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番外七
陈皎上身穿着绿色对襟的开衫,下身着白裙,乌发只松松扎了条粗辫子,两鬓细碎的发丝微微垂在两颊处,更好的修饰了她的脸部轮廓,显得原本就容长的鹅蛋脸此时更加精致鲜明。
肌肤吹弹可破,柔嫩的嘴唇轻轻抿着,她瞧着似乎有些紧张,漆黑的瞳仁转来转去的。
谢潮荣呆呆愣了好一会儿,见把人家姑娘脸都看红了,他方才知道自己失礼了。
陈皎低着头走到他跟前,将外袍递给他道:“多谢公子借我衣裳,早晨露水重,公子穿上吧,别着了凉。”
她在关心自己吗?谢潮荣一颗心都活了起来,立即接过来,反倒不会说话了。
两人似乎心照不宣,一路都沉默得很,直到马车行驶到陈家宅子门前,陈皎才说:“我还不知道公子贵姓呢?往后若是有机会,也好报答公子的救命大恩。”
谢潮荣有些走神,听得陈皎的话,方才道:“我姓谢,在家行三。”
“那我就叫你谢三公子好了。”陈皎笑得眉眼弯弯,她的笑容很甜,很有亲和力,一笑起来,就喜欢用手揪着大粗辫子的尾巴,唇角还有浅浅梨涡,她已经下了马车,见谢潮荣还坐在车上,疑惑道,“谢三公子不下车吗?”
谢潮荣一愣,立即跳下马车去,站在陈皎跟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笑了起来。
陈皎道:“我知道谢三公子饿了,我请公子来我家吃饭。你是我的恩人,我娘还有黄姨一定会感谢你的。”
两人站在门口说话,两扇黑漆小门忽然打开了,霜儿打里面走了出来。
“小姐!”霜儿见自家小姐好好地站在门外,喜得手臂上挎着的菜篮子都掉在了地上,她兴奋地朝里头喊道,“夫人,黄姨,小姐回来了,小姐回家来了。”
“阿皎,我的阿皎。”姜氏已经吓得病倒了,此番正卧在床上,听得霜儿在门口喊说小姐回来了,她立即爬坐起来,由黄姨搀扶着,摇摇晃晃往门口走来,见自家的闺女果然是活生生地站在庭院中,姜氏快步走下台阶,一把将闺女抱进怀中,紧紧的,仿佛一松手闺女就会又没了一样。
陈皎也哭了,吸了吸鼻子说:“娘,是那个柳员外命人劫走女儿的,女儿差点就被他毁了,好在这位公子救了女儿。”
姜氏这才将目光落在一直跟在陈皎身后的谢潮荣身上,见这位年轻公子容貌俊逸气质清贵,瞧着穿衣扮相跟通身气派,似乎是大地方来的,不由多看了几眼,然后感谢道:“多谢公子救了阿皎,公子别站在外面,日头晒得很,快进来喝杯茶水吧。”
谢潮荣礼貌地应了一声,然后肚子不合时宜地又叫了一下,他两道英气的眉毛深深蹙起,极为尴尬。
陈皎忽然笑了起来:“娘,女儿肚子饿了,您多做些好吃的菜给女儿吃。”
姜氏摸了摸闺女的脑袋,对黄姨道:“你叫厨房今儿多做些,家中有贵客来,可不能怠慢了。”
黄姨望了谢潮荣一眼,眉眼间有着深深的猜忌,但面上还是保持微笑。
姜氏以贵宾之礼待谢潮荣,让家里丫鬟奉了最好的茶上来,她笑眯眯望着谢潮荣道:“瞧公子这扮相,不像是本地人,不知道是打哪里来的?”
谢潮荣道:“我是打京城来的,听说江南风景好,便下江南来散心。”
“原来公子是京城人士,怪道呢,这通身的气质,瞧着就是不俗的。”姜氏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道,“公子是一个人下江南来的吗?不知公子打算在古言县再留几日?”
