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伊瞥了一眼旁边的朱莉:“这些废话是你教她这样说的?”
朱莉笑了笑,没有回答。
拜瑞冲着舞台大喊:“迷死他们,宝贝儿!”他转过身对两个朋友得意地笑
道:“他们爱死她了,她真行!”
海伦知道,能把最后一个问题留给自己回答,冠军的头衔就唾手可得了。她自信地挺了挺那丰满的胸部,等待着最后的宣布。
舞台上静了下来,人们也在等待着冠军人选的揭晓。
“今年的选美皇后是——海伦·希佛!”
主持人的话音刚落,震耳欲聋的掌声就像潮汐般响了起来。
海伦似乎对此早有准备,她的微笑甚至没有改变,还是那样迷人,她只是向前迈了一步,那
是她这个冠军的特权。
欢呼声、口哨声、掌声响成一片。
拜瑞高举双手,像跳舞一样在狂热地欢呼,没有谁能听清他究竟在喊些什么,那只是嘴里无意识发出的音阶,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海伦的微笑似乎永远不变,她接过权杖,并由主持人把那顶缀满宝石的桂冠戴到她的头上。
由此,选美大赛达到高潮。
拜瑞总算喊出了一句能被人听懂的话:“那是我的女朋友!”
可这句话并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没有人听得见他在喊什么,但这并不影响拜瑞的情绪。当看到人们给海伦送上鲜花时,拜瑞兴奋得竟然跺起脚来,楼板在他脚下发出轰响。
朱莉和雷伊也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三个人都高兴得乱蹦乱跳,雷伊更是仰面大叫……
在镇广场临时搭起的露天舞台上,一支小乐队正演奏着乡村音乐,许多人在自助餐桌间来回穿行,更多人随着音乐跳舞狂欢……
海伦和朱莉走了过来。
海伦征求意见似的对朱莉说:“我的头发怎么样?”
朱莉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台风也吹不乱。”
海伦显然对朋友的态度很在意,她像一个专家似的告诫朱莉:“职业女性只
知道脑袋重要,其实,这不对……”
“头发最重要!我知道啦!”朱莉接道。
“你千万别忘了,尤其是变成大律师之后。”海伦郑重其事地说。
海伦的姐姐艾莎挤了过来:“嗨,你坐我的车回家吗?”
海伦显然对这个姐姐没有什么好感,她冷漠地摇摇头:“不!你跟妈妈说,我
晚点儿回去。”
艾莎被妹妹的态度激怒了:“喂,大鱼小姐,你今天晚上是不是要去喝个一
醉方休?”
海伦嘲讽地冷笑道:“啊,你很幽默呀!”
艾莎怒骂道:“你……滚吧!”转身悻悻离开。
朱莉对这一幕已经习已为常了,她在一边静静地观察着姐妹俩的冲突。显然,艾莎对妹妹嚣张的态度和目无长幼的行为已经忍无可忍了。今天海伦的封冠,无疑使得这种矛盾更加剧了。
“嗨,朱莉,敬你一杯生茄汁。”
一个杯子伸到朱莉的面前,担任这次狂欢义务服务的马克斯端着托盘站在朱莉的面前。
马克斯曾经追求过朱莉,尽管后来雷伊成为朱莉的男友,但是,马克斯对朱莉一直是情有独钟。他不敢直接和雷伊面对面地竞争,但是马克斯一直坚信,只要有机会,他不是绝对没有再嬴得美人的可能。现在,难得雷伊不在,他马上就插了进来。
海伦退到一边,颇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她当然了解朱莉和马克斯的过去,也知道雷伊就在附近,他不会听任马克斯靠近自己的女友的。但是,朱莉会如何处理这种情况,倒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谢谢。”朱莉有礼貌但却不热情地摇摇头,“但我很怕那种粘粘的感觉。

马克斯并非真的要送饮料,他只是找一个搭话的契机,现在他抓到了。
“那就趁你离开前,我们去玩玩好吗?”马克斯的目光充满了期待。
朱莉不知所措了,她求助般地将目光投向海伦,但是海伦却把脸扭开去。
朱莉只好面对这个难题:“不……不用了嘛,马克斯。”
“我们一场朋友,怎么说走就走?”马克斯拦住了要转身离去的朱莉。
“你……”朱莉有些着急了,她不想让雷伊再生醋意。
突然,一个人闯进她和马克斯之间,并从马克斯手上夺走了那杯饮料,来人正是雷伊。
“为我们干一杯!”雷伊将杯子举过头,然后转向马克斯,“为我们……最
后一个幼稚的……堕落的少年时期的夏天……干杯!”
