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说说你的大姐,还有文隽,现在咱们是同一战线上的战友了,战友不能有所隐瞒。”刘子光让侍卫倒了一杯茶来亲自送到赵康手上说。

赵康低头想了一会,终于开口说话,声音沙哑干涩:“大姐虽然挂着海军中校的官阶,其实是行人司的人,我国的行人司基本相当于大明的锦衣卫或者东厂,但又不尽然相似,总之是一个秘密机构,专门探查所有损害国家利益的事情。之所以挂海军中校,是因为我们太平群王家有当海军的传统,大姐早年从师一位武林高手,练得绝世武功,后来先加入海军,后进行人司,年纪轻轻当上中校完全是靠着功劳升上去的。”

“这么说,文隽就是行人司侦查的对象了?”刘子光问。

“或许是吧,这个我不太清楚,文隽是世袭忠国公,又是上院参政,还挂着御林军中校殿前班值都检点和鸿胪寺少卿驻明使节团副史的身份,地位非常之高,他的先人是文天祥文公爷,文家的势力很大,所以文隽可以调动除了禁军之外的所有军队,这次他带到上海来的就是以南洋土人为主的藩兵部队。文隽和我大姐的年龄相仿,可谓青梅竹马,我们旅宋皇家有和大臣结亲的习惯,所以姐姐和文隽是有婚约的,我们四个人小时候经常一起玩耍,我,双胞胎姐姐哥哥,还有文隽,哥哥喜欢欺负我,每次都是文隽帮我。”赵康一边说,一边陷入无尽的回忆。

刘子光静静听他说着,并不打断发问,赵康是郡王世子,又是海军军官,以他的视角来审视旅宋这个奇怪的国家,会有更多的发现。

旅宋国已经是君主立宪制,皇族和豪门世家可以通过世袭进入上院当参政,下院的参政们是有民间选举产生,士农工商都可参选,国家的首脑依然是皇帝,但是实际权力掌握在平章军国事手中,这是一个宋朝特色的官名,实际相当于宰相,平章军国事由上下院联合选举产生,下面有枢密院等机构,每十年更换一届,如果有贪赃枉法之事,可由御史台进行弹劾,上下院作出决议,罢免平章军国事。

宋朝以前重文轻武,导致国土沦丧,流亡海外,现在吸取教训,文武两手都要硬,大力发展军事和科学,成立了科学院和专业的军事院校“武学”。

宋朝的军制比较独特,军衔是经典的三三制,分别是初级军官的少尉,中尉,上尉,中级军官的少校,中校,上校,高级军官的少将,中将,上将。高于上将的军衔是大都督,在军衔之外还有加太子少保,太子太保之类的加衔,作为额外的恩宠,这一点倒是和大明很类似,也算是保留的传统。

军衔的评定很严格,所以太平郡王家的三个孩子,最高也就是中校,听赵康说,他爹太平郡王也就是个海军中将,离上将还有一步之遥,多少年硬是升不上去,可见评衔之严格。

旅宋国的军队分为三种:皇帝直属的御林军,这也算是皇帝不多的特权之一,然后是陆军和海军,陆军又分为禁军、厢军和蕃军,禁军是少而精锐的部队,经常随同海军登陆作战,厢军是二线部队,担任国土防卫工作,有点像民兵的味道,蕃军是征召当地土人的部队,担任辅助兵的工作,说白了就是军队的工兵,杂役,专干苦活累活,但是土人的战斗力并不弱,发起疯来很厉害,调动他们的手续也不复杂,所以这次文隽调动的就是蕃军部队。

旅宋海军的主要任务是护航,保护庞大的旅宋船团,打击海盗和走私,其中最精锐的部队是赵康所在的缉私分舰队,这支舰队配备了不少先进的潜水艇,专门打击那些神出鬼没的武装走私商。

“文隽不但是我未来的姐夫,他更像是我的哥哥,甚至比二哥赵靖更加关心我,我几乎是成长在他的影子下面,游泳,剑术,马术,诗词歌赋,都是隽哥手把手教我的,我尊敬他,崇拜他,他是那么的成熟,那么的睿智,我大姐虽然不喜欢表露感情,但是我知道她一定很喜欢隽哥,如果不是这次意外的话,他们下半年就会完婚,至于二哥,更是隽哥的死党,我怀疑他现在就在文隽的左右跟随着。”赵康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一支雪茄,已经抽了一半了。

刘子光暗暗心惊,原来文隽的势力这么庞大,赵家和他的关系这么密切,看来对于赵婧和赵康,还是要保持适当的警觉才好。

“对于昨天的事情你怎么看?”刘子光终于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两边都是我的亲人,大姐心口那一剑我以为是文隽刺的,但是细想起来又觉得不可能,隽哥不是那样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是有苦衷的!”赵康的精神好像受到了刺激,忽然大呼小叫亢奋起来,外面的侍卫听见他的喊声探头观看,刘子光挥挥手让他们退下。

“文隽会有什么苦衷呢?”刘子光用温和的声音诱导着赵康。

“隽哥从小就有一个梦想,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故土九万里河山,那是我们宋人梦中的家园啊。”

“我明白了。”刘子光肃然的点点头,作为宋朝的后裔,收复故土的理想是可以理解的,现在的大地已经四分五裂,不论谁有这个能力问鼎天下都可以尝试,但是作为同样的汉人,从上海下手就不对了,有本事你上辽东,上天津登陆去啊,去打鞑子,保准旁人没二话,拿我大明开刀这算什么事。

“你们的朝廷不同意他的做法,是不是?”刘子光继续问。

赵康摇摇头:“朝廷从未进行过此类问题的探讨,我只是一个上尉,这种层次的战略问题还接触不到。”

“你去休息吧,你已经很累了。”刘子光本来还想利用一下赵康的潜艇作侦查活动,但是看到他一副萎靡的样子,而且立场又那么不坚定,哪还敢派他做事啊,挥手招来两个侍卫将其搀扶下去了。

刘子光思量了一会,派出了飞艇部队去侦查敌情,动力翼伞部队随同作战,发现敌情可以不经报告直接发动攻击,对付上海水师的木船,炸弹还是很有作用的。此外他又派出多路探马,探听程良珏的部队和文隽的蕃兵的位置,找不到敌人的踪迹是很郁闷的一件事,自己的人马相对较少,不能被动防御,只能主动出击。

他又拟了一份电报给皇上,汇报这里发生的事情,要求京城适度戒备,并且请求派援兵南下。又派出传令兵给上海周边几个府县发警报,让他们小心戒备,发现敌情及时通报。

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老百姓们听到刘子光派人的人发布的安民通告才敢上街,他们发现今日的街头不同往日,首先是熟悉的深绿色身影不见了,卖早点的小摊贩可以肆无忌惮的摆摊设点,吆喝叫卖,而不用担心被罚银子掀摊子,而且街头也少了许多人高马大的外洋水手,就连旅宋人也不大露面了。

