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林左便不知道接着往下说什么好。
本来好好的谈话诡异的中断了。
两个人就干坐在长凳上,夏日的蝉鸣响在耳边,对方的呼吸却丝丝可闻,因为坐得近,林左的右腿跟陈如海的左腿几乎靠在一起,互相都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陈如海一直握着林左的手,手心里都沁出了细微的汗渍。
当旁边的情侣已经不知道吻到第几波的时候,陈如海忽然转头对着自己的女朋友,没头没脑得问出一句:“林左,我可以吻你吗?”
林左愣了一下,陈如海便吻了过来。
微凉的嘴唇,带有十九岁男孩特有的青涩之气,轻轻触碰一下,如蜻蜓点水一般,瞬间便又分开,只不过陈如海的眼睛忽然闪亮起来,如同夏日夜里的繁星,他轻声说:“这是我的初吻,我会记一辈子。”
林左低着头没说话,右手被陈如海握着,出了不少汗,分不清是谁的。
于是陈如海便将林左揽在怀里轻声说:“我们毕业以后就留在北京找工作吧,要不我们就结婚,找个不大的屋子住在一起,好不好?”
“你家里人不是想让你出国的吗?”林左抬头问。
陈如海想了想便说:“要不我们就一起出国,从大二开始一起复习GRE和托福,好不好?”
林左便答道:“也好。”
这之后就是漫长的军训,林左的脚伤渐渐好了,便也跟着同学们一起站军姿,一起拉练,一起打靶,不过她的身子有些弱,中暑过几次后辅导员便再也不敢让她硬撑,往往林左感觉体力还可以的时候,辅导员已经心惊胆战得跑过来问道:“林左,我看你脸色有些白,要不要到草丛中休息一会儿。”拉练的时候也是,林左被强行塞到随行的面包车里同领导一起视察,基本上并没有吃一点苦头。
陈如海跟林左不是一个连,所以他一下了训练便跑过来给林左送水,晚上拉歌的时候也特别积极,总是挑着心理学系的那个连拉。
细细回想起来,军训的时候每个人都是热血沸腾的,大家唱着嘹亮的军歌,肆无忌惮得表露自己青涩的感情,有的同学暗恋教官,偷偷打听了手机号码发短信过去,有的同学趁着军训在自己喜爱的女同学面前献殷勤,有的同学则充分显示自己的领导才能,组织同学一起参加各种集体活动。
那一个夏天过得很慢,因为有些累。
那一个夏天过得又很快,因为大家内心里都是恣意的。
多年以后林左还清晰记得自己的教官是个山东人,姓马,很开朗的一个男孩子,年纪不大,也只有十八九岁,他笑起来的时候声音很大,他总喜欢跟林左开玩笑,他笑着说林左娇娇弱弱的样子像个小公主。这样的玩笑经常在他们口中说出,女孩子们嘻嘻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也许并没有多少人会记住当时的事情,可是林左觉得,这是一段很快乐的经历,她会记住的。
陈如海跟林左的相处很融洽,偶尔闹个小别扭,却极少吵架,林左性子淡,不较真,男孩子本来就大大咧咧一些,于是两个人便也没有太大的争执,自然也是吵不起来。
经过一个军训,林左晒黑了,并且又瘦了几斤。
暑假放假回老家,陈如海便骑自行车带林左出去吃小吃,再偏僻的小巷子陈如海都能找的到,他说:“夏天常出来打球,打累了便到处找小吃,所以市中心这些地方我最熟悉不过。”
陈如海有一个很好的习惯,他每天早晨准时会在五点钟起床,换上运动装到西郊墓园下的一个篮球场打球,打到八九点钟再回家吃早点,这个时候林左十之八九还没有起床,他便叮铃铃得打电话吵她,林左不耐烦,便经常拒接,或者接起来吼他:“陈如海你有完没完啊,你让我再睡一会儿成不?!”