马克斯冷冷地看着雷伊,扭脸嚷道:“有人醉了!”
雷伊沉下脸,猛地推向马克斯:“人渣,滚开!”
朱莉急忙拦住雷伊,喊道:“停手,大家都斯文点儿好吗?快停手!”
马克斯猛地扑上去,哪知旁边的拜瑞却一下跃了出来,拦住了马克斯,两个人扭打起来。
周围的人们围了过来,朱莉尴尬地不知如何解开这种冲突,只好连连向周围的人解释道
:“他们……他们是……朋友的……”
雷伊插进正在打架的两个人之间,两个人只好停了下来。
拜瑞不满地瞪了雷伊一眼,悻悻地转过身道:“我不过尽力照顾你的朋友。

雷伊拍拍朋友的肩:“谢谢,我们走吧。”
海伦搂住拜瑞,抵住他的头:“去杜臣湾,去游车河。”
几个人向外走去。
朱莉看了一眼马克斯,尴尬地说:“对不起!”然后转身追上雷伊,和朋友们一起走了。
杜臣湾已经被夜色所笼罩。
拜瑞的那辆宝马车轻快地驶过那条环绕海湾的公路,车灯划开海面的雾气……
海滩上的沙砾已经很凉了,但是你要是把手插进沙中,还能感觉到白天阳光的余温。四个人把车停在岸上,在沙滩上点起一堆火,大家围坐在一起,听雷伊讲恐怖故事。
“……他们正打得火热,这时收音机里说,有杀人凶手杀出了疯人院,还是一个铁钩船
长……”
“哎……”拜瑞拦住了雷伊讲故事的兴头,“你说错了!”
“你住嘴!”雷伊瞪了他一眼,“女孩子吓得半死,说要回家,男孩子很生
气,就开车走了……”
“那不对!”拜瑞接道,“男孩子是去找帮手的,女孩子留在车里面等着,后
来,她听见车顶上有‘刮嚓、刮嚓、刮嚓’的声音……”
海伦不屑地撇撇嘴:“不是‘刮嚓、刮嚓、刮嚓’的声音,是‘滴答、滴答
、滴答’的声音。”
拜瑞不高兴了:“是‘刮嚓、刮嚓、刮嚓’的声音。因为男孩子被吊在树上
,双脚在车顶上摩擦时发出的声音,所以是‘刮嚓、刮嚓、刮嚓’。”
“不,不,是他断了头,血从他的脖子上流到车顶上,才发出‘滴答、滴答、滴答’的声音。”海伦噘起了嘴,坚持着。
雷伊和朱莉互相看了一眼,显然,他们并不同意这两个版本。
“不,他没有断头,他是被铁钩子挖了个肠穿肚烂。我是这样听说的。”朱莉说出了自己的那个版本,她的感觉就像已经做了最后的阐述那样笃定。
哪知雷伊并不买她的账:“你们都说错了,他们回到女孩家,发现车门外挂
着一个血淋淋的铁钩,这才是原装正版,这才是真的。”
浪花悄悄地漫过来,拍打在沙滩上,又悄然地退了下去,有规律的涛声使人昏然欲眠。
“真什么真?真你个鬼!那不过就是一个鬼故事罢了!”拜瑞骂了一句粗话,但是他对雷伊的话并没有完全否认,不过他宁可相信那只不过是一个鬼故事。
雷伊认真地辩解道:“不,是真有其事。”
“我不相信。”海伦看看身后的海水,阳光下的那种蔚蓝色已经全然不见了,现在呈现出的是一种颇具诡异的墨黑色,浪花泛起的泡沫为这片黑幕勾勒出无数个半圆形的白边,就像一张单色的图案画。
雷伊没有注意到海伦的神色,依旧在坚持:“我可以发誓!”
