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见不得他得意洋洋的样子:“我听说,男人的年龄越大,胡须越是长得快,往往一夜之间就会冒出不少来。你下巴这样干净,不到半天就得刮一次吧?”
北辰星君恨恨地瞪着她:“我不老,我两天才刮一次。”
苏绾忍住笑:“确实不老,比那些半天刮一次年轻了一天半。”
北辰星君突然扬起嘴角:“苏绾,要是我是个白胡子老头,却娶了你做新娘,你会不会觉得很丢脸?”
“你要是个白胡子老头,我就叫你老爷爷,怎么可能嫁给你?”她不喜欢一树梨花压海棠啊,虽然从年龄上算来就是如此,但她还是比较喜欢视觉协调。
“可要是你先答应嫁我了,我突然变老了呢?或者我突然不好看了,突然没了修为,什么都不是了怎么办?你会不会嫌弃我?”
虽然知道当时回答的是一回事,等到事情真正发生了又是另一回事,但男人却总是喜欢问女人这种没营养的问题。就像女人总爱问男人,你爱不爱我一样,想听到的无非就是几句甜言蜜语和山盟海誓罢了。若是对方没有满足自己的愿望,必然要不高兴,必然要发飙。
苏绾不肯立刻回答他,反将问题抛回去:“那如果是我突然变老了,变丑了,或者没了修为,成了凡人,你又怎么办?”要敷衍他很容易,但她见他的故作轻松中分明带了几分严肃认真,想到他那种一旦认定就很难改变的牛脾气,竟然不敢轻易开这个口。
“我当然不会嫌弃你。”北辰星君回答得很坚定,很快捷。
“那我也不会嫌弃你。你怎样待我,我便怎样待你。”苏绾歪着头想了很久,才缓慢而认真地说:“你待我一分真,我便还你一分真,你若是对不起我一分,我必然也要还你一分。这是规则。”
北辰星君从她眼里找到了他想要的那种不作伪的真实,于是绽开一个灿若春花的微笑:“好。我若是对不起你,你便双倍还我。可我要是对你十分好,你就该还我十二分。”
“只还十分。除非我还你十二分,你又还我十四分还差不多。”苏绾像个市侩的商人,讨价还价。
“你怎么像做买卖?你光要求我,就不要求你。”北辰星君有些不悦。
“那好,我也一样遵守这个规则。有买有卖,比较安全保险,只会赚不会亏,对你我都好啊。”苏绾笑得没心没肺。
北辰星君气鼓鼓地瞪着她:“哪有绝对的对和错?若是我不小心得罪了你,你便双倍地还回来,以后咱们还怎么相处?不是渐行渐远了吗?”
苏绾轻描淡写的说:“我是一个大度的人。只要没有触及我的底线,一切好说。因此你说的这种可能基本不存在。”
北辰星君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得得意万分:“你其实是在害怕。我的魅力就这么大,让你如此害怕?害怕到刚开始就要和我谈条件,要威胁我?”
“谁怕了?你怕了还差不多。”苏绾坚决不肯承认自己害怕,受过情伤的人又不是她。
“好吧,我承认我的确很怕。因此我才希望我对你十分好,你能还我十二分。可若是我对不起你,却是让你双倍的还,所以按你的买卖理论来推算,还是你赚了。”见苏绾还要反驳,北辰星君不由分说,将她牢牢圈在怀里:“不要再说啦,再说就没意思了。你不会真的如此不懂情趣吧?”
“情趣是建立在安全和信任的基础上的。”苏绾报复地咬了他的肩头一口。
“你很安全。”北辰星君夸张地喊了一声:“最毒不过妇人心。咬死人啦——”
而苏绾正好有借口拉开他的衣领看伤口。
他没有拒绝,甚至还嫌她拉开的衣领不够开,很大方地将他的整个肩膀露在她面前。他的肩膀属于宽窄厚薄都刚好的那种,皮肤很光洁,除了她刚咬的那个椭圆形的红牙印外再没有其他伤痕。
苏绾不甘心地从左边扫视到右边,从右边扫视回左边,从上看到下,从下看到上,几乎把他的衣服拉到腰部,也没找到她梦中出现的那个被殷梨刺伤的伤口。
“有芷风的好看吗?”北辰星君轻轻拉起衣服,回脸看向苏绾:“我觉得,我的身材比他好很多,是不是?”
