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接受院里的安排,其实,也没有别的选择。

只不过这件事情…与她好像是有些行不通。

于是林左站起身子,俯身望着办公桌后的男人,一字一顿说道:“人都是有良心的,请你们摸着自己的心口,我问一句话,是我的成绩比他差,还是我的能力比他弱,你们若是能昧着良心说出一句我不如他的话,那这件事情我便担下来,也不需要你们来善后,优胜劣汰,自古真理!”

辅导员整个人震了一下,又愣了一下,而后忽然也拍着桌子站起来,跟林左对视道:“林左,你觉得问这样的问题有意义吗?!”

林左说:“我知道这个世界绝少有公平的事情,我只是想知道咱们院里的领导们还有没良心。”她说完这句话后转身便走,出了办公室后狠狠得带了一下门,惊天动地的响动震得整个楼像是颤抖一下。

她有点洁癖,这其实是个毛病。

她从小到大,一步一步都是自己走过来的,无论对错。爸爸当权时她也未曾依仗过半分,她看得到很多黑暗的事情,却固执得不允许那些事情玷污自己的人生。

那天,林左在校园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傍晚的时候才回家,她跟陈如海租住的小窝。

陈如海不在,家里冷清清的。

林左下楼去菜市场买了碗粥,买了点小菜,她不会做饭,也懒得学。

吃完晚饭后她窝在家里看了会儿电视,半夜时分才听到楼下有自行车的响动,陈如海的自行车已经买了三年多,当初为了带林左出去兜风才买的,风吹雨打这些年,已经有些破旧了,猛然刹车的时候总会有吱吱吱的响声,很刺耳,于是林左便知道他回来了。

放下遥控器奔到厨房,隔着玻璃窗望出去,昏黄的路灯下,陈如海侧身从自行车上跳下来,影子拉得长长的,他要锁车,小区花坛旁却忽然窜出来一个女孩子,她仿佛在那里坐了很久,整个人隐在路灯的影子里,这样忽然跳出来,把楼上的林左都吓了一跳。

那女孩儿隔着老远便跟陈如海招手,笑着说:“哎呀,你果然住在这个小区,我听别人说你跟女朋友同居了,居然真是这样。”

明灭的灯光下,林左认得,她是赵媛。

陈如海便将自行车停下,纳闷道:“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有呀!”赵媛挥了挥手里的白色信函,兴高采烈道:“UTM的入学通知,高兴不高兴?”

陈如海没接,由于隔得太远,林左没能看清他的表情。

赵媛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她将那封信函又在空中划了一道大大的弧线,而后笑着说:“我说过你很优秀,会成功的,全额奖学金呢,到时候买东西都不用纳税,我只拿到Ad,不过家里觉得学校好,愿意给我出学费。”她极是珍重得将信函递给陈如海,路灯下光影明灭,两个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陈如海顿了一下,终是接了那封信,他对赵媛说了一句话,只有两个字:“谢谢。”

林左便不想再看下去了,她扭头走进厅里,蜷在沙发上,内心里竟是极宁静的,仿佛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事不关己。

她可怜他们的辅导员,可怜那个瘦小的男人。

她确定自己仍是爱着陈如海的,内心里有一个部位在隐隐作痛,心痛的感觉并不是很难以忍受,她庆幸自己在有生之年还能体会到心痛这种感觉。

良久,门外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很细微,连转动都是小心翼翼,陈如海怕惊醒林左,他知道自己回家晚了,他怕林左已经睡下。

打开门的时候,林左依旧蜷在沙发里,她抬起眼梢扫了一眼陈如海,而后问道:“今天有什么新鲜事情吗?”

陈如海将钥匙往门后的衣物台上一扔,摊手笑道:“还是公司里那些破事,不过过两天可能要派我出去做一个项目,经理说想测验一下我的能力。”

“奥?!”林左又挑了挑眼梢。

陈如海脱了鞋,挂起外套,笑着向林左走来,他揽住自己女朋友的腰,调笑道:“我跟经理说,能力这种东西就写在我的脑门上了,还用验证吗?!”

“臭美!”林左笑啐,踢掉拖鞋拿脚踹他。

陈如海便一把握住她的脚,问道:“你呢?”

“没什么,跟猪一样,睡了一天。”林左皱起鼻子,表示对生活现状深深的不满。

陈如海便爽朗得笑起来,同往常一样。

当男人不说真话时,表明他还在犹豫,当女人不说真话,表明她已经有了决断。

起码,对于这两个刚性的人来说,是这样的。

非常感谢悸離童鞋帮忙做封皮,更一章。

这是传说中的宣传条:

这是传说中的宣传图标:

25

25、第二五章:大学冢 ...

