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暗叹,忘了事,忘了习惯,难不成连舌头喜好也忘了?果真是…借尸还魂?这么一想,又觉冷意阵阵。
午后,趁着齐琛也入了宫不用随旁,明玉携水桃去了东水楼,先去听听书。
两日前说来,只是齐琛不得空,孟氏也不放行,到今日才过去。
说书的是个老者,一张简单案几,一块光滑醒木,还有底本,就别无他物。
明玉上了二楼,前头已经坐了十几人,拣了个后头的位置坐下。小二奉上茶点就退下了。
辰时将过,书也说了大半,明玉听着老者字字铿锵有力,将书都说活过来,大为满意。水桃虽然胆子小,但办事还是可信的,不管她是用什么法子,但挑的这地方不错。
殊不知她看的入神,也有人盯着她入神。沉了半晌,终于是忍不住走了过去,近处问声,“玉儿。”
声音不轻不重,夹在老者郎朗声中,却刺的明玉身体一震,偏头看去,不正是表哥林淮。她微微一顿,起身道,“见过表哥。”
林淮笑道,“可巧了,竟在这儿碰见你。”
明玉说道,“是啊,三爷想听书,我便来这先踩点,免得说的不好,污了三爷的耳朵。现今听了大半心里也有数了,赶着去别家瞅瞅,就不陪表哥闲唠了,改日得空再长谈。”
林淮心里听的不是滋味,等她携水桃走了,才想起这会说话正好,不然日后哪里能再好好面对面相谈。立刻追了上去,明玉正好下楼,听见声响,脑袋便嗡嗡直叫。齐三爷让她离林淮表哥远些,他这样追上来不是教自己为难。
林淮唤住她,三人便在楼梯那堵着了。所幸此时已过了饮早茶又未到用午饭的时候,并无人上下,“玉儿,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明玉微蹙眉头,“表哥请说。”
林淮瞧了一眼水桃,水桃是个识趣的人,这林家少爷又不曾薄待她,想着两人是表兄妹,说说亲戚间的话也无碍,便离的稍远,侧身朝楼下看。他这才压低声音问道,“听说表妹夫的病痊愈了?”
明玉看看他,想起他在齐家私塾,消息自然是通畅的,点头道,“是,三爷已如往日。”
林淮笑意微僵,“那就好,那就好,不委屈你了。”他又叹道,“其实…当初听见你嫁齐三公子,我心中十分担心,可惜人在学堂,无法回来阻拦。”
明玉抿嘴,他不说还好,一说就觉虚伪至极。从行六礼开始到她出嫁,足足一个月的时日,他就算是在四个州外,也该赶回来了。不是无暇,只是无心,怕得罪齐家罢了。
“玉儿。”林淮看着她容貌艳艳的模样,颇为遗憾,“我本想等你再长大些娶你为妻的,谁想却…”
“表哥。”明玉盯着他,已动了气,“如今明玉已嫁了三爷,表哥说这些话,让人听了去,于我于表哥都不好,日后不必再说了。我今日有事,改日再说罢。”
说完,转身要走。林淮哪里肯依,一时心急去抓她手腕,猛地一扯,明玉左脚踏了个空,崴了脚踝往下坠。林淮手握的紧,又将她手腕扯伤。水桃听见动静,回身看去,急忙护住明玉,这才将局面定住。
明玉羞的愤然缩手,顾不得手上疼痛,忍着怒意轻斥,“表哥又何必如此虚情假意,当初你若是真心,早就跟姨母说了,何必等到今日。既然你先开口,那明玉便实实在在告诉你,我已嫁了齐三爷,生死都是他的人,表哥若再如此,休怪我告诉三爷。我的名节败坏了不要紧,却不知齐家会怎么待你们林家,表哥的仕途也悠着吧。”
林淮愣了愣,往日温顺的表妹竟恶语相向,甚至威胁起他来。净白的面上渐露痛色,“玉儿,你变了。”
明玉已懒得和他说什么,反正他就是读书多的高尚人,她就是个寄人篱下吃住他家的下人,事事都要听他的,可她偏不。
水桃搀着明玉下楼,这东水楼的掌柜和小二是初次见她,不知她身份,在结账时象征性的问了几句可有大碍,也没多言。
