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喜一见乐了,翘着兰花指戳戳她额头:“日后你常来,咱家就高兴了,还带什么酒啊?”

装吧,你就装吧!墨北心里暗道。皮笑肉不笑的拉开木椅,打量着眼前的老太监,这邓公公也是一只大尾巴狐狸,行事作风不张扬,却在宫中各处都有自个儿的徒子徒孙,整一个消息掌控者!

“公公,小的在那知暖宫,也没个知心说话的人。这不就想到您老人家这儿,喝喝酒念叨念叨近日的苦闷。”

邓喜嘴角都笑开花了,还管墨北说些什么,直接摆上了酒杯,小菜,花生米。乐融融的瞅着银票,眼角的皱纹越发的深。

“公公,来来来,小的敬您一杯。”墨北倒酒,举杯,再倒酒,再举杯。整整过了两个时辰,她才整整湿透的袖口,故作哀怨道:“今日小的去藏经阁溜了一圈,险些挨了板子。o()o唉!”

“嗝,那藏经阁是你去的地儿吗!合,合该挨板子!”老太监打着酒嗝,摇摇头觉得有些晕,醉语呢喃道:“怎么,怎么有两个小墨子。”

“公公。”墨北拽住他胡乱摇晃的手臂,生怕他又睡过去,手下用了七分力气:“为何小的不能去那藏经阁,不就是看书的地界么?”

唰!邓公公一甩左手,直嚷嚷着疼,眯起眼沉声道:“咱家知道了,你这小兔崽子是来打探消息的!”

“公公,你又说醉话了。”墨北心间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叹息道:“小的只不过是想知道哪个地界能去,哪个地界不能去,免得以后鲁莽之下丢了小命呐!”果然是老滑头一只!幸好他喜银子喜酒,否则自己定是打探不分毫消息。

老太监似乎心里还有怀疑,偏着头想了半响,方才开口:“咱家告诉你也无妨.”语落,警惕的瞧瞧四周,五指一搓。

墨北看明白了,又立马掏出一张银票塞过去,嘴角笑的有些抽,这太监比自己要价都狠!

誓不放手

“你小子,哈哈。”邓喜一收手,大笑着俯下身子,在墨北耳畔嘀咕了几句。

原来是这样!精明的子眸闪过光耀,墨北玩味一笑,只要把工具带齐,偷出圣旨应该不成问题!

黄昏,知暖宫,篝火鼎盛,肉香四溢。

华容蹲在一旁,扔着木柴,猛吞口水:“墨公公,这些咱家也能吃?”

“容公公不想吃?”墨北收回割肉的匕首,漫不经心的说:“那剩下的也只有扔了。”

“等,等一下!”华容一把拉住墨北的衣袖,将烤好的野鸡夺过来,像护宝贝似的抱着,双眸瞪了满圆:“我娘打小就教育咱家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肉怎么能扔呢!”边说着边大快朵颐,口中直道真香。

看他将肉吃下,墨北的子眸微眯,笑的阴暗:“容公公这般说,是识得字咯?”

华容吃肉的手一顿,昂起头笑的珠光宝气:“咱家不告诉你,你长的又没殿下好看!”

这一下墨北吐血了,连忙找了面墙来扶,果然人与兽之间是有差别的,她怎么能指望一个被驴踢过的人,脑子会正常。

不管怎么样,他吃了肉便好,一会里面下的东西就会发挥药效,要想晚上心无旁骛的行动,必须先将这个敌友不明的花痴撂倒才行!

墨北勾起唇,拿起另外一只野鸡进了屋:“殿下,吃饭了。”

耶律千枭不搭话,垂着头玩纸鹤,完完全全的把墨北当成了空气。

咦?奇怪!枭枭这是怎么了?墨北挑眉,俯下身子替他整整乱发:“殿下,是不是伤口太疼了,所以不想吃?”

