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这几日心中总是有些莫名的不安,想到萧煜更是思归心切,本来想着明日就和攸宁辞行回陵都,此时闻言略一思索,一笑道,“嗯,好!”

此去一别,不知何年再见,再多停留一日也无妨!

“那就这样说定了!”

攸宁英气的眉峰一挑,说完利落的转身离开。

锦书本以为游船的只有她和攸宁,第二日出门的时候才发现萧奕和韩潇和也一起同去。

几日不见,韩潇和一身淡紫色锦衣,英朗依旧,见到锦书眼前一亮,走过来,温和的道,“这几日有事在身,不能陪你,在这里住的可好?”

锦书礼貌的点了点头,“很好!多谢!”

“那就好!”韩潇和笑了笑,一双俊目温柔的看着她,眸光微微闪烁。

韩王府的船不算大,却极为精致,上下两层,雕有瑞兽的飞檐在金色的光芒下,气势凛凛。顶部镶嵌色彩绚烂的琉璃,红木雕刻栏杆,船舱两旁挂着绣花帘帏,绣有“凤穿牡丹”,“粉蝶採花”等富贵图案。

几人上了船,舱内亦布置的十分富丽堂皇,几张红木小几,上面放着七弦琴、琵琶等各种乐器,翡翠屏风将船舱隔成内外两室,内室放着一张贵妃软榻,锦被高枕一一俱全,方便人听曲赏乐。

很快有衣着亮丽的女婢进来,手中端着时香茗、冰镇的酸梅汤、时令水果,一一摆在案几上,然后脚步轻盈有序的离开。

萧奕随手拿起一个蜜桔,几下就将蜜桔的皮剥去,然后将白色的丝络一点点摘去,晶莹剔透的果肉在他修成如玉的手指间翻转,格外赏心悦目。

淡淡的桔香飘散在空气中,萧奕微微一顿,抬头向窗前那个身影看去,突然眼前红影一闪,手上的桔肉被人拿去,攸宁举着桔子在鼻下闻了闻,“好香!奕,你竟还一直记得我爱吃这蜜桔,谢了!”

萧奕眉头轻蹙,凤眸一转,看向锦书。

锦书闻声回身,正看到萧奕看过来,视线相对,两人同时一怔,锦书迅速别过头去,理了理耳边被风吹乱的鬓发,抬头看着远处的山峰叠峦。

“夕儿!”

攸宁走过来,一手还拿着完好的桔肉,一手揽过她的臂膀,笑道,“下面太闷了,我们上去吹风!”

韩潇和起身道,“一起去!”

攸宁扫了一眼萧奕,见他神色淡淡,垂眸望着茶杯,不知在想什么,勾唇一笑,道,“我们女人说话,你来掺和什么,在这里陪奕,不要打扰我们!”

韩潇和一哂,上下扫了她一眼,嘲讽的笑道,“原来你还知道你是个女子?”

攸宁瞪着他,做了一个拔剑横劈的手势,拉着锦书出了船舱。

六十六章 心悸

上层的甲板上凉风习习,清爽怡人。锦书倚着木栏,远目望去,漫水碧透,水光潋滟,两岸垂柳连绵不尽,视野顿时开阔起来。

此时有船舫在旁边经过,上面几个女子看过来,面露惊喜,远远的对着船指指点点,其中一绿衣女子高声喊道,“是韩王府的船吗?韩世子可在船上?”

喊了几声不见回应,那些女子怏怏的进了船舱,很快那只花船拐了弯,渐渐的远去了。

攸宁笑了一声道,“你看我哥哥惹了多少桃花债!”

风吹起耳鬓的碎发,锦书温和一笑,“世子器宇轩昂,风流倜傥,有几个红颜知也不为过!”

攸宁道,“大哥早已到了娶妻的年纪,你可知他为何现在还不曾娶过妻妾?”

锦书转头问道,“为何?”

攸宁目光变的深沉,淡声道,“在陵南荆唐的交界,有一些密族,生活在原始荒林里,那里野兽横行,毒虫遍地,盛产蛊毒。本来那是他们几百年下来形成的的生存方式,无可厚非,但后来密族中有人修炼了幻术,经常出来骚扰周边城镇的百姓。甚至有男子幻化成他人的丈夫,行禽兽不如之事。那一年,奕和哥哥办事经过那里的一个小镇,碰到这样的事,他二人追着那人进了荒林,虽然后来将那男子杀了,但我哥哥却中了蛊毒,奕为了救哥哥独闯密族,身受重伤,险些丧命。事后,哥哥领着五万兵马去平剿那些密族,不想在山林里迷了路,中了埋伏,损失了一万兵马无功而返。因此我哥哥立下重誓,一日不平定那些密族,他便不娶妻生子!”

