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好的。”老厨师说。
“好。”通讯员挂上电话。
绝不离开这间旅馆!杰克走进“金房”后,这个想法越来越肯定。“金房”酒吧里宾客满座,50张台桌,座无虚席。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这里俨然在举行着一场假面舞会,绅士名媛个个盛装出席,穿的却是旧时的款式,显然是久违的潮流,弥漫着陈腐的时尚。杰克却一点也不感到陌生。
“晚上好,塔伦斯先生。”一位客人熟悉地向杰克打招呼。
“晚上好。”杰克回答道。他走到吧台前,“嗨,洛伊,出去了一下,现在
回来了。”
“晚上好,塔伦斯先生,很高兴见到你。”调酒师还是那么有条不紊,客人虽多,他的动作却不忙乱。
“非常高兴再回来!”杰克笑着说。
“先生,你要什么?”
“让人忘掉烦恼的酒。”杰克盯着调酒师,像个孩子在等待赏赐。
“波本酒加冰?”
“就是它!”杰克高兴起来。
洛伊为杰克调酒,杰克从钱包里取出钱来。
“不,塔伦斯先生,免费。”调酒师说道。
“免费?”杰克好像没有听清。
“你的钱在这里不管用。”调酒师别有意味地说,看着杰克不相信的表情,他又补充了一句,“经理说的。”
“经理说的?”杰克将钱收回。
“塔伦斯先生,请用吧。”一杯波本酒推到杰克面前。
“我想知道是谁请我喝酒。”杰克一边啜了一口酒一边说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他需要知道这杯酒的代价。
“这不是你会关心的事,至少不是现在。”调酒师慢慢地说道,他的语气非常轻柔,给人一种被催眠的快乐。
管他呢,这杯酒是我的了!杰克想道:“洛伊,你说了就算!”杰克轻松地起身,拿着酒,享受地随着音乐跳起了一段舞步,却与迎面而来为躲开一位女士的服务生相撞,服务生手中托着的一杯酒尽数洒在了杰克身上。
“对不起!天哪!”服务生说道,“我弄脏了您的夹克。”
“没关系,我夹克很多。”杰克宽容地笑笑。
“先生,这是梨酒,会粘在衣服上。”
“梨酒?”
“是的,先生,最好是到厕所去,用水擦一擦。”服务生殷勤地说道。
“你也沾到了,老家伙。”杰克拍拍服务生。
“没关系,您比较重要。”
“你真的很客气。当然今天盛装晚会前我会去换衣服。”杰克说,两人走向旁边的洗手间。
“很聪明。”
“我只是……我帮你拿着?”杰克招呼着后面的服务生。
“谢谢。”服务生走进这间全红色的卫生间,“看看用水擦擦会不会好点?”
“好啦,我把酒放在这里,不会太久,好。”杰克语无伦次地说着,服务生正在帮他擦着夹克上的酒渍。
“你叫什么名字?”杰克说。
“戴柏·葛瑞帝。”
“戴柏·葛瑞帝。”杰克重复了一遍名字,他愣了,“葛瑞帝?”
“是。”葛瑞帝用平静的声音说。
“戴柏·葛瑞蒂?”杰克再次问了一遍,紧紧地盯住面前的这个人。他大概三十几岁,转向杰克的侧脸似曾相识。
“是的。”
杰克盘算着怎么开口:“葛瑞蒂先生,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我想没有,怎么了?你看,这酒印洗掉了。”葛瑞帝轻松地舒了一口气。
“葛瑞帝先生,你以前不是这里的看守员吗?”杰克略带狡黠地问。
“不是。”
“你结婚了,是吗?”
“是,我有妻子,两个女儿,一个8岁一个10岁。”葛瑞帝抬起头来,望着杰克。
“那么……她们在哪儿?”