“嗯。”耶律千枭闷闷应了声,拿着两只纸鹤对打,心思却百转千回,只要一想到昨夜,胸口就烦躁的难受。

墨北看他这副样子,撕开烤鸡,扯下一块肉放在唇边吹了吹:“殿下,只有多吃东西,你肩膀上的刀伤才能痊愈,乖乖吃。”

“唔。”口间猛地溢起一股肉香,耶律千枭抬眸看着眼前的小太监,蓝眸半柔。

还是第一次,有谁这般在乎自己。

有时候,畜生的日子过久了。

他都要快忘记自己是个人了。

整日整夜的提防伪装,为了让那个人相信自己是真的傻了,有时还会爬在地上学狗叫。

在母后眼里这是理所当然,在师傅眼里这是必经之路。

呵,可是谁都忘了,他也会疼。

翻开一层层伤口,里面结下的是再也无法的愈合的脓包。

小时候听父皇说,万恶不赦的人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

可他未死,便尝到了什么是炼狱的滋味。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人命在他手里成了蝼蚁,兄弟在眼里成了绊脚石。

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只有袖口里的梅花针。

杀人,装痴,算计,这便是他每天要做的事。

望不到头的黑暗,他都已经习惯了。

可是,突然。

这个太监出现了,没有善良的很愚蠢,没有无情的很彻底。

护着自己的样子,骄傲倔强带着恨意,生出夺目的耀。

唰的一声。

万物缤纷,清清楚楚,纤毫毕现。

只不过瞬间,就仿佛历经了万年。

他想抓住这道光,就算会被焚的体无全肤,毫无退路,也誓不放手!

夜行

“殿下,殿下,你抓疼我了!”墨北紧皱着柳眉,看着垂头不语的男子,总觉得今日的枭枭同以往不同。

耶律千枭回神,一劲儿傻笑:“包子,枭枭要吃包子。”

“先吃烤肉,明日在去帮你借包子。”墨北翻翻白眼,这家伙倒学会挑食了,真想不清楚为啥偏偏执着与小笼包。她又撕了块肉递上去:“今夜我有事,不能帮殿下沐浴了。你早点睡,睡觉前将熏香点上,否则会有蚊子。”

耶律千枭倒也配合,使劲的点头,为了表示自己很乖,还举起了手头的千纸鹤:“枭枭和燕子玩,咻,飞啦飞啦!”

好可爱!养只枭和养南瓜都很有成就感!墨北开心了,揉乱他的长发,笑的一脸满足。

耶律千枭也任由他闹,半垂的双瞳带了少许的宠溺。

是夜,知暖宫一片死寂,黑漆漆的下人房里,华容赤着上身,睡相尤沉。

咯吱.

木门微开,纤细挑高的暗影闪过,悄声无息的走到槐树前,一双眼睛像是漆黑的宝石,闪动着睿智和冷静。

墨北向左绕了三圈,又数了八步,然后蹲下身子挪开草丛间的一块青石,挖挖松软的泥土。

一个不大的夜行包便露了出来,她手脚麻利的一撑背带,黑包顺势便卡在了腰间。

墨北拍拍手,莞尔一笑,压低身子隐进了墨色中。

潜在墙角处的男子浓眉微皱,每次见他偷东西,身上带的那些玩意都觉稀奇,怎生就能踩在墙上如履平地。

“青龙,找个机会让玄武看看墨公公的暗器,打几套送去杀风堂。”

暗卫双手抱拳,青衣一挥:“是!”

“本王一会去趟听雨亭,你负责护他出宫,不得有丝毫差池!”耶律千枭冷声开口,十年了,这还是母后第一次宣他过去。

青龙拍拍胸脯,扬声道:“主子放心,属下定会护得墨公公周全。”

耶律千枭满意的点点头,没有再说话,转身进了屋,等着听雨亭的宣驾。

北风越来越大,吹熄了不少红烛。

皇宫最繁荣之处,南书房一侧便是藏经阁。

天气燥热,零零散散的侍卫们早已受不了,找了个清凉的地打盹去了,墨北双目上带的是最为先进的透视镜,即便在夜中也是如同白昼,任何东西看的都清清楚楚。她灵巧的绕过锦衣卫,立在不甚茂密却能藏人的杨树质押上,一个抽鞭甩声,闯进了二楼半开的木窗,落地无声。

如水的子眸扫视了周围一圈,皱了皱柳眉,不是这个房间。

邓公公说过,这藏经阁分为阅书阁和藏书阁,藏书阁里又有明阁和暗阁。

这明阁的史书,圣旨,宗卷都是用来供后人参考之用,自然记录都是皇帝的光明之举。

而她要去的是暗阁,找出那敦煌帝的手写密旨!

