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一面着人寻找江妤,一面痛斥沈家言而无信,请上官府解决问题!
江月不在,江妤也走了,偌大的宅院好像一下子就空了,无人再争斗。江南眼睁睁等一场春雨,看青杏上墙头。花期将至的日子里,她也病一场,瘦了整整一圈。
谢明台无意插手沈江两家事务,来探望她的病情,顺便告辞,“青显有一些小事,家兄都不在,谢某只好回去处理。江姑娘养好身体后,可来青显做客。谢某定会扫榻相迎。”
屋中充斥着呛人的药味,烟雾蒙蒙,美人屏风后,虚弱的美人咳嗽,“多谢公子相邀。”她望眼欲穿,帘外的公子微微一笑,转身离去。她心中灰暗,眼见少年郎走得毫不停留,没一丝犹豫。
还记得他初来,和玉台一样的容貌,却远比玉台气质出色,风采卓然。
谢明台,他有口无心。又走得太快,她总是追不上。
白天牵牛花爬上墙头,黄昏过去,花啪嗒枯萎。一下子,好像什么都要抽身离去。这感觉,真可怕。院外一片静谧,屋内江南捂着帕子咳嗽,靠着竹塌写信:
“阿妤,你真是太有心思了。逼我上绝路,倘若不能成功嫁给谢明台,我连沈君离的后路,都被你断绝。你恐怕不知,我的上一世,便是有你作梗,无法嫁给谢明台,才成为沈君离的妻子。沈君离一世厌弃我,只想从我身上找到你的影子。可认识你我的人,都知道:江南心高气傲,不低头看人;江妤面冷心冷,不给任何错失者机会。倘若这点也算是“相似”,那你我确实很像了。
我的上一世,夫不夫,子不子,郁郁而终,年仅三十。你总说我可恶,什么都想抓住。可我如果不抓住,我会什么都失去呀。我千方百计地打压你,不让你成为我和谢明台的阻碍。却原来,又冒出一个江月。老天待我不公,总会出现那么一个人,阻拦我。可那又如何?我错过一次,绝不错失第二次。我已决定,病好后,就和姊妹们上青显去。
我不会后悔,你与江月离开,对我是最大的相助。
愿你此去平安,避过祸事,找到谢玉台。我先前说的不好,你和玉台,总是最相配的。可惜我上一世嫁给沈君离,便失去你的消息了,不能告诉你前景如何。如今万事不如我预料,此后之事恐怕多重艰难。我已经不知前路会如何,江南会如何,江月会如何,阿妤你又会如何。望你珍重,一生平顺,不因我的重生,江月的变故,出现任何祸端。
不管你喜不喜欢,我一直都很喜欢你这个妹妹。但愿我没成为让你耻笑的人。”
她写好信,信纸上已经有些字被泪水模糊。江南面上全是水痕,在烛火摇晃中,麻木地把信纸投入了火盆里。
“大小姐,这信又不送出去吗?”外阁大丫鬟掌灯问。
“不。”明火照着江南苍白的俏容,她一点点看着浓烈焰火吞没信纸,烧成灰烬。就像把她一点点期盼,每日每日,慢慢烧尽。这凌迟般的荒芜感,让她心中悲戚,痛不自已。送出去又如何?江南心中有傲气,岂能被人当成“妖怪”看呢?
“青城是这边的大城镇,南北两路的商客都要在此停歇,每天热闹的很。”江月从外进客栈,把打听的消息说给阿妤听。她们两个一路向南,本在半路上就分道扬镳。可江月中途丢了银两,就死皮赖脸地跟着江妤往青城来了。好在江月擅长伪装她们二人,将容貌画的黯淡些,嗓音再低沉些,穿着破烂些。这一路行来,两个少女,才能有惊无险地抵达青城。
“爷爷个呸!老头子让老子到这里历练,找什么人。哼,两个逃家的小丫头片子,追什么个劲儿!”同一客栈,竟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江月手一抖,茶碗摔地,发出好大的声响。
回头看,那坐在客栈最中央,被一群小厮众星捧月、口若悬河的,可不是在云州遇上的那个草包,汪提刀嘛。
“阿妤,他是奉云州提督之命,找咱们两个来了。”江月小声道,眼睛仍盯着那男子。听他开始吹嘘自己如何了不起,在云州如何招摇逛市,江月捂嘴嗤笑,“还真是无用,就会晒嘴皮。”
“等他发现你我了,你就不觉得是晒嘴皮了。反正他认识的人叫‘江月’,和我无关。”阿妤扔下酒水钱,就低着头,默默地往门外走去。江月也收好玩笑之心,低头往外走。江月却多事,到门口时,对汪提刀的方向,轻轻啐了一口。
这两人的不奉承,却被人看到了,“站住!两个丫头片子,在你爷爷跟前还敢吐口水,有教养不?嘿嘿嘿,爷爷叫你们两个呢!站住!没听见不是?!来人”
“糟了!”阿妤头皮发麻,瞪江月,“都怪你!”