朱莉看到了海伦的表情,其实,她也并非像表面上那样坚强,在这样的晚上,用这样的故事来吓自己,真是没有什么好玩的。因此,她急忙打断雷伊的话:“行啦,别
说了!这其实就是一个吓唬女孩子不要在婚前做爱的鬼故事嘛。”
雷伊并没有理解女友的意思,他很严肃地说:“亲爱的,我对你的智商简直
钦佩得五体投地,但是你要知道,就算是民间故事,它们通常也都是有事实依据的。”
一个浪头打来,撞击的声音像隐隐的雷声,令人不寒而栗。
远处,大海隐藏在夜色的黑暗当中,似乎随时都会有不测出现,令几个人都有些不安。
三个人都被雷伊的话吓住了,谁也不想再和他辩论。大家沉默着,听着那阵阵的波涛声,没有人注意到雷伊脸上那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浪涌上沙滩,又退下去……
显然,再讲这样的故事,那么这个晚上就会被恐怖气氛所破坏,现在,两对恋人分头开始他们的爱情故事了。
海伦从火堆中拿起一根燃烧的木棒,在海滩上来回跑着,燃烧的木棒被海风一吹,飞出一蓬纷乱的火花,就像焰火。
拜瑞仰面躺在沙滩上,他似乎有些不胜酒力,今天他真没少喝,那是他最大的嗜好,现在他正朦胧着目光像是在数着天上的星星。
海伦扔开木棒,一下跪在拜瑞的身边,继续着她的梦想:“……于是,到那
时,我刚刚完成长篇连续剧两年的合约,而你已替铁人队领军一年……”
海伦趴在拜瑞的身上,用自己丰满的胸部在拜瑞胸前磨蹭。
“随便啦。”拜瑞的思绪似乎并不在这里,其实,那是因为他车后备箱里的那几瓶酒。在酒精的作用下,现在他的脑海里一片混乱。
海伦显然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便俯身去亲吻他。

(2)
“……然后,我们就……私奔!”海伦的思想开始没有边际地膨胀了,“我
们去欧洲,或者奇奇岛……”她挺起胸,骑在拜瑞的身上,现在,她体内的酒精也开始涌动了,尽管那不过是小半瓶酒,但足以使一个人变得不清醒。她猛地用力拉开自己的短夹克衫,露出里面黑色镂花的胸罩,那一对乳房在黑色乳罩里显得格外性感。
拜瑞还是那句没有明确含义的话:“随便啦。”
海伦将已经裸露出的胸口重新压向拜瑞,继续她的美梦:“在那儿,我怀了
你的第一个孩子……”她突然感到一阵冲动,便将分开的双腿并拢,夹住拜瑞的腿,“然
后……你就去戒酒,我们……快快乐乐地生活……诸如此类……”
朱莉和雷伊在另一边,现在,朱莉已经换上睡衣,她像梦游一样,在沙滩上行走,海风将她白色的睡衣吹得飘起,飘然欲仙,就像在沙地上漂浮。
“你去哪儿?”雷伊大声地叫着,“嘿!你去哪儿?”
朱莉仿佛没有听见,依旧在走着,
突然,一个黑影扑向她,嘴里大声喊着:“钩死你!”
朱莉惊恐地尖叫起来……
来人是雷伊,那只是一个恶作剧。
“你真相信那个鬼故事?”朱莉认真地问雷伊。此刻两个人靠得很近,背后是大海。
“是真事嘛。”
“那铁钩……只是阳具的象征。”朱莉看着眼前的火堆,火已经开始弱下来。
“是吗?”显然,这对雷伊来说是第一次听说。
“是啊,最后被……阉割啦。”说到这里朱莉忍不住笑了起来,她马上又伤感地说:
“老天,要是没了你,我该怎么办呢?”
“那你就别走嘛,”雷伊坐直了身体,“忘记波士顿,跟我去纽约!”
“可我们不能光坐在咖啡馆里打电脑呀,再说那里不够地方嘛。”
“你倒真是明白我的想法。”雷伊苦笑道。
“我明白你的痛苦。”
“你真是一语中的呀!”
“我不喜欢这些……”朱莉没有说下去,她的眼睛里有一种抹不掉的忧伤。
“你会爱上那些剃头纹身,穿耳穿鼻的哲学系的学生的。”雷伊以一种玩笑的语气说着,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玩笑的感觉。
“听上去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朱莉努力化解这种气氛,但是她感觉越来越冷,“我可能不会再见到你了。”
“可你知道吗?在中学产生的恋情成功率比其他的都要高。”
“是吗?”朱莉抬起头,“有什么根据?”
