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霖和程亚通匆匆忙忙往同安医院赶。沈霖的内心涌现出一种巨大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即使现在程亚通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也不能替她减轻半分恐惧,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年的冬天,一切何其相似,一样的冬天、一样的寒冷、一样是下着瓢泼大雨,让人不寒而栗,她不敢往深处想。
一路上十分顺畅,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到了医院。
手术室的灯依旧亮着,空空的长廊上一个人也没有,连走路也有回音,沈霖甚至怀疑医院搞错了,里面躺着的人怎么会是活蹦乱跳的许曼妮呢?她们昨天才通过电话,说等她从泉州回来,和温岚三人一起聚一聚。
程亚通就那么死死地抱着沈霖,他知道她害怕,他也同样害怕。他也曾眼睁睁看着母亲离他而去。
送来的交警说是大货车和许曼妮驾驶的轿车追尾起火,许曼妮全身被烧伤,送来医院时已经奄奄一息。
沈霖的心都被生生的揪了起来,那得受多大的罪。
很快,手术室的灯灭了,手术室门敞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出来,程亚通看到医生脸上的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但他还是忍不住问,“手术怎么样?”
医生沉着脸摇头,“我们已经尽力了,死者大面积烧伤,而且失血过多,抢救无效死亡。”
刹那间沈霖整个人就软了下去,程亚通慌忙扶住她,“霖霖,霖霖。”
那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说了什么?他说了“死者”,“死者”是谁?
沈霖恍惚间又清醒过来,抓住程亚通的手臂,那仿佛是她的一块浮木,她望着身后的盖着白布的病床,嘴角扯出一丝笑,对程亚通说,“亚通,一定是医院搞错了,那肯定不是曼妮,肯定不是她,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程亚通无声地抱着她走到病床前,颤巍巍地掀起那块白布,白布下的脸已经不再洁净,额头和下颚都有明显的烧伤的痕迹,如果和曼妮不熟,一定认不出她,而沈霖也情愿认不出她,那样就代表着那不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曼妮。一定很疼吧,她多希望曼妮能够皱皱眉,活着呻吟一声,痛啊!
沈霖突然知道有一种痛是没有眼泪的,只是全身发软,身子一直往下坠,往下坠,程亚通的手也不再有力。
沈霖目光呆滞地仰着面,那张床上躺着的人真的是许曼妮么,她明天还会醒来吧,她还没结婚,还没拍婚纱照,她说过她要生个漂亮的女儿,怎么就这么睡着了呢?她那么好,给她求签,积极地给她和温岚介绍对象;她那么棒,把公司打理得仅仅有条;她那么勇敢地追求自己的爱情,失恋了再恋爱,从不气馁,她怎么可能死呢?
周围是无声的,就连温岚和她男朋友来了她也感觉不到,她甚至在笑,她想起以前许许多多的事情,她们小时候去偷桃子,长大了一起逛街,她们也吵架,吵完又和好,她们每年都一起过生日,她们还差点成为了妯娌…
温岚到底是个医生,见惯了生死,可是看到自己的最亲爱的朋友死去也不免崩溃,抱住沈霖放声大哭,痛彻心扉。
沈霖给她抹眼泪,轻声说,“温岚,不哭,不哭,曼妮看到我们哭,她会更难过。”可是她自己的泪水却像决堤一般涌了出来,心止不住地抽痛,最后放声大哭。
有人陆续赶来,其中包括魏征和左谦,都是许曼妮爱过的人。
魏征和程亚通打了个照面,两人具是一愣,但都没吭声,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这样的场面曾经上演过,心里已经不知道痛,那是他真心地爱过的女人。
而左谦完完全全楞在那里,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沈霖和温岚停止哭泣,都把目光转向左谦,沈霖一个箭步冲向他,站在他面前指责道,“左艺术家,你现在高兴了吗?曼妮她死了,终于没人逼婚了,你可以逍遥快活地做你的单身贵族了?她呀,不知道和我说过多少次要拍婚纱照了,去年还信誓旦旦地在医院对我和温岚说,要在深秋拍一组最美的婚纱照,还说春节一定要让我们出份子钱…”说着说着,她的声音软了下去,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温岚拉过沈霖,哭诉道,“你知道她最想要什么吗?她也不是什么女强人的,她最想要个孩子,要个家…我今天傍晚还和她通过电话,她说明天一大早回厦门,左谦,你说她为什么要半夜回来?”