江月也只自己惹来了个大麻烦,只好吐吐舌头,“好啦好啦,我去引开他!”可已经引不开了,汪提刀跳下来往她们两个人追来,身后还跟着一批穿官服的人。阿妤和江月掉头就跑,可身后人骂骂咧咧,却一直紧追不放。眼见就要被抓上了,江月一咬牙,拉着阿妤往一条全是青楼的街跑去。迷惑敌情嘛!
☆、2121
“哟,快来看看,咱们这里,还有小姑娘来哇!”灯影里,一位在门口拉客的老鸨看到这两位粗布姑娘,当下笑着吆喝起来。周围一圈的楼都听见了,窗子全打开,姑娘们、公子们,都好奇地吃吃笑,看这两个闯进来的姑娘。
有一位迎客姑娘娇声笑,“小美人儿,是要逛咱们窑子,还是对面的小倌馆啊?”
对面一眉清目秀的小公子不甘示弱地接口,“姐姐这是什么话?当然是我们这里了!”他身后的一众小公子们,也都笑笑地围观。
满天满地全是含着香气的调笑,阿妤不是江月,第一次来到这种红袖招的地方,全是花花绿绿,当下紧张的不走了。江月催她,“哎你迂腐什么劲儿?!不就是青楼、小倌馆,想逃命,赶紧进去!”
“月姐姐!这地方”阿妤面红耳赤,只觉得两边的男女都不正常,燥得跺脚,“这不是好地方!”
江月回头看十来个粗壮汉子已经跑进了巷口,心下叫着不好。尤其是汪提刀那粗着嗓门、顶着一张英俊面孔的样子,更让她心头发麻。毕竟当初,她还骗过那个纨绔子弟呢!心里寻思和阿妤分开比较好,自己大胆,把那伙男人往青楼里引。指不定他们被姑娘们缠得心软了,就忘了自己和阿妤了。阿妤虽然面皮薄,但还是冷静的嘛,唔就去小倌馆里好了。
她不容阿妤反对,把阿妤往一家小倌馆里狠狠一推,自己转头就跑进了对门的青楼里。阿妤也回头见人追上来,也不顾身边全是男人了,提着裙摆,就三绕四绕,跑进了楼里。
当下众人一愣,“哎呀别让她胡跑!快抓住她!”
小倌馆人跑来跑去,官府的人也挤进来。人人吵嚷,堵得是水泄不通,乱七八糟。
阿妤躲进一间屋子里,隔着门板听外头没声音,她才压口气,就听到屋中一人沙哑的说话声,“是谁进来了?”
这一声,让阿妤全身僵硬。她慢慢地回身,瞪大眼看着屋中场景,漆黑一片,只看到床边有一个模糊影子躺着。衣着是晕黄色,在外面月光照耀下暖融融一片。他背着光入睡,一头长发散开,比夜色还美。
“谁?”那人没听到回声,便摸索着转过身来。
眼上缠着一圈纱布,露出的纤细手腕也缠着布带。他的脸
阿妤眨去眼中的微光,左右看看,从旁边架子提过一盏灯,走过去。拿灯映在那人面上:十七八岁的少年,左脸有淡淡疤伤,被脂粉遮盖。他唇红齿白,黑发黄衣,只是瘦了些。
阿妤的泪,在夜中,一点点落下。她提着灯的手,在轻轻颤抖,却始终不放。
许是光伤了眼,床上的少年用衣袖挡光,面上已经是忍耐的不悦,却还是和和气气的说话,“你是谁?新来的吗?这里不要外人进,你不知道吗?”