锦书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略惊讶的看着攸宁。

攸宁噗嗤一笑,叹了口气,“其实那些密族根本不足为患,我怀疑这都是他不想成亲,继续寻欢作乐的借口!”

顿了顿,攸宁敛了笑,目光悠远的看着远方,道,“也许还因为一直没有找到心中的那个人!于是便一直在等,就像我,一直在等那个人!”

锦书眉梢一挑,就听攸宁继续道,“那年他和我说,等我长大了,就要我做他的妃子。可是他那样优秀,让我自惭形秽,觉得自己配不上他,还不够站在他身边。于是这些年,我没有一刻放松自己,我需要变得足够强大出色,才能和他站在一起。幸好,这么多年,他也不曾娶妃纳妾,我知道,他也在等我!”

锦书心中一跳,握在木栏上的手不自觉的微微用力,霍然转头,脱口道,“你说的是、萧奕?”

攸宁面上闪过一丝红晕,却大方点头道,“是!”

锦书心中微微一滞,原来如此…恍惚间似乎突然明白攸宁为何今日要约她来游船。是故意要说这番话给她听,攸宁在忌惮她?

“你呢?夕儿?”

锦书一愣,转头道,“什么?”

“你呢?可有喜欢的人?”

锦书黑眸微垂,将心中的沉郁压下去,点了点头道,“有吧。”

攸宁凑过来,促狭一笑,“可是煜亲王?”

锦书脸颊一红,轻轻点了点头,攸宁突然笑了起来,眉眼间都是轻快的笑意,道,“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喜欢一个人,是天经地义的事!”

锦书淡淡一笑,“是!”

攸宁手臂支着木栏,审视的看着锦书,“奕说我们有相似之处,这样仔细看,我们还真有几分相像!”

锦书暗自一惊,勉强笑道,“哦?他说过这样的话?”

“嗯!”攸宁点头,“说我们性格相似,相貌也有相似之处。”

所以、所以这一路他几次失控,流露出异样的感情,不过是因为把她当成了攸宁。

锦书心中似被砸了一个洞,风呼呼的吹进去,吹的她几乎站立不稳。胸口有几分恍惚的难受,原来他早已有喜欢的人,原来那些让人心惊的目光是透过她看另一个人,原来她一直小心翼翼回避的一些东西不过是她枉自多情。锦书深深吸了口气,将心中莫名的郁结咽下,她应该感到轻松的,终于,她可以不用再纠结,不用再刻意的去躲避。

徐徐的微风吹来,锦书目光渐渐清澈坚定,这样,真的很好!

“夕儿,你看!”

锦书一怔,顺着攸宁的目光看去,只见侧面过来一艘画舫,布置的异常华丽,船上三三两两的站着妆容艳丽、袒胸露乳的女子,嬉笑声不断,引得周围船上的人纷纷侧目。

“是红绫楼的船!”

攸宁道。

锦书眉头轻轻一皱,墨羽可在船上?那夜见面,临走的时候,墨羽告诉她,在陵南两人只作不相识,她办完事后要去一趟荆唐,然后两人陵都见。

此时她的事可办完了?

“那个沁儿实在是个秒人,几日不见竟然还有些想念!今日碰巧遇到,夕儿,我们过去看看!”

攸宁说完,拉着锦书就要走。

锦书一顿,无奈的道,“难道你要穿着这个去逛花船?”

攸宁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女装,噗嗤一笑,拉着锦书进了船舱,很快走出来两个翩翩佳公子,大摇大摆的上了红绫楼的船。

一上船,攸宁便那些女子被围住,老鸨更是笑的一张大嘴咧到耳朵下,扬着手中的香帕和攸宁打情骂俏,攸宁不着痕迹的一躲,问道,“沁儿可来了?怎么不见她?”

老鸨嘻嘻笑道,“就知道你还想着沁儿呢!沁儿来了,只是上船以后有些不舒服,在房间里躺着呢,今日不见客了!”

攸宁勾唇一笑,“不见别人可以,难道我也不见吗?”,说完往老鸨怀里塞了一张银票。

老鸨只扫了一眼,顿时两眼发亮,眉毛都要飞起来,“见!见!不见谁也不能不见您啊,我这就亲自带您过去!”

