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婷芳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总是紧紧锁定在林左的面上,仿佛想从那里看出一点蛛丝马迹,由于她盯得太专注,林左便抬头跟她说:“UTM的管理专业很好,医学排名却很差吧。”

石婷芳眼神滞了一下。

于是林左又说:“大一时期的那个大叔的确追求过我,好像还曾经是我们学校经院的在职博士。”

石婷芳愣了,诧异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林左笑笑,她只是不想让她猜得那么辛苦,有些人喜欢背后窥探别人的隐私,然后便妄加揣测,她很替这种人担忧,她们一定很累,为别人操透了心神。

六月底的时候,林左顺利毕业,跟所有同学走了一样的流程,并不特殊。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包裹让宅急送运去了上海,北京呆了四年,她腻了,飘到上海去看看,她注定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也不可能呆在一个地方悲秋伤春到老死。

这之前,她从出租公司赎回了自己的手机,却迟迟不愿开机,她太了解陈如海,他一定会给她发短信,但是绝对不会恳求,也不会挽留,因为他也同样了解她,有些话,她要么不说,一旦说出,便是永远。

离校的当日,林左拉着行李箱在校园内转了一圈,脑海中是纷乱错杂的往事,心中流畅着淡淡的哀伤,只不过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十七岁的时候,她对他说:“我想去美国,美国有美元,虽然它不如英镑值钱。”

年轻的男孩鄙视她:“你能不能别这么庸俗?!”

她便说:“我呀…我就是一个俗人,俗不可耐,哈哈…”

于是男孩的眼睛闪亮异常,他说:“也许…没准我也会去美国,可以帮你拎行李。”

…可以帮你拎行李…

若干年后,原本打算去美国的她早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而原本并不喜欢美国的陈如海却拎着别的女生的行李去了美国。

这个世界原本就是如此,未来是个什么样子你永远都说不清。

林左将电话卡从手机中取出,扬手抛进了未名湖,小小的磁卡在平静的湖面上打了个旋儿便不见了踪影,湖水依旧平静,倒影着蓝天白云。

他最后会对她说什么…她并不想知道。

就像是很多很多年前,她没有打给刘君的那个电话。

往事终究会慢慢淡出脑海。

林左走出校门口的时候,回头深深望了一眼,再见了,我的初恋;再见了,我的大学;再见了,那些我伤害过的和伤害过我的人们…这里的每种经历都是人生体验中的一笔财富,我想,我已经满载而归。

27

27、第二七章:新生活 ...

林左抵达上海后便给妈妈打电话,她说:“妈妈,上海在下雨。”

后来,这句话便成了她的经典开场白,因为她真真切切发现上海一直在下雨,春天下梅雨,夏天下大雨,秋天下小雨,冬天下雪雨…不按章法,一通乱下,总之,上海的人民群众出门记得带伞就对了。

妈妈一如既往得担忧道:“大女,你一个小女孩孤身在上海多难熬,我真怕你被人欺负了。”

林左便笑着说:“妈妈,别瞎担心了,我不欺负别人就是万幸。”

妈妈却说:“我记得小芹芹好像在上海读书,你找她一起做个伴,平时还有个人照应。”

“哪个芹芹啊?”林左纳闷。

“周芹芹,就是你姥姥村里那个!从小跟你玩到大的!”妈妈很激动得在强调。

“…”林左绞尽脑汁想,实在是她这些年认识的人太多,努力回想一下,忽然拍着额头道:“就是五岁那年被我从平房上推下去的那个芹芹啊!我记得她!”

妈妈满脑袋黑线,没好气道:“你还有脸说啊,现在你可欺负不了她了,她一米七的个头,身材壮得能打你两个,不过小姑娘很朴实,现在在上海交大读大四,你联系一下她,以后两个人是个伴,多照应一下。”

林左个人觉得联不联系无所谓,可妈妈却一再坚持,为了让她安心,林左便也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拨她手机的时候林左还在心中暗暗祈祷,周芹芹长大后的心理素质肯定会提高很多,不再是那个见了她就哇哇哭的小毛丫头了。

可是当林左自报家门说:“你好,芹芹,我是林左,我现在在上海。”