辅导员的话不是说着玩的。

没过几天,班里上上下下便得到一个消息,说林左因为面试的成绩太差终是被刷了下来,院里还在处理这件事情。

说是要低调处理,可私下里却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说因为林左人品太差,当初做兼职时得罪了人,现在也是报应;还有人说像是她这种势利又铜臭的女生就不该留在学校玷污这块圣洁之地;更有人说林左之前可能做过不光彩的事情,大一的时候就曾经见她跟一个大叔出入学校的行政餐厅;还有人说,瞧瞧她现在,才多大的年纪就未婚同居了,违法的…知道不!

学院本来就那么大点地,有些话传来传去终究会传到林左的耳朵里。

林左有时候回宿舍拿东西,那个曾经跟她一起做过兼职的舍友愤愤不平得凑过来说:“林左,你没事吧,院里传了好多关于你的事情,辅导员现在也到处打听你这四年来的表现,这事是不是闹得有点大啊?”

林左翻箱倒柜得找换洗的床单,翻了半天才找到一条浅绿色的,叠好了放进袋子里,舍友也差不多叨叨完了,于是林左便回头笑着对她说:“放心,这事还没开始呢。”

辅导员可能是对林左那天的态度很生气,觉得这个女孩子可真是非暴力不合作,于是他便开始搜集各方面关于林左的消息,她大一的时候交往过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她大二的时候做兼职做到险些出人命;她大三的时候倒没什么太出格,只不过天天陪着男朋友上自习,正经的课程逃了很多;她大四的时候直接搬出去跟男朋友同居了,至今依然不住宿舍!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啊!

辅导员觉得不给她保研简直是全天底下最正确的决策!

当然,很多人也得出了跟辅导员相同的结论。

幸亏现在没有私刑,不然林左当真该被拖出去斩了,或者拉到荷塘里浸猪笼。

三月底到四月初的这段时间,院里藏着掖着在办理这件事情,辅导员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觉得林左这个女生虽然瘦弱,可眼神犀利的很,惹急了绝对会动手打人的那种,不过他才不怕,她的丑事一箩筐,再怎么样也不敢跳出来抖。

林左也不负众望,安安静静得准备毕业设计,之前联系好的导师她依旧经常发信,有一次去交报告的时候,那名胖胖的老太太终于忍不住问:“林左,这个课题你做得不错,你想考研吗?”

林左便对那名导师报以感激的微笑:“以前有想过,不过现在…没有多少想法了。”

那和蔼的老太太轻轻摇了摇头,叹气道:“你如果想考我这里,专业课我可以帮你划一下范围,面试你也不用担心。”

林左垂下眼睑,低了头。

她不怕考研的艰苦,只是…对这个学校,她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

良久,那老太太又叹了一口气,轻轻说道:“其实,你是个不错的孩子。”

林左便抬起头,望着她,很深很深,仿佛是穿透了岁月的时光望进了她脸部堆积的皱纹,后来,她说:“谢谢你,王老师。”

对于这位和蔼的老太太,林左一生都是感激的,虽然她并未实质上帮任何忙,但是有的时候…一句话已经足矣。

那段时间里,陈如海又重新复习英语,并且开始早起练习口语,每天早晨天还没亮的时候,林左便会隐约感觉到他从床上爬起来,而后摸出床头抽屉里的口语书,轻手轻脚得走到阳台上诵读英语。

他的动作很轻,声音很小,生怕惊醒了熟睡的林左。

可很多时候,林左是醒着的。

她会侧着耳朵听他朗读英语对话,她会眯起眼睛看他蹑手蹑脚得穿衣服,七点多的时候,他便会收拾起所有的东西,然后到厨房做早点,很可惜,他只会煎鸡蛋,而且并不是很好吃。

有的时候林左提出抗议,陈如海就不情不愿得下楼找早点铺子买豆浆,买糕点。

日子过得很平静,起码表面看起来很平静。

四月份的时候,院里终于将这个消息张贴出来,保研顺利的孩子们欢天喜地,考研成功的孩子们喜极而泣。

那天林左特意到院里看了那张名单,确实没有她,顶替她的是钱帆,班里的一个男生,长什么样子没有留意,只记得个头高高瘦瘦,在班里担任过班长,学习成绩拿不上台面,咋呼的本领倒是很有一套,往好了说叫有领导才能,往粗鄙里说叫哗众取宠…