外面吵吵嚷嚷的,人声鼎沸。阿妤看到他皱了皱眉,就压着嗓音,低声说话,“我惹到一个不能惹的人,他要抓我,我不得不进了这里,公子见谅。”
床上少年神情紧绷,纱布遮着眼,他看不见,阿妤还是能感到他一双眼盯着自己的方向,“你惹到的是谁?!”
阿妤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中难受,嘴上只说,“一个叫汪提刀的小人,他觊觎我家小姐美貌。我跟我家小姐一路逃到这里,和小姐走散了。我只在这里躲一躲,不会连累公子。”
黄衣少年微犹豫,神情却松了下来。他早听出这声音沙哑的女声里,带一份哽咽。必是走投无路,才躲到这里吧。少年往床里挪一挪,低声温柔缱绻,“那姑娘就在这里歇一歇吧。这里不让人进来,姑娘是误打误撞,那个追姑娘的人,就不会这样好运了。”
误打误撞呵,可不是误打误撞嘛。
江妤放下手上灯盏,站在不远不近的方向,看着少年明润的容貌。她伸手擦去面上的泪珠子,轻轻靠墙坐在地上,轻声问,“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公子叫什么?”
“这是青城的‘风月楼’,我是这里的头牌吧。名字叫他们都叫我白安。”少年回答的很温柔,为怕失礼,他也坐了起来,手压着手臂,脸对着虚空,声音似斟酌好久,“我听姑娘口音,是云州人氏吧?怎么跑这么远,来青城呢?”
阿妤从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怀念。
他能听出她的口音,却听不出她的声音。他不怀念云州,也不想念谁。他隐名埋姓,成为另一个人,一点儿也不记得阿妤了。那这样,阿妤追寻千里,心思落入尘埃,是为的谁呢?
阿妤将头埋入膝盖中,双肩颤抖,心中灰败,觉得自己这一路灰头盖脸,分外可笑。
“姑娘?”那少年再叫一遍,耐心地等待。
啊,他又换了一种性格了。温柔款款,多情无比。阿妤心里还是存那么一丝侥幸的,“我叫小妤,是云州人。你白安公子,也是云州人吗?”
“小雨?好名字啊。我不是云州人,只是以前在云州一家望族住过一段时间,”他的话漫不经心似敷衍,打破了阿妤“失忆”的幻想,“云州很美。”
他连她的名字都念错了,都想不起来啊
月光透过纱窗,阿妤无言以对,呆呆看着他的脸。她不是口舌伶俐之人,更擅长的是沉默。可现在,她总想说点儿什么。但说什么,好像都不太有用。她坐在黑暗里,听外面吵闹的人声慢慢散开。楼里又恢复了吆喝招客的本业。她只坐着,看那床头的少年靠着床柱,也不吭声。
多么的美好。
时间过了好久,少年慢慢坐直,手扶着手臂,将衣袖往上拉。他的整个手臂都被纱布松松缠住,丝丝血迹露出来。他动作艰难,拆一点儿,便要歇口气。额上冷汗连连,手臂被少女一双手扶住。
他怔住,只觉得身边坐了一个人。黑暗中,那姑娘慢慢地为他拆纱布,重新包扎,一直很沉默。他不习惯被陌生人靠近,但这个姑娘,却不觉得排斥,好奇怪。那姑娘声调淡淡的,“你手不着力吧?伤得这样重。”
他当即身子僵住,那姑娘又低声道,“你别怕,我不多管人闲事,不会说出去的。”
“多谢。”他心中有微妙感,一闪而逝。
“你眼睛看不见吗?那里的纱布需要”给他换完纱布,那姑娘又说话了。他往后躲,僵硬笑,“不用。”对面的姑娘似乎一直看着他,看着他看得他心中发恼。那少女叹了口气,终于不烦他了,起身坐回了原来的地方。
一夜,他没有喊那姑娘在床上休息一下。那姑娘也没有再近身,真是乖巧。他心里喜欢这样的安静,连屋子里还有一人,也能平安睡去。
似醒非醒间,他梦见阿妤。
阿妤和他一同坐在窗台上说话,他给她讲,自己一年,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现在又在何处。阿妤一直静静聆听,末了,抬手抚摸他的面颊,眼中怜惜,“玉台,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呢?”