“是,比他好看多了。”苏绾戳着他的肩膀问:“你不是南征北战,受过很多次伤吗?为什么皮肤还如此完美?我嫉妒了。”
“我是神仙啊。肉体没了都可以重修,更何论是小小的伤口?”听到她说他的身材比芷风好,北辰星君脸上露出带了几分孩子气的笑容来。
“做神仙好处真是多。”那就说明,除非她问他,否则她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被殷梨刺过一剑。问他么,势必要讲出她的梦境来,一牵扯到她为什么会做这个梦,情况就复杂了。可她从来都不敢告诉他,她体内还有殷梨的一缕残魂,先前是害怕他移情,后来是怕极了不纯粹的爱。
她其实就是一个胆小鬼。
苏绾抬眼看着天边的鱼肚白:“我们还有多久才离开冰凌海?要不然你睡一觉?”
“好。”北辰星君毫不客气地靠在她腿上,却不肯闭上眼睛,专注地盯着她看。苏绾被他看得不自然,摸了摸脸颊:“看什么?我脸上有花?”
他拉下她的手:“苏绾,这样不好。”
“什么不好?”
“你有什么话,无论高兴或是不高兴,都不应该藏在心里,而是应该像从前一样干净利落地嚷嚷着和我说。我宁愿你和我讨价还价,也不喜欢你对我藏着掖着,太累。”
果然够敏锐。苏绾片刻之间心思百转,笑了笑:“我刚做了一个梦,很奇怪。梦见的是你和殷梨,她刺了你的肩膀一剑,你一直不肯拔掉,血流啊流。我觉得你很可怜,想看看你肩膀上是不是真的有这个伤口。不是故意要隐瞒,也想问你来着,但怕你难过。”
“有。就在这里,你咬的牙印下方两寸处。早就不疼了。”北辰星君拉开他的衣领,拉她的手去摸,敏锐地直中她的要害:“你是想问我,你为什么还会做关于我和她的梦吧?不是有什么要瞒着你,我实话同你讲,我真的不知道。或许,还是金缕衣上残留的记忆?”
“大概吧。”苏绾小心地按了按了他的肩膀,光洁的肌肤什么都不曾留下,她先是高兴了片刻,随即又不高兴起来:“我要把我刚咬的这个牙印给你抹上靓蓝,让你一辈子都顶着它跑。”
“抹上胭脂吧?人家一看就知道是你咬的,你也跑不掉,我也跑不掉,岂不是更好?”北辰星君说到做到,真的从那七彩包囊中取出一盒用羊脂白玉盒子装着的胭脂来,要苏绾给他擦上。
“你怎会随身带着胭脂?”
北辰星君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泰然自若地笑道:“我买给你的,忘了拿出来。”
“你还会送人胭脂?”苏绾打开盒子,只见盒子内盖不显眼的地方分明刻着一串小小的紫藤花,想来应该是琼舞当初藏在七彩宝囊里一道送过来的,他却把它瞒了下来,今日大概是太高兴了,得意忘形了。苏绾心里暗自好笑,也不揭穿他,故意道:“这颜色选得很好啊,很适合我用。”
北辰星君笑得越发灿烂:“你喜欢就好,给我擦上,擦上。”用琼舞的胭脂擦上苏绾的牙齿印,印在他的肩头上,气死琼舞。
待苏绾擦完,他接过盒子,往水里扔得远远的:“我才想起来,买的时间太长,不新鲜了。以后给你买更好的。”
苏绾一脸的可惜:“那盒子多好,你真浪费。”
“不浪费,那玉一点都不好,雕工也差劲极了。”
“既然这么不好,你为什么要买?”
“当时被奸商骗了。”
“奸商骗得了你个老妖精吗?”