“听说巡城狗们都被钦差大人砍了,脑袋排了一长溜呢。”

“听说总督大人贪赃枉法,被抄家查办了,也是钦差大人干的。”

“听说那些外洋船工为非作歹,被钦差大人拿下办了。”

“乖乖隆地冬,钦差大人真厉害啊。”

上海街头传播的都是钦差大人的英名,这也是南厂负责造谣的番子们的杰作,目前稳定民心是第一要务。

第五卷 江南 第三十四章 鹰击长空

飞艇加动力翼伞,再加千里镜的搭配是最好的侦查方式,居高临下,一目千里,方圆几十里的地面都看得清清楚楚,再加上地面的斥候马队配合,何愁消失的敌人不现出原形。

几千人行军,怎么都会露出踪迹,刘子光坚信这一点,可是侦查了大半天,依然一无所获,唯一的好消息赖有为传来消息,说发现叛军水师在舟山出现,继而又发来消息,说发现了程良珏的旗号,建议派兵去舟山围剿,福远号可以提供运兵船。

难道程良珏的数千人马连夜乘船去了舟山,他去舟山做什么?反攻大陆么,那还不如直接留在大陆上了,远遁海外?更不可能,程良珏又不是宋朝皇帝,能带着忠心耿耿的臣民跑路,他就是一个土财主出身的官僚,凭什么得到别人的如此死忠?何况这些士兵的家人亲眷都留在上海。

刘子光有诸多疑问得不到解答,他身边严重缺乏幕僚人员,或者说是军事参谋,光靠自己的判断难免有掺杂主观因素,手下这帮兄弟都是指到哪打到哪的粗豪汉子,动脑子可不是他们的擅长,仅有的能帮自己出点主意的两个人还都不在身边,一个彭静蓉在利国服侍父亲,一个是李岩在京城作五城兵马指挥使,不能擅离职守。

刘子光站在墙上的大地图前沉思着,久久没有发出指令,忽然身后传来声音:“赖有为是在引诱你上勾,这一招可以叫做调虎离山,也可以叫做瓮中捉鳖,你的军队不习水战,在海上会损失大半的战斗力,而上海水师的战斗力则可以完全的发挥出来,即使不能全歼我军,那上海的防务必将出现漏洞,隐蔽在附近的敌军很可能伺机出动,夺取上海。”

刘子光转身看去,正是胡懿敏,她径直走过来,在地图上比划着:“上海到舟山的水路遥远,而且舟山群岛地形复杂,船还是赖有为提供的,并不能保证安全,福远号的船都是滚装货船,我军将士登船之后即成鱼腩,任人宰割,赖有为此人善钻营,攻心计,看不到最后的胜利他不会下注,昨天之战只是小胜,并为伤得敌人根本,赖有为和他们毕竟不是一年两年的关系了,这个人向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现在他倒向程良珏设计暗害我军,定然是得到了什么保证,或者是看到了重大的利益,没有好处他是绝对不会随便出手的。这样就只有一种可能,程良珏,或者文隽,让他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现在咱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算计之中。”

“你如何作出这些判断?”刘子光奇道。

“商场如战场,战场亦如商场,都是尔虞我诈,无所不用其极。我自幼跟随父亲行商,这样的人,这样的事见得多了。”胡懿敏矜持的微笑道。一派男诸葛的派头,就差手上拿把鹅毛扇子了。

“那依你的意思呢?”

“以我之见,当将计就计,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胡懿敏狡诈的一笑,冲刘子光招招手,两人在地图上比划着合计起来。

打着福远号旗号的四艘货船乘风破浪向着舟山群岛前进,水线很深,看样子是满载了货物或者人员,天上的云彩很多,货船的船头上,一位宁波籍的水手站在船头,用宁波方言高声唱着一首歌,看样子心情非常愉快。

海平面突然出现战船的身影,这些战船的船头漆着猛兽头,桅杆上挂着大明水师的旗号,战船都是风帆蒸汽机两用的,速度很快,迅速将福远号的四艘货船包围,船老大惊慌失措大喊:“误会啊,军爷请看清楚,我们是福远号的船,赖大爷的船。”说话间船舱里冒出两个穿着铁锈红战袍的人,惊愕的看了一眼战船然后迅速钻进了船舱。

水师战舰上的人看见有红衫团的人出现,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也不答话,直接放出了纵火船,这种一种水战常用武器,前头带着尖刺,船上装着引火之物,靠人力划动迅速接近敌船,点燃自己引燃敌船,以达到战术目的。

货船的船舱里突然射出两道火光,一道直飞向纵火船,这是火箭筒发射的爆破穿甲弹,弹丸中装填了大量的火药和铁蒺藜,威力十分巨大,尤其对付小型船只的效果非常明显,纵火船立刻被炸得粉身碎骨,船上划桨的水手也没时间逃脱,被炸得血肉模糊,丧身大海。另一道火光直飞向远处的水师战船,这是最近研制的燃烧弹,是用火药,白磷和精炼火油,沥青等物做成,白磷遇空气既燃,将提纯过的火油迅速点燃,沥青带着火苗到处飞溅,难以扑灭,这种奇门兵器是利国铁厂科研的最新成果,也是第一次投入实战,水师的官兵最多玩玩装满稻草干柴的纵火船这样过时的玩意,如此先进,杀伤力巨大的兵器是闻所未闻,扑了两下子没扑灭火焰,便放弃了损管工作,哇哇怪叫着准备逃到别的战船上去。

其他战船上的官兵用船用连弩朝货船射击,巨大的箭矢专门射向船舱接近水线的部位,货船都是薄皮大陷饺子,哪里经得住这种打击,顿时被射的像刺猬一样,但是想象中步兵爬出船舱逃生的景象并没有出现。被射穿的船舱里也没有鲜血流出。

程良珏和陈子昂都在战船上,不过他们是躲在比较靠后的旗舰里,前面发生的战况迅速报了过来,得知货船中竟然没有运兵,程良珏大惑不解:“难道赖有为背叛我们了?”