林左想了想,转头向校领导教务处走去。

校长级人物神出鬼没,大概想找并不容易,可这件事情到底该找哪个部门处理她也不是很清楚,学校的行政楼很新很大,绕来绕去看到一个研究生办公室,她便推门进去了。

里面设了三个办公桌,大家都埋头在电脑桌前,一个中年妇女长得很凌厉,见林左进来,抬头看了一眼。

于是林左便冲她走过去,开口问道:“老师,我想问一下,我们学校的保研规定是不是必须没有挂科科目?”

那名老师说:“是,你有事?”

“是这样的。”林左很认真得说:“我们院有个叫钱帆的同学曾经挂过科,现在却保研了,我想跟领导反映一下情况,或者如果你们不受理,我直接到网上找校长信箱也行。”

那名中年妇女惊了一下,修得很窄的眉毛几不可查得轻挑,而后说:“这位同学,保研的事情各个院里都是自主招生,我想这是你们院里内部的事情,你应该去跟辅导员好好沟通。”

“哦…”林左拖了长长的尾音,而后说:“我来的是这所学校,法人应该是校长吧,院里只是负责培训,说起来我也是受害者,总要找个地方申诉的,你们这里如果不处理,那便麻烦老师给指条明路,告诉我去哪里比较合适。”

林左说完这些话,剩下的两位行政人员也终于抬起了头,他们颇是诧异得盯着林左,面前的凌厉妇女已经呈现出生气的表情,旁侧一个面善的胖男人提醒道:“同学,这事不宜闹大,你还是去院里找辅导员私下解决比较好。”

林左便点了点头说:“利害关系我全都清楚,只可惜我从来就受不得气,学不会忍耐,所以这事我还非要闹大!”说完她捧起办公桌上的一个瓷壶,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拉开一扇玻璃窗,而后冲着楼下狠狠地将茶壶砸了下去。

这是六楼,楼下有喷泉,有花坛,有冬青,三三两两的行人,还有在喷泉旁逡巡的保安。

瓷壶的破裂声有些沉闷,即便是从六楼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依然不够清脆,“哐”得一声,引来了所有人的瞩目。

楼下的保安吃惊得抬头望上来,而后颇是紧张得向窗下跑去,他们大概还不知道什么东西从楼上落了下来。

办公室内却忽然间炸开了锅,那个凌厉的中年妇女几乎是从座位上弹跳起来,大声斥责道:“这位同学,你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是的。”林左微笑:“所以说还是彻查一下吧,我们的辅导员清楚所有的状况,您可以请他来盘问。”

三名行政人员颇是紧张得盯着林左,他们不是很确定眼前这个女孩子下一刻会不会打开窗户自己跳下去,一旦跳下去,这事情便超出了学校能够承受的范围,势必会引起社会上的轰动,于是他们匆匆询问了相关院系的情况,而后便拨通了电话,他们请辅导员立刻马上速度赶来行政楼研究生办公室。

这次大家办事效率都很高,没有‘打官腔’,也没有‘踢皮球’,行政部门经常使用的伎俩统统不存在了。

你看,这只是一个茶壶便能搞定的事情而已。

而林左本身从未想过自杀,她向来很珍爱自己的生命,只不过有的时候需要营造些声势而已。

那个瘦弱的辅导员很快便赶了过来,他见到林左站在屋内,瞬间面如死灰,饶是如此,他仍不忘翻林左的陈年旧账,抖出所有他打听到的破烂往事。

他说:“林左,你大一的时候干过什么,别打量别人都不知道,那个经常凌晨打电话找你的老男人…别告诉我们说他是你爸爸?!”

“你大二的时候出狠招整治别人,不就是份兼职吗,你却把人害去了公安局,你还记得那个男生吗,他被退学后回家就疯了,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你大三的时候又去了哪里,所有老师普遍反映你逃课现象严重!”

“大四呢,现在呢?你住在哪里,宿舍的床铺对你来说是不是就是一个摆设?!”

他说得慷慨激昂,也说出了大部分人眼中的事实。

在所有人异样目光的注视下,林左沉默了好久,再抬头的时候,她只问了一句:“你怎么能证明这些事情不是空穴来风?”

那名瘦弱的小男人便梗起脖子理直气壮道:“你们宿舍的石婷芳亲口对我说的,她还说大一的时候你经常深夜接电话,很影响大家休息!”