锦书跟在后面进了船舱,舱内极大,两边都是一个个房间,走廊里有些昏暗,在最里面那个房间外,老鸨轻轻敲了敲门,尖着嗓音道,“沁儿,你睡了吗?宁公子来了!”

很快里面传来熟悉的一声,“让宁公子进来吧!”

六十七章 中毒

一上船,攸宁便那些女子被围住,老鸨更是笑的一张红唇大嘴咧到耳朵下,扬着手中的香帕和攸宁打情骂俏,攸宁不着痕迹的一躲,问道,“沁儿可来了?怎么不见她?”

老鸨嘻嘻笑道,“就知道你还想着沁儿呢!沁儿来了,只是上船以后有些不舒服,在房间里躺着呢,今日不见客了!”

攸宁缓缓眯眼,勾唇一笑,“不见别人可以,难道我也不见吗?”,说完往老鸨怀里塞了一张银票。

老鸨只扫了一眼,顿时两眼发亮,眉毛都要飞起来,“见!见!不见谁也不能不见您啊,我这就亲自带您过去!”

锦书跟在后面进了船舱,舱内极大,走廊里稍显昏暗,两边都是一个个房间,在最里面那个房间外,老鸨轻轻敲了敲门,捏着嗓音道,“沁儿,你睡了吗?宁公子来了!”

很快里面传来熟悉的一声,“让宁公子进来吧!”

老鸨笑嘻嘻的推开门,侧身一让,攸宁大步跨了进去。

虽是舱房,布置的却极为精致,红木桌椅,雕花木隔,淡红色的纱帐两边挽起,搭在一旁的花架上,木隔下是一个绣着仕女图的纱帐屏风,屏风后一女子半躺在贵妃榻上,曼妙的身影映在纱帐上,比上面美貌的仕女还要妖娆几分。

墨羽声音温婉,带着几分歉意,“沁儿因受了船风,面容微恙,今日只能隔着纱帐和两位公子相谈了!还请两位公子见谅!”

攸宁坐在椅子上,自顾倒了一杯茶,清声笑道,“无妨!沁儿美人的声音犹如天籁,即使只能闻声不见佳人,本公子今日也不枉来这一趟了!”

沁儿低头掩唇一笑,“那我为两位公子抚琴如何?”

攸宁拍案笑道,“好极!”

锦书坐在一旁,端着茶盏,默然不语,看来墨羽的事情还没办完,她不见人,难道是受了伤?抬眸看去,只见屏风后的身影慢慢起身,端坐在琴案前,两手微挑,清越的琴音响起,切切如诉,悠扬婉转。

一曲未了,琴声突然被响起的敲门声打断,老鸨略尴尬的声音自木门后传来,“宁公子,刚才船上来了一小厮,说是一位和公子让他给您传话,您若再不回去,便、便永远不用回去了!”

攸宁应了声,回头冲锦书咂了咂舌,“竟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锦书一哂,“原来你也会怕!”

攸宁立刻挺直了背,硬着嘴低声道,“谁怕他!我就是怕他看我带你来又唠唠叨叨,这样,我先出去,你等下再出来!”

锦书叹了口气,“行!你赶紧去吧!我等下自己回去!”

攸宁做了一个感激的表情,和墨羽道别后,开门走了出去。

攸宁走后,墨羽也不再弹琴,笑了一声道,“你这位朋友还真有意思!”

锦书却一直在担心墨羽,此刻起身就要穿过屏风,“你怎么了?可是受了伤!”

墨羽微微一躲,背过身去,忙道,“没有!只是前日不小心伤了脸,不想让人看到!”

脚步一顿,锦书嗤笑了一声,“你我之间还要什么避讳?好了,我不看就是!”顿了顿继续道,“你的任务很凶险?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

墨羽似有些犹豫,半晌才沉声道,“其实,我是中了毒!”

锦书一震,连忙问道,“中毒?什么时候的事?可有解药?”

墨羽摇了摇头,“解药的方子我已经得到,只是还差一味引子,叫朱颜草。此药十分稀有,我只知道一个地方有,就在韩王府的澜阁中!”

“韩王府?”锦书略一沉思,沉声道,“我可以帮你去取!”

“不可以!”墨羽急声道,“澜阁是韩王府的藏宝阁,里面机关重重,你不可以去!”