“不会,老赖和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没有人会比我们对他更好。”陈子昂道。

“货船中没有兵,不管是不是老赖背叛我们,这次都是中计了,快走。”程良珏对于危险的感知非常敏锐,他迅速下令战船调头离开。

上海水师能战的舰只都云集此地了,二十艘艨艟战舰包围四条货船,本以为是群狼对付四条小羊,哪想到这四条不是小羊而是小刺猬,吃不着肉还扎一嘴血。更可怕的还在后面,天空中传来有节奏的马达轰鸣声,两艘巨大的雪茄状飞艇穿云而出,小蝗虫一样的动力翼伞从飞艇下方呼啸而出,现在他们配备的武器已经不是简陋的小炸弹了,而是在两侧的短翼上挂着对舰攻击的火箭筒,这种武器也是新近研制出的,可以利用机械传动射击,飞行员用瞄准镜将目标罩进去之后扣动扳机,扳机带动钢丝传动,引发火箭筒射击,虽然命中率不能达到非常精确,但是对付舰船这么大的目标,只要距离近,还是能做到八九不离十的。

动力翼伞们嗡嗡叫着上下翻飞,一条条火龙射向水师战船,有穿甲弹,有燃烧弹,但是这些火箭弹都有一个统一的名称“鹰击一号”。

水师全军覆灭,在先进武器的打击之下毫无还手之力,因为战船根本没有考虑过任何防空问题,仅靠着弓箭是一点用处没有的。海面上乱糟糟的,到处是起火燃烧的战船,水面上漂着杂物,尸体,小舢板。

四条福远号货船的伤势倒不严重,虽然水线附近被扎了很多大洞,但是清掉压舱物之后船身整体向上浮了一大截,那些损伤一点损害没有,有人就奇怪了,是什么压舱物这么容易清空,原来是用大型皮囊装的海水,自然容易排放了。每艘货船上都有三四个红衫团战士,此刻他们充当了救生员的角色,将软木救生圈抛下水去,救助那些落水的水师官兵,水师官兵看到自家总督的船不管他们扬长而去,反而是刚才被他们攻击的敌人热心的救助自己,一个个感动得痛哭流涕,爬上货船就表了决心:一定要为钦差大人效死。

四条货船救起了小部分落水的人,还有很多人在水里挣扎着,这里虽然不算远海,但是有本事游回陆地的人还是没有,等这些人在水里泡的差不多的时候,一队福远号的空载货船才姗姗来迟,这是特地安排来营救落水人员的,把上海水师的落水船员们尽数救起,这才在飞艇的掩护下凯旋而归。

至于仓皇逃窜的程良珏,陈子昂,则是有惊无险的跑路成功,他们乘坐的旗舰其实是旅宋船,船身镶着厚厚的铁板,损管人员的效率也比较高,所以船壳上中了几发火箭弹依然无大碍,开动马力晃晃悠悠的逃了,海面上只留下一片油污,还有一面绣着“程”字的大旗在波浪中晃悠了几下,不知道被什么大鱼拖入了水中。

第五卷 江南 第三十五章 奇袭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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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是胡懿敏和刘子光定下的计策,这一招叫做将计就计,你不是想伏击我么,那我就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先派人告诉赖有为,立刻派一千人马出海围剿叛军,等赖有为把情报送出去之后,再把福远号控制住,换上自己信任的水手,装上压舱物和士兵扬帆出海,飞艇部队藏在高空云层中跟进,等发现了敌人舰队才降下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此役大胜,彻底消灭了程良珏的海上力量,生俘了两千多名水师官兵,满载着俘虏的货船向上海进发,设在飞艇上的电报机开始滴滴答答的发报电波,胜利的喜讯穿过云层,越过大海,传到总督衙门里,看到捷报后,刘子光高兴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和胡懿敏击掌庆贺,啪的一声脆响之后,刘子光喜滋滋的出去了,留下胡大小姐呲牙咧嘴的捂着发红的小手直吸冷气。

赵婧已经苏醒过来,正在赵康的服侍下喝药,刘子光拿着一张弩弓走进来说:“这是郡主遗失在火车站的兵器吧,你救了长公主我还没谢你呢。”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想镇武伯前来不是为了感谢我这么简单吧。”赵婧的脸色还是很差,但是说话时显得很有力量,到底是武人出身,底子很好。

刘子光讪笑,让随从拿进来一篮子水果罐头,说道:“当然是来看望伤员的,郡主的剑伤是文隽下的手吧?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找到他为你报仇。”

提到文隽,赵婧的脸上明显露出不快的神情:“是谁刺的并不重要,都是我们旅宋人自己的事情,你是没找到文隽他们的下落才来问我的吧?”

刘子光正色道:“文隽及其手下数千众是你擅自放跑的,这些人在我大明境内肯定会兴风作浪,江南是大明的根基,决不能妄起兵灾,希望郡主能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在他还没有惹下滔天大祸之前找到这批人的下落。”

赵婧把头转过去,沉默了半晌才说:“这个人的内心没有人能理解,他的行为也非常人可以揣度,所以我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唯一知道的是这个人心怀天下,希望能对你有帮助,好了,我累了,弟弟,送客。”

赵婧养伤的地方是总督官邸,明明是刘子光的地盘,她的作派好像是在自家一样拽,刘子光知道赵婧是个执拗性子,点点头说道:“如果有更多的消息,请你让赵康转告我,你好好养伤吧。”说完就离开了。

刘子光走了以后,赵婧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当日的一幕浮现在眼前:自己仗剑逼住文隽,拿出枢密院发来的电报命令他立刻停止一切未经许可的军事行为,而文隽不为所动,声色俱厉的让自己动手,虽然他私自动兵,形同叛乱,但毕竟是自己的未婚夫,赵婧一咬牙,倒转短剑对准自己的心口,拿性命来换取文隽的悬崖勒马,可是文隽依然不为所动,赵婧一狠心将短剑刺入胸口,鲜血喷出,文隽铁青着脸盯着她看了一会,默不作声的带着人走了。

作为行人司的高级军官,赵婧知道文隽的打算,这位旅宋的国公、上院参政、驻大明使团副使的年轻人其实胸怀大志,他的理想是夺取大明的国土,恢复大宋的统治,但是朝廷对于这种想法并不支持,旅宋人口不多,无法提供大量的兵力参与这种夺取天下的战争,而且也不想把多年积累的财富投入战争,他们的想法是通过贸易赚更多的钱,通过远洋探险发现新的大陆,从而将大宋发展壮大。于是文隽抛开朝廷私下组织人员进行活动,深入明国收买安插人员,招募南洋土人作为士兵,文家强大的财力和军中同道的支持下,这种活动一直在紧密地进行着,而程良珏就是文隽收买的最大的明朝官员,上海也成了文隽的基地,可是随着刘子光的到来,一切的计划被打乱,逼得他不得不提前出手。

赵婧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她唯一的选择就是听从枢密院的命令制止文隽的行为,而且她也不忍心看到无辜的旅宋侨民在战争中生灵涂炭,一方是良心和天职,一方是自己的未婚夫,倔强的赵婧毅然选择了牺牲自己,换取文隽的回头。

文隽带着部队离开了,具体去了哪里赵婧也不知道,即使知道她也不会告诉刘子光,根据行人司的情报显示,大明朝最近鹊起的这位名将以及他的红衫团,战斗力实在惊人,和他作对的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虽然知道经过这场风波,自己和文隽的婚事肯定要告吹,但是赵婧也不希望自己所爱的人死在刘子光的手中,更何况自己的二弟赵靖还在文隽队伍里。

刘子光出得门来,正遇见宫女来请他,说是长公主传他觐见,长公主千里迢迢的跑来就是为了能和心上人在一起,这两天情郎天天忙得脱不开身,公主知道分寸不敢打扰,现在对方已然来了,自然要请过来相见。