她说着,脱掉身上的外衣,她的身材显得很苗条,但是胸部却异常丰满。
“你……真的想要吗?”雷伊迟疑地问。
朱莉没有回答,她用行动做了说明——她慢慢地靠向雷伊,然后,倒在他的怀里……
月光如水,波涛汹涌。
汽车边,拜瑞仰面靠在车前盖上,海伦压在他的身上。
海伦的手在拜瑞的口袋里掏着:“给我车钥匙。”
拜瑞扭动了一下身体:“我的车谁也不可以开。”
海伦的唇还是没有离开拜瑞:“我知道,亲爱的……但是钓鱼皇后要回家了
……”她的手和舌一样的灵活,终于摸到了车钥匙,“谢谢!”
雷伊搂着朱莉出现在汽车一侧的小路上。海伦转过身,把钥匙抛给雷伊:“
嘿,你们俩。”
拜瑞不乐意地嘟囔着:“把钥匙给我。”
“你已经烂醉如泥了。”雷伊轻笑,他可不会让这样一个醉鬼把他们开下海。
“来,跟我坐后面。”海伦用胳膊勾过拜瑞,“我可以让你摸我。”
拜瑞被这句话打动了,他吻着海伦往车里走,突然,他猛地转过身,戳着雷伊的胸膛,嘟囔道:“只有我才能开我的车,听到没?”
雷伊笑着拉开车门:“清楚了,伙计。”
风向变了,波涛拍岸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大。
蜿蜒的山路上,黑色的宝马车颠簸着驶过,红色的示宽灯将汽车走过的痕迹照出一条轨迹。
宝马车的音响确实非常优秀,喇叭浑厚的低音使得车内的人像是在享受一个大乐队在演奏。车窗被打开了一半,因此音乐也随着夜风在空中飘荡。
雷伊一直就想有这样一辆车,现在当他轻踏油门时,只要脚尖轻轻一点,汽车便陡然提速,开这种车真是一种享受。他得意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朱莉,却发现朱莉也正斜倚在座位靠背上盯着他。
后座上,拜瑞已经和海伦紧紧地抱在一起。突然,拜瑞又俯向前对雷伊大声道:“
你开车的技术简直是……九流!”
海伦根本没有理睬拜瑞在说什么,她发现自己的头发被夹进桂冠里面,揪得生疼,正气急败坏地拉扯着那个荣誉的标志。
朱莉不高兴了,她马上回嘴道:“你来开开试试,酒鬼!”
这一句海伦也听见了,她和拜瑞两个人都怒视着朱莉,朱莉却满不在乎地扭过脸看着前方了。
雷伊向她投去感激的一笑。
拜瑞被抢白得火冒三丈,但又找不到任何理由再闹,他突然伸手将音响的旋钮按了一下
:“这是什么垃圾!”
本来悦耳的音乐一下变成狂暴的摇滚,鲜明的节奏使人想跟着节拍跳动。
拜瑞被这音乐所刺激,他一把拉开汽车天窗,将身体探出去,狂叫起来……
汽车沿着公路急驰,车灯划破夜色。
车内被摇滚音乐吵得有些不安静。拜瑞大口地灌着酒,肆意地喊叫着。
他突然一失手,酒瓶掉进车内,黄色的液体洒得到处都是一片狼藉,吓了众人一跳。
“你怎么回事?搞什么鬼?”朱莉不快地喊道。
“当心!”拜瑞突然没头没脑地吼叫起来。
车似乎撞倒了什么,伴随着众人的尖叫,雷伊急忙打轮,汽车在公路上旋转着,掉了一个头。
拜瑞担心地问道:“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雷伊惊魂未定。
“大家都没事吧?”这是海伦的声音。
雷伊犹豫着猜测道:“应该是动物吧。”
拜瑞懊恼地捂着脸缩回后座,海伦惊慌地发现他脸上的异样:“你流血了?

拜瑞摸了摸额头:“不是我的血。”
雷伊:“一定是只狗。”
拜瑞忽然想起了一个对他来说更严重的问题,冲下了汽车:“老天,我的车
!”
众人纷纷下车,汽车被撞瘪的前脸提醒他们,这件事可能比他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因为排气口上全都是血。
拜瑞勃然大怒地朝雷伊吼叫:“你怎么不留意路面?”