应该就在旁边才对,这样想着,墨北蹑手蹑脚的推开雕木黑门。

嘶啦一声脆响,声音不大,可是却足以让里面的人听的清楚,打盹守卫猛地一个激灵:“谁在那里!”

糟糕!墨北一咬牙,俯下身子,薄汗溢出额头。

夜行2

见没人应声,侍卫皱眉,大掌摸向佩刀,小心翼翼的靠近黑门,谁知刚一抬脚,就被一条绳索一绊,顿时轰然倒地。

“哎.”吆!惨叫声还没叫出来,一把锋利的匕首便被架在了脖子上,墨北捂住他的唇,眼神锐利,嘴角冰冷:“我不想杀人,拿刀柄敲晕自己的头,快!”

“唔,唔,唔。”侍卫挣扎着手臂,一副要大喊的模样。

墨北按住他,心一沉,匕首一划:“快!”

似乎是感觉到了脖间的粘稠,侍卫再也不敢动,用力一敲后脑勺,直勾勾的躺了下去。

回头看了一眼窗外逐渐变多的护卫,必须用最短的时间内取出密旨了,墨北一拉背后,绝缘铁钳,密码测试仪,指纹验证器,这些都是在21世纪行动时常用的工具。

她找到邓公公所说的纯金碧锁,柳眉微皱了下,戴上放大镜。

“唔啊!”看来古代人也不笨嘛,居然能想到在锁上做机关,只要有人砍断这锁柄或者在打锁时,不小心触动里面的闸门,这一丝丝黑线处连着的刺刀便会一涌而出。

墨北一想自己会被扎成蜜蜂窝的情形,全身打个寒颤,她可不想那般死,要死也得死的漂漂亮亮的,为了维持百偷不败的形象,墨北果断的吸口长气,用嘴叼起小铁钳,一手板着金属,用两根铁丝做成钥匙,慢慢的伸进去,避开缠绕的黑丝,碰到暗艚后,转了两圈,锁却不开。

墨北有些慌,现在进退两难,屋外的喧闹声又多了些,镇定镇定!应该有什么是自己没想到的

啊!对了!内外双层锁,又往里伸,到了第二个锁芯,狠狠的一扭。

啪嗒!锁开了!

墨北吹了个口哨,臭屁的扬起嘴角:“哎呀呀!北北,你怎么可以这么帅呢!”

如果南瓜在的话,肯定会像是见到韩流明星,双手合十,两眼冒星,还不忘擦擦口水。

可是如今她不在了,只有自己一个人庆祝。

怎么说呢,多少有些寂寥。

甩甩头,墨北将匕首一收,潇洒的插在腰间,不浪费丝毫时间,开始搜索密旨。

“二子,去上面看看,快到交班的时辰了。”楼下传来一阵哄吼。

侍卫不爽的嘀咕:“怎么又是我。”

咚,咚,咚!

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一下下的敲在墨北的耳畔,柳眉一锁,双手更加快的翻找。

掌心冒汗,俏脸上却不见慌张,双眸冷静的扫过一层层的密旨。

突地,一个响指!

找到了。

不过。

咯吱

门在同一时间微开。

嗖!