他的眼泪,在梦里掉落。他紧紧抱住她瘦弱的身子,嘴唇哆嗦,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江妤趁着少年睡着,悄悄出了屋子。外面,早有一位年长老鸨横笑等她,身边是几位龟公。老鸨垂眼看了屋子一眼,扭身往外头走。阿妤关好门,跟着她出去。有些事,当然不能在这里说了。
在阿妤交给老鸨一些钱财后,老鸨的脸色才好看了些,挥挥手,“你走吧,这里不是你这样的小姑娘玩得起的。”
“我想知道,里头那位白安公子是怎么回事,他眼睛、手臂受伤了吗?”阿妤咬牙,将全部的钱袋都递了过去。为了一个消息,她身无分文了。
老鸨心不在焉地打开钱袋,见到里面另有一锭金子,当下眼睛就亮了。笑眯眯收了钱,笑道,“白安公子啊,在咱们这里的招财树呀!他来的时候,就已经全身是伤了。可耐不住底子好啊!这青城里,哪家有钱的小姐,无事时,都喜欢过来这里,听他说说话、唱唱戏。你也看上他了?有眼光啊。”凑近阿妤,脂粉气扑面而来,呛得阿妤差点晕倒,“你再加些钱,我就给你加个好座位,每天能近点儿看他,好不好?”
为了躲避胥丽华,竟然躲进了这种地方。真是铤而走险啊。
阿妤在老鸨唤两声后,摇头,“我没钱了。”看对方失望垂眼,她再接着说,“如果我没料错,白安公子,是不愿意让人知道他受伤的事吧?我想留在这里,做些杂活,帮他换换伤。我不要工钱,只要你许我,随时可离开,就好。”
“你这丫头,倒是和他说的话,一模一样啊。”
☆、2222
白安第二天醒来,不知时辰,是听外面热闹了一夜,终于安静下来,判断天确实亮了。木然坐一会儿,有人进来,声调温和,“白公子要起身吗?”
“你是昨晚的姑娘吗?你还没走?”白安听出了她的声音。
阿妤微笑,“我和小姐走散了,钱财都丢了。被押在这里,做工赔了。他们说我是个姑娘家,重活不用做。要我照顾公子的起居就好了。”她碰触少年的手,感觉到他有些僵硬,便道,“公子不要怕,我不是坏人。”
白安心中奇怪,这少女似乎对他很了解。从昨夜开始,她对他的一举一动,都能瞬间猜对。是因为做丫鬟做久了,很擅长揣摩别人的心理吗?他倒确实是怕啊怕她是那位郡主的人。只是怎么可能呢?胥丽华自诩身份高,再是玩弄少年,也不喜这样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连他都是不喜的。
阿妤蹲跪在地上,伺候他穿靴,声调绵绵的,有些低哑,“这样的地方,当然留不住公子。等公子修养好身体,便可以离开这里了。我相信天下之大,都没人能拦住公子。”
“我是无用之人,出去又能怎样?”少年淡声,语调漠然。
那小姑娘却笑,“你这样的人,怎会是无用之人?从昨晚我就看出,公子左脸有伤疤吧,却能用化妆术遮挡。想必公子于化妆,十分精通。别人还说,你唱戏也很好。再加上你能在这里忍耐这么久,我想——你必是大人物,只是虎落平阳而已。等他日公子离开这里,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白安讶异,侧头,往她的方向看去。可他的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她。这么些天来,他听天由命,心里没有对未来一丝期盼。可现在,他生出一个念头——想看一看,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少女,到底长得什么样。
在另一边,江月也被汪提刀找到了。一间闺房中,汪提刀气喘吁吁地猛喝水,眼睛却始终盯着靠墙而立的美人儿,气极而笑,“你可真能跑哇!丫丫个屁你玩爷爷啊!哟,我还说着哪家丫头片子这么厉害,原来是江家的小姐啊!爷爷今天不收拾你,爷爷就跟你姓!”