上了齐家马车,明玉揉着脚踝,想到方才的事就觉自己以往真是瞎了眼。比起明着捅刀子的姨母,笑里藏刀自以为是的表哥更让人唾弃。
下了马车,明玉强忍脚上痛楚如平时那般走回房里,让水桃拿了药酒过来,吩咐她不许声张。水桃自然明白,只是瞧见她手腕上的五指抓痕,忧心道,“这哪里能瞒得过三爷呀。”
小两口新婚,如胶似漆的,这晚上一碰身子,就该瞅见了。
明玉倒不担心,打发她出去,翻翻衣柜,想寻件衣袖稍长的里衣,可这些衣裳都是量身做的,件件合身。无奈,晚上沐浴后,就钻被窝里吧。她第一次庆幸齐琛是个君子,不会掀她被窝。
齐琛一直到午后还没回来,明玉等的都焦急了,生怕他说错什么话惹了皇族不满。
用过午食,明玉回房里编花结,想圈个玉佩送他。拧了好几股花样,都不合意。越拧右手腕也越痛,干脆放回篮中,午歇去。
睡前又抹了药酒,想着伤的不重,过几日就好,便安心睡下。
沉沉入梦,依稀梦见家人。爹娘陪她玩闹,喊着“小玉,莫跑那么急”,她偏不听,越跑越快,越跑越急,等她停下步子,回头看去,早就不见爹娘踪影。急急忙忙回去找,却一直在云雾中,再看不见人。
“明玉,明玉。”
耳畔声调平稳,面上已觉微摩,猛然醒来,睁眼看去,就见齐琛俯身看她,面色平静,“你做噩梦了。”
说罢,给她拭去额上汗珠。明玉握了他的手,“三爷何时回来的。”
“刚刚。可要喝水,我去拿。”
“不用。”明玉借着他手上力道坐起身,神情仍有些恍惚,“我方才梦见我爹娘了,结果我跑的太快,他们没追上。”
齐琛微顿,腾手轻抚她的背,“没事了。”
在梦里还觉痛心,醒来倒觉得好些了。毕竟梦中的是将美好撕碎,睁眼后的,却是要认真面对的现实,容不得她矫情乱想。
齐琛坐在她侧面,看她花容失色,连唇色都已惨白,没急着走,静坐一旁。明玉缓回神,看着他问道,“进宫可安好?”
齐琛点了点头,“没有出差错。”
明玉轻松了一气,齐琛面上微带笑意,“姐姐赏了东西,还有几件是你的。”
明玉笑笑,“又托三爷的福了。”
齐琛起身去拿东西给她瞧,都是些精巧的玩意,看了约摸会高兴。等回到床边,明玉已经跪身在床上整理被褥。这一扯被子,手腕上那五道红痕,就清晰非常了。等察觉到腕上疼痛,才想起要遮掩,小心回头看去,就见齐琛目光沉沉,盯着那伤处。
第十七章 真相在即
见他盯来,明玉急忙缩手。齐琛坐在前头,先拿了衣裳给她披上,声调平和,“怎么弄的?”
明玉顿了顿,笑道,“和水桃去东水楼听书,下楼时差点摔着,幸好那丫头手快,拽住了妾身。”
齐琛看了她一眼,说的跟真的似的,握了她的手,顺着红痕印上,淡声,“水桃的手有这么宽大?”语气更是温和,“告诉我,是谁欺负你?”
明玉默然,实在受不住他如此,“在茶楼碰见了表哥,起了些许争执。”怕他多疑,解释道,“只是偶遇罢了,三爷莫多想。”
齐琛要她离林淮远些,也并非是说真让她不顾亲戚情面冷脸躲避,只是感情上控制好便可。见她着急,说道,“我不会疑你。只是…他知你嫁作人妇还当众拉扯,未免太过分。”
说罢,起身去桌上寻了药酒,挽她衣袖抹药,定声道,“下回出门,带多些下人。”
手上力道轻重有序,药酒的凉意透进肉里,更是舒服。明玉看他涂的仔细小心,方才的不安也消失了,齐琛是信她的,“听三爷的。”
齐琛又道,“没听见他在齐家私塾有什么过错,也不好将他赶走,免得我们齐家落人口实。但这笔帐我先记下,日后再算。”
“三爷不必为了妾身为难,免得外人说您为了妾身薄待表亲。”
齐琛摇头,“人善被人欺,不是说不提倡做善人,只是看情况。对恶人善,会招致更大恶意,那就无需再忍让。欺软怕硬,说的也是这个道理。”末了又问道,“还有哪伤着了?”