“主要光看胭脂的成色去了。”回答得滴水不漏,随即转移视线:“芷风醒了。”
第47章 试探
芷风翻身坐起,眼神迷茫:“我怎么了?”不知道是不是北辰星君的丹药起了作用,他此时显得很正常。
北辰星君道:“我喂你吃了点药,替你好生检查了一下身体。你的情况不太乐观。”
芷风皱了皱眉头,淡然一笑:“你的意思是,我不会好了?能撑到天界的吧?只要能撑到天界,我就去找百草。”
“百草大人的医术很厉害?”苏绾记得这个名字,当初她将小白的毛拔干净后,云锦也曾经说过要带小白去找百草治疗。
“的确厉害。”北辰星君扫了芷风一眼:“可是他闭关了,你忘了?他大概要两百年后才出来,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芷风一怔,随即答道:“是啊,在苏绾上次失踪的时候他就闭关了嘛,我这是急昏头了。我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想看大夫,大夫偏偏不在。”
百草闭关的时间对得上,这一点算他过关。北辰星君接着问他:“你这伤拖的时间实在太长了,你被琼丹打伤,从揽天宫回东海后,为什么不及时医治,反而要拖到现在?”
芷风苦笑:“这伤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显现出来,我没在意。我是在七弟示警,说逆龙即将破塔而出时,急速奔去古塔,催动功力时才发现情形不对的。当时心痛难忍,所以跌落于东海之滨。奄奄一息之际,竟然给我遇到了封舟,封舟说有法子救我,带我去她家。我一踏进她所谓的家门,就进了无相之地。在里面我曾经发作过很多次,精神越来越恍惚,最后遇上了苏绾。跟着苏绾逃出那里的时候,我甚至连水都不会游了。”他仿佛知道北辰星君想问什么,竟然一口气把事情全都说清楚了。
北辰星君似有些惊讶:“你说封舟?”
“对,我以为经过这些年,她应该忘记那些事了,谁知道她竟然记得比谁都清楚。其实也怪我自己笨,当年她就和我提过无相之地的事,说她知道无相之地的门在哪里,谁要是负了她,她便要将他送进无相之地,关他至疯,一辈子后悔。她果然做到了。”
苏绾不知道封舟是谁,但她发现,当芷风讲出这个人名之后,北辰星君和他二人明显地沉默了。
这种沉默并没有保持多久,芷风问北辰星君要酒:“还有两个时辰的路程,我们浅酌一番如何?”
北辰星君没有拒绝,依言取出几只五斤装的酒坛扔给他一只:“还像当年一样?”
芷风笑了笑:“我可没和你喝过酒。”
北辰星君一笑:“你记得倒是极清。”
男人说起感兴趣的话题来,比女人还要啰嗦,二人叹着当年的神魔大战,喝光了二十坛酒。芷风大醉,仰面倒在织天梭上人事不省。北辰星君微醉,悄悄对苏绾道:“试探不出来。他若不是真的芷风,就是我所见过的最厉害的对手,把一切都摸清楚了,滴水不漏。”
苏绾此时才有机会问出她的疑问:“封舟是谁?”
“封舟是圣灵的妹妹。她当年和芷风有过一段往事,后来因为各种原因,二人始终不曾走到一起。封舟性情暴烈如火,她先前曾经到处放话说要废了芷风,后来被圣灵关了整整五百年,再出来之后,就变了个人,当着许多人的面承认自己说错了,她和芷风的往事一笔勾销。”
苏绾道:“他以前给我玄清心经时,曾经说过一些话,我还以为他仰慕殷梨呢。”她一直都以为芷风是暗恋殷梨的,谁知竟突然冒出个封舟来。
北辰星君淡然一笑:“你没猜错,他的确仰慕殷梨。记得我告诉过你的吧,殷梨死去时,还是他来通知我的。他和封舟,在仙魔大战的时候,都还只算是孩子,两个人年龄相仿,就经常在一起玩,算得上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当时东海龙王还曾经向圣灵提出过结亲的要求,被圣灵以他二人无缘的理由拒绝了,两家还闹得很不愉快。芷风大了一些后,果然对封舟就不像从前了。