“在某个地方,我现在不知道。”
杰克将自己的手收回,狡黠地冲着葛瑞帝笑着,他望着葛瑞帝的双眼,一字一句,口齿清晰地说道:“葛瑞帝先生,你曾是这里的看守员,我认得你。我看过报上你的
照片。你,杀了你太太和你的小孩,然后朝自己开枪。”杰克的双眼紧紧地盯着这个衣冠楚楚举止文明的服务生。
葛瑞帝的脸上平静而沉默。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望着,直到葛瑞帝用平静的声音再次开口说话。“真奇怪,先生,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他用他的礼貌回敬着这位已入半醉的客人。
“葛瑞帝先生,你曾是这里的看守员。”杰克再一次告诉他。
(6)
葛瑞帝缄默了一会,眼神变得渐渐犀利起来,脸上的微笑被一种责备的表情所代替。“很抱歉要纠正你,但你,才是这里的看守员,一直都是。”葛瑞帝看着杰克,加上了最后一句,“你应该最清楚,我一直都在这儿。”
杰克愣了。
看着杰克愣住的双眼,葛瑞帝的脸上慢慢地浮起了笑容。是的,他一直都在这儿。不止是他,卫生间外那一场鬼魂盛宴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
杰克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的这个人,葛瑞帝的笑容有种不寻常的冷静和那种洞悉一切的优越感。他望着葛瑞帝的眼睛,不想争论什么,这种感觉是那么熟悉,那种在梦中听命一切的服从感再次回到了杰克身上。
“塔伦斯先生,你知道,你儿子,想带个外人进来,你知道吗?”葛瑞帝轻轻地对杰克说。
“不。”杰克有点不相信。
“塔伦斯先生,他是一个——”葛瑞帝放慢了语速,那种催眠般的语调萦绕在红色的卫生间里。
“什么人?”杰克有点迫不及待。这里是他的家,他不允许任何人闯入他的生活。杰克想道。
葛瑞帝仿佛已经知道了杰克的恼怒,故意用一种放肆的口吻说着:“一个黑
人。”
“黑人?”
“黑人厨师。”葛瑞帝的双眼紧紧地盯住杰克。
“什么方法?”杰克喉咙有点干燥。
“你的儿子,有很棒的天赋,我想你不知道有多棒。但他,想用他的能力对抗你的意志。”葛瑞帝慢慢地说着。
“我知道。”杰克诡异地笑笑,是啊,那个小混蛋。“他是个固执的小孩。”杰克用一种仇恨的语调说道。那孩子只会受他妈妈的唆使,找麻烦令他愤怒!
“是的,非常固执,而且,非常顽皮,恕我直言。”葛瑞帝继续对着杰克坚定地说道。
“都是他母亲的错。她总是出面拦阻。”杰克申辩般地说道,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向面前的这个人解释,但他隐约感到,他必须听从于面前这个人的命令,他必须取悦他,才能换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也许你要好好跟他们谈谈,如果你不介意我这么说。”服务生的笑容和目光充满诱导,
“也许,还需要一点……”服务生轻轻地笑起来,目光紧紧地盯住杰克,“我的女儿
,他们起初不在乎眺望旅馆,事实上,其中一个偷了一把火柴,想要烧掉整个房子,但我惩罚了她们。我太太想要阻止我,我……我也惩罚了她。”
杰克笑了。他终于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杰克走在走廊里,双目通红,喘息凝重。生活需要一种新的变化,而他便是这种变化的主宰者,杰克想道。
通讯室里传出呼叫声:“KDK1呼叫KDK12,听到了吗?收到了吗?”杰克顺声
来到通讯器前,试图找到通讯器的开关,但他已经失去了耐心,在两秒钟的不得头绪后,杰克一把将通讯器的盖子打开,将里面的芯片拔了出来。
飞机平稳地飞翔在夜空中。
旅客们都在安静地睡觉,只有老厨师镇定地睁大双眼。联系不上眺望旅馆,他知道那里即将发生不该发生的事情。1970年他没能制止那场惨剧,失去了几条无辜的生命,为眺望旅馆的沉重增加了几磅砝码,那幅惨状至今回忆起来仍然让老厨师感到毛骨悚然。今天,他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坚持住,丹尼。老厨师想道。
下了飞机,已是漫天风雪。凛冽的寒风夹着大片的雪花打在脸上,连睁眼都非常困难,冷空气侵入肺腑中,产生一种剧烈的割痛感。
老厨师驾驶一辆雪车,向着旅馆开去。“今天天气很恶劣,整个丹佛地区都在下大雪。”车里的广播里说着,“绵延好几座山,沃夫克里特和红山区已经关闭,艾森豪
塔需要固定。据报道,史戴普顿机场只有几个班次……”老厨师已经行到关卡,在这里,许多人休息停驻,前方风雪太大,一般人不准备在这样的天气冒死前行。“这样的天气下,预计机场一小时内就会关闭。风暴会持续,天气预报告之所有的旅客,还有丹佛附近的人……”老厨师关掉广播,不顾窗外人们的阻止,继续借着车头灯的光亮,向前方那片茫茫白雾开了进去。
温蒂拿着棒球棒警惕地走在杰克的工作间大厅里,四顾望去,这里仍然没有丈夫的踪影。温蒂惶恐地望着周围,她相信丹尼的话,她相信这旅馆里还有别人!
