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媒婆?是哪个李媒婆?”因为之前闺女一直在等着阿青,所以但凡上门来胡搅蛮缠的媒人都没给好脸色看,若是这李媒人就是之前上门过的,怕是不会那般尽心尽力吧?
黄姨道:“大姐您放心,这李媒人跟一般媒人不一样,她之前一直知道咱们家小姐有......”她忽而顿了一下,打住了,又笑着说,“总之是个靠谱的人,我平日里跟她处得不错,所以这个人靠得住。”
过了两三日,李媒婆带着一个俊俏的年轻公子来了陈家,那公子瞧着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身青色圆领袍子,白净面皮,瘦瘦弱弱的,站在李媒人身后,眼珠子不停来回转动,瞧着面相便知道他是有些害怕的。
霜儿开门见是两位陌生人,好奇打量一番,问道:“你们谁啊?”
李媒人道:“小姑娘,劳烦你去告诉黄妹子一声,说是她前些日子拜托我办的事情已经办妥了,我今儿可是亲自带了人来叫夫人跟小姐过目。”
霜儿小眼睛滴溜溜在年轻公子身上转了转,然后朝里头唤道:“黄姨,您出了一下,有人找您。”
黄姨还没出来,谢潮荣却是走了出来,他站在院子里头那棵粗壮的桃树下,双手背负身后,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犀利的眸子一直锁在年轻公子面上,眼里杀气腾腾。
那年轻公子本来就胆子小,有些怯,如今瞧见还没这样一个人用这样的眼光打量,他吓得双腿一哆嗦,结结巴巴说了几句,然后掉头跑了。
第181章 番外十一
夏盛廷回到妻子房间的时候,房间里一下子热闹了很多,满满都是人。
甜瓜儿撅着小屁股趴在床边,眼巴巴盯着谢锦华身旁襁褓里的小人儿瞧,小姑娘梳着细长的两条小辫儿,小脑袋圆圆的,看着小婴儿就像看着小白一样。
“小人儿,二姐姐也生了个小人儿。”甜瓜儿可开心了,忍不住伸出小手指去,摸了摸小人儿的脸,但是害怕将小人儿碰坏了,很快又抽回手指,只傻乎乎对站在一边的谢五姑娘谢静华道,“五姐,我又当小姨了,以后不要再拿我当小孩子看。”
谢静华已经八岁了,小姑娘这两年清瘦了不少,模样也越发俊俏,人也斯文起来。
她伸手摸妹妹脑袋道:“以后六妹就是孩子王,我把这个孩子王让给你当,好不好?”
甜瓜儿眼睛很亮,笑嘻嘻的,十分开心的样子,显然是对姐姐这个说法很满意。
谢静华微微转了转头,就见到站在门边的那个穿着青色衣裳的伟岸男子,她立即笑着道:“二姐夫来,怎么不进来?”说着便挪了身子,将床边的位置让出来,“姐夫来这里坐吧,二姐姐这个时候最需要你了。”
听了五姑娘的话,陈氏笑望着谢二太太马氏道:“嫂子,你是怎么调、教的?竟将闺女教得这般懂事。”说完又叹气,“甜瓜儿要是有五姑娘一半懂事,我也就放心了。甜瓜儿这丫头,被宠坏了,不听话得很。”
“娘坏!”见娘又在那么多人跟前说自己不好,甜瓜儿气鼓鼓的,两条稀疏的眉毛纠结到了一起,模样娇嗔可爱。
马氏笑道:“谁说的,咱们的甜瓜儿最好了,最是漂亮机灵的一个。”说着便起身,走到跟前去,将甜瓜儿抱进怀里来,让她坐在自己膝盖上,亲了亲她嫩脸道,“我就喜欢瓜儿,长得多漂亮,大了定是个美人儿。”
甜瓜儿小脸皱成一团,认真地点头说:“二伯娘说的对,爹爹也是这样说的。”
马氏脸上笑容更甚,伸手戳甜瓜儿小嫩脸道:“对,咱们甜瓜儿是最美的,比几个姐姐都美。”
甜瓜儿十分开心,坐在马氏膝盖上,兴奋得身子扭来扭去的。