电话那头陈如海嘿嘿笑一下,说:“懒猪,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林左“呼呼呼”接着睡。
于是陈如海又说:“晚起的鸟儿被虫吃。”
林左继续“呼呼呼”。
一般如果有机会多睡一会儿,林左绝对不会放弃的。
她曾经不止一次得跟陈如海说:“回头我早晨起来陪你去打球吧,我帮你拿水。”
陈如海便笑着打趣她:“你先起来再说,你起来我就去你们家楼下接你。”
林左便挥舞着拳头说:“你等着瞧吧,我会起来的,总有一天我会在晨曦的阳光中看你打篮球。”
她的这个愿望持续了三年,直至跟陈如海分手。
她从未去看过他打篮球,一次都没有,有的时候她会觉得遗憾,她很想知道,清晨里露珠刚下,雾气还没有散去的时候,这样一个俊秀挺拔的男子是如何在篮球场上驰骋。
他跳起来的时候一定会有阳光穿透过来。
林左觉得她会抬头眯起眼睛来望着他。
只不过,这些都是愿望。
人生中有很多美好的愿望,绝大多数我们都没有实现,当年的我们觉得有的是机会,今天不去明天还可以去,直到若干年后再回想起来,只留长长的一声叹息。
18
18、第一八章:做兼职 ...
大一暑假回家后,林左发现爸爸的病情开始恶化,甚至残破的身体又开始了新的病症,五月份的时候刚刚做了肾结石手术,现在肝腹水的程度又开始增加。
爸爸跟公司总监栾伯伯隐约有闹翻的趋势。
以前栾伯伯跟爸爸的关系很好,他们是年少时的高中同学,而后一起白手起家,一路打拼起来,两个人在公司中都是中流砥柱,说一不二的人物,往往栾伯伯留守总公司,爸爸则全国各地打理业务,两个人分工默契,公司也在历经数十年的磨练后越来越兴旺。
可是五年前爸爸忽然间病倒,虽然也坚持去公司上班,但却很少全国各地出差,大部分时候要在医院呆着,公司一开始为了表示抚恤将爸爸的所有医药费全部包揽,这一包揽就包揽了五年,用的是最昂贵的药材,住的是最清洁的病房,聘请的是最高级的护理,栾伯伯对爸爸不可谓绝情。
去年栾伯伯中年丧子,妹妹也过继给他们家,虽然还是经常回家住,可名义上已经算是他们家的女儿。
妈妈虽然一直舍不得,却也并不能说什么。
五年的病痛折磨以及昂贵的医药费用终于耗尽了两个人多年来的友谊。
利益面前所有感情真的很脆弱。
两人开始频频为了公司的决策争执不下,甚至拍桌子叫板,最严重的一次是爸爸在会议上当众摔了手中的茶杯,而后只说了一句:“这十几年你只懂得窝在公司这一亩三分地,全国建材市场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你懂什么!”而后一拂衣袖转身便走。
爸爸生气起来的样子很吓人。
妈妈只在一旁默默陪着。
有一次林左下楼去找陈如海,隐约看到年前见过的那名年轻的小助理已经搬进了这个小区,小腹微微隆起,好像是怀孕了,她在小区里的娱乐厅跟别人聊天,很开心的样子。
在这个社会里,有女人心甘情愿去当小三,有女人心甘情愿为大款生儿育女,也有女人将孩子当做一张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的底牌…
林左知道,这些都是存在的。
只是统统与自己无关。
家里的事情爸爸妈妈很少对林左讲,她便也不问,暑假常常跟陈如海出去玩,在家的时候上上网,看会儿小说,偷偷的也会留意网络上的兼职信息,家教大概是不行的,林左觉得自己耐性不足,陈如海倒是可以,只不过他很专注于学习,虽然上了大学,却丝毫不比高中放松。
再开学的时候,林左便去勤工办报了名,说要找份收入不错的兼职,她觉得自己已经十九了,过了年便二十岁,不应该再继续从家里拿钱,也许爸爸往年积蓄下了很多,也许爸爸过几年身体不行了便要一股脑的花进去,但这毕竟都是爸爸挣得,她已经花了十九年,如果再继续从家里拿,她觉得那便有了寄生虫的味道,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更希望能依靠自己的双手立在这个人世间。
勤工办的老师望着她,推了推眼睛,说:“小姑娘,不如去播音室打打杂吧,轻松。”
林左问:“多少津贴?”
那老师说:“一个月三百,够你们这些小姑娘买零食吃了。”
林左想了想便问:“有没有能令我自己支付起学费的兼职?”