谢潮荣道:“与家仆一道前来,家仆替我办事去了。”又说,“这里风景好,景色迷人,打算多住几日。”
姜氏想了想,吩咐霜儿道:“那你去将西厢房收拾出来给这位公子住,收拾干净一些,窗户都打开了通通风。”又问谢潮荣道,“还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呢。”
谢潮荣站起身子来,恭敬道:“我姓谢,在家行三,敝名是潮荣两个字。”
“谢公子快请坐。”姜氏上下看了看谢潮荣,本来谢潮荣救了她闺女,她就已经对他颇有好感,如今见他这般懂礼,心里更是喜欢了几分,叹道,这大户人家出来的,就是不一样的,见谢潮荣已经落座了,姜氏又说,“我们是小门小户的,家里宅子小,怕是要委屈谢公子了。”
谢潮荣才不觉得委屈呢,赶紧说:“我觉得这里很好,小有小的好处,我刚刚瞧院子里头种了桃花跟桂花树,每到花开季节,想必是香气扑鼻。住在这里的人,想必是钟灵毓秀的,不比那大户人家的差。”
“谢公子可真是会说话呢,这话可是明着暗着都在夸我们家小姐呢。”黄姨大步走了进来,面上微微笑着,随即站在姜氏身边说,“大姐,我已经让人去买菜了,也吩咐了厨房里的人,今日来了贵客,要他们多做些好吃的。”又对谢潮荣说,“也不知道谢公子的口味,我也就随便让人做了。”
谢潮荣连忙谢道:“我并不挑食的,多谢夫人了。”
谢潮荣嘴巴会说,尽挑些姜氏爱听的话说,饭桌上也不客气,满满吃了三大碗饭,其实还没怎么吃饱,可头一回上门做客,不能吃得太多,不然给人家长辈留下不好的印象就不好了。
姜氏见这年轻的后生也不虚伪客套,是个实诚人,心里更喜欢了几分。
吃完饭后,有丫头领着谢潮荣去西厢房歇息,黄姨陪在姜氏身边,姜氏道:“眼瞧着阿皎的生辰就要到了,也不知道阿青能不能赶在阿皎生辰前回来。”说完便叹了口气,“这半年来,连往来的信件都断了,也不知道阿青过得怎样,在外头吃没吃苦。”
黄姨也说:“是啊,小姐是五月初四的生辰,今儿可已经初二了。”
“怎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呢?”姜氏蹙眉,心里七上八下的,“若是真能如期赶回来,好歹也写封信回来,叫我们都安心啊。”
黄姨却是笑道:“大姐,您别担心,说不准是阿青少爷故意要给咱们一个惊喜呢。说不定,他是故意选在小姐生辰那日回来的,想叫小姐开心。”
“说的也是。”姜氏也尽量在心里自我安慰道,“阿青这孩子我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为人稳妥得很,不会出问题的。”
黄姨却是敛了笑意,望了姜氏一眼,犹豫着道:“姐,有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说。”
姜氏狐疑地望了她一眼,笑着道:“你我一起也有几年了,什么话不能说的?还这般吞吞吐吐的,你且说吧。”
黄姨这才道:“这位谢公子,这般殷勤,怕是目的不单纯。”她看了姜氏一眼,见姜氏眉毛挑了挑,便继续说下去道,“大姐还记得上次我跟小姐出去给锦绣阁送衣裳吗?我们就遇见过那位公子,当时我就瞧得出来,那公子眼睛似乎一直往小姐身上瞟。还有昨天去寺庙上香,那位谢公子也在,怕就是跟着来看咱们小姐的。”
姜氏没有说话,愣了半饷方笑着说:“可他救了阿皎是事实啊,总不能是他故意买通的柳员外一家,然后故意来个英雄救美?我瞧着这年轻人实在,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人。再说了,人家京城来的人,又怎会瞧上我们这种小地方的姑娘......你这话也就与我说说吧,免得叫人家听到了既尴尬又笑话。”
黄姨笑着道:“我也只是与大姐说说罢了,旁人谁也不知道。”又说,“大姐您放心吧,待阿青少爷一回来,咱们这家中就多了口人了。”
“是啊。”姜氏慢慢躺下,眼里有着温暖的笑意,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起来,“到明年这个时候,再给我添个大胖外孙,让抱着,就更好了。”
“一定可以的,大姐,您就放心吧。”黄姨拿过小丫鬟手中的扇子,轻轻扇着。
虽然姜氏本能不觉得这位京城来的谢公子是黄姨说的那样的人,但是还是交代了女儿,要她平日里没事不要出来,就呆在房间自己绣嫁妆就好。自从出了柳员外那样的事情,陈皎哪里还敢出门去?就算母亲不说,她自己也是会老老实实呆着的,只待等阿青回家来娶了她。
姜氏留谢潮荣在家做客,一来的确是感谢搭救之恩,二来,也是怕那柳员外再上门来找茬,这样家里有个年轻男丁在的话,那柳员外也不敢胡来。
到了初四这日,古阳县里出了件大事情,柳员外突然暴毙在家中。
听说,县衙门里仵作去柳家验尸,已经确认是做过死。
柳员外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还贪恋床笫之事,家中又买了几个美貌小妾,夜夜饮酒行房事到天明,不累死才怪呢。
消息已经在整个古阳县传开了,传到陈家的时候,陈家着实开心了一阵。
那种仗势欺人的恶霸,该是早死了才好呢,早死了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免遭了毒手呢。如今做过死了,可不是大快人心?