雷伊有些无措,辩驳道:“它突然扑出来,我没看见。”
朱莉看着汽车的惨状,摇摇头:“不可能是狗。”
“可能是鹿。”拜瑞关心的只是他的车。
雷伊突然想到刚才这一切不都是这个醉鬼造成的吗?他生气地推搡着拜瑞:“
你掉了酒瓶。我不过……”
拜瑞:“我爸爸会杀死我的。”
海伦扑过去,拉住了冲动的拜瑞:“是意外嘛。”
一直没有出声的朱莉担忧地问道:“它呢?是鹿的话,它去哪儿了?”
雷伊也一片茫然:“可能跑了?”
不然又会是怎样呢?这样对待它真是不公平。朱莉心怀歉意:“希望是这样
,没撞死它就好了。”
“在爸爸发现之前要怎么撒这个谎呢?现在得赶紧找个修理厂。”拜瑞催促大家道:
“走吧。”
雷伊:“走吧。”
朱莉突然停住脚步,看着前方的某处,哭喊道:“天啊!”
大家随着她的目光望去,路边很黑,看不出什么来,朱莉跑上前,她拎出一只男人的雨靴,上面一条鲜明的血迹在月光下闪着暗褐色的光。
大家被吓得半晌没有说话。
“没有可能的。”海伦低声道。
雷伊的脸已经毫无血色了,他只是不停地大叫着:“天啊!天啊!”
朱莉四下寻找,她困惑地看了看:“我……我没有看到任何人呀。”
拜瑞安慰道:“没有可能的……”突然,他一下想到了什么,便马上回到汽
车边,打开后备箱……
朱莉扔掉那只雨靴,长叹一声,道:“唉哟,怎么会是这样……”
拜瑞打断了朱莉的话:“看看那边的路吧!”
朱莉马上明白了,刚才是汽车在路上紧急刹车时,车头掉转了方向,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找寻的方向是汽车的前面,如果要是撞了什么东西或人的话,那应该到车头的相反方向去寻找。
拜瑞没有更多解释,只说了一句:“跟我来。”
朱莉闭上眼睛,低声祈祷:“主啊,求求你!”
四个人成扇面形向汽车驶来的方向去寻找。突然,朱莉又是一声尖叫!
大家急忙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人躺在路边,一动不动。
雷伊几乎要哭出来,他不断地向所有的人解释着:“我没有看见他的,我发
誓……”
没有人理睬他,大家都被看到的情景所震惊。
“他死了吗?”雷伊带着哭腔问道。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我不知道。”朱莉替大家说了。
拜瑞想上前,但马上又退了回来,对其他几个人道:“看看……看他有没有
脉搏。”
朱莉吓得急忙退后一步,摇手道:“啊,不……”
雷伊也急忙向后退,并喊道:“那……那是我撞到他的……”
拜瑞和朱莉忙挡住他:“快去!”
雷伊只好慢慢地走过去,他的动作就像初学走路的小孩,生硬,迟缓。
月光照在那个人的脸上,他满脸是血,像是被洒满了草莓酱,显得狰狞可怖。
雷伊一点点地靠近他,似乎在担心这个被撞的人会突然站起来扑向自己。但是,他的担心白费了,那个满脸血的人一动不动。
“我想……他……死了。”雷伊说,他的声音此时显得那样无助。
拜瑞简直就像疯了一样大叫起来:“可恶!他妈的!”他突然大笑起来。在
此时,这种笑声听起来尤为恐怖。
朱莉稍显镇定,她又看了看月光下的那张陌生的面孔——其实,就是一个熟人,在这时也不会看出那脸的形状了。然后,她轻声问道:“他是谁?”
这个问题显然问得有点荒唐,雷伊摇摇头,道:“不知道,他的脸血肉模糊
……”
“他在公路上干什么?”拜瑞气愤地问,就好像公路是他的私有财产一样。
海伦被吓得一直没有出声,此刻她突然插嘴道:“我们得报警,叫救护车…
…”说着,她已经向汽车走去。
拜瑞急忙一把拉住她:“你忙什么?他已经死了。”
朱莉对这个结论不能接受,因为死亡这个概念不是随便就能做出的,她马上反驳说:
“你又不是医生,不能做这个结论的,那要由医生来做。”
拜瑞急了:“朱莉,你用点脑子好不好?我们要是报警就完蛋啦!”
“可那只是一个意外呀!”
雷伊拦住了两个人:“让我们再想想,好吗?”
朱莉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可想的?他是在深夜过马路,是不是?我们没喝
酒也没超速,对不对?”