没人知道她为什么要半夜赶回厦门,就连和她最亲密的左谦也没能给出答案。
沈霖不知道曼妮最后的这些日子是不是快乐的,但是她知道左谦并没有带给曼妮想要的生活,她依稀想起那次生日会,还有后来的欲言又止,心里又难过起来,曼妮一直在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而生活却辜负了她,那么年轻而美丽的生命…
她拉着温岚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她想要离开这里,这里很寒冷。
程亚通和温岚男朋友一起跟着出去了,拉过各自的女朋友,搂在怀里给她们温度。
程亚通抱起沈霖将她放进车后座,两人相依相偎,沈霖紧紧地贴着他,哭得撕心裂肺,而他只能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安慰。
生命是如此脆弱。
那晚的沈霖内心有一种渴望,被充实的渴望,渴望拥抱,渴望被填满。两个身心俱疲的人却无休无止的纠缠在一起,在眼泪中爆发,得以满足,仿佛天明就要分开。
沈霖半梦半醒,梦里似乎有丰神俊朗的魏嘉文,也有单薄苍凉的许曼妮,他们在马路的另一端,在烟雾缭绕中与沈霖对望,对她招手,让她过去。马路上突然出现了许许多多的车子,来来往往,吵杂无比,沈霖想过去,却迈不开脚步,她伸手想要拉住许曼妮,无奈她们中间隔着的是条马路,她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马路对面的两个人消失。她叫喊着,“曼妮,曼妮!”她这个时候叫的也只有许曼妮,至于已经离开很久的魏嘉文,她已毫无感觉。
她在哭喊中醒来,睁开眼,程亚通抱着她,吻着的她的额头说,“做梦了?有我在,别怕。乖,睡觉。”
沈霖转了个身弯曲着身子,像个勺子一样贴在程亚通怀里,程亚通也配合地从后面紧抱着她,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沈霖此刻无比唏嘘,身边有个人真的很好,否则这样的夜晚她该如何度过?
程亚通亲吻着她的柔软的发丝,轻声安慰,“睡、睡!”这样的她让他想起她在出租屋遇袭的那晚,同意的柔弱和无不知所措,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疼。
此刻程亚通的脑海里还出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的确是陌生的,他和那个人总共才见过三次,忘记他叫什么了,所以也谈不上认识。他们谁也不情愿和谁认识。他只记得他的哥哥叫魏嘉文,这个人死了。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今天遇见不过是个巧合,他不过也是许曼妮的朋友而已,世界真是小,他们之间居然有个共同的朋友。可不知为什么,程亚通的内心却滋生出了一种无法解释的强烈的不安…
那些已经远去的记忆渐渐变得清晰,程亚通的心里钝钝地痛着,两年前的雨天就像刚刚过去的一天一样寒冷…
这样的夜晚任谁也无法入睡,两人在一片静谧中相互取暖。
第十七章
许曼妮的葬礼是有几个朋友操持的,她的父母来了,母亲几乎哭昏了过去,她父亲还得强忍着痛,给妻子做一个支撑。
葬礼很简单,葬礼那天该来的都来了,连许曼妮最讨厌的沈遨也来了,神情憔悴。钟小雯的肚子已经有些凸显,程亚通说已经四个月了。王意收起了他的嬉皮笑脸,和他们几个一起在现场打理后事。