消息前脚才传来,后脚阿财就摸过来了,姜氏听说这阿财是谢公子的家仆,也留他一道吃饭。
今儿初四是陈氏生辰,陈家上下自然好生准备了一番,一早黄姨便将前一天已经拟好的菜单给厨房,让他们按着菜单做菜。
初四不但是陈皎生辰,还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是袁嗣青答应回来娶陈皎的日子。
一家人翘首以盼,从清晨等到艳阳高照,再等到黄昏已至,等到星辰满空,等到第二日朝霞初露,都没有等到想等的那个人回来。
第178章 番外八
陈皎在煤油灯下静静坐了一夜,任霜儿怎么劝,她都不肯歇下。直到外边的天渐渐变成了黛青色,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她才动了动身子,目光还是一直注视着门的方向。
霜儿朝窗外望了一眼,低声道:“小姐,今儿是端午节,咱们扬州知州夫人回娘家,县老爷特地组织了划龙舟大赛,前两天就已经热闹起来了,要不咱们也去看看吧?”
陈皎精神不好,蔫蔫的:“阿青怎么还没有回来?霜儿,你说是不是路上遇到劫匪了?”她原本只是想着他是不是想在自己生辰之日回来给自己惊喜,可如今却是担心起来,他是不是因为在路上遇到什么事情,所以回不来了。
想到这里,陈皎坐不住了,她觉得一定是阿青遇到事儿了。
“小姐,你去哪里?”霜儿追在后面喊,“你还没有梳头呢。”
陈皎此刻一颗心全扑在袁嗣青身上,匆匆忙忙跑到院子的时候,正好撞上从屋里出来的谢潮荣。
“陈姑娘,何事这般着急?”谢潮荣见陈皎跑的踉跄差点摔倒,他伸手将她扶住,扶稳了方知道失礼,又迅速离得远些,道,“陈姑娘是在担心袁公子吗?”
陈皎看见谢潮荣,就像失足落水的人看见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他袖子道:“谢公子,求您救救阿青吧,他答应我会如期回来的,如今没有回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她已经不顾形象,哭得满脸是泪,“阿青已经半年没有消息了,他一定是路上遇到了坏人,呜呜呜。”
见自己心仪的女子哭得梨花带雨,谢潮荣一颗心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安慰道:“扬州知州许大人是我父亲的学生,以前来我家做客的时候,有见过一面。你放心吧,我会拜托许知州帮我一个忙,一定帮你找到。”
“真的?”陈皎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公子这么快就能够答应自己,而且,他还是让许知州帮忙,她一时间激动起来,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长到二十岁,但是平素都是顺风顺水的,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有的时候就像一个孩子。
谢潮荣见眼前姑娘忽然破涕为笑,心情也大好起来,承诺道:“陈姑娘,有我谢潮荣在,只要袁公子如今还活着,就不会有事的。”他忽然觉得自己心有些痛,面上笑容也僵硬起来,他黑眸闪了闪,随即道,“陈姑娘,今儿是端午,许知州想必也会去看赛龙舟,要不,咱们也一道去吧?”