雷伊嗫嚅道:“可……车里有酒呀……”
朱莉:“但是你没有醉呀。”
“可……可他们不会相信我是司机呀。”雷伊几乎要叫起来。
拜瑞马上接过话茬:“是我的车呀!”他沮丧地叫道:“他们
会盯死我的。”
海伦站在离尸体很远的地方不敢过来,但是这边的对话她却听得一清二楚。她接口安慰道
:“不会的。”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警察会如何处理这种事故,但是对她来说
,报警是惟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
“你开玩笑!”拜瑞叫道,他怒气冲冲地向海伦走去,“我醉成这个样子!
我死定了!”
海伦抱住他:“我们报警,说实话,他们会相信的。”
拜瑞摇摇头:“不,我们……走吧。”
朱莉大吃一惊:“走?你……你疯了吗?”
雷伊看看汽车,摇头道:“车头瘪了,到处都是血……”
“我们可以洗干净呀!”拜瑞急切道。
“你们讲什么鬼话?”朱莉不满地说,“我们要报警。”
“我们没有时间听你的屁话了!”拜瑞气急败坏地吼道,“明白吗?我们得
赶快!”
雷伊见两个人要吵起来,急忙劝解道:“大家冷静点,集中精神。”
朱莉忍了忍,努力使自己平静一些,然后对拜瑞道:“你怎么不明白,他身
上有车的痕迹呀,你是跑不掉的。这叫擅离车祸现场,肇事逃逸。”
“要是我们扔掉尸体呢?”
拜瑞的这个念头把大家弄愣了,因为这是个不敢想象的主意。
朱莉马上反应过来:“你疯了!”
海伦几乎哭出来:“就当我们……从来没有来过,行吗?”
拜瑞看了看不远处的大海,一阵阵的浪涛声在喧嚣。

(3)
“我们拖他到海边,推他下去。”拜瑞走到路边,在这里他可以看得清从公路到海水的那段距离,“等找到他时,海水已经冲掉一些证据了……”
雷伊也兴奋起来:“对呀,等找他时……”他看了看朱莉,两个女孩子正在
注视着他,“水流这么急,浪头早就把他给冲出大海了。”
朱莉毕竟是学法律的,她很明白这样做在法律上要承担什么样的罪名,所以,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主意,但是她又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解脱目前的困境。
“啊……我,我不参与这件事。”
“朱莉,我……我很害怕。”雷伊哀求道,“我不像你们,我没有背景,没
有钱……”
雷伊的话对朱莉并没影响,她的神态已经说明,她不同意这样办。
拜瑞走了过来:“朱莉,这关系到你的前途。你想想,你在这车上,你的大
学,你的奖学金,你的……朱莉,他死了,我们要是报警,我们也死定了……”
突然,远处传来汽车在转弯时的刹车声。
“可恶!”拜瑞低吼了一声,急忙跑向那具尸体。
海伦一下慌了神,不知所措地叫道:“我们怎么办?”
拜瑞一把拉起尸体,叫道:“来,帮我!”
远处,一辆汽车驶来,车灯已经清楚可见了,幸好,因为这段路是急转弯,所以汽车的速度并不快。
雷伊和拜瑞把尸体抬了起来,向路边搬去,朱莉和海伦转身迎向驶来的汽车。
那辆汽车显然看到了前面的人,车子慢了下来。
“糟了,他停车了。”海伦低声道。
车灯开的是远光灯,因此把朱莉的眼睛给晃得什么也看不见,朱莉小声道:“
是谁?”
“是马克斯。”海伦从汽车上认出了车的主人。
“打发他走!”拜瑞在后面叫道。朱莉咬咬牙,迎着汽车跑了过去。
那是一辆客货两用的汽车,马克斯从车里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停在路边的汽车,对跑到面前的朱莉问道:“怎么?车坏了?”
朱莉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息,尽量平静地说:“哦……是拜瑞醉了。”
尽管她知道,马克斯不大可能过去帮助拜瑞,而且呕吐并不是很好看的,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把马克斯堵在车里为好。
显然,拜瑞已经听到了这边的对话,他伏在路边的护栏上作出一副呕吐状,雷伊在一旁看着他。
“我们……我们不想让他弄脏新车……”朱莉解释道,她的谎话编得很合适,但是她却忘了汽车前面被撞瘪了的事实。
马克斯对这辆曾经引起全镇人眼红的宝马车很羡慕,因此,他自然从反光镜中看了一眼那辆汽车。好在月光下看得不是很清楚。
“看来,不再是辆新车了。”马克斯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那个被撞的部位还是可以清晰地看到的。
朱莉勉强笑了笑:“你说得对,喝醉了酒就别开车。”
马克斯冷笑道:“回到家他爸爸会很不高兴的吧?”