我曾经无意中遇到过他二人吵架,也是那个时候,我知道了芷风的心思,他认为殷梨是三界最好最美最勇敢的女人。封舟气得和他大吵,扬言要杀了殷梨。他说如果封舟胆敢对殷梨不敬,他就和封舟势不两立。
从那以后,他经常跟在我和殷梨的身后,我们只当他是不懂事的孩子。可后来我却发现,他和殷梨总有说不完的话,就连殷梨不理我了,他和殷梨也还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尽管知道他们的关系很干净,但我还是控制不住的看他不顺眼。直到殷梨出了事,我们的关系才缓和下来,后来你失了踪,他热情地帮我寻找你,这才算正常了。”
苏绾这才明白,当初芷风为什么见了北辰星君会那般拘谨。她还记得那时候她还未化人形,在幽篁宫外的竹林中被小白扔了竹虫在脖子上,吓得鬼叫时,芷风见了北辰星君的那种小心翼翼和刻意讨好。
说话间,织天梭已经靠岸。北辰星君放出信号,不过片刻,就有几名金甲武士自云端出现。北辰星君命他们严密看守好冰凌海的出口,再将芷风送到东煌宫中去,他自和苏绾往昆仑而去。
途中,北辰星君与苏绾商量:“就算进了无相之地,你我也不一定就能每个空间都进去找一番。你也说了,那股罡风力量极大,说不定一口气就将你我直接送入冰凌海,那样就没什么意思了。”
“那怎么办?”假如不能进入七色空间,就得不到殷梨花树苗,也不能彻底探查逆龙所在。
“咱们问开明兽,这些事儿它最清楚。”
到得昆仑,苏绾带北辰星君去了她住过半年的山峰,大声求见开明兽,任她喊破喉咙,开明兽都不理她。她觉得很没面子:“它大概不在家,以前我一喊它就出来的。”
北辰星君笑:“开明兽也会出门?那要是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硬闯内昆仑怎么办?它是装昏不想出来见我。”
“你们也认识啊?”她很好奇,这天下间还有谁是他不认识的?
“我年轻时曾经从它眼皮子底下跑进去过一趟,它恨不得从来就没有认识过我。”北辰星君回答完苏绾的话,突然纵声长啸,震得两边山谷嗡嗡作响。
半晌,才听见开明兽瓮声瓮气的说:“你又来干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无他,只两件事,内昆仑有殷梨花树苗吗?无相之地除了冰凌海以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出口?”
“没有!快滚!”几块巨石带着一阵风朝北辰星君劈头盖脑地砸来,看来开明兽当真记恨他得紧。也不知它到底说的是内昆仑没有殷梨花,还是无相之地没有其他出口。
北辰星君也不恼,笑着对苏绾道:“我就说没有吧,你偏说有。想这昆仑,什么都有,唯独不可能有殷梨花树苗。殷梨花的树苗虽不算什么稀罕之物,但也只有魔界才能养出,昆仑这样的神山却是养不出的。”
开明兽大怒:“既然没有,你急巴巴地跑来做什么?你明明就是知道有,才这般不要脸地跑了来。先让这女人来打前锋,然后见我不上当,你又跑来继续骗。我有,但就是不给你,看你能奈我何?”
果然真的有,苏绾笑得眉眼弯弯。
开明兽也惊觉得自己上了当,恼羞成怒,又是一堆石头砸了过来。
北辰星君轻轻一挥袍袖,就将那堆石头弄得粉碎:“我也能这般做,但我不愿毁去这神山圣地。你想么?我这次并非是为了私欲,而是为了三界和平,你是上古神兽,应当知道该以什么为重。”
和北辰星君打架,解气倒是解气,但会造成很大的损失。这是在自家地盘上,怎么算都是自己吃亏,开明兽自然不想,僵持了许久之后,它终于让步。但它表示只肯放苏绾进去说话,不肯和北辰星君这个奸猾之徒说话,连听也不许他听见。
苏绾便在这种滑稽的情况下顺利进入了内昆仑那道神秘的大门。开明兽的八张脸都是同样愤怒的表情,十六只眼睛翻着白眼不友善地瞪着苏绾:“我要早知道你和他是一伙的,当初我就该一爪拍死你!”
苏绾但笑不语,随它出气。
开明兽发完牢骚,不情不愿地带着她往里面走:“看你们可怜才让你进来,只准看不许摸!”