明玉不敢瞒他,“左脚踝,明玉自己抹就好,三爷把药瓶给我罢。”
“无妨,我的手已经脏了,你就别沾药了。待会别乱走,否则伤难好。晚饭我让下人端进来。”
明玉忙说道,“这可不妥当。”
齐琛淡声,“说我身体不舒服就好。否则母亲得问你是怎么弄伤的,到时候也不好解释。即便说是你自己摔的,她也会责怪你不小心。”他想起亘古不变的问题,唇角微有笑意,“儿媳难当。”
明玉扑哧笑笑,“这话倒不假。”等他上完药,洗净了手,才道,“今日我出门,灏灏扯着我衣摆说你还是待他冷淡,连糖果也不买给他吃了。”
齐琛皱眉,想到小侄子齐灏白就头疼,简直比进皇宫还头疼。
明玉见他如临大敌,淡笑,“三爷,你就多哄哄他吧,毕竟是个孩子。”
齐琛眉头拧的更深,“我尽力。”
明玉笑笑,哄孩子这事还得尽力么。也不打趣他了,齐琛好奇道,“他不怕你了?”
“不怕。”明玉微觉神气,“如今他可听我的话,虽然我不懂怎么哄孩子,可水桃懂呀。我就让她去买各种好玩的玩意还有孩童喜欢吃的,多哄他几次态度就好转了。”
齐琛点头笑笑,夸道,“这法子好。”
“而且三爷不必担心灏灏总要让您抱了。”
齐琛见她眉眼带笑,十分媚人明艳,就知她又是想了什么办法,“为何?”
“明玉跟他说,他如今是小大人了,还是个男孩子,整日让叔叔抱的是小姑娘,叔叔自然不喜欢。连着这几日连嬷嬷抱他都不肯,说要做个像他爹一样的男子汉。”
齐琛真觉明玉有颗玲珑心,与其说他护着明玉,倒不如说她在为自己斩净路上出现的细小荆棘,虽然不大碍事,但却走的更是踏实。说到齐俊,齐琛心底敬佩他,越发能明白为何“齐琛”一心要去战场,不愿安心做个文官。兴许这本尊在遇刺时已经离世,自己却不知何故到了这,替代了他。
既然有未完成的心愿,齐琛也会对这原主负责,将自己当作真正的齐家人,荣辱与共。
明玉见他一瞬沉思,轻扯了他的衣裳。齐琛回过神,说道,“辛苦你了。”
“三爷说这话太见外,这是妾身应当做的。”于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即便是劳累的事,只要是为齐琛做的,也值当。姨父那般怕姨母,姨母受了伤,也没见姨父会亲自上药,至多关怀两句。不管齐三爷对她的心思到底如何,在这点上,她就觉得值了。
齐琛想起她说去茶楼,问道,“去茶楼可是听书去了?”
明玉笑道,“是,那老先生说的不错,三爷得空便可以去听了。”
齐琛也不是个硬心肠的人,家长里短的事他不擅长也不细心,可有明玉在,事事顺利,不用他烦心。瞧着明玉丝毫不邀功也不讨赏,全然当作是她应做的,倒让他觉得愧疚。她将自己当作丈夫,他还没有把她当作妻子。柔情蜜意的话他说不出口,最后说道,“等你伤好后,我们去听书。”
二月下旬,刚跟夏日沾了边,天气就见热,不似前几日清凉。
脚伤好后,明玉多是陪着齐琛去听书。齐承山让齐琛多去走走,整日在家里闷着才是下策,孟氏只好答应。
比起在齐家对着家翁和几个姨娘孩子,明玉更喜和齐琛一起外出,自在无拘束不说,还能四处赏玩,这些都是成孤女后无福享受的。
这晚快睡下,明玉见齐琛垒楚河汉界的手法越来越好,掐算下日子,两人成亲快二十日,难道他打算这么一辈子?蹲在里头想了想,带着三分惆怅,红了脸说道,“三爷,我们是要一直如此么?”