江月面色煞白,看门窗都被关得紧紧的,额头冒汗,“汪公子,你、你我是江家的姑娘,你不是要找我吗?你别过来啊,我跟你走好了。”她一步步后退,因为男人抹开袖子往她奔来,眼底光芒大亮。
“嘿,现在想着求爷了?晚了你!”汪提刀一把抓住江月的纤腰,把她抵在墙头。鼻子在她肩上嗅一下,贪婪笑,“美人儿就是香啊。别为爷担心,你们姐妹两个在外头跑了那么半年了,要说不是完璧之身,江家也是信的。今天就让爷尝个鲜吧。”他一把抱起尖叫的江月,往床上走去。
“汪提刀,你敢动我一下!等我回了云州,我要你不得好死!”江月放声尖叫,被压在床上。她力气不敌对方,还没喊完,嘴唇就被封住了。男人的舌头伸进她的口腔中,手也在她身上乱摸。三两下,衣服便被脱了个精光。
“美人儿”汪提刀忘情地亲吻她,把她往怀里按。她越动,自己被顶起的情绪越高涨。不就一个丫头片子嘛,他还收拾不了了?!
“放开我!汪提刀你不要脸,你混帐!”江月又踢又骂,眼神涣散。她被压在床上,手在床上无力锤敲两下,却仍是反抗不过。他的身体如同烙铁一般滚烫,嘴在亲她,手在摸她,好恶心的感觉这时,江月脑中空白,才发现自己真的玩大了!
即使这里是架空王朝,即使这里女子地位没那么差,甚至可以自由恋爱!可这里是青楼,这是青楼啊!仍是供男人玩乐的场所。即使汪提刀在这里把她怎么了,她也无话可说。是她的错,她太自负了!一直以为自己什么都承受的起,什么都不用担心。可当贞操要失去的时候,她脑中一片混乱,才觉得自己是那样糊涂。
那么,她把阿妤一个小姑娘,扔去小倌馆,是不是也错了?阿妤是不是跟她受着同样的苦?如果她因为这个错误的决定,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阿妤
依稀中,江月的手脚被死死钳住,她已浑身无力,连反抗都不能。汪提刀动作越来越激烈,撕开江月的衣裳,从她的胸口,一路亲吻而下。他忘情无比,觉得身下的女子如一滩水般柔软,让他沉迷不愿醒。可是不对啊!她怎么不挣扎了?
汪提刀抬头看,江月闭着眼,长睫沾着水光,两痕泪顺颊而下。她如此脆弱,好像他稍微一使力,她便会被撕碎般。往常,他总是见到她强势的一面,在楼上叫骂他,把他踢倒在地,带着妹妹转身就跑,还敢往青楼里来如今,她面上的泪,让他的心口瞬间就软了。
汪提刀咬牙,从她身上起来,轻轻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痕,粗声,“江月,不要哭了。我会负责的。”
江月半天没动静,汪提刀正要再安慰她,她突然睁开眼瞪着他,“你叫我什么?!”
“江月啊江”汪提刀说出后,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有些心虚,嘿嘿傻笑,“江月姑娘,我”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才是江月!”江月发怒,见他不再侵犯自己,不知哪来的勇气,一脚把他踢到床下,赶紧用被子裹住自己的身子,“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才是江月,对不对?在云州的时候,你喝醉酒,不调戏长得漂亮的阿妤,却调戏我!是因为,你早就知道,我是江月,对不对?”
“”汪提刀装死。
“谁让你这么干的!”江月发起脾气来,真有河东狮吼的威力啊。
“你姐姐”
“江南!又是江南!”江月恶狠狠地瞪着他,“看看看,看什么看?!给我找衣服去!陪我找阿妤去!我家阿妤少了个手指头,我都饶不了你!”
“”母老虎啊!汪提刀赶紧爬出屋子了。“江家的女人,一个个都凶巴巴的,小心以后嫁不出去!”汪提刀怒火冲冲下楼,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却是一摸嘴角,想到江月的甜美,又忍不住呵呵傻笑。算啦,好歹是个美人胚子嘛。爷就大度点,不要跟这女人计较!反正她都被爷碰了,等以后爷娶了她过门,再狠狠收拾她。
汪提刀越想越高兴,好像自己能立刻上马娶老婆一样。等他辛辛苦苦找来一身良家女子穿的衣服,推开门,才发现屋中无人,衣橱凌乱,江月早就走了!当下一肚子火气,他立马撕烂了所有的衣服,“江月!”