苏绾根本没把它这句话当回事。只准看不许摸,她来干嘛?它带她进来干嘛?开明兽这明摆着就是想找回点面子,故意刁难她而已。接下来她更是好生见识到开明兽小气到了哪种程度,她原本想好生见识一番这有九重增城,不死神药和奇花异草无数的地方,结果除了她脚下那条小路以外,只能看见一片白雾茫茫,开明兽竟然施术掩盖了一切。
开明兽在前面带路,从眼角偷偷观察苏绾的反应,看见她一脸的失望,由不得的高兴万分:“想看吧?我偏不让你看!哼哼,天界来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苏绾温婉地笑着:“您说得对。”
开明兽哼了一声,在一个苗圃前顿住脚步,高傲地说:“那,就是这里了。准你看半柱香的时间。”它的声音突然顿住,惊慌失措地看了苏绾一眼,疯了似的冲进那苗圃,乱翻起来。
苏绾的心咯噔一下,难道运气真的就这般丑?
第48章 封舟(一)
苏绾垂头丧气地走出内昆仑的大门,对着北辰星君摊摊手:“完了,据说被偷了。还有,我问过了,开明兽说无相之地里面的殷梨花树都是幻影,不作数的,出口也只有冰凌海一处。无相之地咱们也不用再去了。”
北辰星君神色端凝,拉了她转身就走:“速回冰凌海!”
苏绾跟着他飞速疾驰:“怎么了?”
“我觉得这事只怕和芷风脱不了干系。”这世上的事儿哪有那么巧的?芷风刚好出现在无相之地,刚好性情大变,内昆仑的殷梨花树也刚好不见,未免也太巧合了。
待二人赶到冰凌海附近,一场围剿逆龙的大战正在进行。苏绾老远就看见一条青绿色的巨龙在半空疯狂地翻滚着,吼声震天,不时地放出冰锥、冰弹,还喷出青绿色的火苗射向围着它的天兵天将和四海的龙子龙孙们。
苏绾奇道:“我知道龙也有属性,一些属风,一些属火,还有属冰的,它怎生又有火又有冰?”
“所以才说它厉害,它生来异类,天生拥有两种属性,不然它不可能闹出那么大的事。”北辰星君拉住她,隐在云雾中:“那边人很多,咱们暂且不用出去,先看看再说。”
苏绾看了一会,就看出些名堂来。
尽管围攻巨龙的人很多,它却不见颓势。它体型巨大,尾巴轻轻一甩就将几个不及躲避的龙子砸得翻下云头,落入冰凌海中。见这几人吃了亏,其他人发一声喊,一拥而上,把手里的法宝兵器一并招呼上去,看着热闹,可谁都不是真的拼命。一旦逆龙发动攻击,他们就全都缩回去,涌上又退下,退下又涌上,恰似一场闹剧。
逆龙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它实力原本就不弱,又是抱着豁出去的决心,那十分勇猛也就有了十二分;而天界诸仙,安逸日子过得多了,也就只能对付对付式微的魔界小妖们,遇上这种硬茬时,便分外顾惜自家的小命,生怕自己比别人用的力多,吃了亏送了命。
“这般打法,要打到什么时候?”苏绾叹道:“原来天界围剿叛逆竟然是这样围剿的?难怪得逆龙能顺利逃走。”
一条清冷倨傲的女声在离二人不远处的云雾中讥讽道:“哼,他们又不是领旨之人,只需要围着逆龙不放走就算英勇。硬骨头,是要留给领旨的那个人亲自来啃的。源大人,我说得对不对?”
苏绾扭头一瞧,但见一个穿着鹅黄广袖流仙裙,挽着百花髻,丰颐修眉,凤目丹唇的女子傲然立在云雾中,她身后两个仙娥一着粉衣,文静温婉,捧棋盘并黑白两色棋子;一着青衣,粉面含煞,捧一柄大到夸张的一尺宽、五尺长的赤色巨剑。
北辰星君淡然一笑:“围困之术,也算是一个消耗敌人实力的好办法。尤其是在力量悬殊的情况下。”
那女子冷笑一声:“你和我哥都一样,惯会为自己的吃亏和不平待遇找到极光鲜的理由。”目光转到苏绾身上,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淡淡地问:“你便是那个凡女苏绾?”