齐琛手势一顿,他也是个正常男子,能忍着已不错,偏这声音柔柔腻腻,偏头不瞧。
微觉有热意隐约扑来,那吐纳的温热就在脖间,不近不远。齐琛忍不住正眼看去,就见明玉也正看来。目光轻柔,撩人心怀。
明玉定神看他,眉眼未动,气息微屏。
温柔目光已荡漾了心头,齐琛往她探身,唇上浅碰,一抹轻柔如蜜浇灌心间,呼吸骤顿。离了软暖双唇,四目又对上,齐琛屏气看她,瞧的明玉面上绯红,慌乱钻进被窝里头,捂着心口不语。只是亲个嘴就这般艰难羞涩了,真不知那些奉父母之命成亲当夜的人怎么能赤丨裸相见,还做那种羞人事。
一会,眼皮外昏黑,明玉才睁了眼,翻身回去,看着那熄灯回来的高大身影,不知他是作何想法。放下帘帐,里头就全然看不见了。循着他的位置一直瞧着,好似能看清他,“三爷,明玉的心…是您的,有些话,藏了有些时日。之前不打算说,只是既然已是夫妻,明玉也信您,您也信妾身,这些话就不想再放了。”
齐琛平复了心情,说道,“何事?”
明玉稍稍往他身旁靠了靠,压着中间的被子,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妾身一直在想…三爷可是…”
话说到这,似乎又觉太鲁莽了。她完全可以当作不知道的,何必问。齐琛听她声调里是说不出的紧张,声音缓和道,“说吧。”
明玉应声,才鼓了勇气问道,“明玉一直怀疑…三爷是,借尸还魂…”
齐琛一愣,蓦地坐起身,明玉离的近,肩膀猛地磕碰在她的面颊上,疼的她嘶嘶抽冷气。他伸手挽起帘子,去瞧她伤势,“撞伤哪了?”
明玉忍泪摇头,见他要走,抓了他的手道,“三爷,明玉既然说了,就绝不会背弃您,明玉没那么傻。”
齐琛方才确实是惊着了,只是没想着要“算账”。朝夕相处,又是个聪明伶俐人,能猜到这份上,仔细一想,也无可惊奇,“我去拿药酒。”
明玉不愿松手,“不碍事。”
齐琛默然,这才坐下,握了她的手,两人无言半晌,他才道,“你为何不信我是齐琛?”
明玉悬心在喉,见他问起,才道,“三爷说前事忘了大半,但却记得有孩童尿湿过您,至此不愿再抱孩子。可三爷在出事前,却最疼灏灏,没少抱他。”
齐琛并不笨,她简单说了两句,就知晓她的意思了。明玉又道,“三爷见葱不沾,可姚嬷嬷却说,您之前不喜它,却也不讨厌。这被刺伤,吓坏了脑子忘了事,难不成还能把味觉吓乱了?前事矛盾,后事诡异…认真想想,倒跟话本里说的借尸还魂一样。”
明玉见他又不说话,低声颇急,“即便您非齐三公子,明玉的心也是向着您的。而且…在出嫁前我曾听过不少您的事。纨绔子弟,不务正业,毫无进取心,挥霍无度这些听的太多,如今的您,很好。”
齐琛伸手轻抱她,明明已被吓的惊慌,还反过来安慰他,“不必急…你猜的,大致不错。”
虽然心里有准备,仍是一惊,明玉强压跳的厉害的心,再出声声音都有些抖了,忍不住将他紧抱,感受这温热身躯,才能觉得安心,相信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三爷与我说罢,明玉听着,无论真相如何,妾身绝不会背板您。”
声音虽在颤抖,可在齐琛听来,却是字字坚定,如玉石相碰,脆声叩在心头。
第十八章 云雾消散
两人呼吸极轻,近在耳边,丝毫不敢扰乱对方思绪般。
明玉紧张的手心渗出汗来,抓着的衣裳都觉被自己润湿了。齐琛也在酝酿词句,免得将她吓着,只是这种绝不背弃的话,听着到底让他宽慰。好一会才缓声,“算得上是借尸还魂,但我并非是大燕国的人。”
“那…三爷是来自异国?”
“与其说异国,倒不如说是异界。我在的那个地方,与你们的日常十分不同。”齐琛也不知要怎么跟她解释清楚,“尊卑等级并没这么明显,字也全然不同。非要说的话,我来自几千年后。”
这个朝代并没有在中国历史上出现,齐琛也不知具体是几年,只是按照篆书的出现年份,距离现世就是几千年的光景。
明玉诧异,“也就是说,唔,从今日算起,后代的后代的后代…隔了几十世?”
