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种想法真的很现实,脱离了小女孩做梦的所有幻想,仅仅是从现实的角度来考虑。
那之后,林左终究还是开始陪同陈如海复习Sub,记得当时去报名的时候,全校报考Sub的总共也就五六个人,有人认出了林左,很诧异的样子,他们觉得像林左这样的女生绝对不是学究型的,怎么会考Sub…
关于这段回忆,陈如海每次回想起来总会忍不住提及一个人,一个女生…确切的讲是他之后的妻子。
那个女生比林左他们大一届,是医学院的,年龄上比陈如海大两岁。
她说她叫赵媛。
陈如海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是去图书馆复习Sub,那天恰巧林左有事没来,但他还是习惯性得为她占了座位,用的是林左的一本书,叫《心理与生活》。
他们学校的图书馆座位一向紧张,一般都是早晨五点半早起一族才能占到,所以当赵媛坐到林左座位上的时候,陈如海本能抬头,眉毛皱起,不悦道:“同学,这里有人了。”
那名女生却不起来,只是冲陈如海笑了一下,而后落落大方道:“我只是坐一会儿,她来了我就走。”
这种情况很常发生,陈如海便也不好意思再赶人。
这名叫赵媛的女生坐在陈如海的旁边复习了整整一个下午,一直到晚饭的时候,林左都没有来,陈如海便更不好意思再撵人。
因为赵媛也在复习Sub,中途两人还低声地交流了一下复习心得。
赵媛说她在申请出国,不过第一年希望不大,所以很可能要留在本校读一年学士后,顺便考一下Sub,希望第二年能够申请去好一些的大学,而恰巧陈如海正想找人介绍出国申请经验,于是跟赵媛聊得很投机,末了两人还互换了联系方式,希望以后多多交流。
这本是一次很简单的邂逅,大学校园里这样的事情天天都会发生。
陈如海从没想过他有一天会跟这个个头高高的,稍微有些胖胖的女生走到一起,在他看来,她太壮了些,脸型有些方,眼睛虽然大,但却没有神采,总之,这是一个跟林左完全不是一种类型的女生,她是个天津人,说话还带着一股子天津腔,很冲的样子…
他跟她认识的目的很单纯,仅仅想在出国方面多获取些经验,他当时只是想带林左一起去美国,甚至定居,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林左第一次看到陈如海跟这个女生走得很近时是在大三的下半学期,那会儿她开始陆续将手头的兼职让给下面接手的人,所以有些忙,偶然一次去图书馆找陈如海,发现他旁边坐了另外一个女生,个头高高的,一身粉色的休闲小套装,穿着打扮很时髦。
这是林左对赵媛的第一印象。
其实也不差,感觉像是一个骨子里很高傲的女生,她当时正在拿着一本参考书跟陈如海讨论问题,两个人很投入,都没发现林左就站在旁边。
林左听他们讨论了半天,却并不是很明白他们在讨论什么。
后来林左的脚麻了,她换了只脚支撑身体,又站了一会儿,而后便转身出了图书馆。
她跑到校门口的书店逛了大半天,买回来一摞复习资料,她就不信她学不会,她就不信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对于这段初恋,林左总觉得是自己迁就的成分居多,她一直在跟着陈如海的脚步前进,因为坚信他走的道路是好的,所以便也亦步亦趋得跟随。
其实在那段时间里,妈妈并不十分赞同林左出国,爸爸去世,妹妹正在准备高考,林左身为长女更应该留在国内照顾整个家庭,妈妈每次含蓄说出自己想法时,林左总是极其沉默,有些想法一旦冒了头便很难再打消。
宿舍的好友们也纷纷在思索着自己的前途,有人要出国,有人找工作,还有人要考研…
林左说:“我很讨厌迷惘,我很讨厌犹豫不决,但我承认那段时间我迷惘过…我为我的爱情犹豫过…”
相信每一个面临大学毕业的学生都曾经产生过类似的迷惘,有的为爱情,更多的是为前途。
林左就好像站在一个命运的交叉路口上,她向往着自己奔跑的道路,可又不能扔下整个家庭,很多人会说,那是个包袱,其实那是个责任,林左记得爸爸曾经说过,一个人之所以称之为人,是因为他肩头所背负的责任。
这么些年来,爸爸无论在外面做了什么,可他一直都很郑重得背负着家庭这个责任,他爱的是谁并不重要,他所求的是什么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自始至终都活得很有责任感。