打字机前放着整齐的文稿,温蒂下意识地向写字台走去。一大摞文稿放在桌上和旁边的文稿筐里,看来杰克这段时间工作得不错,温蒂想。她俯身向下,想看看杰克都写了些什么,从他开始动笔到现在,温蒂还从未看过,她一直不敢。杰克说过,如果发现她去看他的文章的话,他会好好教训她,但现在杰克不在,温蒂四处望望,终于决定去看看那张纸。
打字机上的纸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温蒂仔细向那张纸望去,只见上面有一句话:“
全是工作没有休息,杰克将会发狂!”温蒂再向下看去,却见满满一张纸上,写的全是同样一句话!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到杰克的怨毒和愤懑。温蒂惊恐地再向旁边看去,满满一筐字稿,全被这同样的一句话填满,“全是工作没有休息,杰克将会发狂!”“全是工
作没有休息,杰克将会发狂!”……每一张纸,以不同的格式,分成不同的段落,但内容全都是一样!一样!一样!
越过满是照片的照片墙,杰克看到正在发疯般翻着稿子的温蒂。“你喜欢吗?”杰克笑着问道。
温蒂惊恐地抓住棒球棒转过身看着面前的人,杰克的笑容充满邪恶,温蒂觉得,这人不是她的丈夫杰克,而是一个她不认识的陌生人!
“你喜不喜欢?”杰克笑着逼近,看着被温蒂弄得到处都是的稿纸。女人就是这样,规矩对于她们来讲一钱不值。他说过,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好好教训她。现在,机会来了。“你在这里干嘛?”杰克的声音竟透出几分温和。
温蒂颤抖着向后退了一步:“我……想要……找你谈谈。”
“好,谈就谈。”杰克翻翻文稿,“你想谈什么?”
温蒂始终抓住那根棒球棒,双眼惊恐地盯着杰克:“我……我忘记了。”
“你忘了?”杰克笑着。
“对,我忘了。”温蒂不停地后退着。
房内,丹尼已经看到了这一幕,被恐惧深深折磨着的孩子痛苦地挣扎着,他不想再看下去。
“是丹尼的事吗?”杰克的声音回响着,“好像是关于他的事。”
丹尼的面前又出现了那幅场景,红色血液笼罩下的旅馆侧门厅,家具、沙发、茶几都被血流冲得移动起来,那血流不可阻挡地向前涌着,封锁了门口,断绝了任何人逃离的可能。那是一种吞噬,是一种由外及内的包围。
“我们该谈谈丹尼的事。”杰克的声音回荡着。
丹尼又看到了那扇黄颜色的门,门上用红色的笔写着几个字母“REDRUM”。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意思?丹尼恐惧地抱住了头。
“我想……我们该谈谈怎么处理他?”杰克笑着向温蒂逼近,“你认为我们
该怎么处理他?”
温蒂哭着向后退:“我不知道。”
“不会吧,我想你有一些非常好的想法,关于如何处置丹尼,我想知道是什么。”杰克头发蓬乱,眼睛紧紧地盯住温蒂,眼珠仿佛马上就要从眼眶里跳出来。
“我……我想也许他应该去看医生。”温蒂可怜地说道。那孩子精神紧张,伤痕未褪,到现在一言不发,他需要离开这里,全家都需要离开这里!
“应该去看医生?”
“是的。”泪水顺着温蒂的脸颊不停地流下来。
“什么时候该去?”
“越快越好,求求你!求你!”
“你觉得他健康有问题?”杰克向前迈了一大步,温蒂渐渐被逼到了墙角。
“是的。”
“你很关心他。”杰克说,“你关心我吗?”
“当然!”温蒂叫着。
“当然?你想过我的责任吗?”杰克叫起来。
“你说什么?”
“你曾想过我的责任吗?你想过,我对我老板的责任吗?你想过,我同意照顾旅馆的一切到5月1日吗?你觉得这整件事重要吗?老板对我非常有信心,而且我也签了合约,答应接受这份工作,这整件事,你觉得重要吗?你知道什么是职业道德吗?”杰克发狂般地叫起来。
温蒂却已经无路可退,只有登上身后的台阶,那台阶通向二楼的平台,约有四十几级台阶。
“你想过如果我没有尽到我的责任,我的未来是什么样吗?你想过吗?”杰克又向前了一步。
温蒂退到楼梯,她开始做最后的挣扎,她明白,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再是她的丈夫,而是她和儿子的伤害者。他疯了!温蒂挥着棒球棒大喊着:“走开!”而这却激怒
了杰克,他最讨厌女人在他面前指手划脚。
“为什么?”
