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亚通依旧没有消息,她问王意,王意话不多,只说程亚通去北京出差了,很快就回来。
沈霖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程亚通只是有事瞒着她,然后去北京出差了。他不要她也没关系,总好过突然有人和她说程亚通死了。
她想最近是神经过敏了,总是无端端的就想到死亡,又不是演《后天》哪那么容易死啊!
她唯有等,等程亚通和他主动联系。
那天中午她接到魏征的电话,她和魏征很少联系的。
“最近还好吗?”魏征问。
“还好!”沈霖这样回答着,声音却有气无力。
“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吃个饭吧,我找你有点事。”
沈霖总觉得不太方便,推辞说,“什么事,电话里说吧?”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那就网上说,干嘛非得吃饭,我最近忙得很。”沈霖有些气恼。
“就吃顿饭能浪费你多少时间,谁不忙啊?”魏征也气。
“你到底是要和我吃饭,还是有事情?”
“你以为我闲得慌有心思找你吃饭?”
两人针锋相对,沈霖甘拜下风,“那好,什么时候?”
“时间、地点你订,什么时间都行。”
“那要你请客。”沈霖心里想着很久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了,一定要狠狠地宰这小子一顿。
魏征在那边笑了,“又没人会叫你买单。”
沈霖心里还是有些不愿意,和小叔子单独吃饭这样的事情总让人觉得怪异,虽然她心里坦荡荡。
当然最后沈霖也没有真宰他,去了豪佳香,她点最贵的牛排,即使这样也不过是一百来块钱。魏征的钱她不心疼。
魏征也准时到达,他虽还是有些憔悴,但也不似前一个礼拜那么眼窝深陷了。
第十八章(2)
两人先是问了问近况,闲聊一番,等牛排上来魏征还没开始说他所谓的“有点事”,沈霖心里有些按耐不住,但看魏征低头认真切牛排的样子又忍住了,到底是吃饭时间,好事还是坏事都留到饭后讲,免得影响心情。
餐桌上是静默的,他们不像别桌的的男女有说有笑,餐桌上只有“嘎嘎”的切牛排的声音,魏征时不时地抬头瞟两眼沈霖。
沈霖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说点什么,可自己偏是个不会讲笑话的人,特别是对着魏征,没有心情讲什么笑话。她突然想起他不久前才失恋,再加上许曼妮的离开,心里不免生出了恻隐之心,逐开口问:“你和梅梅还再谈吗?”
魏征抬头顿了顿说,“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分开了就是分开了。”很冷淡。
沈霖也冷冷地道,“我就想说你,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都要结婚了,说分开就分开。”俨然是一副大姐的口吻。
魏征喝了一口开胃酒道,“既然不合适就早些分开,勉强在一起,结婚后磨合不过来岂不是很麻烦?”
沈霖想想也对,不合适就该分开,后悔自己多管闲事。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沈霖好奇。
魏征皱了皱眉,一脸严肃,“能不能等我把这些牛排吃完再说?”他放下刀和叉,用纸巾擦了一把嘴,看着沈霖欲言又止,没什么食欲。
沈霖一脸茫然,“怎么啦?我脸上开花了?”
魏征突然笑了一下,说,“开了一朵喇叭花。”又低头吃起来。
这是魏征进门以来的第一个笑容,沈霖心里嘀咕着莫名其妙。
沈霖去盛沙拉,两人很悠闲地吃完了碗中的水果,服务生上了红茶,沈霖问,“卖关子的,酒足饭饱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魏征环视了一下四周,抹了一把脸,掏出一根烟点了起来,吸了一口后对服务生招了招手,“买单。”
沈霖压低声音道,“你搞什么名堂?”
魏征笑笑,“我们去外面说,这里气氛不太适合。”
“你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外面冷冷的气氛就适合了?”
魏征有些不悦,“到车上说。”
吃饭的地方离白鹭洲不远,魏征把车停在了白鹭洲公园里,湖光与夜景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沈霖欣赏了一下眼前的美景,催促魏征,“有话快说,我忙着呢!”
“你以为我很闲啊?”
魏征微愠,他点了根烟,把车窗开了个缝隙。沈霖皱眉,这么狭小的空间,不被烟味熏死才怪,不顾外面的寒风,打开车窗。
魏征抽了两口,将烟摁灭在了右手边的烟灰缸里,用手驱散烟雾,“嗖”的一声,车窗关上了。
魏征开口,“心情好些了吗?”