刘子光随宫女来到长公主的住处,依规矩大礼参拜之后又向公主禀告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隔着一层珠帘的朱橙听说刘子光为了失踪的旅宋军队发愁,赶忙让宫女上清火的茶给伯爷败火,又仔细询问当时发生的事情,刘子光心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瞎打听什么军国大事,心里想嘴上可不敢说,毕竟人家是堂堂的长公主,只好细细道来原委。

长公主的秀眉蹙着,想了一会儿说道:“数千人在城市中消失确实非常奇怪,周围府县没有这些人的踪迹,这就更加奇怪了,本宫来,江南人口稠密,数千土人士兵很难藏匿,只有一种地方能够藏这么多人,那就是船。”

“船?什么船?”刘子光问。

“本宫以前在湖边的时候,见过用漕船运客人的,按理说这样的货船是不能搭载旅客的,可是那些穷苦人图便宜,往往就喜欢和货物啊,牲口啊一起挤在舱里,一艘漕船能装不少人呢,拿苫布往上面一盖耶看不出来,几千人也用不了太多船只,刚才你说这姓文的早有准备,那想必他调集几十艘漕船不是难事,把兵马装进去,再找艘蒸汽船在前面一拉,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速度还快得很呢。”

长公主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一席话提醒了刘子光,旅宋人聚居的宋城挨着苏州河,上海这个地方找船简直太方便了,文隽经营了这么多年,手里一定有属于自己的船队,趁着黑夜把军队装到船上,再顺着苏州河开进黄浦江,顺着黄浦江就能进入长江,进入长江以后可以顺流入海回返旅宋,更可以逆流而上,直扑南京!刚才赵婧说文隽心怀天下,这种野心勃勃的人做事自然不同于常人,所以刘子光完全相信他有这个胆子千里奔袭京城,旅宋科技发达,有潜水艇和无线电就是明证,说不定文隽手上有更厉害的兵器呢,他的人马具体有多少不能确定,但三千人总是有的,京城的城防主要应对来自北方的威胁,对于南面的重视不足,很容易会被文隽钻了空子,想到这里,刘子光已然是一头冷汗。

“多谢公主提点!”刘子光起身就走,朱橙赐的茶也没喝上一口,弄得长公主心里酸溜溜的,本来还想赐宴款待镇武伯呢,哪知道他忙得这点时间都没有,长公主心疼的了不得,吩咐宫女道:“本宫今天还要下厨。”

刘子光和众将军分析了最新情报以后得出结论,文隽所部很有可能乘坐民船离开的上海,当日苏州河,黄浦江等水道还在程良珏水师的控制下,想摸黑进入长江实在是件易事,文部数千人每日消耗的粮食饮水不是一个小数字,仓促出发他们肯定没有携带太多干粮,上岸购买大宗粮食肯定要引起注意,所以最好的办法是速战速决,直扑京城。

“我需要情报,文隽所部的具体人数,当日苏州河上所有船只的数据,有多少货船,多少客船?沿长江开到京城需要多长时间,中途多少关卡?你们速速去办。”刘子光下令道。他再次感到迫切的需要一个参谋班子,打仗需要情报分析和计算,决不是靠书上写的什么虚晃一枪败走,诱敌深入,再从山后杀出一彪伏兵那么简单的事情。

“再次电报京城,加强江防和城防,水师要搜查一切可疑的北上船只,另派飞艇沿线侦察,绝不能放文隽入京城。”

第五卷 江南 第三十六章 水师选秀

自从程良珏叛逃以后,上海道的日常工作就陷入了停顿,一部分官员随同程一起跑路,一部分官员被刘子光抓起来,剩下的人都吓得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此时朝廷的紧急任命也下来了,擢刘子光为上海道代总督,总领一切军政大权,可谓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他认为偌大一个上海道肯定不会全是程良珏的心腹,便下令贴出安抚告示,号召各衙门的低级官员出来报效朝廷,表现突出的可以升官,反正这次官场清洗之后的空缺位置很多,这样的告示贴出去之后,果然引得很多官吏和差役出来干活了,此外刘子光还从苏州府调了一些文官过来补充自己的力量,苏州代知府汪磊头上的代字已经去掉了,是钦命的苏州知府,对刘子光感恩戴德的他非常支持钦差大人的决定,选派了手下一批优秀的刑名、民政人员过来,暂解燃眉之急。

上海水师那两千俘虏也已经押解回吴淞口,这些俘虏被称为反正的官兵更合适一些,下级军官和普通水兵没有多少愿意跟着程良珏远逃海外的,程家控制的都是中级军官,在押解回上海的过程中,这些死硬分子还企图夺船,幸亏官兵中有人振臂一呼,号召大家将蛊惑人心的家伙打死,才避免了一场无谓的牺牲。

对于这两千水师官兵,刘子光还是很感兴趣的,他手里没有水军,这支现成的力量稍微改造一下就能使用,长江、黄浦江乃至海上的治安需要有人维护,追击文隽军队也需要船队配合,所以他打算把这支队伍整编起来,现在降军中所有百户以上的军官已经站到了总督衙门的院子里,听候刘子光的发落。

刘子光拿着花名册翻着,再抬头看看这帮高矮胖瘦不一的军官们,一个合格的军人从外形上就能看出来,首先不能胖,其次不能过于白净,眼神也要凌厉,这样才算是合格的军人,刘子光一眼望去,符合标准的人不多,站在后排一个个头很高的百户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旁边有人立刻很有眼色的禀告道:“此人名叫文戈涛,宁波渔民出身,幼时家乡遭海盗洗劫,此人孤身一人潜入匪穴,取了一十三名海盗的人头回来投军,在水师干了五年了,至今仍是百户之职,制止叛将夺船的正是此人。”

刘子光点点头,拿铅笔在花名册上作了个记号,然后对军官们说:“如今本督执掌上海道,一切规矩和以往不同,有能力的上,没能力的下,本督不养酒囊饭袋,你们有什么本事就当众耍出来,本督自有决断。”

这相当于一次公开性的面试,军官们一个个吹嘘起来,有的说自己是将门虎子,祖上战功如何如何,有的说自己弓马娴熟,能拎百斤的石锁,还有人说自己是三保太监郑和的后代,骨子里就有航海家的天赋,听得刘子光汗都下来了,心说这太监怎么还有了子孙了,弓马娴熟这些技术好像水师也用不着啊,看着这些脑满肠肥的家伙演说着自己的光荣家世,光辉事迹。刘子光越听越无奈,难道这就是水师军官的水平吗?