“我只想回我的房间。”温蒂恳求着。
“为什么?”
“因为,我很困惑,我需要好好想想。”
“你已经有够多的时间思考,现在多几分钟有什么好处?”杰克狰狞地笑着。
“走开!求求你,别伤害我!”温蒂眼看就要接近失控的边缘,她手中的棒球棒痉挛似地抖动着。
杰克看着温蒂受惊吓的面容,心里涌起一阵阵的快感。这是他想要的生活,不是吗?凡是不守规矩的人,都要受到惩罚。杰克张开手,向温蒂做出了一个要抓住她的手势,温蒂惊恐万分。
“我不会伤害你。”
“走开!走开!”温蒂向杰克挥动着棒球棒。
杰克向后闪了闪身子。“亲爱的,你是我生命中的宝贝,我不会伤害你。我还没说完,我说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要你想想,我只是要你好好想想。”杰克企图伸手抓住那根棒球棒。
“走开!离我远点!”温蒂大声地吼叫着。
“我不会伤害你!”
“走开!”温蒂接近疯狂地挥动着棒球棒,这终于彻底激怒了杰克。
“别挥球棒!放下,温蒂。住手!把它给我!”杰克狂怒地大叫着。
温蒂已经退到了二楼的平台上,再也无路可退。“走开!”
“别挥球棒,住手,给我!给我!”
杰克上前抢夺棒球棒,温蒂双目圆睁,挥动球棒击中了杰克的手臂,杰克感到一阵疼痛,缩回了手,就在这一瞬间的停顿中,温蒂不受控制地又向杰克挥去了重重的一棒,杰克护住自己,惨叫着,从楼梯的顶端向下仰头摔去,滚落在了一楼的地板上,额角流出血来。
天花板在移动。杰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他看到天花板在移动。这是怎么回事?他明白过来,他正被温蒂拖着双脚带去什么地方。他想抬头看看,却发现头疼欲裂,眼前一阵黑。
温蒂正奋力地拖着杰克的双腿,将他拉向储藏室。这时却发现储藏室的大门怎么也打不开,而杰克已经慢慢抬起头,伸手向温蒂抓来,温蒂颤抖着双手毫无力气,惊吓过度使她已经行为失控,她大叫着拼命抓着大门,终于,她拉下了大门的安全栓,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杰克拖进储藏室内。
“你在干嘛?等等。你在干嘛?”杰克企图用手抓住门框阻止自己被拖入,但重创后的他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温蒂绕过地上的杰克,逃向储藏室的大门,杰克企图抓住温蒂的脚,却被温蒂蹬开了,杰克接着向大门爬去,温蒂在杰克伸出手来的最后一刹将门死死地关住,拉上了安全栓。做完了这一切的温蒂瘫倒在了地上,她无声地哭起来,泪流满面。这就是那间令老厨师无比骄傲的储藏室,把杰克关在这里,至少他不会被饿死。温蒂想着。她没有别的办法,她必须保护儿子!
门里的杰克想站起身来,但是他失败了。“该死!开门!”杰克咆哮着。
温蒂被这已经隔绝的咆哮声仍然吓得浑身发抖,她回身拿了一把刀抓在手中,无助地看着那扇门。
“该死!让我出去!开门!温蒂,听着,让我出去,我什么都不计较!”杰克疯狂地叫着
,“我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温蒂在门外哭着。
杰克改变了策略,希望温蒂能被他的话打动:“宝贝儿,你打了我的头,打
得很重,我有点头晕,我需要看医生……”
温蒂皱了皱眉,她确实打得太狠,那毕竟是她的丈夫。
“亲爱的,别把我丢在这儿……”杰克的声音里充满了哀求。
“我要走了……”温蒂哭着,“我想办法,用雪车把丹尼带出去,再想办法
把医生带回来。”
杰克听到这里,明白这个女人不会蠢到开门放他出去了。他失败了,他没能完成他的任务,他不能最后享受一下伤害的快感,杰克脸上露出了一丝报复的微笑。
“温蒂?”
“我要走了。”
“温蒂?”杰克笑着说,“你有个惊喜。你哪儿都去不了……检查一下雪车
、收音机,你就懂我的意思了。”杰克笑着,“去看看!去看吧!”杰克狂躁地拍着门叫着
。
温蒂跑向外面,使劲推开已经被积雪堵住的大门,走向雪车。雪车的前盖打开着,里面的线路被弄断了。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了,温蒂跌坐在冰冷的雪地里。
四点,死寂的凌晨。
杰克在储藏室里睡着了,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将他惊醒,杰克努力支撑着头站起来:
“温蒂?”