姚氏站起身子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别光顾着说话,让二丫头他们一家三口好好呆着。”说着便笑望着夏盛廷道,扯着帕子掩着嘴,“你们瞧姑爷,片刻都离不开咱们姑娘,自打进了这屋子,那双眼睛可都是落在咱们二姑娘身上的。”
早在姚氏起身的时候,夏盛廷就已经站起了身子来,听得姚氏这般说,他面上泛起浅浅笑意来,微微低头说:“叫大伯娘笑话了。”
“笑话什么。”姚氏抿嘴,“如今可是好了,二爷娶了媳妇,二姑娘又生了儿子,三弟妹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慰了。”
姚氏口中的三弟妹说的是小云氏,当初小云氏还在的时候,跟姚氏关系不错。
陈氏也道:“是啊,老太爷老太太,还有三郎,也都开心。”
几位长辈出去,夏盛廷一直将长辈们送至门口,方才折回来,坐在妻子床边。
谢锦华没有说话,她头上扎着布巾,半坐着,怀中抱着孩子,她微微敛眸,手轻轻拍着襁褓。
见妻子并不愿搭理自己,夏盛廷又坐得靠近了几分,主动找话说:“锦儿,你瞧咱们儿子,长得多像你,长大了一定是美男子。”
谢锦华望了他一眼,缓了会儿,方才说:“你回去吧,我这里一应都有人伺候,母亲已经安排好了。”
夏盛廷又凑近了些,没有回答妻子的话,只是伸手摸着儿子嫩嫩的脸。
“锦儿,我会天天来看你跟儿子的。”说完话,他双臂一伸,将妻子跟儿子一并抱进怀里去,下巴抵着妻子肩头,声音有些哑,“往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给,往后有什么事情,我都会跟你说,再不会瞒着你任何事情。你答应我,原谅我这次,好不好?”
谢锦华挣扎几下,见没有效果,也就放弃了。
“请求别人原谅,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而不是一味耍赖皮。”她顿了会儿子,又说,“总之,你瞒我是事实,我这会儿子气还没有消,所以你此时此刻别在我跟前晃悠,不然我更不好受。”
夏盛廷轻轻松开妻子,温润的眸子注视着她圆润的脸庞,思忖片刻,方才说道:“林翘......是我启蒙老师的女儿,小的时候,差点被族叔卖给县城里有钱人家当童养媳。我去救她的时候,她正被一群地痞流氓调戏,她那个时候才七八岁。所以,我义无返顾将她带回了京城,她身子一直不好,我也很宠她,所以惯出了她一身的毛病来。当然,她变成如今这样,我也有错。”
谢锦华望了他一眼,见他满脸愧疚,心里挣扎一下方道:“她对我显然已经是恨之入骨,她伤害我没有事情,若是将来丧心病狂伤了我儿子,我是不会放过她的。”她语气颇狠,“她是可怜,我对她也有同情之心,可是谁不可怜?她七岁之前,至少是有爹疼有娘爱的,虽然后来为人陷害走投无路,可到底有幸被你给救了,我呢?我出生的时候,我娘便走了,没多久,我爹爹就续娶了一房,后来爹爹又上战场打仗,十五年才回家来。外人都觉得我是侯府嫡出的小姐,日子过得自然是滋润的,可我从小就没有父母关怀,要说恨的话,我是不是应该恨三妹呢?是不是应该恨母亲?正因为有她们在,所以爹爹才不甚关心我的......我不是没有恨过,可三妹妹是那样一个聪明懂事的孩子,她吃的苦未必就比我少,所以我不恨了,我要好好跟她相处,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所以,一个人曾经凄惨的经历,并不能作为她伤害别人的理由,我没有欠她林翘,也没有得罪她,如果只是因为你娶了我所以她才恨我的话,抱歉,这是你的错。这样的后果,也是不该由我承担。可如今你也隐瞒于我,叫我怎能不寒心?”