他是一个好丈夫,也是一个好父亲。
有的男人好赌,有的男人好嫖。
也有人说,并不是因为定力足,而是因为诱惑不够大。
林左觉得这句话很对,但是无论什么样的诱惑跟家庭放在一起,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六月份的时候,妹妹参加了高考,她觉得自己考得还不错,可成绩出来后却发现真是错的离谱,总成绩连大专线都不够,可怜巴巴的四百多分,林左都觉得震惊,怎么会考那么低…
妹妹的心思从来不在学习上。
可这年头没有学历连工作都找不到,这就是现实。
恰巧那年花钱买大学的事情又抓得很严,某某知名高校的校长都因此而离了职,本来妈妈托关系联系了武汉的某所高校,可钱递过去的时候人家又临时变了主意,说是现在上头抓得紧,还是自家小命重要,犯不着为了几十万丢了饭碗。
爸爸生前的关系都托尽了,依旧没有人敢以身犯险。
实话说,在这之前林左一直认为高考是件很神圣的事情,也是这个天底下唯一还算公平的事情。
可是事实上,大学也是可以花钱买的,那些头悬梁锥刺股的孩子们到头来只值几十万,就像是富商们喜欢将自己的孩子五六岁就送去国外,回头大家一起讨论时总爱攀比说,我女儿五岁去了英国,请的专职保姆,一年花销几百万…或者是我儿子七岁去了法国,现在都念完MBA了,常驻人口不回来了…这些话林左跟着爸爸吃饭时经常听到,那时候她还很清高,她跟爸爸说:“呸,这都拿出来炫耀,丢不丢脸!”
若是往深里剖析,林左不无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意味,可她打心眼里还是鄙夷这种行为。
直至妹妹的买大学事件提上日程后,林左才终于放开那些所谓的清高,全身心得投入到这个被国家严打的事业当中。
那年,普通的教育机构是走不通了,大家纷纷到部队里钻空子。
某个海军工程学校私底下设了几个收费部,林左的二表姐在那里做计算机教员,两个人合计了一番,带着妹妹还有妈妈请校领导吃了大大的一顿晚宴,之后又塞了些钱,这条通路便算是打通了,后来收费部那边又交了一些,妹妹的入学手续才算完工。
林左当时的感觉很不好,就像是心中唯一神圣的东西被自己玷污了,觉得恶心,觉得脏!
可是九月份的时候,妹妹终于如愿进了大学,拿着那可怜巴巴的四百多分。
这件事情林左一直记在心底,乃至后来她为了妹妹花钱买考研试题时,她也是一样觉得恶心,一样觉得脏,可她还是那样做了。
很多年后,妹妹曾问过林左:“姐姐,你说什么是亲人?”
林左说:“亲人就是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会无条件支持的人。”
妹妹有些错愕,她诧异道:“如果…我是说如果爸爸当年在外面受了人欺负,他要杀人,他要放火,你也会无条件支持吗?”
林左笑着点了点头说:“如果他真生气到要杀人放火,那么我情愿为他递上一盒火柴。”
妹妹瞪大眼睛震惊得望着林左,那个时候她已经在上海找了份不错的工作,她有了军籍,有着漂亮的硕士学历,还有个男朋友是部队的海军上校,胳膊上两杠三星,走到那里都很是体面。
可是林左的爱情…如落叶般飘落在二十一岁那年的秋天。
些许年过去后,记忆里的陈如海也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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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三章:出国前 ...
赵媛对陈如海有好感。
陈如海知道,只不过她不说,他也就装糊涂,就像是多年前对于绍燕的感觉一样。
近来林左很积极得在复习GRE sub,陈如海觉得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一旦出了国两个人马上结婚,一辈子在一起就这样一生,其实挺好。
只不过大四开学时有点不和谐的小插曲,学校的保研名额下来了,陈如海想都没想直接放弃,可回头一问林左,她却保留了这个名额,陈如海有些生气:“你难道要保研留在北京?”