终于轮到文戈涛上场,他身穿一身水师皮甲,站在刘子光面前。

“文百户你有什么专长?”刘子光问。

“卑职的专长在水上,陆地上无法演练,卑职可以在海中三天三夜不上陆,行船驾帆更是家常便饭,如果大人想看真实的本领,可不能在院子里选拔,得驾船出海才能见到真章啊。”文戈涛对刘子光选拔将领的方法显然不大感冒。

“说得好!”刘子光拍拍巴掌赞道,这些军官的卷宗他已经读过了,高中级军官们的战功赫赫,但是几乎每个人能拿得出手的战例里总有文戈涛的名字出现,似乎这个小小的百户是个万金油,不论是缉私还是剿海盗,只要他的名字在参战人员名单里,这场仗就是胜的。此中原因不用别人提点刘子光也是心知肚明,这个百户绝对是一员能战善战的猛将。

“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你可愿意投效本督?”刘子光问。

“卑职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不过有一个小小的条件,还请大人成全。”文戈涛低头拱手,他的两只手上全是暴起的青筋,加上身高体壮,肤色黝黑,端的是一条硬汉。

“哈哈哈,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只要本督能办到的,自然满足你。”

“卑职自幼有个发小,被官府陷害,家破人亡,无奈之下杀官造反作了海盗,眼下大人总督上海道,肯定要清剿海盗。卑职想替这位兄弟求个情,请大人开恩招安于他。”

说是求情,文戈涛的神情依旧不卑不亢,丝毫没有求人的觉悟,反而更像是要挟,如此不会做人,难怪多年还是百户之身。

“你这位兄弟叫什么名字?只要不是作恶多端,本督自然可以招安。”对于有个性的战将,刘子光丝毫也不介怀,反而很欣赏。这样的人往往都有大本事。

“回大人,卑职的兄弟就是人称镇南海的杨南镇杨大当家。”

文戈涛这话一出口,满座哗然,杨南镇可是相当有名的大海盗,专门劫掠外国商船,案子做的极大,各国商人都向上海道提出强烈抗议,要求派兵剿灭这股海盗,可是水师剿了无数次都是无功而返,没想到这个大匪首居然是文戈涛的好兄弟,军官们交头接耳的议论以来,文戈涛目不斜视,脸色平常,似乎胸有成竹。

对于海盗这种职业,刘子光并不怎么了解,仅有的认识还存在于以前看的《加勒比海盗》盗版VCD的水平,所以并不觉得当海盗有什么不好,反而认为很浪漫,很拉风。

“好,本督答应你了,不过你要先完成一项任务,带兵沿长江北上,追击旅宋军船队,等你凯旋而归时,本督就给你一道将令,招安杨南镇。”

“谢大人!卑职这就领兵出发,不破敌军提头来见。”文戈涛对刘子光的信任很感动,单膝点地信誓旦旦的说。

由文戈涛带领的水师降军乘坐蒸汽快船迅速沿长江北上追击文隽所部,同时根据水师降军的报告,刘子光得知上海卫的禁军已经逃到了崇明岛,这几千人已经被程良珏抛弃,成为无主之军,几千人呆在崇明岛上连吃饭都成问题,别说反攻上海了,就连离开崇明都办不到,因为接应他们的水师战船已经全军覆灭了。

上海卫的禁军不足挂齿,刘子光只是派出一名信使,拿着加盖总督关防的赦免文书前去招降他们,这些禁军的战斗力本来就不高,现在又没有了支援,再加上家人亲眷都还留在上海,哪还有心思对抗朝廷,相信一纸文书就能降伏他们。

解决掉一个心头大患,刘子光的注意力继续转到文隽那支消失的部队身上,根据南厂调查的情报显示,当晚正好有一支运输粮食和生猪到上海的扬州船队从苏州河经过,足有三十只漕船,载重量足有运载三千士兵,彻查这支船队幕后的老板,绕来绕去居然是一个旅宋籍的商人,再查当日的商船通关文凭,恰好有三十只扬州漕船北上反响,事情查到这里已经很明白了,肯定是文隽带兵千里奔袭京城!

文戈涛带了一千经过挑选的水师降兵沿长江北上了,但刘子光并不完全放心,因为文隽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旅宋国的科技水平也令人担忧,所以刘子光亲自带领飞艇部队赶去增援,各种先进的火器装满了飞艇,浩浩荡荡的漂浮在长江上空,马达驱动的螺旋桨驱动飞艇前行,蜿蜒的长江远远望下去如同一条闪亮的缎带,江上无数的商船货船来来往往,一派繁忙景象。

先前出发的南厂番子发来电报,说发现长江水道江阴段发生阻塞,已经堵了三天三夜了,按照这个时间推算,文隽的部队很有可能也堵在这里。

“赞美长江水师。”刘子光说,长江水师在某种程度上是属于交通警察性质,长江是大明的运输大动脉,能把宽阔的长江堵塞这么久,这帮酒囊饭袋的水平可真够高的,正好把文隽所部堵在江阴,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第五卷 江南 第三十七章 收费站.青军会

长江沿岸的江阴县是一座军事要地,城外的君山、黄山都是要塞。君山在城北澄江门外,是江阴的镇山,山顶有松风亭,眺望颇佳。江南通志谓:君山一名瞰江山,突起平野,俯临大江,宋南渡后复置营寨于山麓,为战守要地,今山下有箭台;至于那座黄山,亦面临大江,在居山之北五里,与君山皆以春申君名,产煤颇多。黄山北靠长江、南连江阴县城,浩浩荡荡的长江到了这里突然变得狭窄起来,有“江尾海头”“长江锁钥”之说,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浩荡长江一泻千里,奔腾入海,自京口以下,雄峙江心的山峦唯江阴独有,这里的山并不高,但是在一马平川的锦绣江南,已经是最好的制高点,江阴和对岸的靖江之间的江面只有四里宽,凭借安装在黄山上的巨型蒸汽连弩,可以北控江流,长江水师在这里设置了一个关卡,铁索横江,硬是把水道拦阻住,收取来往船只的过路费,这个举措是新近上任的要塞守将孙仁实施的,来往船只如同过江之鲫,而且都装载了货物,即使每船收取一两银子的过路费,一天下来也能有个数千两之巨,这个巨大的诱惑力导致视钱财如命的孙仁毅然决定锁江收费!

江中停了一艘战船,左右两边分为东西两个方向的水道,铁索封江,每次只能容许一艘船通过,根据所装载货物的不同收取一定的费用,长江水师不是漕运衙门,没有收税的职能,他们借用的名义只能是稽查水匪,维护江面治安,别出心裁的孙仁还想出一个点子,那就是治理超载,凡是货物装的多,水线压到船舷的货船,他都要加以罚款,这样一来,货船们就受不了啦,水上运输赚的就是个辛苦钱,好不容易赚的银子要拿来支付这莫名其妙的超载罚款,实在是不能容忍。

一个船老大手下有一艘蒸汽船,后面拖着十八艘拉着松江布的平底货船,到了收费的战船这里,负责收钱的水师军官随便数了一下,就让他交二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可是笔巨款,船老大走这一趟买卖就算白跑了,赚的银子全搭进去也不够赔的,于是他陪着笑脸和军官讨价还价,哪知道不还价还好,一张嘴就惹了军官的不高兴,立刻将罚款提了一倍,二十两变四十两了,再争辩,四十两变八十两,再这样下去,连船带货赔进去都不够,船老大的火气上来,干脆一两银子也不交了,把船一横,咱们都别过去。