“嗯。”沈霖答。
即使车顶的路灯明亮,车内有照明灯,狭小的车厢还是显得有些昏暗。魏征迟迟没有下文,沈霖等待着。对面的喷泉在各色的地灯中喷涌而出,柔的水与暗的光,以及远处的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相交,编织出一幅绚烂的画面。去年的元宵节,沈霖还和许曼妮、温岚三人一起来赏过花灯,看过烟花。
许曼妮就似那烟花,在最为绚丽的时刻陨落。
魏征侧过身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上次在墓地上看到的那个开宝马的男人是谁啊?”
沈霖着实楞了一下,万万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故作轻松地反问,“怎么,你认识?”
沈霖故意表现出的不经意都被魏征看在眼里,她的脸上甚至还出现了一种不易察觉的羞涩,是的羞涩。他今天突然体会出心一点一点往下沉是什么感觉,而伴随着这种感觉得心情却是复杂的,沉重、悲伤还有很少的嫉妒…他是不该嫉妒的,他也没有资格嫉妒,眼前这个人是她的前大嫂,不管大嫂前面加多少前缀,依旧是大嫂,谁也不能改变。
他索性拨开那些迷雾,直接问,“你和他在交往?”
沈霖苦笑,没有回答,也算是一种默认。只是半个月都没有那个人半点消息,不知道现身时是不是意味着他们的关系也结束了。
应该是要结束了吧,无论他以什么借口离开,对于她来讲都是一种伤害。
“你和他认识?”
沈霖又问,这让魏征不得不回答。他低着头旋转着手边的白色烟灰缸,旋转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勉强地对她笑了一下,“算不上认识,只是见过几次。”
那个神态让沈霖恍惚之间想起了她和程亚通最后一次相处,那个时候程亚通问起魏征也是这样的动作和表情,连笑也一样的。她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觉得这两个人之间并不似他们所说的只是见过几次那么简单。
“他人怎么样,你们交往多久了?”魏征问。
“刚交往不久,是许曼妮的朋友,人也很不错。”沈霖的声音淡淡的,却透着些许感伤,也许是因为许曼妮感伤吧!
魏征也沉思着,两人陷入了沉默。
打破宁静的是魏征的电话,他接起来,通话很敷衍,神情淡漠。沈霖一直注视着他,开始出现在他面前的确是另外一张白皙的面孔,他们之间有什么样的关联?前情敌,或者事业上的瓜葛?这些和她没有关系啊,还是她多虑了?
魏征挂掉电话,意识到沈霖一直看着他,此刻的他也不是不心颤的,她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他。但心颤也只是一瞬,他掉转头看窗外,说,“那个人是干什么工作的,对你好吗?”他又突然转过来与她对视,神色柔和,“你可能觉得我不该干涉你的事情,但是我还是说一下,他外在条件不错,可找男朋友不能光看外在不是吗?”
和你大哥一样吗,沈霖笑得有些凄恻,“我知道。”
“不过既然是许曼妮的朋友,许曼妮应该给你把过关才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吧。”
“你不要告诉我你今天约我出来就是想问这些。”沈霖笑道。
魏征点头,“嗯,差不多吧!”
“这明明可以再电话里解决的事!”沈霖有些生气,她到底是个寻根究底的人,“你和他真的是仅仅见过几次面这么简单?”
魏征轻笑一声,“不然你以为我和他是仇人,还是情敌,你想象力也未免太丰富了吧?再说如果真是这样,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扯不上你。”
但愿是她想象力丰富了,可这些已经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变得无所谓了。
魏征把她送回家,他们同时看到了停在小区楼下的宝马车,还有车内那盏橘黄温暖的照明灯。
第十八章(3)
都悉知彼此的身份,三个人站在一起其实有些尴尬的。沈霖第一次给他们做了介绍,两个男人也只是彼此淡淡地道了个“你好”,惜字如金。
魏征说有事,就先走了。
沈霖和程亚通立在原地,沈霖只望着小区内的绿化带,不去看程亚通。程亚通则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从原来的面无表情到后来的嘴角微翘,用手肘捅了捅她的胳肢窝,“草坪上是有帅哥还是有钱?看得这么出神。”
如果换成平时,沈霖肯定过去捶打他的手臂,然后用撒娇的语气说,“有比欧文还帅的帅哥,他的兜里装着钱。”可是今时今日的她却缺了这份心情,她连眼皮也没抬一下转身就进了小区,走得又急又快,程亚通跟不上脚步在后面喊着,“等等我,走那么快干嘛?”