石婷芳便是那名跟林左一起做兼职的室友,关系一向很好,就在前几天见面时她还拍着胸脯说:“林左,你什么时候跟你家阿海结婚,到时候我包一份大大的红包给你。”

这个笑容真诚,面上很热络的好朋友一转身便在背后捅了她一刀。

内心里忽然涌出一种极悲凉沧桑的感觉。

墙倒众人推,大抵便是如此。

很小的时候林左便知道,雪中送炭的人少,落井下石的人多。

但知道归知道,真正体会起来却又是另一种感觉,就好像是孤零零一个人站在深渊下,所有人都站在山顶向你扔石头,恨不得将你砸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那些人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也许他们并不完全了解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一句茶余饭后的闲言闲语会给当事人造成多大的影响,人们只是觉得无聊,背后嚼点舌根,一天就这样过去了,而对别人造成的伤害便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当天夜里,林左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她问:“妈妈,如果我不读研了,你会不会不高兴?”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妈妈的声音才传过来,很温柔,她说:“大女,你一向很孝顺,就是脾气倔了些,你爸爸已经不在了…我是怕你到了社会上吃亏。”

于是林左便笑起来,很轻声得说道:“妈妈,如果谁真能让我吃亏,那我会让他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她自小便懂得“壁虎断尾”的惨烈。

她也记得“愿赌服输”的代价。

那一年,她用一个茶壶了结了自己的大学生涯,茶壶落下去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的学生时期彻底结束了,只是她没想到随着茶壶破裂的还有一段同寝四年的友谊。

林左仿佛给自己的大学做了一个冢,陪葬的是院系里暗箱操作的相关领导,还有那名可怜的跑腿辅导员,当然…一同结束的还有钱帆的学生生涯。

那一年,二十二岁的林左对自己说:“都过去了,不如向前看。”

26

26、第二六章:再见了 ...

林左是在四月底跟陈如海说的分手。

她曾经想过无数次,真正说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分手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天没有崩,地没有裂,地球还是依旧围绕太阳公转,月亮也没有忽然间落下来砸塌一片大陆…

她永远记得那日的太阳很好,阳光普照大地,陈如海说公司有个项目需要他负责,所以近些日子会很忙。

可是林左知道,出国留学签证面试就在这几天,他的确会很忙。

那些日子里,林左动不动便会被校领导叫到办公室谈话,教务处主任,招生办负责人…每个人的头衔好像都很复杂,林左记不住,她只记得她们说起话来都很爱打官腔,本来能用一句话总结的事情分成段落来长篇大论,洋洋洒洒开导林左一两个小时,其实中心思想就是:小姑娘,你要乖,你要听话,你不能再闹了,你不要觉得委屈,更不能跑去自杀…

林左便安安静静听他们训导,只不过大部分时候会走神,她会想宿舍的床铺许久没晒过了,需要提前晒一下才能睡人,不然有股不好的味道不说,还能催生关节炎;

偶尔她也会想起石婷芳,那个面上笑得阳光明媚的女孩,下次见到她的时候说什么,大骂她一顿吗?貌似并没有这个必要;从此再也不理她了?也没有这个必要;狠狠地报复她?算了吧…

当你记恨他人,对别人耿耿于怀的时候,其实是在跟自己过不去,对自己造成折磨。

林左决定选择无视这个昔日的好友,并不是原谅,只是再也不会在她面前表露最真实的情感。

领导训完话后差不多刚刚正午时分,林左觉得太阳刚刚好,适合晾晒被褥,所以她便步行回了宿舍,石婷芳恰巧在,她正窝在被子里看电影,见林左回来后便挑着帘子问道:“林左啊,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林左抬头望了她一眼,淡淡道:“可能考研吧。”

“啊…”石婷芳几乎是将整个身子探出帘外,诧异道:“那你可要耽误你一年了,还考本校吗?”

“可能吧。”林左抖开被褥,而后分批抱出了寝室,她们宿舍楼下有片大大的院子,院子里有几个双杠,林左便将被褥铺开晾在上面,被褥有些沉,她抖了好半天才完全摊平。

那日的太阳真的很好,林左眯起眼睛来抬头看,仿佛嗅到了阳光的味道。

手机响的时候,她正斜倚在双杠上晒太阳,伸手从兜里掏出来便按了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陈如海的声音,有些虚弱,他说:“林左,我出了点小车祸,现在在466医院的急诊看护病房,你能过来陪陪我吗?”