许曼妮曾经说过厦门是她最喜欢的城市,这里有她最爱的人,她的父母随了她的意愿,在厦门给她选了块墓地安葬。在医院被沈霖和温岚指责过的左谦胡子拉茬,神情黯淡,一直默默不语,甚至是有些木讷,大家都散去,只有他还留在墓地不愿离去,也没人去劝解,人人都有伤口,或深或浅罢了,而能舔舐的也只是自己。此刻的魏征却表现出一种男人之间的惺惺相惜,走过去拍着左谦的肩膀,和他低语。
三三两两的人结伴往山下走,在这种场合沈霖和程亚通一直保持着距离,没有特别亲密,也是对许曼妮的一种尊重,他们看上去就像一对普通朋友。车都停在山脚下,沈霖和温岚的手紧紧握着,回头望身后的山,天气虽好可不免也渗出哀伤,美丽的曼妮在此长眠,她永远是美丽的。沈霖和温岚一起抬头仰望湛蓝的天空,她们情愿相信许曼妮是去了一个没有人间疾苦的地方,她是快乐的。
沈霖知道这个世界有些感情永远不会变,就比如她们三个的友谊。
大家在山下聊了一会儿,沈遨走过去安慰沈霖和温岚,“既成事实,你们不要太难过了,我们活着的人要坚强一些。”
她们对他点头,他又对沈霖说,“你就多休息几天吧,我和人事部说一下,回头补个假条。”
沈霖说好。
很多人驱车走了,魏征才从里面出来,形单影只落寞无比。他看着车旁的两对男女,沈霖、温岚、程亚通、沈遨,他猜不透这几个人的关系,只是单纯的朋友?沈遨和沈霖是真的在恋爱吗?可是万一和另个一男人呢?他不敢再想。
他欲走向沈霖身边对她说点什么,突然之间程亚通拉住了沈霖的手,他看着沈霖对那个人弯起嘴角,淡淡地笑着,她伸手随意地理了理男人的衬衫领子,这一个动作足以让他眩晕。
他呆呆地立着,他完全不清楚他们几个到底和他说了什么,他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沈霖上了那男人的宝马车,白色的宝马。
命运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这样的两个人居然都能够纠缠在一起,到底是幸还是不幸?魏征眼前一片茫然。
温岚搭沈遨的车走了,沈霖知道无论温岚有没有男朋友,沈遨在她心里始终是最特殊的一个。
沈霖望着窗外出神,新年伊始,空气中还弥漫着春节鞭炮的味道,车内的悲伤氛围却挥之不去,车内的两个人谁也不愿意开口说话。
两人回到家里都疲惫不堪,冰箱空空如也,沈霖拿仅有的两个鸡蛋下了两碗面,两人草草吃完都上床躺着,相拥着睡去。
沈霖醒来已经是五点,窗帘紧闭的房间没有光亮,她轻轻掰开搂着她的手臂,打开台灯,程亚通不适地皱了皱眉又睡过去。沈霖借着台灯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她发现如此仔细地观察他竟然是第一次,抬手抚摸着他的五官,从眼睛开始慢慢往下扫…
他的眼睛,敏锐的眼睛,深深地吸引着她;每一次亲吻,那两瓣薄唇都会让她忘我…
她在他眼角印上轻轻的一吻,幸好有他,否则如此冰凉的日子该怎么捱过去?
她轻手轻脚地起床去楼下的生鲜超市买了一些菜,煮了程亚通最喜欢的鱼头豆腐汤,当香喷喷的饭菜端上桌时,程亚通也就起床了。
程亚通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说,“怎么也不叫我一下?只让我张口吃饭我会良心不安的。”
沈霖答曰:“你少来这套,我起床时你分明是醒着的。”
“嗯,情绪不错,以后就要保持这种心情。”
沈霖微微扬起脸,一本正经:“你还有心情说这些,我已经想好了,等一下碗你洗,地板你拖。”
程亚通呵呵直笑,走过去抱住沈霖,说:“好,好,你只管吃,后事我来处理。”他抚着她的发,不再说话,沈霖也享受着这样的拥抱,贴在他的胸口倾听心跳。
良久,程亚通有些哽咽地开口,“傻孩子,我们要往前看,不要去想昨天了,坚强一些,一切都有我在。”
沈霖无声地笑了,她推开程亚通,仰脸望着他,“我现在真的没想其他。”她只是在听他的心跳声,很清晰。她推搡着,“去刷牙洗脸,吃饭!”
