到来。

片刻工夫,孙大档头率领的南厂侦缉人员就来到了现场,一大群穿着飞鱼服,斗牛服,挂着绣春刀的番子全部跪在院子里听刘子光的呵斥,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厂督大人发这么的脾气,一群在外面耀武扬威的番子此刻都像乖巧的兔子一般不敢说话跪在院子里听候大人的训斥,场面蔚为壮观。出了这样的事情番子们也觉得没脸见人,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抓到绑匪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好在刘子光总算给他们留了些面子,没有让他们跪太久,毕竟救人要紧,挨了一顿骂之后,番子们就紧锣密鼓的开始了侦缉工作。

看起来是一般的绑票勒索案子,可是被绑的是钦差大人家的小姐,勒索的不是银子而是此次拍卖的最后一项内容,先进的技术图纸,这分明是一起严重的跨国间谍案件,南厂立刻展开调查,并分三路,一路人找了猎犬来根据现场留下的味道跟踪追击,一路人马询问行辕的差役奴仆,看看有没有内鬼,还有一路人专门搜查常州城内的可疑人员。

南厂番子牵着几条嗅觉灵敏的猎犬过来,先闻了闻刘小猫穿过的鞋子,然后一路追出闺房,冲到了后院的围墙边狂吠不止。

“看来贼人是从这里翻越的围墙。”一个番子说。

番子们打开后门,牵着猎犬继续循着气味追踪,可是猎犬却失去了目标,茫然的打着转,冲着空气胡乱叫着,看来贼人在这里就开始乘坐某种交通工具了。钦差行辕后墙外是一条僻静的巷子,行人甚少,番子们四下寻觅,终于在不远处的门洞里找到了一个老乞丐,番子拿绣春刀拨弄一下熟睡的乞丐,把他弄醒问道:“你有没有看到有两个年轻女子从那边围墙上下来。”

“有啊,那两个漂亮小囡每天都从墙里爬出来,那动作比经年老贼还麻利。”老乞丐揉着惺忪的睡眼说。

“老子没问你以前,问的是今天早上,你看见什么没有?”番子踢了一脚老乞丐说。

“我刚才睡觉了,什么也没看见。”老乞丐揉着被踢得发麻的腿说,神色间丝毫没有惧怕的样子,看样子也是个老江湖了,弄不好还是丐帮的弟子。

“退下!”后面传来一声呵斥,原来是刘子光不放心侦缉工作,亲自过来监督了,他让那个年轻气盛的番子退到一边,站在老乞丐的面前,朝旁边一伸手,自有部下拿过一锭银子,刘子光把银子放在老乞丐的面前说道:“这个东西或许能让你想起来一点什么吧。”

老乞丐用打狗棍把银子扒拉到自己跟前,一把抓起塞进怀里,笑嘻嘻的说:“我想起来了,早上真有件奇怪的事情发生呢。”

“那就说说看,说的好了大爷还有银子赏你。”刘子光又从部下那里拿过一锭银子,在老乞丐脸前抛弄着,老乞丐的目光随着银子上下翻飞,咽了口唾沫说:“他们有四个人,都穿着绸缎衣服,赶着一辆马车把那两个小囡带走了,我还看见…”老乞丐说着拿贼溜溜的眼神四下瞄了几眼,然后神神秘秘的继续说道“那四个人都是贼娃子,拿着明晃晃的刀子架在那俩个小囡脖子上的,你不知道多吓人。”

刘子光的心立刻悬了起来,他赶紧问道:“马车去了什么方向,是什么样子的马车,那四个人长什么样子,高矮胖瘦如何?”老乞丐被他问懵了,一时之间挠着头说不出话来,刘子光知道他一时之间记不起来,索性一挥手让手下把老乞丐带回去讯问,老乞丐被两个番子从地上抓起来以后还在说:“我那银子…”

两个番子把老乞丐架回去问话了,其他人继续追踪马车,可是常州城里都是青石板路,马车根本留不下车辙印,猎犬也寻不到气味,无从追击,众人正在发愁,忽然一个番子在墙根下发现了几根五彩丝线,他用刀子挑起来问道:“这是什么东西?”众人围过来一看,原来是女孩子佩戴的香囊上面的丝线。

“韩雪儿好像平日里就喜欢带香囊。”一个侍卫说,这些侍卫平日里和丫环们接触比较多,个个都对妩媚的韩雪儿垂涎三尺,美女平日里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都调查的一清二楚,是不是韩雪儿身上的东西他们最有发言权。

大档头孙纲接过丝线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想了一想说道:“都给我趴下仔细找,看看地上还有什么东西。”一帮锦衣玉带的南厂番子和大内侍卫趴在石板地上一寸一寸的仔细搜索着,不到一会儿就找到了几个小颗粒,经鉴定是香囊里面的朱砂、雄黄、香药,孙纲双手捧着这些颗粒呈到刘子光的面前请他定夺,有厂督大人在,他这个大档头不敢随便发号施令,刘子光却没给他好脸色:“侦缉是你的本行,找我做什么。”

“得令!”孙纲一抱拳,转身指挥起来,猎犬们被分成三个小组沿着乞丐说的方向追踪过去,专门寻觅香料的味道,果然在前面不远处又发现了几个小颗粒,猎犬兴奋的直叫唤,遇到岔路口就让猎犬们分头行动,寻找香料,小小的香囊里面装不了多少香料,马车的速度又快,所以隔老远才能发现几个小颗粒,而且白天的常州府行人车马都多,肯定有些颗粒被来来往往的人流车流碾碎或者踢到别处去,造成误导。不过这难不到南厂的番子们,他们用无比的耐心和细致搜索着街道个每个角落,决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经过一番辛苦的搜索,终于在天宁寺对面的一条死胡同里发现了踪迹,香料撒到胡同口就停止了,这条胡同里空荡荡的看不见人影,但是能听到马嘶的声音,孙纲派了一个经验丰富的番子装成货郎进去走了一遭,那番子操着一口纯熟的常州话吆喝着走了进去,一边吆喝还一边摇晃着拨浪鼓,走到门口装成提鞋的样子在地上摸了一把,绕了一圈之后走了出来,将手伸到孙纲面前摊开报告道:“门口发现一把朱砂粒,还有一堆马粪,属下试了温度,还有些热乎,应该刚进去不久。贼人和人质可能都在那个院子里。”

孙纲点点头,让众人散开包抄过去,把整个巷子都给封死,另外差人去传当地的地保,询问巷子里的情况,番子们抽出兵器,穿房越脊围拢过去,这个街区的地保被迅速的抓来,战战兢兢的在孙纲面前答话:“回大人的话,那家房子里住的是一户北方人。”

“北方人?你竟敢放任鞑子奸细住在这里,知情不报,该当何罪?”孙纲怒道,一手握住了刀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