现在陈皎是将谢潮荣看成自己的救星,又听得说去看赛龙舟能见到许知州,陈皎是没有不去的理由的。
她连连点头道:“我跟你一道去,去找许知州。”
谢潮荣一双黑眸灼灼有神,上下打量她一番,笑道:“你去换身衣裳,我在外面等你。”
有了找到阿青的希望,陈皎听话点头道:“我这就去换衣裳去。”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谢潮荣笑了笑,然后羞红了脸低着头,一溜烟就跑了。
徒留谢潮荣站在庭院中,还微微失神,似乎没从方才佳人那低头一笑的温柔中回过神来。
霜儿替陈皎找来一身素色裙衫,帮她穿好,又扶着她坐在梳妆镜前,见自家姑娘一副很开心的样子,霜儿忍不住提醒道:“小姐,您就这么跟那谢公子去看赛龙舟吗?怒奴婢多言,那位谢公子,怕是对小姐目的不纯呢。”
陈皎动作停了片刻,笑着说:“不会的,人家是京城来的,眼界儿高着呢。况且,他答应帮我找阿青,之前还救了我,是个好人。”她将头发松散下来,梳子递给霜儿,眯眼笑道,“帮我梳头吧。”
穿戴好后,陈皎去了母亲姜氏那里,跟母亲一道用早餐。
姜氏见女儿气色似乎还不错,不由狐疑望了黄姨一眼,黄姨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因为她一早起床的时候,就看到了庭院中的那一幕。
“小姐,呆会儿吃完早饭就要跟那谢公子去看赛龙舟吗?”黄姨表面上是问陈皎,其实也是在回答姜氏的话。
姜氏道:“阿皎,你要去看赛龙舟?”她心里十分疑惑,女儿之前可是一直在等阿青的,如今阿青没能够如期回来,她应该伤心才对,怎么不但没有伤心,反而还能够跟借住家中的陌生男子去看赛龙舟呢。
陈皎因为心中有了希望,早饭吃得又快又多。
“娘,谢公子说许知州是他父亲的学生,所以他认识许知州。”她吃得太急,有些呛到了,霜儿给她顺了顺气儿,她才又说,“所以,他说要许知州帮忙,帮我们打听阿青的下落。”
姜氏道:“那也不能你与他单独出去,得有人陪着才行。”
陈皎点头:“是有人,霜儿陪着我。”
“霜儿太小了,怎么能行。”姜氏叹息一声,又笑着对黄姨道,“妹子,要不你陪阿皎去吧。”
黄姨道:“大姐,听说今年咱们古阳县的龙舟大赛,可是县太爷特地为许知州夫妇准备的,多年来可是头一回。今儿天气又好,要不咱们一道去吧?您也当做是散散心。”
陈皎也赶紧去抱住娘的手,撒娇道:“娘,咱们一起去吧。”
当谢潮荣在陈家宅子外面等来一坨人的时候,他面上笑容微微有些僵硬,但还是面不改色地走过去将姜氏扶住。
姜氏笑着说:“谢公子,听阿皎说,你要帮她找阿青?”