吃完晚饭,程亚通很乖地收拾桌子,洗碗,收拾完,还装模作样地倒了一盆说要擦地板,沈霖也没有拦着,随他去。程亚通内心却叫苦不迭,但是男子汉大丈夫就该说到做到,小事也不例外,没辙只能硬着头皮擦起地板,沈霖还不忘做她的指挥官,“这里这里,那里还有两根头发…”
“两根头发…”程亚通嘟嚷着,“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洁癖?”
意见归意见,程亚通还是乖乖地把地板擦得干干净净。
两人抱在沙发上看电视,程亚通无意中想起那个让他有不安感的男人。他想着世界这么大,不会那么巧的。事实上连着几天他都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他似乎在逃避什么。
“霖霖,你以前的婆家在杏林?”
这是程亚通第一次问起沈霖的过去,之前仿佛她就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一般,他以为可以忽略的,可今天终究是问了,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消除心中的不安。
沈霖愕然地抬头看程亚通,“你不是知道吗?”
程亚通笑而不语。
沈霖揪住抱枕的一角不放,抱枕变得扭曲。电视也不知道在演一些什么,她的视线落在了刚刚擦干净的乳白色的地砖上,“亚通,是不是想知道我的过去?其实我知道,你一定好奇的,但是你一直没开口,而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她掉转视线,定定地望着程亚通,很久才开口,“我配不上你的,真的,我一直不知道你看重我哪一点。”她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有些凄楚。
程亚通搂过她,抚着她的发,“傻瓜,怎么会这么想呢?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看重了你什么,大概喜欢也是没有原因的吧!”他也笑了。
“其实我的过去没有什么好讲的,就是相亲结婚,两年后老公突然死了,我就成了寡妇。就是这样的。”
那么不堪的经历从沈霖嘴里说出来却是那么轻描淡写,程亚通知道她经历的不止这些,那个酒醉的夜晚她说的话他统统记得,他的心口轻颤着,心疼地抱着他久久没开口。
“我很久没梦到他了,几天前梦见他,他和曼妮站在一起对我招手。如果他们在那个世界遇见,我希望他能够好好照顾曼妮…”沈霖静静地说着,突然她皱起眉,“亚通,其实,其实我很恨他的…”声音不再平静。
程亚通用力拥着她,沈霖觉得痛,可是却还想要他再用力一些。
“我知道,我知道。”
“知道什么?”沈霖不解,她从未对人说过那件事,包括许曼妮和温岚。
“你上次喝醉了说了一些话,没关系的,都过去了,过去了,不要憎恨。”
“可是那样的欺骗和背叛,我觉得好痛,没有人可以说;婆家的人都觉得他是个完美的大孝子,不,他们也有可能知道这件事,不过替他藏着掖着;而且他死了,死了一了百了,活着的人就该宽容一些不是吗?太不公平了!”沈霖的泪水不知不觉地落下,她抑制不住地哭起来,宣泄里夹杂着失去朋友的悲伤。
程亚通轻拍她的背,哄杨杨入睡一般,久而久之怀里的人也就没了声息,他甚至以为她睡着了。
沈霖又说,“你说我是不是太狭隘了?人都死了我还在计较这些。”
“怎么会,这是人之常情啊!”程亚通放开她,端着她的脸,“我刚刚说什么来着,我们应该往前看,所以别再想过去的事了!”
沈霖点着头,却还想说什么,程亚通手指压在她的唇上,“别说了,我们看电视!”