齐琛见她并不太惊慌,倒让他惊异,明玉是个胆大的姑娘他知道,却没想到竟大胆到这种地步,“嗯。”
明玉心中称奇,末了想起最紧要的事,十分紧张看他,“那三爷是不是哪一日便会回到原来的地儿?”
齐琛稍有怔松,眉头紧拧,“不知…我是在齐琛受伤那日出现的,真正的齐三公子或许已经死了。我也不知到底是否能回去。”
明玉可算是明白了,“所以三爷才冒险去狩猎场?”
“是。”
明玉心头蓦地有些恨,他如果真的走了,不就丢下她守寡了?怔怔松开手,笑的满目凉意,“三爷真是…好狠的心。”
齐琛愣了片刻,“明玉…我当时并非要置你于不义,只是想,我若回去,那真正的齐琛也能回来。”
明玉脑袋疼得很,喉中酸涩的难受,“那三爷可想过,若是他回不来,您又走了呢?那明玉背上的,就是克夫的罪名了。克夫是什么三爷可知?像齐家这样的显贵人家,可是要丢去沉塘的啊。”
齐琛愣神,才知道那日他半夜离去的作为有多混账,果然还是想的太简单,没有顾及她的感受,“抱歉明玉。”
臂弯宽实,明玉却感受不到一分安心,只觉他可怕的很。想要挣脱他紧环的手,却被抱的更紧,吐纳的温热拂在额上,越想越觉委屈。遇人不淑,说的就是这个。耳边的道歉声一直未停,听的眼泪如雨珠滚落。等意识到自己不敢哭的大声,强压声音,才明白是怕外头的人听见,问他们何故,她不想失去这一切。地位、荣华,都不想再失去。
齐琛这二十多年来说的道歉话加起来绝对没有今晚多,安抚了许久,才听见明玉鼻音甚重的问道,“三爷告诉我,你从鹿山回来后,待明玉的好,是不是都是在补偿?”
齐琛提袖给她拭泪,认真道,“不是。”
“好,明玉再信一次三爷。只会再信这一次,日后若三爷仍如往日薄情,明玉也不再做盼想。我不会拆穿您,但也不会再真心待您,各走各的阳关道吧。”
齐琛叹了一气,搂着她又重重念了一句,“对不起。”
明玉十分疲累,已分不清他话里的真假。说他不信任自己,可偏偏告诉了她这最大的秘密。
她此时忽然希望…宁可齐琛真是个傻子…至少她不会动心。
晨起,明玉心情仍未平复,洗漱时瞧瞧铜镜,眼竟有些肿,敷了好几回,又上了妆,仍有些遮不住。无法,请安的时辰到了,只好过去。到了孟氏院子,二姨娘朱颜也正好过来,一眼就瞧出她模样不对,见她眸目有意躲闪,只问了个好,没多言。倒是那疾步从后头跟上的楚庄柔见了,心直口快惯了,“少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明玉淡笑,“风大,吹了眼。”
楚庄柔笑笑,“真是个娇弱人。”
进去请安,孟氏也是眼尖,见她如此,问了一句,说是被风蜇的,也没多问。万一是儿子欺负了她,难不成还要她去教训齐琛。明玉不说,她也不问。
吃过早食,等下人来收拾桌子,孟氏才道,“万事以和为贵,方能安家长久。”
齐琛应声,明玉也欠身领训。
回了院中,齐琛见明玉如此,心里也不舒服,到底是有愧疚。等明玉进了屋里,他便停了步子,唤住水桃。
身为贴身丫鬟的水桃早就觉得两人不妥,平日小姐看姑爷的眼神,可都是含着情的。一早起来却肿了眼,现在被拦下,更是明白,当即低声,“姑爷可是有事吩咐?”
齐琛点了点头,“明玉…她喜欢什么?”
水桃可想说自家小姐最喜欢的可不就是他,姑爷竟舍得让小姐哭肿眼,<可是她不敢,“姑爷指的是什么?玩的亦或是饰物?”
“全部。”
“啊?”水桃挠挠头,正要答,里屋的明玉已在叫她,<迟疑片刻,见齐琛示意自己先进去,就入里头伺候了。
齐琛进了屋里,明玉低眉瞧着手里的几股绳子,编的缓慢细致,似乎每一次抽绳都小心谨慎,十分细心。他坐在她对面,僵持一会才道,“这是什么?”
明玉答道,“扣玉佩的绳索。”
齐琛淡笑,“编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