雷伊走了过来:“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马克斯对在晚会上的那场冲突记忆犹新,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雷伊:“你可以
收起那套假模假样的玩意儿了!”
雷伊现在可不想惹任何是非了,他马上点点头,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好,没问题,晚安。”
马克斯被他的这个举动弄得有些迷惑了,他看了看雷伊,嘲讽道:“你现在
十足像个富家子弟。”
再说下去,可能雷伊就不会有这样好的脾气了,毕竟他从来就没有看得起马克斯,现在居然要听他这种奚落,他几乎要爆发了,但是当他看到朱莉的目光时,便又忍了下来,只是扭过头去,避免他的怒火中烧的眼睛暴露出他的隐秘来。
“再见吧!”雷伊说完就马上走开了。马克斯尽管觉得奇怪,但也没有什么办法,人家就是不接招,总不好自己在这里再闹什么名堂吧。
“朱莉,再见!”马克斯松开手刹,车子滑动起来,他轻点油门,汽车轰鸣了一下,驶远了。
拜瑞抬起头,看着消失在拐弯处那两个红色的尾灯,慢慢直起腰来。此时他紧张得满脸是汗,看上去就像真的刚吐完一样。
宝马车驶过一个栅栏,不远处就是海边,一个简易的木码头伸向海水中间。
车子停下来了,现在已经是半夜了,四周很静,没有任何动静。
拜瑞打开后备箱,那具尸体就塞在里面。四个人用一块大的雨布将尸体包裹好,尸体很重,几个人只好把他拖向小木桥。
“即使尸体过两周被冲上岸来,也会被鱼虾蟹什么的给咬烂了……”拜瑞边拖边说
,“走运点更可能是鲨鱼……”
尸体被放在木桥的顶端,只要往下一推,海水就会把所有的痕迹都抹掉了。
月光很亮,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具尸体的每根汗毛,在那个尸体的手臂上,有一个刺青的船锚,旁边有几个字。
朱莉留意地看了一下,那是一个女人的名字——苏西。
拜瑞看了看几个人:“动手吧!”
朱莉:“等等!”
雷伊刚要伸手,闻听一愣:“干嘛?”
“要不要翻翻他的钱包什么的?”朱莉盯着死人的目光很奇怪,“看看他是
谁。”
“干嘛那么麻烦?”拜瑞不耐烦地说,他不想再多耽误一分钟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朱莉轻叹一声,“我就是想知道他是谁,好不好
?”
海伦摇摇头:“我才不要知道呢。”
“就当他是逃出疯人院的铁钩船长……”拜瑞伸出手来,“雷伊,过来,帮
我一把!”
雷伊退却了几步:“我……我做不出来……”
拜瑞急了:“哎,我们说好了的!”
“拜瑞,还是悬崖勒马吧……”朱莉想再劝一下他,但是拜瑞暴怒道:“你
给我闭嘴!”
海伦走上前:“走开点儿,我来。”
她和拜瑞两人去搬尸体。突然,尸体动了起来,一把拉住海伦,海伦惊恐万分,用力挣扎并吓得高声尖叫起来。
拜瑞冲上前,用劲把尸体推入水中,可是那个死人没入水中之前,却抓走了海伦的桂冠。
海伦一把没有拉住,急忙喊道:“他拿走了我的桂冠。”
桂冠绝对不能出现在死人的手上。拜瑞马上跃入水中。靠岸的地方,水草茂盛,那具尸体就立在那里,桂冠正捏在他的手上。拜瑞使劲去揪桂冠,突然那具尸体在水中猛然睁开了双眼,直直地瞪着他,这下把拜瑞吓得魂飞魄散,他差一点忘记这是在水里,张口大叫,一股气泡从他的嘴里冒出,他急忙抓紧手中的桂冠,吐出最后一口气,双腿一蹬,迅速浮出水面。
岸上的三个人已经很着急了,一见到拜瑞浮出水面,雷伊忙叫道:“哎,这
边!”