此时的他们其实都无心电视,随意转了个台,让它放着,房子里有点声响也好。
“霖霖。”程亚通突然叫她。
沈霖应道,“嗯。”
他揉着她的发,“抽个时间,搬过去和我一起住吧,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杨杨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不如综合一下。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们可以去先去领结婚证。”
沈霖这次没有拒绝,应允着,“好!”
“钟小雯的事怎么办?”沈霖条件反射地随口一问。
程亚通叹了口气,“傻瓜,你操心那些干嘛,总会有办法的吧!她有本事生就该有本事把那些麻烦事给解决了。”
“她也挺不容易的。”中国传统思想根深蒂固,做单亲妈妈需要很大的勇气。
“谁都不容易。你心软了?”
“没有。”沈霖笑,“说实话,你如果没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就和她领结婚证去了?”
“傻瓜,这还用得着问。”程亚通道,“其实你不必担心,我和她是不可能生活在一起的。”
“你的意思是还是想要和她去领证?”
“我已经回绝她了,当时都说好了,尊重你的意见。她大概会去香港生吧!”
电视看着看着,沈霖有了睡意,程亚通也没看进去,他幽幽地问,“睡着了?”
沈霖一个激灵醒过来,很没形象地擦了擦嘴角,“嗯?没有。”瞟了一眼电视,程亚通在看新闻。
“去床上睡好不好?”程亚通低声问,也没等她回答,他便抱起她往卧室走去。
迷迷糊糊间,沈霖听程亚通问,“今天最后出来的穿黑色衬衫的男人是谁啊?”
沈霖想也没想就答,“魏征?我小叔子。”埋首枕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转头,人早已不在。沈霖有些懵,躺了一会儿才圾拉着拖鞋出去,程亚通正低头玩转笔。
沈霖失笑,在他身边蹲下,歪着脑袋看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程亚通抬头勉强笑了一下,“没什么,只是觉得他很面熟,忘记在哪见过了。”他刮了一下沈霖的鼻子,“进去睡吧,好几天没回家了,我晚上得回去看看杨杨那丫头。”说着他起身将笔收到口袋里,拍了拍。
沈霖站起来听他很认真地说着“我走了”,可不知为何他的眉头微蹙着。沈霖想替他抹平,抬手间看见他脸上有些勉强的笑,终究是作罢,只是习惯性地拍了拍他的脸道,“傻瓜,回去吧!”他大约是因为不能陪她而感到内疚吧!
程亚通踌躇了一下,盯着鞋面,“你一个人没关系吧?”
沈霖笑着摇头。
程亚通抱过她,摸着她的发,欲言又止,最后说,“真想让你早点搬到我那边去…”
沈霖内心不是不甜美的,她就那么乖乖地躲在他的怀里汲取他的温暖,哪怕一刻也好,甚至会有美好的念想:依照他的性子应该会在杨杨睡着时偷跑过来陪她吧,天还没亮就回去,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很多时候我们要的不过是这样一份贴心的温暖。
第十八章(1)
沈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那晚程亚通走后还给她发过短信,语气里充满了关怀,说天气冷让她上班时候要穿厚外套,饭要按时吃,不然再好的胃也会坏…最后他说,我要出差一段时间,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沈霖很乖地回他:好!
“乖乖的,如果我没和你联系也不要担心我。”
她说,“好!”