电话那头愣了半晌,而后声都没吱一下就挂了,“嘟嘟嘟”的忙音传来,林左苦笑,可怜的芹芹,大学四年白念了,还依旧这么纯真可爱。

于是,林左便不打算吓唬可怜的小芹芹了。

她对比了一下上海的旅馆价格后,决定选择最经济实惠的七天国际连锁,现在工作地点未定,想要租房子的地段也不好说,因为她衡量来衡量去总觉得自己的专业跟什么工作都不匹配,最后硬着头皮投的全是市场部、营销部或者管理部门的简历…

网投的简历铺天盖地,天南海北得坐车去参加招聘会,有那么一段时间,林左觉得整个人都是飘着的,就像是陀螺转得太快飞到了天上,晚上回旅馆一沾枕头就睡,失眠哭泣什么的…都是浮云。

只有有钱有闲的小资阶级才有空闲玩玩失恋哭泣,玩玩失眠酗酒,或者再玩玩酒吧一夜情…说白了,就是无聊!

林左那段时间忙得连八月十五都忘了,中秋节那天,她傻愣愣地跑到人家公司打算敲开经理大门来个霸王面,奔过去才发现,正常人都放假了,只有她一个人穿着职业小套装显得那么不正常。

那天晚上,她接到一个电话,一个至关重要的电话。

只不过当时的她并不知道,她甚至早把那个叫袁向枚的男生忘得一干二净。

她刚洗澡出来,围着浴巾,擦着头,手机响了,她以为是妈妈,便随手接了起来,懒洋洋得“喂…”了一声,电话那头便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是林左吗?我是袁向枚。”

林左愣了一下。

那个男人又道:“你不记得我了?”

林左皱眉,擦头的动作不由顿住。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周芹芹让我问问你这周末有空没,她想带你逛逛外滩。”

林左这才记起来,周芹芹小的时候因为不想跟自己一个班大哭大闹,导致留级一年,而袁向枚则相传高考失利,复读一年,两个人可不是到了一届,很可能恰恰又凑巧来了相同的城市,相同的大学,又或者是相同的专业,要说两个人没有奸情,林左打死都不信!

这样想着,脑海中忽而又忆起了陈如海,于是她笑着说:“袁向枚,我记得你,你跟《小仓山房集》作者的名字很像呢。”她怎么会忘记这个人啊,没有袁向枚就没张亮亮,没有张亮亮就没有刘君,甚至没有刘君就没有陈如海,而没有陈如海她便不可能来上海…

瞧瞧,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她最终又遇到了袁向枚。

只不过现在的袁向枚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痴痴傻傻,只懂得写名言警句,写含蓄诗词的瘦弱少年,他个头窜高很多,也可以说是窜得太高了,将一米七的周芹芹都衬托得娇小可人。

那个周末她们约了南京路一号线地铁口会面,林左出来后稍微往外走了一下,便看到一对高个子的情侣站在东方商厦旁边,女孩子个头挺高,不胖,但是也不瘦,比较匀称的那种,相比而言男子就比较瘦高,戴着眼镜,斯斯文文。

直觉上他们就是周芹芹和袁向枚,于是林左便上前搭讪道:“我是林左,你们好。”

周芹芹圆圆的脸蛋白了一下,袁向枚先说的话,他说:“我是袁向枚,这是我女朋友周芹芹,听说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

周芹芹的面色又白了几分。

于是林左便噗嗤笑出声,忍俊不禁道:“十几年不见,你变了呢,都懂得说笑话了。”

这便是成年的林左跟成年的袁向枚的第一次会晤。

记忆里,他说的第一句话时:“这是我女朋友周芹芹。”

她说的第一句话说:“十几年不见,可我还记得你。”

那天,周芹芹带大家逛了南京路,逛了外滩,也可以说是在袁向枚的积极带领下,周芹芹极不情愿得偕同林左以蜗牛的速度爬完了整个外滩。

外人都说,周芹芹跟林左的关系很好,且在她最艰难困苦的时刻帮助了她,照顾了她,然而,这无疑是引狼入室,可怜的周芹芹再一次被林左推下了万丈深渊。

若干年后,当大家收到袁向枚跟林左结婚喜帖时,所有人都是同情周芹芹的,对于林左…他们所能做的只是摇头,哂笑一声,鄙夷一声,然后便各过各的日子去了,于是成年的林左便又一次担下了“坏女人”的称号,就像小时候所有人都说是她伤害了周芹芹,好像在别人眼里她永远都是害人的那一个。