“塔伦斯先生,我是葛瑞帝,戴柏·葛瑞帝。”门外的声音答道。
“葛瑞帝?”杰克立刻费力地起身,扑到门口,“嗨,你好。”
“塔伦斯先生,我想,你没能解决我们曾经讨论过的问题。”
“葛瑞帝先生,不需要提醒我,我一出去就处理这事。”杰克恶狠狠地说道。
“是吗?我想,我怀疑。我和其他人都觉得你还没有决定,你还没有胆子敢这么做。”葛瑞帝的声音带着冷冰冰的责备。
“葛瑞帝先生,再给我一次机会!”杰克扑在门上,对着门外大喊。
“你太太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悍,比你还要优秀,她似乎做得比你好。”葛瑞帝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飘出来的一般,平静而冷漠。
“等等,葛瑞帝先生,快要成功了!”杰克几乎是哀求地说道。
(7)
“恐怕你要尽快处理这事,恐怕,这是你惟一的事。”葛瑞帝的话明显地带着指令,杰克却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
“葛瑞帝先生,我一定乐意完成!”杰克大喊着。
“你保证?”
“我保证!”
在几秒钟死寂的沉默后,门外传来了开门声。
巨大的树林中,老厨师的雪车艰难地开来,路越来越难走了,5米外的路根本看不见,只有凭着直觉向旅馆前进。
经过那一场殊死的对抗后,温蒂已经精疲力竭。风雪太大,雪车又坏了,任何人在风雪中暴露半个小时以上都会有生命威胁,这个时候离开只有死路一条。只有等风雪停了以后再作打算。此刻,她已经在床上睡着了,虽然在睡梦中,温蒂仍然保持着警惕的姿势。
“REDRUM……”一阵低沉嘶哑的声音响起,丹尼正站在温蒂的床边,嘴里不停地念着这个单词,正一点点接近正在睡觉的温蒂。“REDRUM……”丹尼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那嘶哑的声音仿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丹尼走近温蒂,拿起那把温蒂放在床头柜上的刀。
那个莫名其妙的词在丹尼的口中变得越来越清晰,声音也越来越大。丹尼凝视着刀,走向梳妆台,拿起了一管温蒂的唇膏抹在了刀刃上。接着,丹尼转回身,在背后的那扇黄颜色的门上,写出了那个一直纠缠着他的单词:REDRUM!
REDRUM!REDRUM!丹尼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嘶哑,到最后甚至高声喊出了REDRUM!温蒂被这尖叫声倏地惊醒,只见丹尼举着那把沾着唇膏的刀正站在自己面前,面目狰狞,双目圆睁!
“住手!丹尼!丹尼!”温蒂吓得大叫起来。但丹尼却不停地叫着那个单词,无法平静。温蒂惊恐地将丹尼搂在怀里,这时温蒂透过镜子看到了那扇门上写的单词,反过来正是“MURDER”——谋杀!
嗵!
门口传来了一声巨响。
嗵!
杰克挥舞着一把长柄的利斧向着卧室的门挥去,木门已经在杰克的冲击下裂开了一道缝隙。温蒂惊叫起来,搂着惊恐的孩子逃到卫生间里,将门死死锁上。卫生间有一扇小窗,温蒂扑了过去试图将窗户打开。但由于积雪太多,卫生间窗户已经被堵住,温蒂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将窗户打开一条小缝。
这时,杰克已经将卧室的门劈开。他一边将缺口劈大一边狰狞地大叫着:“
温蒂,我回来了!”
温蒂抱起丹尼,将孩子从窗口放出去,丹尼小小的身体勉强能够通过,顺着窗下的积雪一直滑到了旅馆外的地上。
杰克终于进入了卧室,卧室里空无一人,卫生间的门却关着,杰克笑了,他拿着斧头向卫生间扑来,摸索着卫生间的门栓,企图将门打开。
温蒂拼命地想从窗口爬出去,但窗子的开口太小,无论如何也无法使温蒂通过。丹尼站在风雪中,不知所措地等待着妈妈。温蒂返回身来,再将窗口推高一点,但连日的积雪将窗户冻得死死的。
“出来!”杰克在卫生间的门口笑着说。他用那把长柄斧在门上用力的劈着,发出木屑断裂的劈啪声。
温蒂在这种声音的折磨下拼命将自己向窗外挣去,但她发现,她被窗口卡住了!