那老师吃了一惊,诧异得抬头望着林左,她说:“这位同学,你家里很贫穷吗?可以去申请国家补助,等工作后分几年还清。”
林左说:“我不需要带有怜悯性质的资助,我只是想自己挣钱养活自己。”
那老师一直盯着林左,眼镜推了又推,而后丢给她一份资料,用一种质疑的口吻说道:“这是英语周报在我们学校的代理文件,但是因为学校并没有成立相关的推销小组,所以基本上销量为零,除了图书馆每周例行购买,基本上没有几个学生会去订阅,当时签署代理文件时说好每份报纸一年订阅费抽成八元,每上了千份抽成增加两元,你看看感不感兴趣。”
林左接过文件认真翻看了一下,而后对那老师说:“我们学校将近三万学生,其中六分之一为贫困生,即便我只能达到千人订阅量,每年的收入还是一万,若是两千人的订阅量,每年的收入则是两万四千元,我想够我交学费和吃穿费用了。”
那老师再一次诧异得盯着林左:“你自己能做?”
“不能。”林左摇了摇头:“我想成立销售小组。”
“吧嗒”…勤工办的老师一个没稳住碰掉了桌子上的一份文件。
从那一天开始,林左的平时娱乐活动全部取消,她在学校里成立了英语周报销售小组,她是组长,而后在校园内广发信息,网络bbs的兼职版也发过招聘信息,需要本校的学生若干名,条件是善于言谈,举止大方,且对英语知识有深入了解者。
销售小组一开始很惨淡,只有她和舍友两个人,但是九月份正好是新生开学的时间,林左便发动舍友一起进攻新生宿舍楼,以师兄师姐过来人的身份为大一新生亲身传授英语学习经验,顺便将英语周报搬出来谬赞一番,而后讲解几则有趣的英语故事,数日下来,倒也推销出几份。
可同时,林左也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便是所有的学生资源已经大面积被侵占,也就是说有外面的人员进来推销英语周报,很多学生会摇头对林左说:“这份报纸的确很好,但是我已经订阅了,每周都会送过来。”
竞争对手的身份并不明确。
室友觉得这个工作无法再继续,既然已经有人先行抢占了市场,她们便不要再强行介入,毕竟后来居上的可能性很小。
林左却坚持要做,于是舍友便提议说:“不如去勤工办找老师求助,明明这个工作只交托给你,让老师们帮忙查查,交涉一下。”
林左摊手:“这有什么用,一样赶不走对手。”
后来她对舍友说:“下次我们去下宿舍时,不推销报纸,只提醒学生注意安全,防止诈骗。”
室友茫然:“什么?”
“学校既然只将这份工作交托给了我们,那我们便是独家代理,其他前来推销订阅的肯定不会是咱学校的人员,所以下次去宿舍时只提醒同学们注意检查前来派送报纸人员的学生证,如果没有咱学校的学生证便是骗子,立即拨打学校保卫科电话,请求处理。”林左细细嘱托一遍,还特意将保卫科的电话打印出很多份,裁剪成小长条分发给各个宿舍。
室友有些不确定:“这样有用?”
林左说:“试试呗。”
当林左如火如荼忙兼职的时候,陈如海总欲言又止,实话说他觉得林左是在胡闹,很没有风度很没有气质,起码在他看来,一个女孩子为了赚钱绞尽脑汁是很不好的一种行为,可是他又不能直接说,只能含蓄泼着冷水,有一次林左有些生气,便放下筷子要走,陈如海起身将她拉住,沉声说道:“你不觉得这样很功利吗?钱钱钱,你怎么就知道钱,铜臭味!”
林左甩开他的手,冷笑一声:“我不觉得,我只是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再铜臭那也是我辛苦挣回来的。”
陈如海见她动了真怒,便复又将她摁在餐桌上,轻声说:“你如果缺钱便跟我说,我养你。”
其实,这本是一句恋爱期间很正常的情话,很多大学里女生谈恋爱只是将男生当做长期饭票,一旦毕业后分隔两地,那饭票的用处也就没了,自然而然便散了。
这样的女生林左见过不少,自打交了男朋友后便不再自己花一分钱,吃饭要男朋友付,衣服要男朋友买,首饰也要男朋友送,她们对此很自豪,因为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于是便心安理得得接受所有的馈赠,她们只需在生日纪念日时送上一份代表心意的礼物,于是这份以恋爱为名的长期饭票关系便可长久维持。
林左抬头望向陈如海,她看他,用很尖锐的眼神,刺得陈如海有些恼怒,于是林左才缓缓说道:“你养我?你用家里的钱养我?亏你说得出口,你父母挣得钱是你的吗?你说我铜臭,那好,我就是个很世俗的铜臭女人,你想要冰清玉洁不食人间烟火的,麻烦请绕道,我不是你的那盘菜。”说完这句话她便起身离开。
陈如海也没有追过来。
这是两人大半年来第一次吵架,来源于对金钱的分歧。
实际上,班里的所有人都因此而鄙视林左,他们说林左是个爱财如命的势力女人,他们说她一头钻进了钱眼里,他们纷纷唾弃她,说她浑身上下是令人恶心的铜臭味,可是一回头,他们又大肆挥霍家里的钱财,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
林左好像注定要跟大多数人站在对立面来生存,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那段时间,陈如海也没有站在她的立场维护支持她,他同其他人的看法一样:林左想钱想疯了!