拜瑞爬上岸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把桂冠塞给海伦,径直走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雷伊道:“我们走吧。”
三个人追上拜瑞,四个人默默地走过木桥。
拜瑞站住了,他并没有回过头去,只是面无表情地说:“我们现在回家。还
有,即使是天大的事,也不要再提起这件事,明白吗?也不要跟心理医生提!同意吗?”
大家都默不作声。拜瑞不禁勃然大怒:“海伦!”
海伦哭丧着脸,小声道:“我……我从此只字不提。”
拜瑞盯着其他的人:“我们现在起誓,这件事我们带进棺材。”
雷伊点点头:“同意。”
拜瑞转向旁边的朱莉:“朱莉,你呢?”
朱莉点头。
拜瑞烦躁地嚷道:“别点头。妈的,快说!”
朱莉不情愿地说:“好吧。”
拜瑞一把揪住她:“这件事我们带进棺材,说!”
他把朱莉按在车上,卡住她的脖子。
雷伊一下急了,冲上前揪住拜瑞,吼道:“放开她。”
拜瑞根本不理睬雷伊的威胁,依旧盯着朱莉:“快说。”
朱莉只好按照拜瑞的原话重复了一遍:“好。这件事我们带进棺材。”
拜瑞松开手,朱莉的眼里含着泪,摸着被勒得几乎不能出气的脖子。
雷伊安慰道:“没事的。”
朱莉冷冷地看了雷伊一眼,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去。
当几个人走下木桥时,一个像是金属的东西闪烁了一下,没有人注意到它。
那就是我们曾经见到过的那块银色小金属牌,上面刻有“我爱你”三个字。
一年很快过去了。这一年里,似乎没有什么新的事情发生,起码对朱莉来说,这一年是很平静的,不平静的只有她自己的心境。
已经是暑假了,学校里的同学大都回家了,朱莉却依旧在自己的宿舍里用笔记本电脑在打字。
同屋的女孩已经是第三次来催促她了。
“是时候了,来吧,你屁股都坐扁了。”女孩把玩具熊递给了朱莉,“走吧
。”
朱莉摇摇头:“我改主意了,我不去了。”
女孩笑道:“你这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快上车吧。”她见朱莉还是
不动,只好过来拉朱莉:“哎,来呀。你回家过暑假多好呀,可以好好地晒晒太阳。走吧。

当朱莉站在那个熟悉的院子里时,她的心情是复杂的。看着依旧爬满绿色灌木的矮墙和熟悉的家,迟疑着没有进屋。
“朱莉?”
她回过头,看见妈妈站在院子里,一刹那,朱莉突然有恍如隔世之感,不禁百感交集,二人拥抱在一起。
“我很挂念你。”朱莉说,这是实话,她真的很想妈妈。
那一桌菜几乎全是鱼,这是这里最平常的菜,这一年里,大学的食堂已经把朱莉的饮食口味改变了很多,尽管这样,朱莉一闻到妈妈做的鱼香,还是会勾起她那种难耐的食欲。
可是,当她一看到鱼,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一年前的那一幕……
妈妈在观察着女儿的表情,显然,女儿有心事,而且这心事正在骚扰着她。
“鱼好吃吗?”妈妈盯着朱莉问道。
朱莉一下惊醒过来,她勉强地吞咽着,是的,从回到家,回到这个熟悉的环境后,那种莫名
的恐惧就一直在缠绕着她。尽管她也觉得那只是一种感觉,但是这种感觉却挥之不去,使她突
然一下变得毫无食欲了。
“我想买扁鲨,但是不合季节。”妈妈叹了一口气,其实她也知道,那不是女儿食欲不振的理由,因为她明明看到刚把鱼端上来时女儿那垂涎欲滴的模样,但却不明白是什么使她突然变得毫无食欲了。
“你不是吸毒吧?”妈妈突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朱莉吓了一跳:“什么?”
妈妈苦笑了一下:“我吓你的,想得到一个老实的反应。”
“不,妈妈,我没有。”
妈妈相信了,因为朱莉的表情不像是吸毒者的神态,其实,妈妈也没有见过吸毒人的样子,在毒品泛滥的今天,找几克海洛因不比买点儿阿斯匹林更难。但是毕竟母亲对女儿还是了解的。
“那是什么事情呢?”妈妈也知道那不是一两句话能问出来的,但还是问了。朱莉默然,她只能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