林左只是笑笑:“这年头总要多给自己留条后路,万一资本主义国家一炮将我轰回来怎么办…”
玩笑归玩笑,陈如海心底里还是有些疙瘩,那段时间他忽然听起了容祖儿的歌,那首“挥着翅膀的女孩”他听了好久好久,心里竟然产生莫名的烦躁,如果林左不在身边,他会神经得给她打电话,打到她接起为止。
有一次林左不方便接听便掐断了,他忽然就产生一种很深很深的恐惧,仿佛两个人就此失去了联系,再也见不到彼此,他在一种极其疯狂的念头下借了好几个电话,换着号码拨林左电话,发了神经一般。
后来林左接了,他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沉默半天才道:“我想我疯了,林左,不用理我。”
电话那头长长叹了一口气,林左说:“先把sub考完再说吧。”
那个时候陈如海已经开始准备申请信,赵媛也在写,两个人便常凑在一起讨论,不过赵媛很少跟林左说话,她不喜欢林左,看她的眼神就能看出来,林左倒是无所谓,她看赵媛,就像是个青菜萝卜,不掺杂什么喜欢或者讨厌之类的感情。
后来室友们看不过去,就跟林左说:“那个老女人怎么天天缠着你们家阿海,小心他红杏出墙。”
“让他试试。”林左半倚在床头,握着本参考书,挑着眉毛说出这句话。
在她心底里,有她在的一天,陈如海就不会喜欢别的女人,就像是她当初高考时说过的一句话:即便北大只招一个,那招的也是我。
这种自信…抑或是自负的情绪好像是与生俱来,无论处于优势劣势。
那段时间,每个人都是忙碌的,忙着写推荐信,忙着找工作,忙着保研,忙着考研,还有人忙着考驾照,更有不甘心的孩子忙着在大学的最后一段时间里匆匆交付自己的初恋…
班里有几个男生一阵浮躁,他们的口头禅都换成了:“天赐个女人伤害我吧。”
有一个原本对林左嗤之以鼻的男生忽然之间像是中了邪,大着胆子给林左发短信,偷偷摸摸给她送点东西,他短信里问:“这几年你为什么都不跟我们班男生说话?”
林左看完短信只回了四个字:“礼尚往来。”
是了,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们若是选择从一开始便鄙夷我,那我只能对你们视而不见了。
说到最后,林左连她们班男生的名字都没记全,只是人物轮廓大抵认得。
她一直觉得大学里同学们的感情并不是十分深厚,不同于初中高中,小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的是很纯真,大学里就要差很多,仿佛是步入社会的一个演练。
大四上半年考完GRE sub,林左便对陈如海说:“我不想出国了,我考sub只是想告诉你,并不是因为出不去,只是我主观上不想出去了。”爱情和亲人之间,总要做一个抉择,何况那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人世间还会活多久,就像是一种落叶归根的情绪,她想在有生之年陪伴着自己的亲人,亲眼看到她们活得更好,和和美美。
这句话说出去的时候,林左仿佛松了一口气,她以为陈如海会生气,会拍桌子走人,从此再也不理她。
然而,陈如海却出奇的镇静,或许是早有预感,也或许是长久的相处有了心灵的默契,总之,陈如海很平静得接受了这件事情,他只是看着林左,整整一顿晚饭的时间他一口都没有吃,他细致得看着她的每一个动作,而后才说:“我说过要照顾你一辈子,那我也不出去了,我们一起。”
他处理这件事情很果断,像是一个成熟男人一般瞬间决断了自己一生的前途。
他说他要信守对她的承诺,相知相守一辈子。
那一刻的决定,林左相信他是出于真心的,即便他之后背弃了这个承诺,林左依然相信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怀着很真挚的感情,并不是有意骗她,也不是说着玩玩。
只是这个决定真正实施起来有着长达一年的间隔,生活的残酷终会磨砺掉人所有的棱角。
就像是泰坦尼克号中的jack愿意为rose付出生命,可若是让他们两个真正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家庭背景的差异,性格种种的冲突…这段爱情注定会在现实面前变质走味。
不过那个时候陈如海并没有想那么长远,他自来都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下了决定就会立即实施,所以他很快便加入了找工作的行列中去,可选择的范围并不大,因为林左想留在北大读研,所以他只能找北京市里的工作。
学校里组织了几次招聘会,长长的队伍排了几百号人,本校的,外校的,每个人手里捏着一张招聘会的门票,陈如海起先没有拿到,后来顶着正午的日头站了一个多小时才买到…很诡异的黄牛居然存在…
林左一直陪着他,从入场到递交简历,还有那些简短的面试。