这…大概跟做人的姿态有关。

因为大部分时候的林左都是尖锐锋利的,极少有人见过她怯懦哭泣的样子,于是所有人便想当然得觉得她心狠,她从未动过真感情,甚至相濡以沫如陈如海,她都可以顷刻间断得一干二净。

其实,从始至终,林左并未忘记过陈如海,那段尘封在记忆最深处的爱恋甚至像是刻入骨髓,直至她死亡的那一刻。

而她对袁向枚最初的感情淡得就好像是一汪清水,无波无绪,但是她喜欢见到他,这样她便会想起小时候的事情,那些故事里有刘君,有陈如海,大家都还青春年少,恣意张扬,体育健将刘君没有死,好学生陈如海对她仍然横眉冷对、恶言相向,沉默的袁向枚依旧每日刻苦努力,张琪也还是唱着她最喜欢的《心太软》…

那时候恰巧袁向枚跟周芹芹都是大四找工作时期,林左便也跟他们凑到一起,一起投简历,一起参加招聘会。

有了同伴的相随,日子倒也不是那么难熬。

周芹芹的性格很软,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子,做事情没有多少主意,总喜欢听袁向枚的意见,而袁向枚就像是一个耐心的大哥哥,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体贴周到。

大概在十一月份的时候,山穷水尽的林左终于找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跟袁向枚一家公司,他进的是技术部,林左进的市场部,都是以实习生的身份,而读生物专业的周芹芹则选了西安一家公司,因为待遇比较高,条件比较好,她便咬牙签了约,并未询问男朋友的意思。

第一天上班的清晨,林左在挤地铁,手机响了,是袁向枚,他迟疑了一下才说:“要不要我过去接你?”

林左笑:“不用,我都在地铁上了。”上班高峰,周围人群涌动,她个头不高,被挤得东倒西歪,说话声音都有些含糊。

袁向枚又说:“那我在公司大门口等你。”

林左到的时候,远远看见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站在路边石上,像根旗杆一般,十一月份的上海还不是特别冷,但海风料峭,潮湿得厉害。

自那之后,袁向枚每天都会在那里等林左,一起走进办公楼,一起上电梯,他在十八楼,她在二十楼。下班的时候他依然会在门口等她,道一声再见,他去赶一号线,她便去赶七号线,像是多年熟识的老朋友,又像是并没有多少话可聊的陌生人。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话很少,大部分时间是林左在说她小时候跟周芹芹的趣事,只不过刻意隐瞒了将她推下平房的那一节。

有一次,两人在公司的地下餐厅遇见,每人一盒工作餐,周二的时候会外加一只红红的小螃蟹,林左啃得欢畅时,寡言的袁向枚忽然问了一句:“你还记得我们的初中同学陈如海吗?”

林左被醋呛了一口,不停咳嗽。

袁向枚忙递上一杯清水,轻声说:“吃慢点,没人跟你抢,呶…我这只也给你。”

林左接过螃蟹低头剥,却不住抬眼溜他,等着他将话题进行下去。

袁向枚却只是抬手夹起一片黄黄的娃娃菜,细细咀嚼半天才道:“这道菜味道很不错,林左你多吃一点。”

如此,这一顿饭吃得相当痛苦。

28

28、第二八章:又一年 ...

过完年后,林左便二十三岁了。

她去公司的第二个月,科室的大妈们便热络得询问她是否有男朋友,林左笑着摇头,于是大妈们更是前仆后继,满腔热血地为她介绍男朋友。

林左觉得没什么不好,便点头同意了。

那个时候,袁向枚跟周芹芹的感情还很好,两人在做毕业设计。

林左很少见到周芹芹,跟袁向枚也只是在上下班的时候能碰到。

有一次在电梯里随口跟袁向枚提起相亲的事情,一向面色淡淡的男人居然露出笑容,他说:“去试试也不错。”

林左见到的第一个男人是澳洲留学回来的研究生,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干净清爽,林左对他的印象不错,对方家教也很好,一顿饭吃完后,他招手叫来服务员,要来账单给林左说:“我们AA吧。”

林左愣了一下,钱没带够,她刷了信用卡。

她当时以为上海相亲就这习俗。

第二次见面是在大排档里吃的小吃,貌似只有十几块钱,但是还是采用了AA制。

林左已经不再惊讶。

吃完饭后商议好要逛城隍庙,男人提议坐公交,林左掏了半天包都没找到零钱,便扭头对同伴说:“只有整的,没有零的。”