于是两人进入谁也不理睬谁的冷战阶段。
也就是在这个时期,林左将自己的销售小组发展壮大起来,并且一举将竞争对手连根拔起。
起初她们的宣传活动并不见效,后来忽然有一日,学校的保卫科传来消息,说是抓到一个外校过来的骗子,骗子借用英语周报的名义诈骗北大学生钱财,并且有学生立即站出来指证说自己交了一年的订阅费却从未收到过任何报纸。
这件事情一时之间闹得沸沸扬扬,还有记者前来采访这则有关学生诈骗的案子。
保卫科的人报了警,那名外校来的推销员后来被公安局拘留,公安人员前来押解他的时候他却死活不走,只跟保卫科的人说想见一见北大的英语周报代理,保卫科的人并不知道林左这个人,还是打电话询问勤工办才联系到林左。
林左当时正在拿着计算器算账,接到电话后愣了一下,而后说道:“我马上过去。”
她在保卫科看到了一个很清秀的男子,二十出头的模样,自称是xxx大学的大三学生,因为偶然来北京大学玩,发现这里无人订阅英语周报,遂觉得这是极大的一个市场,便纠集几名同校好友前来销售,两三年下来并没有出什么意外,只是没想到这次却以诈骗罪被公安局拘留。
林左听他这样说着,便点了点头。
那名男生仔仔细细将林左打量了好几圈,而后说道:“其实你可以找我当面谈一下,让我主动退出你们学校,没必要将事情搞得这么大。”
听到这话,林左忽然笑了,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她说:“我爸爸曾经说过,心狠的人才成得了大事,我如果当时找你谈,你大概是不会理我的,甚至很可能会嘲笑鄙夷我,而今,是你自己确实做出几件让人揪住小辫子的事情,落得这样的下场便怨不得我。”
那名男生瞪着林左,良久无语,最终只撂下一句话:“算你狠,不过你等着!”
林左说:“我会等着的。”有些事情既然下得去狠手,那便要承受别人更狠的报复。
市场竞争原本如此。
商海里,不是你整死我,就是我整死你,对敌人的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这件事情在整个北京市都闹得很大,因为那个男生来自于一个比较体面的大学,可以说是直接丢掉了那所大学的面子,而北大学生作为受害者人群纷纷表示不忿。
那段时间,报纸上频频报道这件事情,林左看报纸的时候偶尔会想起刘君,那个也是上了报纸跟自己有关的男孩。
刘君死了,间接被她害死的。
而今这个直接被她害进公安局的男生名叫宋晨,之后据说被他所在的大学开除,公安局拘留了他几个礼拜,因为诈骗的钱财并不多,所以构不成民事犯罪,但是又因为影响颇大,丢了知名大学的面子,遂退了学,遣送回老家。
这个叫宋晨的男子林左只见过一面,但对他的印象却特别深,可能是因为他的一句:“算你狠,你等着。”
林左一直觉得在某天夜里他会突然间从巷子里冲出来用刀子捅了自己。
愤怒的人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所以林左那段时间一直混迹在各种人群,很少单独行事。
她很珍爱自己的生命。
她觉得活着很好。
虽然从小到大没有几个人喜欢她。
可是那名叫宋晨的男子却一直都未出现,林左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或者是后来做了什么,她只是记得一名男子恶狠狠得跟她说过:“算你狠,你等着!”
直至林左大学毕业,她都记得这句话,只不过说这句话的宋晨好像早已经忘记了。
19
19、第十九章:第一夜 ...