杰克开始敲门。
温蒂绝望了,她向丹尼喊着:“我出不来,快跑!去躲起来!快!”
丹尼望着妈妈,他转身向着旅馆的大门跑过去。
“温蒂,让我进来!”杰克在浴室门外说道。卫生间的门在杰克的拍打下摇摇欲坠。
温蒂挣扎着回了卫生间里,拿着刀缩在门口的角落里,准备做最后的抵抗。
“你不要逼我,如果必要,我会炸掉……炸掉整个房子!”杰克挥起斧子,开始劈卫生间的
门,温蒂大喊着看着那斧子一点点透过门板,斧尖在灯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不要!不要!不要!”温蒂无助地狂喊着,“住手!”
杰克终于将门劈开几道缺口,刚好能容得下一只手进入,他把脸贴过来,透过那裂缝向里面已经惊恐得魂不附体的温蒂说:“找到了!”这是他最爱玩的游戏,慢慢玩
味他人的死亡,欣赏那最后的挣扎,杰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兴奋得连牙齿都战栗起来。
温蒂站在门口,高举着那把刀。就在杰克将手伸进来扳住卫生间门把手的那一刻,温蒂一刀下去,正好割中了杰克的手背,鲜血淋漓。杰克大叫着缩回手去。这个该死的女人!杰克狂怒地想着。
就在这时,一声明显的发动机声响起在夜色的风雪中,温蒂和杰克同时听到了这个声音。
雪车已经开到了旅馆门口。
杰克意识到,又有人来干扰他的行动了,他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丹尼从旅馆正门跑进来,向妈妈的位置跑去。他顺着长长的走廊奔跑着,却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了脚步声,丹尼茫然四顾,拉开身边碗柜的门,将自己的小身体躲在里面。刚刚将碗柜的门拉好,杰克一瘸一拐的脚步声便到了近前。丹尼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杰克的声音越来越近,那柄斧子在地上拖拉的摩擦声令人不寒而栗。
杰克走到丹尼躲藏的碗柜旁,停住了脚步。
卫生间里的温蒂仔细辨认着,她确认身边没有一点声音,杰克可能已经离开。但沉默时给人的压迫并不比恶魔在面前时轻松。丹尼还在外面,在滴水成冰的风雪天中!温蒂挣扎着站起身来,用尽最后一点勇气透过卫生间门口的缝隙向外望去。
她准备冲出门去,寻找儿子。
老厨师将雪车停靠在旅馆门口,向旅馆内走去。
杰克站在碗柜前,仔细辨认着声音的来源。碗柜里,丹尼吓得面无血色,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颤抖,使劲捂住牙齿打颤的嘴巴。
杰克突然听到碗柜里发出的微弱的声音,伸手向柜门摸去。就在杰克手碰到柜门的一刹那,旅馆大厅里响起了老厨师的声音。
“有人吗?有人吗?”老厨师走着,“有人在这里吗?”旅馆出奇地安静。
老厨师不安地打量着旅馆,这一片死寂中有一种血腥的味道,弥漫在整个旅馆的空气中。这时,他突然感到前方有一股异样,就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那柄在灯光下反射着寒光的利斧!杰克的扭曲的脸出现在老厨师的面前,从他的双目中透出来的,是一种失去控制的嗜血成性的快感,是一种已经迷失了心志的血腥满足!他睁大着双眼看到那柄长斧砍向自己的心脏,看到了从自己心脏中瞬间喷涌而出的鲜血!
一股鲜血喷到了杰克的脸上,这股滚热的腥气刺激了杰克的味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拔出了老厨师身上的斧子。
躲在柜子里的丹尼,终于控制不住恐惧,失声大叫起来。
老厨师来了,这是他们生存的惟一的希望,却就在这一瞬间又完全地破灭了!
杰克猛地回头,望向丹尼藏身的碗柜,“丹尼!”杰克拖着伤腿奔向丹尼
,“丹尼!丹尼!”
丹尼从碗柜中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向旅馆内毫无目的地跑去,在他背后,杰克举着那柄斧子,正在一刻不停地追赶着!眼前是熟悉的旅馆走廊,丹尼却越来越感到异样,这旅馆已经被嗜血的鬼魂占据,再向里跑,只有被那股鲜血奔涌吞噬的结局!