阿妤在阳光下,念书给白安听。当她停歇一会儿,他就适时地和她说一两句话,不让她觉得烦闷。
白安问,“小雨,你在云州,听说过一家大户人家,姓江吗?他们家主房,有三个女儿。”
阿妤心头微跳,抬眼看他。他表情很平静,面上仍有纱布遮着。这两天,阿妤已经从他话里,片面得知,他从胥丽华手下逃脱时,被伏夜射了一箭,差点伤了眼睛。然后就是到了青城,开始养伤。再过三四天,他的纱布,就可以拆除了。
如果他知道,这两天陪着他的人,是江妤。他会作何反应呢?是吃惊,是愧疚,还是压根就不会有反应呢?
阿妤不喜欢对人用情,可她总想知道,用情后的后果,是如何。在自己曾经陪伴谢玉台的年华里,谢玉台会遗忘自己,到何种地步?她一直、一直——想要知道这个答案啊。
“小雨?”白安耐心问一遍,声音里含着笑。几天来,他已经发现,小雨很容易发呆。他并不讨厌她发呆,顶多再多喊她两声而已。
“我知道,江南,江月,江妤。”阿妤低声答,“我家小姐,曾经、曾经和她们是朋友。”
“小雨觉得,那三位姑娘,如何呢?”
“江南为人高傲,不屑和人打交道。但她是嫡女,凭江家的财势,定能嫁一个好夫君。”江妤说话很慢,一字一句都在斟酌,“江月长袖善舞,能言善辩。凭老夫人对她的宠爱,婚姻也不是问题吧。”
“那江妤呢?”白安柔声问她,“你觉得她好不好?”
“江妤、江妤她很差。”是啊,江妤比起江南、江月,有什么好的?除了脸长得好看,再没什么长处了。
白安呆住,面色不快,“怎么会?你怎么这样说她?!她又年少,又漂亮,又心眼灵活,你怎么说她不好?我看你一点都不了解她,就不要乱说话了。”
“她这么好,你喜欢她,想娶她?”江妤淡淡地看着白安,语调平静,却有股子讽刺味。
白安被噎住,别头,“你不要胡说,她早就嫁人了。我就随便问问而已。”不再等江妤说话,他自己摸索着,转身回屋去了。
☆、2323
什么嫁人?
江家阿妤名声都被污了,还嫁什么人?他凭什么说她已经嫁人了?难道两人之间的误会,就是因为这个吗?
阿妤站起,心绪激荡。准备追过去,问个究竟。可她才出去,却被一名小公子拦住,“小雨姑娘,有人找你。”阿妤看去,在一盆兰花后,江月抚着下巴,惊讶地看着白安远去的背影。阿妤走过去,被江月一把拉住手,“谢玉台他、他他做小倌了?!以前还是戏子,现在直接当小倌去了。他怎么越活越过去了?”
“月姐姐,不要胡说。”阿妤声音重一分,压过江月的愕然。
江月回过神,啧啧嘴,谁管他们这些事啊?她拉着阿妤,“走,我们离开这里!你欠了人家多少钱,我帮你还。阿妤我跟你说,那个汪提刀,他在云州时,根本就没被你骗住,他早知道我才是‘江月’”
“这说明他一直就喜欢你,没错过人,”阿妤推开江月的手,不等她说完便下了结论。江月愣住看她,她垂头往后退,“月姐姐,你离开吧。玉台在这里,我不走。”
“你不走做什么?!这是姑娘家呆的地方么?出了事,他会救你?”江月沉声,语调严肃,“你看他方才,连你都没认出来。”
“他伤了眼”
“那你的声音他也听不出来吗?”
“我声音刻意压低,他听不出来,也正常。”
“你就自欺欺人吧。我还没见过谁家情人,连自己心上人声音都听不出来的!懒得理你。”江月愤愤留下一句狠话,再不管她的死活了。她江阿妤想不开,江月可不陪她那个傻子。江月有得玩呢!
是呀,说的不错。阿妤最擅长的,就是自作多情啊。
她觉得江南对自己好时,江南会两面三刀陷害她;她觉得江月对自己好时,江月也用荷包诬陷过她;她觉得沈君离对自己好时,沈君离也背弃了她。玉台、玉台没关系,她想,她又会错意了吧。
那时候在云州江家,玉台看自己一个人沉默寡言,就以为自己可怜。他心地善良,便来陪自己玩。阿妤却误以为,他是很喜欢自己的。她总问他什么时候娶她,他从来不答。连最后一次,都给她一个永无可能的期限。
“你说,如果我活着回来,我们间,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