水师的官兵也很厉害,你不交是吧,那就扣船拿人!两下起了争端,推推搡搡之后就动了手,这样一来可就乱了套。被扣押的船只堵在江上,东边来的,西边来的船只堵成了一片,其他的船老大们发挥中华民族的本色,看见空子就钻,也不顾顺序了,几千条船堵成黑压压的一片,根本无法通行了,而后续的船只还在不断的加入进来,导致堵塞更加严重。

就是这样,孙仁也不愿意放开封江的锁链,在他看来,这几千条船在他看来不是船,都是水上浮动的银子,堵塞了不怕,反正亏得是你们船家的钱,孙仁下令:继续收费、罚款,凡是敢于逃避罚款,擅闯铁索的船只,一律用巨弩击沉。

文隽已经在这里堵了三天三夜了,他的突袭南京计划也快泡汤了,本来带的干粮就不多,那些土人士兵蹲在黑暗的船舱里吃喝拉撒,时间久了也受不了,文隽那么足智多谋的人,面对这样的局面也只能束手无策,他不怕交什么罚款和过路费,可是总得能轮到他排队交费啊,现在前面的成千船只都开始抗议水师的举动而集体拒绝交费了,这样一来堵塞的更严重了,用武力打开一条通道?更不可能,两岸可是装备了利国铁厂产蒸汽连弩的要塞,打你几条小船简直太小儿科了,德,没到京城门口呢就得全军覆灭,而且现在后退也来不及了,后边陆续到达的船越来越多,整个长江水道在江阴段这里形成了一个死结。

无法前进,无法后退,无法登岸。只能在这里干等着,文隽不免担忧起来,南厂的番子不是吃素的,时间一久必定被他们发现,那时候可就成了瓮中之鳖了,赵靖的混江龙号潜水艇也被困在江里进退不得,此时赵少校正一筹莫展的站在文隽旁边探讨着当前的形势。

“隽哥,现在咱们怎么办?这么多人憋在舱里,再不出来透透风就要出乱子了。”赵靖对于三千蕃军的忍耐力很担忧。

“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不用担心,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文隽深知此刻自己不能露出丝毫的慌乱,否则军心就乱了,自从发动暴动以来,一切都不顺心,程良珏和上海道的军队不争气,纠集的那些武装水手也是不堪一击,国内也不支持他,文隽的计划是西进袭击南京,他并不奢望靠着三千蕃军就占领南京,只是想闹出一个大乱子,引起大明和旅宋的敌对,这样一来,他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文隽手下都是一些激进的旅宋国青年军官,这些人秘密组织了一个叫做“大宋青年军人复国联合会”的党派,简称“青军会”,会长就是文天祥的子孙文隽阁下。

年轻的陆海军军官们为文隽马首是瞻,把恢复大宋的统治为目标而努力,此时遇到困难,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文大哥脸上,听候他的调遣。

“如果还堵在这里的话,咱们就杀出去,夺取江阴要塞,把长江水道彻底截断,长江是明国的大动脉,运输量远超铁路,咱们弄些沉船把它堵住,定然会引起明廷震动,咱们再趁势杀入江南丰腴之地,搅他个天翻地覆,到时候明国一定把账算在旅宋国身上,国内那帮懦夫就再也不能装傻了,战争定然爆发!”文隽的想法是不能打到南京,那就闹出别的乱子,只要能引起两国之间的战争就可以。

众军官纷纷表示支持,摩拳擦掌的准备大干一场,这些人都是旅宋军界的精华,具有丰富的海战陆战经验,正在他们摊开地图,商量具体方案的时候,桅杆上的观察哨发现了敌情,迅速报了下来:发现东方天空有飞艇接近。

对于红衫团的作战能力,青军会有详细的情报,飞艇,飞天神翼,火箭筒,无线电,乃至铁甲车,都在他们的预料之内,奉天殿大战的时候,作为旅宋观礼团成员的文隽曾经亲眼目睹过这些新锐武器的利害,听说飞艇来到,他的心不免紧缩起来,难道这次行动要功亏一篑?不行,绝对不行!文隽的脑海中浮现出那日赵婧倒转短剑刺入胸膛的瞬间,为了理想他已经牺牲了太多,现在已经没有后退的道路了,只能向前,再向前!

“弟兄们,强敌就在眼前,咱们怎么办?”文隽严肃地问道。

“杀!”青军会的弟兄们毫不含糊地回答,热切的眼神看不出一丝胆怯。

“好,趁着船舷相接,咱们这就杀出去占领两岸要塞!”

青军会的青年军官们带领蕃兵从船舱中冒出来,踏着相邻船只的甲板向着前方猛冲,土人士兵都不穿鞋,赤脚走在摇晃不定的甲板上如履平地,猛然出现大批拿着明晃晃大刀的土人兵,那些长江船工们吓得大惊失色,有的抱头投降,有的跳水逃生,幸运的是土人兵们并不为难他们,只是直冲向要塞守将所在的收费战船,孙仁每天都亲自监督收费,他的座驾战船成了专业的收费站,一面写着“江阴守备孙”的将旗高高在收费站桅杆上飘扬,为土人兵们指引了方向。

南洋土人兵们擅长的是热带丛林作战和水战,这种在甲板上的肉搏战最适合他们的胃口,在船舱里憋了好几天的士兵们脸上涂着黑油,用土人话大声喊叫着直冲向收费站,前几天在上海巷战失利的他们要洗雪前耻!

士兵们为了水战的方便都没有穿盔甲,只在赤膊外面罩了一层软木做的救生衣,橙红色的救生衣既能保证落水后浮于水面,又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挡刀枪箭矢。青军会的军官们穿着犀牛皮甲,戴着宋军标志性的红缨范阳帽,手持弯刀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

一队蕃兵窜蹦跳跃踏着连绵不断的槽船冲过去,船老板子等当兵的冲过去才敢抬眼看看,抹了把汗说道:“我的妈呀,终于有人被堵急了。”

孙仁也发现了江面上的骚动,数千黑不溜秋橙红色的身影迅速越过堵塞江面的船只杀过来,把他吓得不轻,长江上的水匪不是剿得差不多了吗,怎么又冒出来这么大一股,他急忙传令用旗语招呼要塞上的连弩射击。

第五卷 江南 第三十八章 赤色要塞

旅宋蕃军们的目的是擒拿江阴守备孙仁,然后夺取以之作为人质夺取江阴要塞,继而切断长江水道,引起明廷和旅宋的对立,此刻他们正踏着一条条漕船奔向孙仁所在的战船,而战船被困在江心,根本无法动弹,孙仁一面命令要塞上的连弩射击掩护,一面在亲兵的护卫下逃命。