她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么温顺过,就算最热恋时候的沈遨,感情最好时的魏嘉文都不曾有过。她想程亚通是这三个男人里唯一对她掏心掏肺,肯给他全部的男人,她确信他们之间没有隔阂。
她以为她这一生遇不到爱情了,有时候她也会蒙在被窝里对着手指想,爱情到底是什么啊?对沈遨的那不是爱吗?那么想念,那么炽烈的初恋;对魏嘉文的不是爱吗?虽然平淡,却那么依赖。那些都是爱吧,可却不是爱情。爱可以是一个人的事,爱情却是两个人的事。
现如今的年纪已经不敢轻易说爱了,怕辜负了爱。她不敢说自己对程亚通有多深的感情,但她至少可以肯定,她能与程亚通共担风雨。她对自己的人生并没有很高的期望,也不想做什么富太太,平淡、安稳才是生活的真谛,能够相濡以沫、举案齐眉再好不过。
沈霖最近几天每天都会坐公交车去会展。会展的海水并不干净,但好在视野开阔,看似平静的海面下却是暗涌不断。在视野开阔的地方眺望,人的心胸也会变得开阔,心情会变得开朗不少。她站在海边常常想许曼妮,想此刻的她又在干些什么呢?她从来都觉得曼妮没有离开,她只是去了另个一沈霖所不知道的地方,而那是人的终点站,她们以后会在那汇合,然后一起生活。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到魏嘉文了,她内心的这份千疮百孔的情感被一份温暖的情感所代替之后,她是不是该选择原谅,放开过去的一切?或者已经不再想到魏嘉文是不是示意着她正在不知不觉中原谅?也许是的,时间会给她答案。
可是沈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已经有三天时间没有程亚通的消息了,这个人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一开始她只是以为他很忙,手机没电或者充电器坏了。可是一天是这样,两天,三天还是这样。上网,他QQ头像是死灰的,Q他N遍都没有回复,手机里传过来的永远是机械的女声。她翻出他们的最后一条短信,他说,“乖乖的,如果我没和你联系也不要担心我。”
这个时候沈霖更多的是担心,程亚通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而又不敢告诉她,怕她跟着担心。
她去了仙岳花园,让她诧异的是房子里没有杨杨的身影,连保姆也不在。她原以为她们是出去散步或者买东西去了,但是她等了很久,才相信杨杨和保姆都不在家。
保姆放假了吧,杨杨被程亚通带走了吧!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沈霖环视着这套熟悉又陌生的房子,空气是死的,她闻不到一丝的气息。客厅沙发的一角还躺着一个芭比娃娃,楚楚动人。
她推开程亚通的卧室门走进去,简洁优雅的设计,宽大的双人床上铺着厚厚的羊绒被,柔软舒适。她和程亚通有亲密的关系,但是她却一次也没有在这张床上躺过,而此刻却没有了意念,她的心被太多太多的东西填塞着,有疑惑也有冰冷。
床头柜上放着一本杂志,她一眼就看到了,那是知音。她没有笑话程亚通的心情,走过去拿起杂志翻开扉页,上面写满了她的名字,“沈霖、沈霖”,字迹潇洒。她曾经还笑话过他,“知音遇知音。”
她随意翻了翻,一张纸从书里飘落在地上。沈霖弯腰捡起,她笑了起来。便签是楼下火锅店的,字迹却是她的,上面写满了字,是一张宝典,上面写着,“首先,你对她不能像对我这么凶;第二,你得摸清她的脾气,喜好,然后投其所好;第三,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女人都需要赞美;第四,你一定要让她知道你可以并且愿意给她幸福。平时逛街给她拎拎包之类的事一定要做,所谓细节决定成败嘛。惊喜,女人对惊喜永远缺乏免疫力,你偶尔可以制造一些小小的惊喜…”
沈霖笑着笑着,眼里却渗出了泪水。程亚通真的是个悟性很高的徒弟,一点就透了,并且做得滴水不漏。她交给他多少东西,他便返还给了她多少。
她真的不愿意相信一个这样的男人会弃她而去,他大约是遇到了很大的事,可是遇到了什么事不能告诉她啊?还要悄悄地把杨杨也带走。
真的很困惑。
她就那样坐在程亚通的卧室里发呆,他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是真的出差还是要离她而去,他会给她一个交代的,他不是沈遨,也不是魏嘉文,他光明磊落。
一个礼拜的时间,对于沈霖来说这七天比七年还长。她也会在夜里哭泣,想程亚通,想许曼妮,她给温岚打电话,两人相互安慰,她最要好的朋友只剩下温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