因为两个人都不善于妥协,所以这场冷战持续了一个多月。
两个人很少在一起吃饭,以前总是一起上自习的位置也只剩下陈如海一个人,他还是每天早出晚归,一丝不苟得学习,只是因为习惯,他总会放一本书在旁边的座位上,好像过一会儿林左便会推门而入,坐到他身边。
只是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发生。
林左很忙,她有她自己的事情。
男人的心里总希望自己的女人无论身心都是依附于自己的,他们将自己比喻为树,将女人比喻为树下的小花,娇娇弱弱,这样他们便能伸开枝桠为她挡风遮雨;若是菟丝草便会没了自由,缠得太紧;若是两颗并列的大树,彼此都站得太直,难免会产生摩擦。
那段时间,林左会时常想起陈如海,想起跟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甚至当真想过要跟陈如海共度一生。
岁末的时候,北京又下起大雪,林左约陈如海上香山,她们最初开始的地方。
林左当时想,我先妥协吧,上次毕竟是我先将他骂了一顿,他一个大男生肯定面子上挂不住,那便我先妥协,两个人来自不同的成长坏境,很多事情难免会产生分歧,吵过了,闹过了,冷战过后,他还是我的男朋友,我最喜欢的男人。
她这么想着,心里便也没有了怒气。
上香山的那天,雪下的出奇大,林左穿了厚厚的羽绒服依旧觉得寒风入骨,因为太冷,山路上并没有多少行人,陈如海跟林左一前一后得爬山,双方都沉默着。
走了一段路,林左忍不住搓手,哈着白气,她出门的时候忘记戴手套,现在冻得厉害。
陈如海便停下脚步,摘下自己的围巾为林左围上,然后握住她的手,暖暖得揣进兜里。
他说:“我并没有瞧不起你,你也别瞧不起我,好不好,林左。”
“我没有瞧不起你。”林左低下头,轻声说:“当时我很生气,说的话才会那么难听。”陈如海的围巾很大,很厚,将林左围得只剩下眼睛,说话的声音便也闷在围巾里,含含糊糊。
陈如海将她的手包在手心,细细得握着,他抬头看着山顶,轻声说着话:“林左,我真的想出国,你陪我吧,我们一起出去,你高中的时候不是说想去美国吗,那我们就一起去美国,好不好?”
“好。”林左点头应道:“不过我的英语底子没你扎实,不知道能不能啃下GRE这块硬骨头。”
“事在人为,无论进退,我们都在一起。”
“好,无论进退!”
冷冽的寒风中,两个少年执手许下了相守的诺言。
那日,雪下得越来越大,他们好不容易登到山顶,鹅毛大雪似乎掩去了世间所有的景象,所看到的唯有白茫茫的一片白。
那日之后,林左便感冒发烧大病一场,陈如海跑前跑后悉心照顾,两个人似乎又和好如初,又仿佛好的更胜往昔。
陈如海觉得林左是独一无二的,他在这个人世间再也找不出另外一个这样的女子。
所以他会珍惜。
林左病好后也如约开始复习GRE和托福,她去书店买了很多参考资料,而后便尾随在陈如海身后去上自习,尽职尽责得跟随着他的脚步。陈如海责任心很强,时时刻刻无微不至地关怀照顾她,只是偶尔在林左接到销售小组电话时,陈如海会微微皱一下眉头,却不再对这件事情发表任何言论。
复习GRE很枯燥,真的很枯燥!
那些又长又臭的英语单词,平时说话根本就不会用到的孤僻词汇,林左背到头疼。
老图书馆的窗户是旧式的,不挡风,每次北风呼啸而过时总会渗进来,偌大的教室内可谓是寒澈澈,冷冰冰。
大二的那个冬天,林左便在病倒与爬起间挣扎。
这万恶的图书馆啊,一定要向领导提意见大修一下了。
因为当年报了新东方的GRE辅导班,林左过年没有回家,陈如海当然也没走,两个人悄悄合计一番,便在学校附近的小区租了一个小窝,偷偷摸摸同居了…
那个年代学生同居都是偷偷摸摸,觉得做了不光彩的事情,很不好意思,两个人进进出出生怕遇到熟人,总是一前一后得出门,走出好远的路才再度牵起手,而后红着脸相视一笑。
陈如海是个地地道道的好学生,他的初恋给了林左,初吻给了林左,所以遇到初夜这个问题…他也很想给林左…
同居的第一天夜里,陈如海还很绅士得说要睡沙发,结果却翻来覆去得睡不着,滚到半夜,他轻声唤了一声:“林左,你睡着了吗?”
“没有。”漆黑的夜里林左的声音非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