那男人低头,眉毛皱了一下,而后说:“那边是个报亭,你去买份报纸就有零钱了。”

林左再次被他惊讶到了。

抬头仔细端详,发现他说话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于是只能闷闷得去买报纸。

这次城隍庙之旅,那名男人对林左说:“你这人还不错。”说完去旁边的麦当劳买了个甜筒给她。

林左震惊于他的慷慨,握着甜筒真是百感交集啊。

后来她再也没有跟那个男人见过面,介绍的大妈转达意思说那男人觉得林左不是本地人,很可能是相中他的上海户口和徐汇区的房子,他喜欢单纯的女生,不看重钱的。所以…便算了吧。

林左得到这个消息时瞬间瞪大眼睛。

大妈以为她难过,拍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小林这么好的条件还害怕找不到更好的吗,包在我身上,大妈再给你介绍。”

林左问:“他在徐汇区有套房子?”

大妈点头。

于是林左又问:“他是上海人?”

大妈又点头,拍拍林左手背,安抚她受伤的小心灵。

于是林左释然了。

上海男人啊,品种果然特殊。

不过自此之后,她便断了相亲的念头,偶尔午夜梦回时,她会缅怀学生时期的恋情,纯真朦胧,并未掺杂任何杂质,步入社会后,爱情已经显得微不足道,婚姻双方更多考虑的是地域差异,文化背景,买房买车,或者是贷款首付…

门当户对是狗屁,门不当户不对更是狗屁!

偶尔在餐厅遇到袁向枚,林左便将这件事情当笑话讲给他听,他听后却没有笑,只是深深地望着林左,好半天,他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听说陈如海攀附了权贵之女,一出国便结婚,移民手续都办下来了。”他看向林左的眼神满是情绪,却又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好像是哀伤,又好像是怜悯,抑或还掺杂了年少时期的些许恋慕。

林左手一抖,碰洒了碗中的紫菜汤,淅淅沥沥流了一桌子。

记忆里那个叫赵媛的女生总是眼神闪亮地望向陈如海,仿佛是猎人看到野兽,她用了两年半时间,还是捕到了她想要的猎物。

林左挤地铁回家的时候便想,陈如海并不喜欢赵媛啊,最终却跟赵媛走到一起,无论她眼中的陈如海多么优秀高华,外人眼中的却截然不同。

她从小到大不是个好孩子,固执得竖起所有的锋芒来遮挡自己的脆弱、排斥这个世界的腐蚀。其实,每个人都有脆弱的时候,她亦不例外。

那段时间,林左工作很刻苦,她不是市场营销系毕业,也不是管理系毕业,仅有的一点专业知识都是心理方面,她跟同时期的实习生比起来入门困难很多,六个月的实习期,她硬生生熬得跟考研一般艰难。

当年六月份,大四实习生们纷纷回校完成毕业手续,林左得到一个通知,说原本招她的时候就嫌弃专业不对口,后来是技术部的一个职员力荐,这才勉强收了下来,现在经过半年多的实习,发现她确实是个很优秀的人才,可现在公司人手已经很足,并不需要一个旁门杂系的营销员,所以…

部门经理的话便说到这里,抬头看办公桌后的女子,薄薄的眼镜片遮住了他眼中的漫不经心,一年内他要炒掉数十名像她这样的大学生,什么同情,什么怜悯,早就消失殚尽,剩下的唯有麻木。

而林左也听过太多这样的话语,官腔比他打得漂亮的多的是,眼前的部门经理已经算是很直接很客气的了,若是再年轻几岁,她兴许会拍着桌子跳起来,大声控诉道:“你们知不知道我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你们又明不明白这份工作对我的意义,你们懂不懂一个人的才干不应单单被一纸学历盖棺定论…”

现在,二十三岁的林左什么都没有说,她起身,对部门经理说了声:“谢谢。”而后转身走了。

这份得来六个个月又瞬间失去的工作,林左觉得好像是她眨了一下眼睛,一切便都消失了。

袁向枚得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准备毕业典礼,他是电子制造系的,去自己院内领完学士服后还要去生科院帮周芹芹领,他的女朋友平时很喜欢窝在宿舍看电影、看动漫,或者是聊天,只要能让他跑腿代劳的事情绝对不会自己动弹。