本来锦书是想去找萧奕,只是一味药材,韩是未必不舍得。然而此时突然想起刚才在船上攸宁的话,锦书心里顿时变得微妙起来,下意识的不想再和他有牵扯。然而墨羽的事,她也不可能不管。

“放心!我会小心,碰到危险就立刻退出来!”

墨羽还是坚决的阻止,“不行!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那你想怎么办?自己去取,还是想在这里等死?”锦书声音变得冷沉,却掩饰不去的关心和急切。

墨羽一怔,沉吟了片刻,才犹豫不决的道,“好,那我们试一试!但是需要两个人配合破关,这样,明日子时,你在澜阁外等我,我们一起进阁取药!”

“好!”

锦书重重的点了点头。

萧奕发现锦书自游船回来以后便有些不对劲,走路隔他一丈远,吃饭也一言不发,似乎在刻意和他保持距离。

“发生什么事了?”萧奕眉头轻皱,乌黑炯澈的墨眸定定的看着她。

锦书闻言一愣,随即回道,“没事!”

她有几分看不透自己的心思,攸宁的话没让她有预想中的轻松,反而生了几分恼怒,加上墨羽中毒的事,心中发闷,不想多言。

萧奕放下筷子,手探过来,温凉的手指在锦书的额头上轻轻一碰,沉声道,“是不是受了船风,哪里不舒服?”

锦书却被烫了一般飞快一躲,蓦然起身,冷然道,“我乏了,去休息了!”

看着少女阴沉的背影,萧奕眉头缓缓皱起,身体靠在椅背上,以手扶额,第一次,这个睿智深沉的男人,有些莫名的挫败感。

第二日,阳光明媚,天气异常的好。萧奕一早就出了门,锦书出去了一趟,探清了澜阁的所在,回来后便一直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静静的等着天黑。

澜阁在整个韩王府的最中央,是一座三层高的阁楼,四周高树林立,形成了天然的屏障,此时已是夏日,然而那一圈林子里一声蝉鸣也无。林子到澜阁的距离是十八块地砖,锦书一眼扫过,知道上面布有天玄八卦阵。这个阵法锦书到不放在眼里,唯一让她注意的是,澜阁的在门外只有两个侍卫把守。

从外面的布置可以看出韩王府对这个澜阁极为重视,里面必是放了许多珍奇宝物,然而门外却只有两个侍卫,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韩王府对阁外的八卦阵极为自信,自认为没有人能闯过去;第二就是,阁里面还有更厉害的阵法机关,所以,根本不需要人为的去防护。

从墨羽的慎重来看,应该是第二种可能。

然而无论如何,朱颜草,她势在必得!

墨羽不仅是她幼时的玩伴,更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六十八章 步步为营

一直到晚饭时分,萧奕仍未回来,锦书让人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他白日里和韩潇和一起出城了,今日应该赶不回来了,锦书下意识的松了口气,没有他阻止,今晚成功的几率会更大一些。

子时将近,夜色漆黑如墨,远处的灯火被林子远远的隔开,只有澜阁的回廊下两盏红灯散出着淡淡的光晕。锦书一身紧身衣,青布遮头,轻灵的身躯静静的伏在澜阁的屋顶上,等待着墨羽出现。

很快,林子里出现一个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鬼魅般隐藏在林子里的树上。

锦书深吸了口气,慢慢起身,墨羽来了!

一跃而下,锦书无声的飘落在两个侍卫的后面,左右手同时一劈,两人一声未哼,软软的倒在地上。

没有丝毫拖沓,在侍卫倒下的瞬间,锦书腾空而起,落在林子中央,低声道,“墨羽?”

墨羽自树上跃下,拉下面上的黑巾,“锦书!”

林中伸手不见五指,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没有鸟叫蝉鸣,没有任何生命的痕迹,甚至没有一缕风,太过安静反而不正常,锦书压下心中的不安,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马上进阁!院子里步了阵法,要小心!”

墨羽突然伸臂扯住她,眉头缓缓皱起,低声疑问道,“进阁做什么?”

锦书顿时一愣,回头道,“你说什么?”

墨羽眉头皱的更紧,“锦书,你到底约我来做什么?你要进韩王府的藏宝阁?你要找东西?”

锦书脑中轰然一响,愣愣的看着墨羽,片刻后才轻声问道,“你没有中毒?”

“中毒?”墨羽愕然的看着她,下意识的摇头道,“没有!我怎么会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