温蒂举着刀在疯狂地寻找着儿子,突然,她听到楼上的一间房内有奇怪的动静,丹尼!温蒂匆忙跑上楼梯,向里看去,在走廊另一端的卧房内,却只看见一个赤裸的臀部!那是一个男人,穿着一身毛茸茸的假面舞会服装,裤子已褪下,正跪在一个仰卧在床上的男人的跨间
忙碌着!听到温蒂惊恐的声音,那毛茸茸的东西起身,和仰卧的男人一起向温蒂望去,露出了一张戴着假面的动物脸!这曾经犯下鸡奸罪行的鬼魂,在这个复活重生的狂欢夜晚,重复着他们死前的瞬间,肆无忌惮地享受着变态的快乐!
温蒂举着刀逃开鬼魂的视线,跌跌撞撞奔向旅馆大门,她不知道这间旅馆内到底还有多少亡灵,还有多少不曾谋面的变态瞬间!这是一间魔窟,是一个吞噬生命的邪恶禁忌领域!
丹尼向旅馆外的风雪中跑去,躲在了老厨师开来的雪车后面。杰克随着丹尼的脚步声走出旅馆大门,他“啪”的一声,将所有的灯全部打开,旅馆外一片光亮,一切事物尽在眼底。丹尼再也无路可退!
“丹尼!”杰克喊叫着追向丹尼,眼看着杰克越来越近,在丹尼面前,只有那静默的森林迷宫伫立在风雪中,张着黑色的大嘴,等待着迷途人的误入。丹尼奔向森林迷宫,而杰克立刻追赶了过去,一边顺着脚印追赶一边狂躁地大叫着:“丹尼!我来了!”
旅馆门口,寻找儿子的温蒂见到了已经死去的老厨师,温蒂惊叫着,看到那尸体上的斧子的凿痕,一大片鲜血还在蔓延着。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敲击酒杯的叮当声,温蒂猛地转过身来,却看到一个身着礼服的男人,头顶上被人用斧子砍开,从裂开的头缝中不停地流出血来,正笑着向她举杯:“好玩吧?”温蒂冲向旅馆的侧门,背后还响着那男人
的笑声。
“丹尼!你跑不掉了!丹尼!”杰克狂喊着追逐丹尼,在巨大的树林迷宫中左突右撞,始终跟随着丹尼的脚印,“我在你后面!”
丹尼已经跑不动了,他的速度越来越慢,杰克的声音也越来越近,面前的迷宫使丹尼早已失去了方向感,寒风夹着雪雹打在身体上,他就快要冻僵了。丹尼停住了,他转回头,顺着自己雪里的脚印走回去,转向了迷宫的另一个方向,并回身俯在地上,将自己的脚印抹掉。
温蒂来到旅馆的侧门处,想从这里奔出旅馆,此刻却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她看到,从侧门的两侧喷出大股的鲜血,淹没了整个门厅,所有的家具都在血流的冲击下漂浮起来,鬼魂要将这里的一切淹没!温蒂头也不回地转身奔跑,她已经受够了这一切,来吧,所有的鬼魂都一起来吧,她要走出大门,要不顾一切地寻找她的儿子!温蒂不再向两边看去,不再作任何停留,鼓足勇气一路冲向旅馆的正门!
杰克顺着丹尼的脚印追逐着,却突然发现前面已经没有了脚印。杰克停住了脚步,而丹尼就躲在距离杰克不远的地方,再也无力逃生。丹尼紧张地闭上了双眼。杰克找不到脚印,他知道丹尼就在附近。“丹尼!”杰克大声喊道。杰克向另一个方向奔去。丹尼立刻起身,挣扎着顺着自己的脚印向着来时路跑去!
温蒂跑到了老厨师开来的雪车旁,大声喊叫着她的儿子,此时,丹尼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跌倒在迷宫门口。“妈妈!”丹尼微弱的声音喊着。“丹尼!”温蒂冲上去,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孩子,母子俩紧紧拥抱在一起。
“你……在哪儿?”迷宫里的杰克大声地嘶叫着。他在这巨大的树林迷宫中完全弄错了方向,一样的灯,一样的树,黑色的树墙,吞噬一切的寒冷!