听了妻子这番言论,夏盛廷不由失了神,他从没有想过,妻子竟会有这番见地。
他也从不知道,原来妻子幼时的生活,并非他想象中那般不好过。
而以前的妻子,向来温柔坚强,从来没有在面前露过丝毫怨世、不满。原来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有不幸的时候,只是,对待曾经的不幸,每个人想法不同。
夏盛廷越发觉得妻子可爱迷人起来,他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位有思想有见地的贤内助,而非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木偶。
其实正如妻子所说的,以他的才智跟城府,当初若是想娶林翘为妻,也是可以劝住父母的。但是他没有,因为,他对林翘的感情怜悯远远多于男女情爱。他是理智的,他知道,林翘那样性子的女孩,并非他良人。
他可以待她好,可以在原则范围内给她所有她需要的,但是绝对不会娶她。
夏盛廷伸手去轻轻握住妻子的手,近乎讨好地道:“以前只觉得夫人善解人意又识大体,如今听了夫人一席话,为夫受益匪浅。锦儿,今生能娶你为妻,真是我三生有幸。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我累了,想先休息,你回去吧。”谢锦华轻轻推了丈夫一把,然后将儿子抱得更紧,转头对远远候在一边的小丫头道,“小少爷可能是饿了,先抱去给奶娘喂奶。”
见状,夏盛廷只能站起身子来:“锦儿,我明儿再来看你。”
夏盛廷走了之后,追星便抱着小主子去了隔壁房间,弄月则伺候在身边。
见弄月一直欲言又止,谢锦华道:“你定然是想问我,为何夫君已经如此低声下气来讨好我了,我却依然不肯原谅?”
弄月道:“奴婢只是觉得,姑爷是真心待姑娘好的,所以,不想姑娘受奸人蒙蔽,姑娘若是跟姑爷闹了嫌隙,怕是会有小人得志。”
谢锦华缓缓睡下去,静静躺着,虚弱地对弄月道:“亏得你服侍我这么些年了,竟也瞧不懂我的心思。有些事情,我是可以原谅的,但是有些事情,我是不会轻易原谅的。我点了他,也是叫他心里有个算计,不然以他对林翘的感情,还得有下次。”
弄月恍然大悟道:“奴婢明白了。”
一个月之后,谢锦华出了月子,便带着儿子一道回了婆家。
夏夫人见着了她的大胖孙子,笑得嘴都合不拢,一直将大胖孙子抱在怀中不肯丢。
夏盛廷一早便给儿子取了小名儿,叫阿福,府里头人唤他福哥儿。
出了月子后,谢锦华在家里呆不住了,她跟妹妹一起经营着繁花似锦,如今离开了这些时日,她倒是想念起跟伙计绣娘呆在一起的日子。
第182章 番外十二
自从及笄之后,陈皎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热闹的场景,其实小的时候,她喜欢热闹,没到赶集日,爹爹跟娘亲都会带着她去集市上采买日常用品。每逢庙会,也都会带着她出来玩儿。
小城虽然不比那大地方繁华,可也自由一番风韵,她走在路上,心情不错。
因为家门口就是一条河,沿河两边挂着灯笼,灯笼下有摆摊子卖东西的货郎,最是热闹的地方。
陈皎沿着河走,一路上,不少年轻男子朝她投来热情的目光。
她看到了,却是有些反感,只低头走自己的路,权当没有瞧见。一个不留神,便迎面撞到了人。
“姑娘。”霜儿见状,立即上前去将自家姑娘扶住,然后见自家姑娘撞到的人正是住在陈家的谢公子,霜儿低头道,“奴婢见过谢公子。”
谢潮荣穿着一身淡紫色的圆领袍子,腰间系着块紫光流泻的玉佩,风流俊逸的面容上正含着笑意,他一双黑眸炯炯有神地望着陈皎,挑起一边嘴唇笑道:“陈姑娘,自我送了你槐花后,便见你日日采摘槐花回去屋中搁着,想来是十分喜欢我送你的花儿的。”说着便将手上握着的一大朵荷花递送到陈皎跟前,道,“如今早已不是槐花盛开的季节,这朵荷花适合你,我一早出城去摘的,就送你了。”
陈皎只觉得此时脸上烧成一片,有些害羞,但更多的是懊恼,他干嘛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送自己花呢?