铁索一伸一缩,黑影快速的飞向半掩的木窗。

“每一次干这种累活都找我,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唤名二子的护卫嘟嘟囔囔的扫过开了的木窗,疑惑的走过来:“是谁的开的窗子啊。”边说着边向窗外望去,左瞧瞧右看看,依然平静如昔。

墨北拽着铁索,身子紧紧的贴在墙上,就这么半悬在空中,隐在了木窗下。

夜行3

护卫又歪着头扫了扫四周,见没有异样,便伸出手,将木窗缓缓关上,铁锁被迫一收,身子坠落的瞬间,墨北按下腰间,唰的一下,后背长出了墨色的羽翼,乘着狂风用力一跳,左臂紧紧抓住了树干,双膝委曲,漂亮的后空翻落定在槐树枝桠上,七分帅气,三分凌厉。

“比想象中的难了些,不过gameover!还是我赢了!”墨北轻抿唇,微微一笑,黑发四舞,狂而不妄,傲而不娇。

青龙隐在夜色中,看着墨北一跳一蹦的朝着宫外飞去,浓眉皱的愈紧。

墨公公用的是轻功吗?

不,不对!

墨公公那是飞!

可,人怎么还能长出翅膀呢?

不明白啊!他一定要把这件事禀告给主子!

“青龙。”

还没等他诧异惊叹完,腾飞的双腿便被人拽了下来,青龙回头,子眸微眯:“朱雀,你怎么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东宫么?难不成有任务?

“我是奉命来寻你的。”朱雀压低嗓音,媚眼一勾:“娘娘命你速速回听雨亭。”

青龙挑眉,犹豫了半响说:“等我护送墨公公回宫后,再过去。”

“不行!”

斩钉截铁的语气让青龙有些不悦:“朱雀,你今日真是奇怪。如果我现在去了听雨亭。墨公公若是出了事怎么办?”撇开他手头上有秘旨不说,再加上主子特意叮嘱过,这事绝不能搞砸!

“青龙你放心,来时娘娘叮嘱过,由我代你护送墨公公。你还是快些去听雨亭吧,殿下被宣过去了,王上也在!”朱雀着急的跺脚,生怕拐不走他。

青龙一听殿下二字,再瞧女子真切的模样,咬咬牙道:“那你记得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墨公公,不能要半分差池!”语落,拂袖飞身,急匆匆的去了听雨亭。

双眸盯着渐远的背影,朱雀的嘴角一勾,别样的诡异毒辣,一字一顿的说:“放心吧,我会好好替你照顾墨公公的!”

夜色越来越沉,天上厚云重重,不见半点星光。

皇宫深处,听雨楼亭,香风熏陶,歌舞升平,一派纸醉金迷。

华榻上黄衣男子背靠雕木,冷冽的扫了一眼地上不住痴笑的耶律千枭,厌恶的抿起薄唇:“他怎么会在这儿?”

“是本宫宣来的。”雨妃从内屋走来,身姿如舞,肌肤如玉,如月般的眉头一翘:“我们母子数年未见,聚上一聚就碍着王上了?”

敦煌帝冷笑,似是十分不愿意看到耶律千枭那副蠢样,挥挥衣袖,一手罩在雨妃胸前:“自然碍着了,朕见了这个傻子就心烦!”他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这一切都是脏的虚的!是他一生中都无法抹去的污点!

“燕子飞,咻,咻!”耶律千枭痴愣愣的盯着纸鹤,表面傻笑不已,实则却将敦煌帝的举动看尽了眸里,早晚有一天他要亲手剁掉那只爪子!

敦煌帝看他这样,竟露出了些喜气:“来人,将三殿下带回知暖宫去!”

雨妃倒也不揽他,只是浅浅一笑,坐的稳稳当当,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朱雀那边这个时候该动手了!

夜行4

宫外,夜色漆黑,墨北避开士兵,跃出围墙,快速的奔跑在无人深巷中,时不时的注意下两侧的商铺,企图找出街头酒家。

可是跑了一会,突然住了步子,耳鼓微动,凌厉回头:“谁在那里!”

朱雀一惊,连忙赔笑显身,双手抱拳,柔声道:“奴婢是奉主子之命,前来为爷领路的。”

“喔?”墨北挑眉,是那只色狐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