谢潮荣望了走在姜氏另外一边的陈皎一眼,见她姣好的面容上尽是甜美的笑意,他只觉得嘴边溢出的笑有些苦涩,点头道:“是,夫人您放心,我既然答应了陈姑娘,就一定会办到的。”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道,“若是许知州没有这个能力,我便让阿财回京去,找京城里的人帮忙。”
出身好的男人,在自己心仪的对象面前,多少会卖弄一些自己的本事。当他说完这话后,见心上人脸上笑容更加灿烂起来,他心里也多了一丝温暖。
自打谢潮荣自报身份后,许知州就将这件事情放在了心里,几天之后,许知州派人送来书信一封,说是找到了袁嗣青的下落。谢潮荣拆开许知州的信看完之后,便立即拿着信件去找了陈皎。
陈皎念完信,知道了阿青还活着,她兴奋得差点没蹦跶起来。
阿青还活着,而且就在扬州境内,原本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不过是因为一些事情给耽搁了。陈皎拿着信去找了姜氏,姜氏看完信后,心里的一块石头也放了下来,口中念着阿弥陀佛。
陈皎将信轻轻折了起来,小心翼翼去拽着自己母亲的袖子道:“娘,阿青现在就在隔壁县,女儿想亲自去找他,给他一个惊喜。”见自己母亲不同意,她就委屈地哭了起来,“谢公子会保护我的,我就是想去找阿青。”
谢潮荣立即承诺道:“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将小姐安然无恙带回来。”
第179章 番外九
陈皎一口气跑到了村口,脚下步子飞快,一个没注意,脚下绊了一下。
“陈姑娘!”谢潮荣惊呼一声,同时身子已经飞了过去,一手揽住她的腰,转了个身,两人稳稳站在了地上。
“阿青要娶别人了......呜呜呜......他答应我五年之后回来娶我的,他怎么能够食言呢?”她哭得梨花带雨,像个讨不着糖吃的小孩子一眼,紧紧揪住谢潮荣袖子不放,“阿青不会的,他从小对我就好,他不会负了我的。”
她望着他,楚楚可怜,似是想要从他口中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谢潮荣黑眸望着她,心里也十分痛苦,其实他瞧得出来,那位姑娘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在闪躲着,根本就是在说谎!袁嗣青并非她未婚夫!可若不是未婚夫妻关系,这袁嗣青又何故一直留在这里不回去呢?
他可以此时就带着她去找袁嗣青当面对质,他也可以私下去见袁嗣青问个清楚明白,可是本能的,他不愿意这么做。
人,都是自私的......他谢潮荣,也不例外。
似乎是挣扎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来,谢潮荣缓缓弯下腰,伸手轻轻拍着陈皎的后背,将佳人揽入怀中抱着。
“你别哭了,事已至此,哭已然是没有用的。”他稍稍用了些力气,将她搂抱得更紧了些,道,“阿皎,你若是不信,我陪着你一起去找他,当面问个清楚明白。若他真是心里有了旁人,你也好死了心,往后再寻一良人嫁了。”
她从十五岁那年,心里面认定的人就是阿青,她从十五岁开始一直在等着他回来。一日一日地盼着,一夜一夜地想,天天都掰着手指头数......如今好不易等到了二十岁,好不易找到了他,可是他......
可是她的阿青却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阿青了,再不是那个小的时候会带着她玩儿,长大后偷偷送她东西、并且承诺要娶她的阿青了。
她渐渐止住哭,微微扬起头来,又深深往那个方向望了一眼。
只怪她傻,她真的天真地以为只要等五年就一切会好了,她忘了一点,人都是会变的。
那位姑娘天生娇媚多姿,瞧着柔柔弱弱的似乎风吹大点就能倒了,肯定很能让男人有保护她的*吧。
又一阵热风吹来,天气实在太闷太热了,陈皎忽然觉得头顶上的太阳毒辣得很。她觉得眼前渐渐变得模糊起来,连整个身子都仿若失去了重心一般,她左右摇晃了几下,最后双眼轻轻阖上,软软倒了下去。
五月中旬,正是农门时节,家家户户都在田里割麦子。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待得袁嗣青带着工具回来的时候,朱家婆娘已经做好了晚饭。
“你们两个回来啦?”朱婆子将煮好的粥跟一碟子小菜放到外面院子里一张方形木头桌子上,手背在衣角上擦了擦道,“快,都去洗手去,我特意给你们俩盛了碗干的。”
袁嗣青穿着灰青色的粗布衣裳,深刻英俊的面容上带着浅浅笑意,他热得满头满脸都是汗水。
“多谢婶子。”他放下农具后,在一旁的井里打了一桶凉水上了,用水洗了手跟脸。
“哎呦,闺女,你身子不好,正病着呢,怎么能够出门来呢?”朱婆子见自个儿病重的闺女娇娇柔柔地站在门框边上,她赶紧几步走了过去,亲手扶着莲妞,“你这可真是要了为娘的命啊,你进去吃,娘陪你一起进去。”
莲妞却将目光转向正笔直站在院子里头的袁嗣青,她面上苦笑一闪即逝,轻启朱唇道:“阿青,你这般急着忙完农活,是不是着急回家去?你的家......是不是有一个她在等着你,你想回家去了。”她话说得有些急,岔了气,忽而拼命咳嗽起来。
袁嗣青这条命是莲妞救的,他是知恩图报的人,她想要嫁给他,他做不到。可她想多留自己几日,他为了报恩,留了下来,正值农忙时节,他想帮着朱老爹一起将田里的农活都做了。
只要做完了田里的农活,他就可以回家了,可以娶他那放在心尖尖上来疼爱的女人了。
望着眼前男子的痛苦不堪的表情,莲妞忽而垂了眸子,那句“她来找过你了”的话到了嘴边,最后又咽了下去,再抬起头时,只微微一笑道:“我明日要去县城里看病,阿青,你用驴车推着我去吧?”