见四周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陈皎低着头偷偷瞄眼四处望了望,气愤得一跺脚,抬眸就瞪了谢潮荣一眼。
此时的黄姨,自然已经是瞧出了谢潮荣的意思来,或者说,她一早就瞧得出来。
若是搁在之前,自家姑娘还在等着阿青少爷,她自然不会同意这位高贵的公子对自家姑娘有任何心思。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阿青少爷不会再回来了,而自家姑娘又年岁大了......
她又抬眸望了谢潮荣一眼,眼前的公子通身透着一股子与身俱来的贵族气质,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有些玩世不恭、有些倜傥风流、但更多的是沉稳睿智的气质,真的是十分优秀。
黄姨又望了望自家姑娘,见她面上虽有恼怒,但是一张娇艳欲滴的小脸已经红得不成样子,多少还是有些害羞的吧。毕竟,这般出挑的男子,在这个小城是绝无仅有的。
这般想着,黄姨道:“谢公子,既然如此,咱们还是回家说吧。”又扯了扯陈皎衣袖,努嘴道,“姑娘,咱们回家。”
既然自己的意思已经挑明白,谢潮荣也就不再藏着掖着,第二日一早,谢潮荣听说陈太太姜氏已经醒了,便整理一番前去见姜氏。昨儿晚上的时候,黄姨已经将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姜氏心里也明白。
因此,谢潮荣过来的时候,姜氏见他已经收拾好行囊,挑眉道:“谢公子这是要走了?”
谢潮荣一撩袍子,却是跪了下来,一脸真诚地道:“请夫人将阿皎姑娘许配与我做妻子,我谢潮荣发誓,一定会好好照顾阿皎姑娘。”
姜氏倒是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谢潮荣会这般直接,赶紧道:“你快起来,起来说话。”
黄姨笑着过去将谢潮荣扶了起来,笑着说:“大姐,要说起来,这倒也算是缘分,是咱们姑娘跟谢公子的一段姻缘。不然的话,可巧不巧的,每次姑娘遇难的时候,谢公子都能在她身边。”她似是忽然想到什么,又道,“对了,大姐,您还记得吗,之前有算命先生给咱们姑娘算过,姑娘姻缘坎坷,却命中显贵。”
姜氏望了黄姨一眼,黄姨这才知道,自己兴奋得过头了,显得不矜持。
“谢公子,婚姻大事,本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若真是想娶阿皎为妻,必须得得到你父母同意。”姜氏稍稍顿了顿,犹豫道,“只知道公子家在京城,却不知道......”
谢潮荣恭敬道:“家父是燕平侯谢昭,当朝太傅。”
“京城谢家,那可是百年世家,家规可严得很。”黄姨道,“谢公子,你只是出门散心,婚姻大事又如何能做得了主,可别到头害了我们家姑娘。”
“不会的。”谢潮荣是铁了心思要娶阿皎为妻的,承诺道,“若是夫人跟黄姨不放心,待得我娶了阿皎,便在京城购置房屋,接两位长辈一起进京去。那个时候,夫人若是想见阿皎,也是随时可以见到的。”
“这......”姜氏倒是接不上话了,想了良久,只道,“这些且都是后话,谢公子,我只有这么一个闺女,打小就娇养着,虽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是从小就没有经历过什么风风雨雨。我知道,大家族里规矩多,若是你的父母瞧不上阿皎,我们阿皎也不会想去高攀的。”
谢潮荣心里明白自己父母那关不好过,不过,他这一生只遇到了这么一个想娶为妻子的女人,他不想放弃。
“夫人放心,我父母那里,我一定会说得清楚明白的。”顿了顿,他忽而又道,“其实晚辈在两年前家中已经娶过一位妻子,是晚辈舅舅家的表妹,奉的是父母之命。表妹打小身子不好,我们只过了一年夫妻生活,她留了一双儿女,便就去了,我替她守了一年孝,孝满之后便南下来散心。”
姜氏对于谢潮荣能够坦诚相待多了几分好感,可是发妻才走没两年,他便瞧中了自家闺女,是不是薄情了一些?