招聘会像是个菜市场,大学生们像是篮子里廉价的土豆一般任人挑选,不要以为自己有了名牌大学的学历就可以横着走路,硕士博士一箩筐得扑上来,打出试用期不要钱的招牌争抢工作。
陈如海的简历很漂亮,那是用来申请去UTM的英文简历。
招聘桌后的文职人员只是抬着眼皮扫一眼,随手将他递过来的简历跟众人丢在一起,淡淡道:“回去等通知。”
陈如海打印出很多份,遇到合适的工作便递交,有的时候话没说几句,后面就有人蹭着挤进来,谦卑道:“我是北京对外经贸的硕士毕业,并且有一年的工作经验,我觉得这份工作很适合我,这是我的简历,请您过目。”公司的目光顺利被吸引过去,陈如海又被晾在了一边。
或者是好不容易争取到一次面试的机会,到了笔试现场才发现,原来这是一家皮包公司。
有人说,保研的人过着猪一样的生活,找工作的人过着狗一样的生活,考研的人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这个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林左陪着陈如海时间久了,有的时候会心里发酸。
她会提前走出招聘会,去附近的小超市买瓶水,而后站在门口等他,等他拭着额角的汗水从人群里挤出来,他抱怨道:“好渴,口干舌燥了。”
林左便将水递上去。
陈如海拧开,咕咚咕咚大口喝起来。
林左抬头望向他,有阳光从他额角的发丝穿透过来,透着股辛酸的味道。
相濡以沫不过如此。
那段时间,赵媛经常找陈如海,她对陈如海的决定很诧异,她看他的眼光仿佛发现了一匹千年怪兽一般,她说:“这年头真有男人要美人不要江山啊,陈如海,真没发现你居然还是一个顶呱呱的好男人…”
陈如海便笑起来,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没正型道:“你才发现吗,我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唠。”
赵媛便也笑起来,只是看向陈如海的眼睛格外闪亮。
赵媛的家庭条件很好,年前阖家移民美国,只不过她骨子里有一股傲气,非要自己考出去,并且要考去很好的学校。
陈如海对她说不上喜欢,但是比较敬重,刨去长相不说,她的确挺有气质。
想当初他的申请信还是托赵媛打包一起邮到美国,再让她们家人分别提交,省去了不少麻烦事,也节省了很多邮资。
后来,林左的保研名额下来后,陈如海也找到了工作,是家刚刚起步的公司,离着学校比较近,骑自行车半个多小时,陈如海便又开始了骑车上下班的人生历程,那时候他还在实习期,最起码要表现的任劳任怨一些。
有一次林左问他:“为什么要挑这家公司,还没发展起来,风险多大啊!”
陈如海便笑着说:“风险大机遇才大啊,我还真没见过不劳而获的,将来我要挣钱养你,挣钱养家的!”他说这话的时候便将林左拦腰抱起,很志得意满得宣布自己的战利品。
那会儿他们已经彻底同居,校门口租了小小的一室一厅,干干净净,温馨整洁。
每当这个时候林左便在他怀中使劲扑腾,学着他以往的语气说道:“钱钱钱,你就知道钱,你不觉得自己很势力,很铜臭吗?!”
陈如海便一把将她扔进沙发,欺身上前挠她的痒,没好气道:“林左,你是不是要记我一辈子?!”
林左平生最怕人家瘙痒,轻轻一碰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一面举手投降一面咯咯笑道:“是啊是啊,改明儿我们喝着西北风,羽化升仙好了…”
陈如海便停了手上的动作,俯身吻住她。
他以为他们的北漂生涯刚刚开始,其实…只是即将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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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四章:象牙塔 ...
近来,林左经常会想起一个人,那人便是刘君,确切的讲是十七岁的刘君,六年过去后,林左都二十二岁了,青春正在慢慢流逝,可是记忆中的刘君还定格在十七岁那年,他穿着运动服在操场上矫健的身姿,每次林左路过的时候他总会抢过球去单手投篮,用的是左手。
死去的永远比活着的令人难忘。
大四下半学期后,陈如海除了做毕业设计还有去公司实习,忙得脚不沾地,回家的时间很少,偶尔一个人的时候,他会皱紧眉头,长长得叹一口气。
林左见过他叹气,也知道他在遗憾什么,只是她不能上前说任何话。
人终归是自私的,特别是女人。
她常往家里打电话,妈妈有的时候会说:“大女,陈如海那孩子不错,什么时候领回家来让我瞧瞧。”
林左便会笑着答道:“着什么急啊,我才二十二岁,他又不是最好的,没准儿改明儿我就去傍大款了!”