古阳县城,谢潮荣将陈皎带回来的时候,姜氏吓了一跳。
她好好的女儿,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她一把将闺女失魂落魄的闺女搂在怀里,用手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连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起来。
“阿青呢?阿皎,阿青呢?”女儿变成这样,又没见着阿青跟着一起回家来,她本能地以为,阿青是出了意外了。她从来不会认为阿青会做出背叛自己闺女的事情来,所以当陈皎哭着将自己亲眼瞧见的一切都告诉自己娘亲时,姜氏也差点背过气儿去。
母女俩抱着哭了一场,陈皎眼泪哭干了,倒是找回了一丝理智来。
“娘,女儿想回房间歇着去。”她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来,可是这笑,却是比哭还要难看百倍。
姜氏紧紧抱着自己闺女,就像小的时候她不肯睡觉一样哄着她:“自从阿皎长大了之后,就没有陪着为娘一起睡过了,今儿就像小的时候一样陪着娘一起睡,好不好?”
陈皎紧紧抱住自己母亲胳膊,将脑袋靠在她肩膀上,脸上又默默淌着滚烫的泪水来。
姜氏实在不敢相信,阿青会做出背叛阿皎的事情来,第二日一早,她让府里的何伯赶车再去安阳县一趟打听。到了傍晚时分,何伯赶着马车又回来了,将在杏花村里打听到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告诉了姜氏。
说村里人都说袁嗣青是老朱家的女婿,何伯在村里头没有瞧见袁嗣青,一打听,村里人都说,阿青带着未过门的媳妇进城采买礼品去了。他瞧着天色已然不早了,再说又打听得清楚,就赶着马车回来了。
何伯是信以为真了,所以,他在回姜氏话的时候,字里行间自然就是已经认准了阿青欲娶别人为妻。
听到这里,姜氏也算是彻底死了心,又想着,这么多月以来,阿青忽然间就再没有往家里寄过一封信,想来,怕是觉得对阿皎愧疚吧。姜氏心里酸得很,她闺女可是等了人家五年,耽误了最好的青春年华,如今倒是白等了。
哭完又伸手抹了把眼泪,这个家还得靠她给撑起来,她不能倒下。
过了几日,见闺女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她叫来黄姨,琢磨着,该是给闺女找户好人家的时候了。
这事儿自然不能够直接跟自己闺女说,所以只能背地里让黄姨请媒婆去打听。
黄姨是吃了早饭出去的,还没到正午就回来了,一回来就进了姜氏房间去,面上泛着笑意。
姜氏见黄姨回来了,赶紧放下手上捧着的茶盏问:“怎么样?”
黄姨斟了杯茶水喝了,喝完后抹了抹嘴才道:“大姐,咱们家小姐可是全古阳县出了名的大美女,之前可就有好几家家世不错的公子等着娶呢。你放心吧,我去找李媒人的时候,她开心得嘴都合不拢了,说是一定会给小姐找一户好人家,让小姐后半辈子有个依靠。”
“李媒婆?是哪个李媒婆?”因为之前闺女一直在等着阿青,所以但凡上门来胡搅蛮缠的媒人都没给好脸色看,若是这李媒人就是之前上门过的,怕是不会那般尽心尽力吧?
黄姨道:“大姐您放心,这李媒人跟一般媒人不一样,她之前一直知道咱们家小姐有......”她忽而顿了一下,打住了,又笑着说,“总之是个靠谱的人,我平日里跟她处得不错,所以这个人靠得住。”
过了两三日,李媒婆带着一个俊俏的年轻公子来了陈家,那公子瞧着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身青色圆领袍子,白净面皮,瘦瘦弱弱的,站在李媒人身后,眼珠子不停来回转动,瞧着面相便知道他是有些害怕的。
霜儿开门见是两位陌生人,好奇打量一番,问道:“你们谁啊?”