谢潮荣不是愚钝之人,此番重要事情,他自然不会乱说一句不该说的话。
既然开口将阿珊的事情说了出来,他必然是心中有过一番权衡的,抬眸望了上位的姜氏一眼,他垂眸道:“阿珊表妹是与我打小一起玩大的,我待她只有兄妹之情,奈何父母之命难违,晚辈不得已娶阿珊为妻。发妻亡故,晚辈自然悲伤心痛,可那也只是一位兄长对妹妹的疼爱呵护,晚辈对阿皎姑娘是真心的,并且承诺,往后只会爱惜呵护阿皎一人,尊敬她,疼爱她,给她该有的一切。”
此时的陈皎就站在门外,她一早是来向母亲问安的,不知怎么的,突然听见这谢公子对母亲说这些话。
原本是想即刻离开的,可她本能地想去听听看他在说什么,这一听,便他在跟母亲说执意要娶自己的事情。陈皎心里五味杂陈,一双手使劲绞着帕子,心内挣扎了好一会儿,转头就跑了。
门口有动静,谢潮荣眼角余光注意到了,他匆匆向姜氏告了别。
第183章 番外十三
陈皎慌慌张张往外跑,还没跨出院落门槛,肩头便被人抓住了。
“你这般躲着我做什么?”谢潮荣手在她肩膀上碰了下,又立即松开,见她一张桃花粉面越发红起来,不由轻咳一声道,“阿皎,我实话跟你说,我喜欢你,我看上你了,我想娶你做我谢潮荣的妻子。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都想娶你为妻,你这辈子别想跟了旁人了。”
陈皎羞愤地剜了他一眼,只觉得大脑里空空如也,连说话都忘记了。
婚姻大事,岂能这般儿戏的?况且,他说想娶她就非得要嫁吗?他有钱有权又如何?再说了,她又不是那种贪图钱财名分的人,才看不中他这些呢。她要的,是那种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个的郎君,是只对她一个人好的郎君。
见眼前姑娘眼珠子滴溜转来转去,谢潮荣摸了摸鼻子,矮着身子凑到她跟前去,笑说:“你是不是害怕?”
陈皎不想说话,想逃,谢潮荣一把又将她抓了回来。
“你别怕,我家虽然在京城,可还不是普普通通的人家,父母又没有个三头六臂,不会吃人的。”他心里暖暖的,“再说了,还有我护着你呢,我不会叫你受委屈的。”
陈皎眼睛偷偷瞄了眼,见他没在意,跐溜撒腿就跑了。
其实谢潮荣还是能够将她抓回来的,可是他心里明白,她并非十分排斥自己,若是此番自己太过强硬,反而会吓到她。
他等不及了,打算即刻进京去跟自己父母说,说自己已经寻得想娶之为妻的女子了,他不需要家里再为他张罗亲事。这般想着,他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冲着她背影喊道:“阿皎,你等着我,不过一月,我一定抬着花轿回来娶你。”
陈皎跑到墙根下,后背紧紧贴着墙壁靠着,脸上红得不成样子。
她伸手摸着火辣辣的脸颊,垂眸见自己胸口起起伏伏的,她一把按住,然后又跑了。
谢潮荣快马加鞭,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祥瑞堂找自己母亲,他必须立即将这件事情办妥了。
云氏的祥瑞堂里,一群儿孙媳妇正在请安,忽而跑进来一个小丫头。
“太太,太太,三爷回来了,三爷回家来了,正在往您这里来呢。”那小丫头显然是跑得快,气喘吁吁的,话才将说完,那边竹帘被撩开,一大团光亮钻了进来,众人便见一位高大英俊的男子走了进来。
谢潮荣几步走到云氏跟前,弯腰请安道:“孩儿给母亲请安。”
见幺儿回来了,云氏心里是极为高兴的,可是还在因他不告而别生气,所以强压住心头的那股子兴奋劲儿。
“你终于知道回来了?”云氏高高坐在上位,垂着眼皮子,“你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竟然敢学那些个纨绔子弟玩起离家出走这种把戏来。你走这好几个月,也不晓得给娘捎封信回来报个平安,若不是那贺家丫头告诉娘你下江南去了,娘这条命,还不知道能不能在!”