江阴要塞是长江上几座重要江防要塞之一,装备有从利国铁厂购置的大型蒸汽连弩数十具,这种连弩是江防专用,所用的弩箭铁杆锐锋,还带有引火之物,是打击舰船的利器,可是连弩需要蒸汽驱动,这会炉子根本没烧开呢,上哪来的蒸汽,就是有了充足的蒸汽他们也不敢开火,如今满江都是漕船,要塞上的士兵不敢随意施放连弩,这样一波箭雨下去,得有多少船沉底啊,小老百姓的船沉了也就沉了,可是沉船把水道堵塞了这个罪责谁敢担当,谁又能担当。

稍一犹豫,蕃兵们就杀了过来,截断了孙仁撤回要塞的去路,副将看到孙守备被困,赶忙让士兵拿寻常弓弩射击掩护,长江水道那么宽,寻常的人力弓箭难以威胁到蕃兵们,眼看他们就要将孙仁擒获了,突然有几艘不起眼的漕船突然掀起了苫布,从里面跳出武装士兵,打了蕃兵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些船是后来才到的,仗着船只体形小巧像泥鳅一样乱钻,不知不觉已经渗透到了各处,现在藏在船舱中的士兵杀将出来,确实有些出乎意料。

这些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们正是文戈涛带领的上海水师官兵,虽然战斗力不算很强,但毕竟是一支生力军,比那些在船舱里憋了三天三夜的蕃兵们体力强了不少,抵消了一部分人数上的劣势,两下战做一团,顿时血肉横飞,蕃兵们是绝处求生,水师官兵们是戴罪立功,刀枪交击,杀声震天,长江水面顿时成了修罗地狱。

文戈涛挥舞一把锯齿刀冲在最前面,这把钢刀的刀刃上带着一排交错的锯齿,砍起人来连砍带锯,比寻常的钢刀还要锋利几分,那些瘦小的蕃兵在他面前不过一合就被拦腰斩成两段,污血横飞,人头乱滚,一时间明军气势大盛。

旅宋青军会的战斗意志确实令人敬佩,青年军官们身先士卒,冲锋在前,仗着人数优势逐渐把水师官兵们压制住,漕船运输的货物繁杂。也成了交战的武器,成包的黄豆被撒在船板上,穿鞋的明军频频滑倒,反倒是赤脚的蕃兵不受影响,趁机杀伤大量明军。运输的生猪窜出笼子满船乱跑,搅得一团糟。

孙仁身边只有三十多个士兵,没有一刻就被旅宋兵砍了个精光,守备大人束手就擒,蕃兵们拿他作为人质威逼明军放下武器,哪知道这支明军不是江阴要塞的兵,根本不管孙仁的死活,依旧拼杀不止。关键时刻文隽亲自上阵,带领一支精锐的亲兵队抵挡住文戈涛,其余的蕃兵趁机一鼓作气将明军杀退。

文戈涛虽然悍勇,但是一己之力终难挽回败局,左冲右突之后,身边已经一兵不剩,他也身中数刀,血流不止。面对十几个高手的围攻,文戈涛不支之下返身跳入了水中,消失在漕船之间狭窄的缝隙中。

文戈涛带来的一千人马没剩下多少了,这些人只能打顺风仗,先前的一股锐气被消耗掉以后就再无士气了,他们逃命的机会远比打仗的本事强,刺溜刺溜的钻进长江水遁了。长江上堵塞的船只这会也散开了,不管是东来的还是西往的船都吓得原路返回,困在江心紧密地漕船们之间闪开了硕大的缝隙,江阴要塞的蒸汽锅炉这会子已经升起了火,要塞守军眼看蕃兵们就要向他们发动进攻,不得不动用了蒸汽连弩,强劲的弩箭把穿着救生衣的蕃兵撕成橙红色的碎片,好几艘漕船中箭漏水,向江底沉去,蕃兵们在军官的指挥下,快速向要塞冲去,毫不理会迎面射来的弩箭,一个军官举着佩剑高喊:“青军会,冲锋!”转眼就被巨弩射穿,人都成了碎肉,手中的剑依然指着江阴要塞。

青军会的狂热和蕃兵的愚昧,构成最佳的战斗组合,他们迅速组成战斗小组踏着漕船冲到江边,直接攀爬起要塞的陡壁,这些土人攀爬的功夫了得,徒手攀岩如履平地,根本不需要绳索云梯,要塞上的兵武备荒废久矣,弓箭的准头很差,再加上水面上蕃兵们的掩护仰射,根本形不成像样的战斗力,饶是如此,给蕃兵们造成的伤亡依旧巨大,江崖下已经染成了血色,红浪拍击着岸边,蕃兵的尸体浮在水上刹是惊人,文隽亲临一线,躲在射击的死角中指挥作战,在他的督战下,蕃兵们终于登上了要塞城头,短暂的交战以后,城头失陷,蕃兵们陆续攀上要塞,无数软梯抛下去,更多的旅宋军队登上要塞,终于明字大旗落下,一面蓝色的旅宋军旗稳稳插在要塞最高点。

文隽在众部将的簇拥下也登上了江阴要塞,他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击沉所有江船,堵塞长江水道,没来得及逃掉的弩手们在刀剑的威逼下向江里无主的船只射击火箭,那些船主被杀无人驾驶的船只成了最好的靶子,装载的布匹,粮食都是容易点燃的东西,在火箭的打击下长江中顿时燃起一团团烈火,看着那些逐渐沉入水底的船只,青军会的军官们欢呼起来,文隽却轻轻叹了口气,因为他知道,最难对付的敌人即将到来了。

刘子光亲自率领飞艇部队前来,站在飞艇舱里眺望大地,只见江南大地,佳山秀水,美田沃土,斥堠相望,村墟相接,岸柳交辉,这里的人民长期以来没有遭到战争的荼毒,才形成丰腴肥美的江南鱼米之乡,这里是大明的根基,汉人的粮仓,文隽企图把战火烧到江南,这是刘子光万万不能容忍的。

飞艇沿长江西进,距离江阴还有几十里远就看见一股股腾空而起的浓烟,“文戈涛他们已经败了。”刘子光放下千里镜说。

“是。”旁边驾驶飞艇的是阔日杜布,这个罗刹汉子的话不多,只喜欢说是或者不是,刘子光见没人接他的话便不再多说,其实大家都明白,文戈涛所部只是炮灰而已,如果他们能缠住文隽的人马最好,如果缠不住被他们歼灭了那也没有什么可惜的,反正都不是可信赖的部队,打光就打光。

“准备战斗吧。江阴要塞也陷落了。”刘子光通过千里镜已经看到要塞城头飘扬的旅宋蓝旗,没想到文隽的部队战斗力如此强悍,和几天前上海街头的表现截然不同,分明就是两支部队。

飞艇上的动力翼伞率先被放出去执行第一轮打击任务,两刻钟之后,远处的江阴要塞也腾起了滚滚浓烟,根据投完炸弹返航的翼伞回报,江阴要塞确实已经被旅宋军队占领,现在他们正用要塞的连弩封锁长江呢。

仅仅凭着翼伞上的小型炸弹不能给要塞的造成严重的伤害,刘子光决定让飞艇开过去,用重型炸弹轰击要塞。

江阴要塞面临崩溃,刚刚占领了要塞就遭到了十几架动力翼伞的炸弹袭击,虽然小型炸弹并没有炸死几个人,但是引燃了一些木质的建筑物,并且给土人士兵造成了极大的心理打击,这些南洋丛林里长大的士兵不怕死也不怕流血,但是对于超出他们心理承受能力的事物则非常畏惧,以至于丧失了战斗力,一个个吓得抱着头乱窜。

当巨大的飞艇来到江阴要塞上空的时候,蕃兵们的恐惧达到了顶峰,跪伏在地上膜拜,口中还念念有词,任凭军官们打骂也不起来了.