“啊?!”林左猛然站直身子,手抖了一下。

“没事,很小的车祸,路上自行车骑得有些急,闯了红灯,被一辆轿车碰了一下…”他轻描淡写地说完,而后犹豫了一下,才柔声说道:“老婆…我今天去参加了签证面试…”这是陈如海第一次这么叫她,第一次用如此柔弱的语气跟她说话,仿佛是犯了极大错误的小孩子,他们会拉着妈妈的衣襟很委屈很委屈得说道,我错了…

林左怔怔得站在原地,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胸口的地方隐隐有些酸,手心出了一层虚汗,良久,她才很轻很轻的说道:“你别动,我现在过去看你。”

林左并不知道466医院在那里,她出门拦了辆出租车,原本想买点水果,可一摸兜才发现钱包落在宿舍,自己只带了一个手机便冲了出来,连出租车费都付不起,下车的时候她将手机关机后塞给出租车大叔,说道:“钱我没带,手机你拿着。我已经记下了你的车牌号,回头到出租公司找你取。”

那大叔在身后一叠声得喊着“小姑娘…”林左已经转身跑进医院,她想现在就看见陈如海,看到他温暖的笑容,一刻都不想等!这种急迫的心情就如同濒死的人期盼见到一缕阳光一般。

那一刻,林左很怕失去他,心中坚若磐石的东西微微动摇,她想,她现在就要冲进病房,握住陈如海的手说:“阿海,你如果要走,我陪你一起,不管去哪里…”他的手很大,很温暖,她不想再松开。

是了,不管去哪里,我都陪你一起。

林左推开病房大门时眼睛都是笑着的,她想好了,她要说:“阿海,我的保研名额没有了,我现在一无所有,所以不能再没有你…我想好了,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

急诊病房的门是弹力的,她用力过大,反而弹了一下,林左被卡在中间,一抬头,正望见陈如海半靠在病床上小睡,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他的呼吸很均匀,病床旁坐着赵媛,她正拿着一柄水果刀娴熟得削着苹果,眉梢眼角染了笑意。

“阿海…醒醒…”赵媛推他,她笑着说:“你女朋友来看你了。”

陈如海便在这个女人温柔的推搡下醒来,他睁开眼睛看向林左,只望了一眼,眼神便飘到了别的地方,他指着另一侧的椅子说:“过来坐吧。”

林左觉得已经没有坐下的必要了,她推开卡在身上的房门,缓步走到病床前,就那样深深望进他的眼睛,她说:“陈如海,我们分手吧。”很平静很平静,仿佛她原本就是准备找他说出这句话一般。

她努力使自己看上去蛮不在乎,所以便牵起嘴角笑道:“陈如海,我赌你终有一天会后悔。”

话说尽了,缘分便也散了。

林左转身走的时候不小心带倒了身侧的椅子,惊天动地的响声在安静的医院里格外刺耳。

身后似乎还有什么别的响动,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

眼角有泪水落下。

幸好,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后,她庆幸自己还能够落下这滴泪水。

每个女人都曾为初恋落下泪水,不用多,一滴足矣。

她坚信,总有一天陈如海再念起她的时候,他会后悔。可是她也坚信,即便从头来过,他依然会背弃所有的承诺,转身奔赴自己的前程。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执着,并不会轻易为他人来改变。

就像是爸爸,即便是临死前依然念念不忘那个他曾经深爱过的女孩,可若是再活一次,他依旧会抛弃她,追求自己所捍卫的尊严。

出了医院,林左抬头望天,安静澄明,她说:“再见了,阿海。”

有的东西一旦逝去那便是永远,就像是死亡一般。

从那天起,林左便搬回了宿舍,刚晒过的被褥软软的,并没有潮湿的气息,她睡得很好,半年多以来,她第一次睡到日上三竿,她第一次没在早晨五六点便醒来,那是陈如海的习惯,她从来就没有…

她也终于成功的把早点戒了,一觉睡到中午十点半,起床洗刷完毕就可以吃午饭了,只是打饭的时候仍然忍不住会去熟悉的窗口,要熟悉的饭菜,仅仅是少了一个人而已。

有的时候她会听石婷芳跟她叨叨说,陈如海闪电般跟赵媛走到了一起,两个人也瞬间成为全校最著名的双飞燕,并且去的都是赫赫有名的UTM,所有人都觉得这才真是郎才女貌,最匹配的一对儿,真是令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