“娘......”谢潮荣厚着脸皮走到云氏身边候着去,恭恭敬敬道,“娘,儿子这不是回来了吗?儿子在外数月,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娘亲,所以,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谢家大少奶奶姚氏心内知道婆婆不是真的生气,或者说,亲母子之间是没有这些气可生的,便笑着道:“娘,您瞧,三弟没回家的时候,您是日日盼夜夜盼,如今三弟回家了,您怎么还生气了?”她眼睛滴溜转了转,笑着道,“娘,这不三弟回来的刚好嘛,那龚侍郎家的三小姐,不是瞧中三弟了吗?娘您也喜欢的。”
听得大儿媳妇这般说,云氏才将真正露出个笑脸来,招手让儿子坐在身边。
“你任性了一回,娘且先饶了你,可你既然回来了,就该静静心了。”刚好此时奶娘将一双啼哭不止地龙凤胎兄妹牵着走了进来,云氏道,“旭华跟锦华也需要个母亲来照拂着些,娘知道你没有瞧得上的姑娘,可是为了你两个孩子,也不能总任性。”
谢旭华跟谢锦华有一岁多了,走起路来磕磕碰碰的,也刚学会说话。
他们就住在祥瑞堂旁边的跨院里,兄妹俩由老妈子跟奶娘带着,平日里云氏也常常将一双孙子带着身边。
“祖母。”谢锦华唤了一声,挣脱奶娘的手,颠颠跑去了云氏跟前。
谢旭华则没有如妹妹那般,他只是静静呆着,小小身板挺得笔直,目光微微有些清冷地盯着眼前高大挺拔的男子看。
谢潮荣弯腰将儿子抱起,只觉得小孩子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分量,他将儿子举起来,逗他道:“旭儿,想不想爹爹?”
谢旭华一直愣愣望着自己父亲,沉默半响,然后视线绕过他,望向身后的云氏。
“祖母......妹妹......”他轻轻唤着。
谢潮荣手僵了僵,脸上笑容也渐渐褪去,却还是将儿子抱在怀里。
云氏道:“你该抽些时间陪陪你这双儿女,他们已经没了母亲,该是得到更多的父爱才对。”说着低头对谢锦华道,“锦儿,你之前不是一直哭着要找爹爹吗?爹爹回来了,你去找爹爹好不好?”
谢锦华穿着粉色的小裙子,梳着抓髻,一张明净的小脸粉嫩白皙。
“爹爹......”她比兄长要开朗一些,一双眼睛扑朔朔的又大又亮,嵌在粉白的小脸上,简直漂亮得不像话。
听女儿唤自己爹,谢潮荣激动得简直快要哭了,一把将女儿也捞到怀里抱着。
亲亲这个,又亲亲那个,像是抱着两个稀世珍宝一样。
“好了好了,你刚刚回来,这大热天的,先回去洗个澡吧。”云氏笑眯眯的,“洗完澡你们父子父女爱怎么亲热就怎么亲热,晚上等你父亲回来,再商量商量龚家小姐的事情。”
谢潮荣一愣,随即将玩得正欢快的一双儿女递给奶娘抱,他则跪了下来。
“娘,儿子不想娶什么龚家小姐,儿子此次下江南,已经寻得一女子,儿子想娶她为妻。”
云氏明显呆住了,不但是云氏,就是坐在下位的姚氏跟马氏也呆住了。
姚氏最先反应过来,笑着圆场道:“三弟出了一趟远门,怎么连说起笑话也这般严肃起来了,三弟若是不喜欢龚家小姐,咱们还有王家崔家呢,京城里有的是名门闺秀,三弟这般人才,还怕没人嫁么。”说着眼睛瞟了马氏一眼。
马氏立即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三弟,便是瞧不上龚家小姐,也不能开这样的玩笑啊......”
谢潮荣一脸严肃道:“两位嫂嫂,小弟并非在玩笑,小弟刚刚所说的话,实属真心。她虽然不是什么名门闺秀,可也算是小家碧玉,我谢潮荣也只是一个人普通人而已,人家配我,绰绰有余。”
“胡说八道!”云氏拍掌而起,脸上再没一丝笑意,“你这个不孝子,不辞而别离家出走且不说,如今回来了,不知道关心父母,不知道疼爱子女,开口竟然说出这样有辱门风的事情来,你......你这个不孝子!”