李媒人道:“小姑娘,劳烦你去告诉黄妹子一声,说是她前些日子拜托我办的事情已经办妥了,我今儿可是亲自带了人来叫夫人跟小姐过目。”
霜儿小眼睛滴溜溜在年轻公子身上转了转,然后朝里头唤道:“黄姨,您出了一下,有人找您。”
黄姨还没出来,谢潮荣却是走了出来,他站在院子里头那棵粗壮的桃树下,双手背负身后,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犀利的眸子一直锁在年轻公子面上,眼里杀气腾腾。
那年轻公子本来就胆子小,有些怯,如今瞧见还没这样一个人用这样的眼光打量,他吓得双腿一哆嗦,结结巴巴说了几句,然后掉头跑了。
第180章 番外十
陈皎一口气跑到了村口,脚下步子飞快,一个没注意,脚下绊了一下。
“陈姑娘!”谢潮荣惊呼一声,同时身子已经飞了过去,一手揽住她的腰,转了个身,两人稳稳站在了地上。
“阿青要娶别人了......呜呜呜......他答应我五年之后回来娶我的,他怎么能够食言呢?”她哭得梨花带雨,像个讨不着糖吃的小孩子一眼,紧紧揪住谢潮荣袖子不放,“阿青不会的,他从小对我就好,他不会负了我的。”
她望着他,楚楚可怜,似是想要从他口中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谢潮荣黑眸望着她,心里也十分痛苦,其实他瞧得出来,那位姑娘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在闪躲着,根本就是在说谎!袁嗣青并非她未婚夫!可若不是未婚夫妻关系,这袁嗣青又何故一直留在这里不回去呢?
他可以此时就带着她去找袁嗣青当面对质,他也可以私下去见袁嗣青问个清楚明白,可是本能的,他不愿意这么做。
人,都是自私的......他谢潮荣,也不例外。
似乎是挣扎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来,谢潮荣缓缓弯下腰,伸手轻轻拍着陈皎的后背,将佳人揽入怀中抱着。
“你别哭了,事已至此,哭已然是没有用的。”他稍稍用了些力气,将她搂抱得更紧了些,道,“阿皎,你若是不信,我陪着你一起去找他,当面问个清楚明白。若他真是心里有了旁人,你也好死了心,往后再寻一良人嫁了。”
她从十五岁那年,心里面认定的人就是阿青,她从十五岁开始一直在等着他回来。一日一日地盼着,一夜一夜地想,天天都掰着手指头数......如今好不易等到了二十岁,好不易找到了他,可是他......
可是她的阿青却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阿青了,再不是那个小的时候会带着她玩儿,长大后偷偷送她东西、并且承诺要娶她的阿青了。
她渐渐止住哭,微微扬起头来,又深深往那个方向望了一眼。
只怪她傻,她真的天真地以为只要等五年就一切会好了,她忘了一点,人都是会变的。
那位姑娘天生娇媚多姿,瞧着柔柔弱弱的似乎风吹大点就能倒了,肯定很能让男人有保护她的*吧。
又一阵热风吹来,天气实在太闷太热了,陈皎忽然觉得头顶上的太阳毒辣得很。她觉得眼前渐渐变得模糊起来,连整个身子都仿若失去了重心一般,她左右摇晃了几下,最后双眼轻轻阖上,软软倒了下去。
五月中旬,正是农门时节,家家户户都在田里割麦子。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待得袁嗣青带着工具回来的时候,朱家婆娘已经做好了晚饭。
“你们两个回来啦?”朱婆子将煮好的粥跟一碟子小菜放到外面院子里一张方形木头桌子上,手背在衣角上擦了擦道,“快,都去洗手去,我特意给你们俩盛了碗干的。”
袁嗣青穿着灰青色的粗布衣裳,深刻英俊的面容上带着浅浅笑意,他热得满头满脸都是汗水。
“多谢婶子。”他放下农具后,在一旁的井里打了一桶凉水上了,用水洗了手跟脸。
“哎呦,闺女,你身子不好,正病着呢,怎么能够出门来呢?”朱婆子见自个儿病重的闺女娇娇柔柔地站在门框边上,她赶紧几步走了过去,亲手扶着莲妞,“你这可真是要了为娘的命啊,你进去吃,娘陪你一起进去。”
莲妞却将目光转向正笔直站在院子里头的袁嗣青,她面上苦笑一闪即逝,轻启朱唇道:“阿青,你这般急着忙完农活,是不是着急回家去?你的家......是不是有一个她在等着你,你想回家去了。”她话说得有些急,岔了气,忽而拼命咳嗽起来。
袁嗣青这条命是莲妞救的,他是知恩图报的人,她想要嫁给他,他做不到。可她想多留自己几日,他为了报恩,留了下来,正值农忙时节,他想帮着朱老爹一起将田里的农活都做了。
只要做完了田里的农活,他就可以回家了,可以娶他那放在心尖尖上来疼爱的女人了。
望着眼前男子的痛苦不堪的表情,莲妞忽而垂了眸子,那句“她来找过你了”的话到了嘴边,最后又咽了下去,再抬起头时,只微微一笑道:“我明日要去县城里看病,阿青,你用驴车推着我去吧?”