妈妈啐她,妹妹也嘲笑道:“就你这长相,你这脾气,不是大款们的菜,你有隐忍的气质吗,你能坐在宝马车里哭泣吗?”
林左便笑,不再说话。
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具备“隐忍”这种气质的。
大四毕业那年,辅导员给了林左一个评价,说她像是一把刚刚开刃的宝剑,锋芒毕露,不懂得收敛,说话又太狠,从不给别人留余地,也不给自己留余地。
这不是一个好的评价。
起因在于林左曾经去教务处摔了一个瓷壶。
陶瓷的茶壶落地时会产生极沉闷的破裂声,不同于玻璃的,不够清脆,林左觉得这很难抒发她内心的情绪,并不是愤懑,也不是生气,只是有点难过,那种难过又不是撕心裂肺的,就像是极珍贵的水晶轻轻破裂了一道缝隙,你看得到,也感受得到,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破裂下去。
很多人说,学校的环境很纯洁,是人类社会的象牙塔。
爸爸生前也说过,她希望林左能呆在象牙塔中,不用去体会社会的疾苦,他活着的时候会展开羽翼保护她,他死了还有未来的丈夫会悉心呵护。
可是林左会说,象牙塔并不是纯白色的。
大四那年,她亲眼看到自己的这座象牙塔在内心轰然倒塌。
三月份的时候,林左在做毕业设计,辅导员来电话说让她去一下办公室,有事情要当面通知。
她们的辅导员是个身材矮小瘦弱的男人,平时没什么交集,林左对他唯一的印象便是大一军训时他跑前跑后,格外谨慎,后来听说他是本校很早一届的学生,因为某些原因留在学校当辅导员,带完林左这一届便可以顺利保研,继续深造。
林左忙完手头的工作后便去了院办公室,偌大的办公楼里空荡荡的,行政部门一向如此,上午将近十点才上班,下午不到五点便收拾东西走人,闲散得厉害。
林左很少来这里,兜了个大圈子才找到学生办公室,推门的时候,辅导员正坐在办公桌前敲电脑,一见林左过来,忙起身笑着说道:“把门带上,我有件事情要好好跟你说说。”
林左有些纳闷。
辅导员又为她倒了杯热水,而后才缓缓说道:“你的保研名额…可能没有了。”
林左怔了一下:“什么?”
辅导员坐在办公桌后,手里端着杯子,袅袅升腾的雾气氤氲了他的面容,他说:“院里经过商讨后,决定取消你的保研资格,名额让给别的同学。”
林左说:“为什么?”
辅导员推了推眼睛,谨慎道:“你大学期间没有担任过任何班干部,我们商讨决定…班干部有权优先保研。”
林左又问:“为什么去年不说,现在才通知?”她望着桌子后面那个瘦弱的男人,没有大悲也没有大怒,经过去年给妹妹买大学事件后,她实在太明白其中的暗箱操作,说白了就是潜规则,有钱有权家的孩子托关系顶替了她的名字,所以她的名额便没有了,她比较倒霉而已,别的理由都是借口,可她就是喜欢看面前这个男人仓惶得编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辅导员垂下眼睑顿了一下。
林左便又问:“顶替我的是谁?”班里的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即便不熟悉,总归也是认识的。
辅导员猛得抬头,对上林左灼灼的目光,忽然…他觉得眼前这个女孩的眼神十分尖锐,他想再编造一些借口,却张了张嘴,说道:“这种事情几乎每年都会发生,当年我就是被替下来的那个,这种事情院里不想声张,办得越低调越好,所以我才能在这里当辅导员,不然…这样的闲职优差,我一个外地人怎么可能轮得到,并且院里承诺我只要带一届学生后便能保研,还混下一批关系…其实这样也不差。”中国社会最讲求关系,不是吗?
林左细细得望着眼前这个只比自己长四五岁的男人,她轻轻抿了一下唇,而后说道:“是刘芳?还是钱帆?”这两个人都是班里地地道道的北京人,俗语有云,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以他们平时的表现…的的确确都是有钱抑或是有权人家的孩子。
辅导员哑了一下,而后说道:“我既然推心置腹得跟你谈,就不想你再过问这件事情,院里会妥善安排,不会让你受了太大的委屈,林左,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可要想清楚,人都是追求利益最大化的,你忍下这件事情…将来所得的利益可能会更多。”这个瘦小的男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薄薄的眼镜片后面闪过一丝精光。
林左相信,他所说的话是实情,也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