“这是?”苏绾看向北辰星君,北辰星君笑道:“这便是封舟,圣灵的胞妹,你叫她舟姬即可。”
苏绾连忙上前行了一礼:“苏绾见过舟姬。”
“免啦!”封舟不咸不淡地说:“这个比那个好,好歹还知道见人问声好。”她口里的那个,自然是指殷梨了。
北辰星君也不咸不淡地说:“你也比从前好了许多,有人与你问好,你好歹还知道应一声。”
封舟冷笑:“你还是那般护着她,我陈述事实也不行么?”转头对苏绾道:“他这般念念不忘那个眼睛长到天上去的,你还跟着他做什么?不如跟我去圣灵殿,三界之大,什么样的男子找不到?”
苏绾想到她与殷梨的过节,心知在她眼中,所有与殷梨有关的人和事都是看不惯的,当下微微一笑,立到北辰星君身后不说话。
封舟见了她的举动,怒道:“没出息!”
北辰星君悄悄握紧了苏绾的手,望着她温柔一笑,道:“封舟,斯人已逝,你又何必揪着不放?我已放下了,你还放不下?你不累么?”
封舟闻言,又看到北辰星君和苏绾牵手的情形,眼神一黯,扭头去看场中局势,不肯再发一言。
时间已过了两三个时辰,眼看就要天黑,场中还是敌进我退,敌退我扰的那一套把戏。封舟看得厌烦,不屑地说:“这些米虫,养尊处优惯了,居然沦落到了这个地步?我看不下去啦,待我一剑飞出,砸死丫的这条长了角的绿蚯蚓。”
苏绾听她如此一说,真觉得那逆龙果真越看越像一条肥硕的绿蚯蚓,越看越滑稽,不由伏在北辰星君耳边轻声说了。北辰星君眼里带了笑意,嘴角翘了翘:“乱说!龙和蚯蚓怎能混为一谈?”
那边封舟已经从青衣仙娥手中接过巨剑,念念有词地就要祭出,北辰星君拦住她:“且慢!”
封舟不满地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先前我见你躲在这里不肯出去,以为你是不忿这群人拿你当枪使,你在的时候让你去拼命,你不在他们就耍花枪,便替你抱不平,你却说是围困有术!后来看你躲在一旁看好戏,便知你也不是好人,是躲懒,我也不指责你啦,我看不惯,替你出手,你又不许,你到底要干什么?”
北辰星君道:“时辰未到。”
“什么时辰未到?”封舟是个爱凑热闹的,顿时感兴趣地不得了。
北辰星君却只是不答。
封舟耐不住性子,又去问苏绾,苏绾摇头:“我也不知。”
封舟鄙视地看着她:“你也不知!这是不是你男人?这么点小事都不知道,没出息!”
苏绾被她左一句没出息右一句没出息的说得性起,当下看着她甜甜一笑:“请教舟姬,怎样管男人才叫有出息?用打?用吵?还是哭?我觉得哪一种我都不喜欢诶。不如您教教我?”
封舟自己的感情都处理得一塌糊涂,至今身边还没有一个知心人,又如何能教人?当下恨恨瞪了苏绾一眼,道:“这个是靠天分,学是学不来的。反正,反正不能任由男人拿捏!宁争一口气,不服三口血!”
这是夫妻恋人的相处方式么?这是对敌吧?该上课的人是封舟自己。苏绾见好就收,拱了拱手:“受教了。果然应当如此。”
封舟见苏绾给了她面子,心里满意了,遂把这事丢到一旁,专心琢磨北辰星君的用意。她想了片刻,眼里一亮,兴奋地问北辰星君:“莫非你还想放这逆龙一条生路不成?也好,让它去闹个天翻地覆,教训教训某些人。否则他们眼里都快没了咱们这些浴血杀敌的人了。”
北辰星君叹道:“你呀,长了几千年还是这般的口无遮挡,也不怕给你哥哥惹麻烦。”
封舟道:“你就装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我哥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北辰星君慢吞吞地道:“封舟,我听说,芷风失踪了,你知道么?”天色将黑,好戏即将上演,封舟被他引起了好奇心,不会因为一言不合而轻易离开,也该问问她那件事的真实情况了。
封舟“哼”了一声,语气不善:“他失踪不失踪的,和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