沈霖也没有把程亚通拦在门外不让进,如果那样她就显得像个闹脾气的小女孩了,那他们之间不消一个晚上就会和好。
程亚通看沈霖始终捧着个脸,心里也清楚为什么,在鞋架前就从身后抱住了她,“是不是生我气了?我很想你。”
沈霖没有挣扎也没有回答,只是任他抱着,出奇的她的眼睛居然是干的。这半个月的时间她都在揣测他去了哪里,她的整颗心都是揪着的,因为担心他。而他现在就像个没事的人一样,神清气爽,并且有心情和她开玩笑。
“你去哪里了?”终于她是问了,问得那么弱,没有生气。
“不是和你说了出差了吗?我也刚刚才下飞机。”
“这么说我是不是该感恩戴德,一下飞机就来看我了?”
“没有。我手机坏了,所以一直关机。”
多么拙劣的借口,拙劣到程亚通自己也笑了,他吻着她的发轻声说,“我也不想解释我最近为什么没有和你联系,我最近工作上的确遇到一些事,但是请你相信我,这半个月我每天都在想你。”
沈霖掰开她的手,把包甩在了沙发上,直视程亚通,“我是你什么人?”眼睛里几乎可以喷出火来。
程亚通一字一句地回答,“你是我女朋友,我喜欢的人。”
沈霖质问道,“你把我当成你女朋友看待了吗?半个月,足足半个月音信全无,我还以为你和魏嘉文一样死了呢,你就不怕我担心吗?”
对于这些程亚通似乎早有准备般,“我不是发短信让你不要担心吗?”
“我能不担心吗,头一天还情意绵绵的人第二天就跟人间蒸发一样了,而且你也不是还和王意联系吗?事实上我还没你和王意亲密。”沈霖喘了口气,“那好,今天说说看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是做生意贿赂了官员被通缉还是帮人炒股诈骗了别人的钱,不好开口和我说?一般人是不会和女朋友说这些事情的,那么我也可以原谅你的行为…”
“有必要说得那么难听吗?”程亚通厉声打断道,他彻底被激怒了。
看着他铁青的脸,沈霖也毫不惧怕,“那你说说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此时程亚通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是短信,程亚通看了一眼没理会。
他们到底是因为这个短信没有继续吵下去。程亚通放低姿态哄沈霖,“是我不对,但是我求你今晚别吵了行不行?我刚下飞机很累,阿姨还没回来,杨杨一个人在家,我们连饭都没吃呢,我让她自己泡面,也不知道那个丫头泡了没有。我们今天都先休息一天,明天你要怎么吵,是要我不吭声任你骂还是要我反击你,全按你的意思办,我一定奉陪到底。”
沈霖紧绷着的脸终究是露出了一丝微笑,但是她的心里并没有笑,她不知道过了这一晚,明天会是什么样子的。
他们没有功夫也没有心情闲聊,杨杨还在家里等着程亚通的面,还有刚刚收到的短信。
“我在嘉禾路的上岛咖啡等你,不见不散,魏征。”
沈霖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也没有去想即将要发生的事,她最想要的是个安稳觉,她甚至觉得醒不醒来都没有关系。
黎明还是如期而至,太阳照常升起。
沈霖在苏醒的刹那觉得光亮实在太过刺眼,如果能够不醒来该有多好!
程亚通是中午过来的,他指了指沈霖桌上的快餐盒说,“你就吃个?”
是的,沈霖一个上午都在上网,上得连时间也忘记了,饿了才知道已经到吃饭的点,叫来一份外卖充饥。她很客气地叫他,“随便坐吧!”还给他倒水,程亚通对此很不习惯,拉过她,“我还没吃饭,给我弄点吃的。”
沈霖麻利地给他下了一碗面,坐在茶几前的地板上抱着膝看着程亚通吃面,眼神有些楞,又有些痴痴的,看得程亚通不自在,“你这么看着我,我压力很大!”
沈霖无声地笑了,“你吃你的。”
“你这么说,我压力更大了。”
“半个月不见,嘴还是那么贫。”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程亚通发现从他进门到现在这种笑一直挂在脸上,淡淡的,很温婉,还有点媚,而他却有一种摸不透她的感觉。
程亚通吃完面,很自觉地把残局收拾干净,然后在沈霖身边坐下,凉凉的地板让程亚通内心怔了一下,慌忙抱起沈霖,微怒地斥道,“地板凉都不知道吗?”