话音刚落,便响起了瓷碗落地的声音,刺啦一声,惊得姚氏马氏也赶紧站了起来。
谢潮荣却依旧低头跪着,倒也不惧怕,只道:“娘,当初儿子并不喜欢阿珊表妹,可您跟爹爹要儿子娶,那个时候儿子心里并没有喜欢的女子,便就应了爹娘。可如今表妹走了一年有余,儿子又有了心仪之人,您如何还这般阻拦?”
“哼,心仪之人?”云氏缓缓坐了下来,“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定终身,就这样的女子,怎能入谢家之门?”
谢潮荣立即辩解道:“儿子跟她并非私定终身,她单纯得很,也是个十分守本分的姑娘,她没有答应儿子......”
话还没说完,云氏高声道:“那也是狐媚子!这是她所使的手段!三儿,你被骗了!这样的女子,娘也算见得多了,有些女子为了嫁入高门,为了攀上权势富贵,使的那些手段根本就是你意想不到的。你将她夸得跟朵儿花儿似的,说不定人家还在背后道你傻呢。好了好了,这事情不必再提,就算过去了。”
谢潮荣却是以头磕地,坚持道:“娘,儿子一定要娶她为妻,若是娘不答应,儿子便此生再不续娶旁人。”
他特地将续娶两个字咬得十分清晰,目的在提醒自己母亲,他谢潮荣是续娶,又何必将对方门第看得过高?
云氏见自己打小宝贝听话的儿子如今竟然三番五次顶撞自己,气得已经失去理智,又摔了几个瓷碗,下撂下狠话道:“你便是终身再不续娶,为娘也不会答应叫你娶一个乡野村姑去!”
见形势有些紧张,姚氏觉得此番根本不是劝的时候,俩母子对上了,这叫做儿媳的劝谁?劝谁都是错!
她倒是也聪明,匆匆告辞道:“娘,容华跟宝华该是睡醒了,儿媳得先回去瞧瞧,儿媳明儿再来给娘请安。”
见大嫂走了,马氏也赶紧寻了由头,匆匆离开。
云氏不想理睬儿子,让奶娘抱着一双孙子孙女走了,谢潮荣跪了会儿,心下一狠,起身出去了。
炎炎烈日,他就跪在院子中,头上顶着烈日。
第184章 番外十四
云氏没管儿子,她以为,这次只要自己脾气再硬一些,儿子肯定会服软的。
那脚踩牛粪的乡野村姑能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一时贪图新鲜罢了,只要这股子新鲜劲儿过了,儿子肯定就会听自己的话,娶自己为他准备好的龚家姑娘了。
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这次不是儿子妥协,而是她不得不妥协。
不吃不喝,不管刮风下雨还是烈日炎炎,都跪在地上。
不答应,就不起来。
任谁劝,都是一点用没有的。
消息传到扬州陈家的时候,姜氏倒是有些不敢相信,那谢公子为了娶阿皎,竟然会这般做。
来传消息的是阿财,他是一路快马加鞭赶来的,此番热得一头一脸的汗。
“我们家爷为了陈姑娘,可是差点连命都丢了,好在是老爷太太同意了。夫人放心吧,将陈姑娘交给我们家爷,您一百个放心。”阿财笑眯眯地望着姜氏,可姜氏脸色却不好。
因着儿子胡闹差点死了,谢家人才勉强点头同意的,这要是阿皎嫁了去,岂不是更不得谢家人喜欢?高门大户,原也不是他们这样的小门小户能够高攀得起的,原就不登对,何必强求。
陈皎躲在外边偷听,听到他为了自己而差点送了命时,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总觉得,整颗心都跳得快了些,似是要从口中跳出来一般,扑通扑通的,怎么捂都捂不住。
姜氏不知道女儿就躲在外面,直接对阿财道:“你回去跟你们家少爷说,这门亲事,我不能同意。你们家老爷太太明明就是瞧不起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只在这般情况下勉强应允,我岂能让我闺女去吃苦?万万不能。”
阿财急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都快哭了道:“夫人,您这......您这......怎么还反悔了呢?不是说好了,只要我家少爷回家求了老爷夫人同意,就可以成亲么?夫人,我家少爷此番怕是已经动身前往扬州来了。”
陈皎犹豫一会儿,还是走了进去,姜氏见女儿红着脸进来了,倒是有些惊讶。
“阿皎,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你回自个儿屋子去。”姜氏瞧着女儿那脸色,便已经猜得她心中想法,女儿善良,又好骗,怕是心软了呢。
陈皎望了阿财一眼,一双素手使劲揪着帕子道:“娘,我......我这辈子反正就这样了,如今有位不错的公子肯娶我,我想......”