青军会的军官用弓弩朝高高在上的飞艇射击,可是仰射的箭矢根本无法达到那样的高度,要塞的蒸汽连弩倒是有这个射程,可是连弩都是固定在城堡里面,面向长江一侧,根本不能对空射击,稀稀拉拉的箭矢连飞艇的毛都沾不上,仿佛为了回应似的,飞艇下面的炸弹挂架开始运动起来,一枚枚重型炸弹拉着长长的哨音落在土人士兵当中,铁皮铆接的圆筒形炸弹里面塞的全是满满当当的炸药和铁钉,巨大的杀伤力令人震撼,先是炸弹落到地上把人砸得血肉横飞,然后是爆炸的气浪把士兵们掀到空中,铁皮外壳的碎片和里面的铁钉把空中的人体打得千疮百孔,整个要塞瞬间变成了恐怖的人家地狱。

一轮打击过后,江阴要塞已经变成了一座赤色的要塞,被蕃兵的血肉染成赤色的要塞。

第五卷 江南 第三十九章 惨胜

炸弹攻击过后,江阴要塞的城墙上一片狼藉,蓝色的旅宋旗被炸断了,没死的士兵仓皇逃窜,他们以为天上那些巨大的家伙是天神派来的使者,哪还有胆量作战。

单单是炸弹的攻击也就罢了,可巧炸弹还引爆了蒸汽连弩的锅炉,高温高压的锅炉爆炸开来,威力相当惊人,整个沿山修建的城墙都塌了半边,无数士兵被压死在下面,爆炸的气浪把无数尸体和墙砖抛向空中,不少飞艇都受到了影响。

要塞的城墙上光秃秃的没有掩护的东西,劫后余生的蕃兵们纷纷逃向城墙向山下跑去,结果被飞艇上的气动机关枪拦腰截断,发射尖头铅丸的机关枪杀伤力不是很猛,但是射速甚高,对付只穿着软木救生衣的土人士兵还是有一定杀伤力的。

机关枪吞噬着地面上的生命,文隽无奈,只好在手下的护卫下向江里撤退,那里有赵靖的混江龙号潜艇,飞艇再厉害也伤不到水下的潜艇,蕃兵已经失控,残存的青军会军官们集结在一起,用铁盾掩护着文隽撤离,潜艇容积小,盛不下那么多人,他们将会冒着飞艇的炮火冲出要塞,从陆路撤退。

“你们是大宋复国的火种!一定要想办法活下去,咱们后会有期!”文隽冲着青年军官们一抱拳,含泪而走,通过绳索速降到水面上,潜水艇已经准备好了,等文隽和两个亲兵已进入舱门,就紧急下潜,消失在烟波浩淼的江水中。

文隽逃了,其他人可就惨了,对于来自空中的打击他们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幸亏飞艇携带的炸弹数量不足,一轮过后就只能依靠气动机关枪和小型炸弹发动攻击了,机关枪的射速太高,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小型的铁壳手榴弹杀伤力不足,那些旅宋人逃进山林里就失去了效用,江南的深秋,树木还都是绿色,善于从林作战的旅宋人丢下一地的尸体,放弃了江阴要塞,遁入山林而逃,千把人化整为零四散奔逃。

飞艇上的士兵滑降到要塞城墙上,重新竖起大明的旗帜,派出士兵收罗被打散的明军士兵,要塞守军,水师士兵逐渐被收拢过来,要塞守备孙仁已经被旅宋人砍了脑袋,水师的头目文戈涛也不知去向,刘子光只好临时委派红衫团的人做他们的军官,把要塞库房里的刀枪兵器拿出来将这些败兵重新武装,分成一支支小部队撒出去追捕旅宋人。

此时江阴县派来差役打探消息,刘子光亮出身份要求江阴县紧闭城门,派员协助军队搜捕敌军,另外派人通知附近府县戒严,官兵尽出搜捕身量矮小,肤色黝黑的南洋人。

长江水道上依旧浓烟滚滚,不少船只沉入江底,还有不少船只带着熊熊火焰顺流而下,江面上的死尸一具连着一具,这么一闹腾,长江航运起码要停上三五天,造成的经济损失难以估量。

沉船和尸体的打捞,还有伤兵的救助,要塞的修理,逃敌的追击工作,牵扯到漕运衙门,长江水师,江阴县等衙门,这地方属于无锡府的地界,无锡府又是南直隶总督下辖,一时间千头万绪,刘子光没有精神协调这些事情,他只管追击旅宋残敌。

南洋土人们的野外生存能力很强,就是荒无人烟的原始丛林他们都能活得很滋润,何况是鱼米之乡的江南了,小河里有的是鱼,地里有庄稼,园子里有果子,小村子里有的是鸡鸭猪狗。就是旷野里也有不少野兔,田鼠,蛇之类的东西能果腹,所以土人兵们并不担心吃饭的问题,他们惧怕的是寒冷!

江南的冬天虽然温柔,但也不是这些生长在热带地区的土人们能受得了的,何况他们为了水战方便,身上只有一条夏布单裤,上身赤裸,就罩了一件毫不保暖的软木救生衣,脚上更是光溜溜的,一个个冻得嘴唇发紫,上下牙拼命磕击着,话都说不出来。

一伙蕃兵从要塞上逃下来之后,惶惶然来到一座小村庄,沿着小河农家栉比,屋瓦参差,稻堆瓜棚,这伙蕃兵持刀直入村庄,大肆杀戮劫掠,抢了不少衣服吃食再次仓皇而去,等到红衫团的追击部队到达的时候,只看见满地的尸体和几所被点燃的房子,谷仓。村里残存的百姓自告奋勇牵出猎犬帮着军队追杀这伙强盗,并且四处鸣锣示警。

江南人口稠密,村庄相距不远,其他庄子的老百姓很快就听说了有强盗的消息,他们纷纷关门闭户,组织青壮劳力拿着农具柴刀什么的警戒起来,蕃兵都是小股活动,碰到戒备森严的村子也不敢硬闯,江南复杂的水网地形使他们很快迷路,渐渐的被追兵赶上了。再加上有飞艇在空中监视指挥,附近府县官兵的加入,围剿工作变得更加轻松,一股股又饿又冷的蕃兵落入了罗网,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