袁向枚费了半天的劲才跟那边的辅导员解释清楚是代领,出示了各种证件,又费了半天劲找了个跟周芹芹差不多同等身高的女生来试服装,一系列繁琐的事情办下来后,已经将近中午,正要掏出手机约周芹芹吃饭,忽然看到早晨时分有一条短信,林左发的:“东西太重,我收拾了一下放到你的办公桌上,下次一起玩的时候记得帮我送过来,谢谢唠。”后面跟了一个笑脸,袁向枚却忽然之间心口一酸。

他将学士服往包里一塞,出门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公司而去。

内心里没有什么别的念头,居然是极冷静的。

他坐着电梯上了十八楼,很平稳得敲开经理的大门,技术部的部门经理刚刚吃完午饭,喝着下午茶,猛然见到袁向枚进来很惊讶,他这几天应该在忙毕业,怎么忽然又回来了。

袁向枚没让他惊讶太久,他将肩头的包卸下来往椅子里一摔,很平静得说道:“姚经理,我想辞职。”

“…”经理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于是袁向枚又重复了一遍,说:“姚经理,我想辞职。”

办公桌后的部分经理终于回了神,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他,说:“为什么?”

“林左走,我走,就是这个原因。”他直视经理的眼睛,不曾退让。

“市场部的那个小姑娘?”部门经理低头沉吟,好像是在搜索对她的记忆,良久,他问:“她是你女朋友?”

“不是。”袁向枚如实回答,而后头一低,忽然之间无限落寞得轻声呢喃一句:“她人聪明,眼光高,自来都瞧不上我。”他这句轻声低语只有自己听的到。

袁向枚一直觉得,每个男人都会给自己一个定位,然后再去寻觅跟自己对等的配偶,就像是无形中存在一条线,周芹芹在这条线以下,他觉得可以用来共度一生,而林左则在这条线以上,他很小的时候曾经奢望过,却终究未能如愿。

也许长期的理科思维迫使他很清醒得对待自己的感情,喜欢的可以藏在心底,并且他从不否认自己在大一那年初遇周芹芹时也的确悸动过,这是激素分泌的正常结果。

感情上,男人可以喜欢很多女人,有一瞬间悸动的更是数不胜数,刻骨铭心的却只会有一个,或者…穷其一生都不会遇到。

袁向枚很庆幸自己曾经遇到过。

他那样执拗地望着办公桌后的经理,就像他小时候因为得不到林左的回应而执拗得不肯跟她同桌,不想再见到她一般。

这次,那名经理顿了好久才说道:“你是个很优秀的技术员,你在毁掉自己的前程。”

袁向枚笑笑,那样自信:“如果我真的优秀,去别的公司也一样会有前程。”是啊,那个曾经拥有林左,又放弃林左的男子,你可知道,如果你足够自信,觉得自己足够优秀,即便留在国内也一样会施展才华。

于是袁向枚发自内心地笑起来,他抬头说道:“林左比我优秀很多,你们要给她机会,她现在处于人生的最低谷时期,虽然她从来没说,可我知道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我没有多少能力可以帮她,我只能说,她走,我走,她留,我留,这是我目前仅仅所能为她做的。”

部门经理怔了片刻,而后说道:“我很欣赏你,你让我想起了以前的自己。”已入中年的经理闭起眼睛揉了揉额头,仿佛是要摆脱记忆深处的困扰,再睁开眼时,他说:“我们做个朋友吧,这件事情我尽量帮你,不过那是市场部的事情,我只能稍加干涉,成功与否却不敢保证。”

袁向枚有一丝惊讶,却又很快敛了所有的情绪,沉沉道:“麻烦姚经理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林左,她的脾气不大好,不一定肯接受我的帮助。”说到最后,他竟忍不住苦笑起来,或许有一天他能告诉她:“你看,林左,我从来都晓得你是个天不怕地不怕、来了脾气能将天捅漏的性子,可我就是不忍再看你吃一丁点苦头。”

那一晚,袁向枚回宿舍冲了一个大大的凉水澡,虽然是大热天,他冻得咬紧牙关,却禁不住哆嗦。

有宿舍的哥们取笑他道:“袁向枚同学,你燥热到必须用冷水澡来降火的地步啦…哈哈哈…”

袁向枚没有反驳,穿好衣服去给周芹芹送学士服。

日子还在照常过,林左的一生因袁向枚而改变,而她却并不确切知道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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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九章:要幸福 ...

林左二十三岁的时候终于开始了自己稳定的职场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