“你想嫁了?”姜氏摇头叹息道,“那深深庭院里,又有什么好的......哪里比得上在家舒服?阿皎,娘想好了,娘觉得还是那魏公子不错。不论品貌家世,都跟咱们家登对,往后他若是科举高中,还能为你挣个诰命夫人呢。”
“可我不想要那些。”陈皎竟是有些赌气起来,“女儿不喜欢魏公子。”
姜氏道:“阿皎,那谢公子为人是不错,也救了你数次,可咱们家没有以身相许的说法。他救了你,咱们对他是真心感谢的,但也不能让你嫁给他。”
第185章番外十五
陈皎站在原地,眼泪珠子就啪嗒啪嗒往外落,没一会儿功夫,哭得满脸都是泪水。她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呜呜咽咽的,一时想到阿青背叛自己,一时又想到那谢公子一直贴心照顾自己。
她心里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只是在想,若是他真想娶自己为妻,便是报答救命之恩,也该嫁了。况且,方才听阿财说,他们家少爷可是风吹雨淋地跪在外头好几夜呢,又不是铁打的身子,怎会不落下病根?
陈皎一时心闷,近来天气热,她又因为阿青的事情伤了身子伤了心,此番只觉得头昏脑涨,两眼一闭,就晕了过去。
女儿忽然间就晕倒了,姜氏吓得也差点晕了过去,好歹是撑住了,然后赶紧命人去请大夫。大夫说是小姐心中郁结,近来天气又热,怕是着了暑气,暑气有药可解,心病可是无药可解的,还得靠小姐自己。
听得这样的话,姜氏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方。
“我可怜的阿皎,你怎么这般苦命,你真是命苦啊。”姜氏此番毁得很,也怨得很,老天也太不公平了,她的女儿那么好,怎么尽是遇到这样的事情?如今女儿突然病倒了,这万一要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是活不下去的。
黄姨也抽出帕子抹眼泪道:“大姐,我瞧那谢公子是真心待咱们小姐好的,不若就成全了他们吧,啊?那魏公子就算了,他人虽然好,可性子的确懦弱了些,咱们家姑娘长得好,若是不嫁个能够护得住的人,往后这日子怕是也不好过。”
姜氏流着泪道:“阿皎要是能够好好的醒来,我便随了她了,只要她开心,都随着她。”她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女儿略微苍白的脸蛋,啜泣道,“只要那谢公子能够承诺一辈子只娶她一个,不叫她受一点委屈,我便认了。”
陈皎在家昏迷数日,左右街坊多有来探望的,虽然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隐约还是能够猜得一些的。之前有位谢公子住在陈家,如今谢公子走了,可巧陈家姑娘就病倒了,这不得不叫人遐想。
这一日,日头正毒辣,姜氏正坐在女儿屋子里,一直陪着女儿。
外头霜儿匆匆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夫人,外头来了个少爷,他自称是阿青少爷。夫人,阿青少爷回来了。”
姜氏呆了一呆,随即脸冷了下来,她扭头望了眼女儿,然后沉着脸问:“可带了什么人回来?”
霜儿摇摇头:“没瞧见带着谁,就只瞧见一位公子,他说他是阿青少爷。”
“霜儿,你在这里好好陪着小姐,我出去瞧瞧。”姜氏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对劲,将霜儿留了下来,她则出门去。
外头院子里,一棵大大的桃树下,正站着一位身穿青色圆领袍子的年轻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