古阳县城,谢潮荣将陈皎带回来的时候,姜氏吓了一跳。
她好好的女儿,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她一把将闺女失魂落魄的闺女搂在怀里,用手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连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起来。
“阿青呢?阿皎,阿青呢?”女儿变成这样,又没见着阿青跟着一起回家来,她本能地以为,阿青是出了意外了。她从来不会认为阿青会做出背叛自己闺女的事情来,所以当陈皎哭着将自己亲眼瞧见的一切都告诉自己娘亲时,姜氏也差点背过气儿去。
母女俩抱着哭了一场,陈皎眼泪哭干了,倒是找回了一丝理智来。
“娘,女儿想回房间歇着去。”她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来,可是这笑,却是比哭还要难看百倍。
姜氏紧紧抱着自己闺女,就像小的时候她不肯睡觉一样哄着她:“自从阿皎长大了之后,就没有陪着为娘一起睡过了,今儿就像小的时候一样陪着娘一起睡,好不好?”
陈皎紧紧抱住自己母亲胳膊,将脑袋靠在她肩膀上,脸上又默默淌着滚烫的泪水来。
姜氏实在不敢相信,阿青会做出背叛阿皎的事情来,第二日一早,她让府里的何伯赶车再去安阳县一趟打听。到了傍晚时分,何伯赶着马车又回来了,将在杏花村里打听到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告诉了姜氏。
说村里人都说袁嗣青是老朱家的女婿,何伯在村里头没有瞧见袁嗣青,一打听,村里人都说,阿青带着未过门的媳妇进城采买礼品去了。他瞧着天色已然不早了,再说又打听得清楚,就赶着马车回来了。
何伯是信以为真了,所以,他在回姜氏话的时候,字里行间自然就是已经认准了阿青欲娶别人为妻。
听到这里,姜氏也算是彻底死了心,又想着,这么多月以来,阿青忽然间就再没有往家里寄过一封信,想来,怕是觉得对阿皎愧疚吧。姜氏心里酸得很,她闺女可是等了人家五年,耽误了最好的青春年华,如今倒是白等了。
哭完又伸手抹了把眼泪,这个家还得靠她给撑起来,她不能倒下。
过了几日,见闺女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她叫来黄姨,琢磨着,该是给闺女找户好人家的时候了。
这事儿自然不能够直接跟自己闺女说,所以只能背地里让黄姨请媒婆去打听。
黄姨是吃了早饭出去的,还没到正午就回来了,一回来就进了姜氏房间去,面上泛着笑意。
姜氏见黄姨回来了,赶紧放下手上捧着的茶盏问:“怎么样?”
黄姨斟了杯茶水喝了,喝完后抹了抹嘴才道:“大姐,咱们家小姐可是全古阳县出了名的大美女,之前可就有好几家家世不错的公子等着娶呢。你放心吧,我去找李媒人的时候,她开心得嘴都合不拢了,说是一定会给小姐找一户好人家,让小姐后半辈子有个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