沈霖还是淡淡地笑着,“习惯就好了。”
程亚通将她置于膝上,揉着她的发,“你这个傻瓜,这么大了也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沈霖不动声色地挣脱了,坐在了沙发的另一端,程亚通拉过她的手,开玩笑似地问,“今天怎么不和我吵了?”
“看来你是有备而来。”
“嗯,我有充足的准备,要杀要剐随便你。”他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真的?”沈霖歪着脑袋。
“真的。”
沈霖看着他,两人对望着,他们都在对方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那么的柔情蜜意。她动了动唇,却还是什么也没说,低下了头拨弄起靠垫上的米色小流苏,软软的靠垫却没有给她的内心带来一丝的柔软。她也不想这样的啊,真的不想,可是没有办法。最终她还是说了那两个字,在这么温暖的沙发上,在两人以为都可以持续到永远的瞬间,她多么不解风情地说,“分、手!”
第十八章(4)
斩钉截铁。
这两个字就像一枚子弹一样穿射进了程亚通的左胸膛,直击心脏。可是在要他命的时候,他却还以为那是玩笑,或者是他的听觉出现了问题,而她微微扬起的脸上的笑变得那么凄凄然,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淌到了她的唇角。没有人知道她是多么贪恋那份温暖,也没有人知道她是多需要一个可以给她依靠的臂膀。其实她可以糊涂一些的,就这样下去,走到无路可退了再回头,那样她就可以从他身上汲取多一些的温暖。
程亚通站起来努了努嘴唇,试图说些什么。事实上他来之前有过很多种想法,他以为她会吵会闹,但他觉得自己还可以掌握局面,可以把她哄开心,让他相信自己。可后来又想自己的确做得不够妥当,半个月都没有联系,并且无法给出个合理的解释,任何一个女朋友都会提出分手。而所谓合理的解释,不管如何合理都是牵强的。但至少她应该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弥补的。
沈霖抽了抽鼻子说,“我其实昨晚就想说的,后来睡觉时想,如果明天早上改变主意了我就什么也不问。可是今天早上起来发现那个念头还留在我脑海里。这样也很好啊,你就不用替自己找借口了,真的,那样多累,不如…”
“你给我闭嘴!”
程亚通几乎暴跳如雷,他因为她几乎夜夜不能眠,现在换来的却是一个这样的结局,她终究是不信任他的。受过伤的人都不容易信任别人,即使他也一样,或者说是他没能够走进她的内心。一直都是他追着她要,要情要爱要所有,所以今天她能轻而易举地说分手。
一开始就不平等,而程亚通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卑微的那一个。
沈霖从没见过如此模样的程亚通,心底到底有一丝不忍,理智最后还是战胜了情感,横下心说,“现在分手对谁都好,才刚刚开始,你也没有多喜欢我…”
“其实你想说的是你也没有多喜欢我吧?”程亚通强硬地打断她。
沈霖沉默着,心里翻江倒海,是呀,她似乎也没有多喜欢他,她不过是贪恋他给的温暖。可她一直以为他们是会在一起的,他对她那么的好。
程亚通自嘲地笑了一下,“怎么,默认了?说到你心里去了吧?”
沈霖缩在沙发一角,目光散涣地看着地面,“是的,我也没有多喜欢你,我们都一样。”
“嘣”的一声,程亚通的拳重重地砸在了墙壁上,“我他妈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他嘶嚎着,他为什么要勉强自己接受那一切?一拳又一拳,没有要停止的迹象,他感觉不到疼。
沈霖跳下沙发奔过去抱住他,“傻瓜,你这是干什么,干什么?不疼吗?”
程亚通停下来把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这里,我这里更疼。”
他有一种被命运捉弄的感觉,又狠毒地想,这不是最好的结局吗,那些理由都不用找了。皆大欢喜。昨晚那个会面也变得多余,那个处处为嫂子着想的男人不用担心什么了。
“不就是分手吗?谁还没失过两回恋?”沈霖突然呜咽着,毕竟她付出过真心,现在说这些是多么的残忍。
“是啊,谁还没失过恋。”程亚通仰着头,片刻他说,“沈霖,你想知道我这些天去干什么了吗?”他心里有些恶毒的想法。
“说说看,说不定我可以原谅你。”她的脸贴着他的背,声音沙哑,女人的心总是比较柔软。
算了,算了,以她的性格说了也逃不开分手的结局,程亚通想,可是他不要真的分手。
“真的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程亚通扶着墙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