温蒂抱着丹尼上了老厨师开来的雪车,雪车慢慢开动,车上的母子还能听得到迷宫里传出来的杰克的惨叫声。
杰克终于累倒在迷宫里,他找不到丹尼,更找不到出口。杰克的声音渐渐变得失去人性,变得无序,含混不清,最终化成鬼魂的哀号,鬼宅吸收了他。
杰克终于变成一座冻死的雕像,手里还抱着那柄长斧,嘴角带着近乎疯狂的微笑。
在旅馆那面满是照片的墙上,是一张张客人们欢聚的照片,正中最醒目的一张照片,是一张几十人欢聚的盛装晚会照,那照片上的客人个个盛装出席,穿的是旧时的款式,弥漫着陈腐的时尚。在照片的最前方,站立的正是微笑着的杰克。
照片的最底端有一行字,上面写着:眺望旅馆,1921年7月4日舞会。
第二篇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干了什么
(1)
南港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海湾,那个海湾的名字很怪,叫杜臣湾,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怪名字,谁也说不清楚。湾里的水并不深,是一个很大的漫坡,因此根本就不适宜大的货轮靠岸,实际上,也从来没有什么货轮来过这里,所谓的码头不过是伸进水里的长长的木桥。这里的人也没有当水手的,他们都是世代生活在海上的渔民,靠打鱼为生。
南港的海湾是平静的,每到7月份,天空一团团的积雨云被大西洋的季风吹散后,副热带高压便控制了这片区域。这个时候是南港最好的季节。
7月的最初几天,基本上南港人就不干什么活了,这不仅仅因为7月4日独立日,更因为一年一度的大鱼节的狂欢要在这几天达到高潮。
7月4日独立日似乎注定会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傍晚,海水开始退潮了,环绕海边的那条连接镇间的公路在暮色中已经变得模糊了,白天海涛的喧嚣在此时似乎也已经疲倦了,只是偶尔将白色的泡沫涌上岸,又带着低沉的叹息,退回到它的出发地。此时,整个海滩显得冷清,沉静。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还滞留在海滩上,但是事情总有例外。在公路边一块突出的大石上,一个男人坐在那里凝视着大海,似乎他在倾听海的低语。在他的手上,除了一瓶这里男人几乎都离不开的酒以外,还有一个东西在闪亮,那是一块银色的圆牌,上面刻着“我爱你”三个字。
突然,似乎有什么惊动了他,他回过头去,远处,公路依旧在暮色中静静地伏在那里,四周除了秋虫在鸣叫呢喃,没有任何人接近这片区域。
他仰起头来,把酒倒进嘴里。
一阵爆裂声在天空响起,礼花满天,独立日的庆典——这个镇第47届大鱼节的压轴大戏开场了。
在镇中心的俱乐部小舞台上,一年一度的选美大赛已经接近尾声,主持人正在将热烈的气氛推向高潮。
“她们美丽动人,不是吗?”
是的,海洋性气候把这里的姑娘调理得确实出色,主持人的话引来了一阵欢呼和掌声。
“欢迎六位决赛者回到台上!出场吧,姑娘们!”
节奏明快的音乐声中,六个女孩子一字排开,她们身着泳装,展示着傲人的身姿。显然,人们喜欢这种风格,掌声响起,而且加杂着口哨和欢呼声。
“我们以各位的努力为傲!”主持人竭力喊着,“你们的爸爸妈妈也是一样
的!”在这样喧嚣的气氛中,想要让所有的人听清他的话真不容易。
海伦·希佛处在六个人正中间,并非是她想要站在这个中心位置,这纯粹是活动的导演按照个子的高矮排列的。现在,所有选手的目光都投向观众,因为,这是登台的目的——让人们记住她们,但是海伦的目光却只在观众中扫了一下,便移向舞台正对面的包厢
。包厢里有三个人,那是海伦最要好的三个朋友:拜瑞,海伦的男朋友,一个富家子弟;朱莉·詹姆斯,海伦最要好的朋友,她刚考进大学的法学系,暑假后就要离开这里了;雷伊,朱莉的男友。
“看看她,天生就是这块料,在那里她简直如鱼得水。”朱莉对自己朋友的赞誉从来不加掩饰。
旁边的雷伊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真不知道她还有这么大的乳房……”
“笨蛋,你当然不知道!”作为海伦的男朋友,拜瑞显然对她了如指掌。
朱莉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两个色迷迷的男人:“哎,你们说什么呢?我真受不了
你们这种无聊的话题!快闭嘴!”
舞台上主持人向选手提问了。
“发挥泰瑞莎修女的精神,我问一下,你将如何为社区与世界做贡献?”
主持人把话筒递给了海伦,这个动作显然引起了其他女选手情绪的波动,但是,她们就像真正竞争选手那样,为了维持自己的尊严,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流露。
海伦接过话筒,对于这个问题,她甚至连一秒钟的迟疑也没有:“夏天过完
,我打算到纽约,我要追求女演员的事业,我的目标是通过艺术娱乐世人,我将通过艺术报国……”
她的话引起一片掌声,有人甚至跑到台前为她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