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而言之,皇商是指商家优先原则,而贡品之事,则是货品优先原则。

“夫人,不知此事,何时可有定论?”阮二又问。

苏瑾摇头,今日只顾说帝的了,最关键的事儿倒忘了问。

阮二又道,“夫人可催催大人,尽早将此事落实。若落实了,借此事的东风,咱们的毯子在自关外回程的商人之中,可大大的提高名气。”

苏瑾点头,“好。我知道了。”说着,又与阮二议了议,陆仲晗提出的白役出关帮着采买羊绒之事。

阮二更是大喜过望,“如此再好不过。咱们只须派出领队,紧把银钱关口即可。”

201章徽州来人

待陆仲晗下了晚堂之后,苏瑾又再次确认这贡品之事,以她的小心思,官场一向多变故,这种对商人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儿,怎么也不会如此迅速地定了下来。

但是她忘了早先忻州府衙门为此事几乎愁破了头。如今有了能拿出手的货物,况且还有人主动承担,焉有不同意的道理?

听陆仲晗讲解之后,她心头安定,但又有一个念头冒了出来,那便是向知府衙门讨些好处。这好处若能在政策上免征商税等,那再好不过。如果不能,讨个口头嘉奖之类也好,总不能出了银子却丁点响声也听不到吧?

其实她内心知道,最有可能办成的是后者。税么,基本不可想。税榷分司直属户部,地方衙门根本插不上手。再者,税收一向是国家利器,谁也不敢轻易在这上面打什么主意。

陆仲晗对她这种“物尽其用”的作法很是好笑,苏瑾撇嘴,生意人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可能产生利润的地方。他这种出身好的人自是不能理解她的感受。

不过这件事儿却不急。

又事过不两日,知府衙门便发来盖有知府正堂官印的公涵,算是正式将此事确立下来。而就在这时,张巧儿之父张老汉病情已基本痊愈,到坊中去见阮二。

这张老汉虽是陕西李家的染工,其与染色师傅的手艺却还是天差地别。染房分工明确,有独门手艺的染色师傅为防止自己的秘方泄露,在调制染液时,一向是避人的。而张老汉以往的工作不过是漂洗皮毛。这是苏瑾后来的了解到的,在有些失望的同时,也有些释然,独门绝技可不是那么好偷师的。

这张老汉虽没有掌握染制密法,在李家做工二十几年,多多少少都要掌握些小窍门儿,再者,他眼力价儿总还是有的,最起码能帮她判断皮皮染色与李家差多少,或者,在他的指点下,自己说不得能配出更好的颜色来。

至于自家染房的院落,苏瑾早叫朱府的老吴帮着阮二在城中寻了寻,就在离织坊约有三四百步的地方,是一个破旧废弃的大院子。用来做染房最好不过。

染房最重要的家当,大概要数那些数不清染缸、漂洗缸和大煮铁锅之类的。余下的便是染料。上色的染料并不费什么银钱,不过是些惯常见到的植物,或者些矿物质。

最最关键的当属媒染剂。这是决定上色、固色好坏的关键东东,为此,苏瑾还叫人特意去了趟太原,买些最好的回来。

苏瑾一面叫人着手染房的试染,一面叫阮二安排人手,加紧织做为贡品的毯子。并叫人自山西潞州买了两架缂丝琐幅机,织成前世常见的布质商标样式,到时好叫人缝制在毯子上。原本她是打算将自家兰花花形与“苏”字共同做为商标的,只是因时间关系,且在潞州府好不容易寻到的两个缂丝工,手艺不算太好,便暂时只使用字商标,先过渡一下。

忙忙碌碌便出了九月,除了染房仍然在试染阶段之外,织坊的事情已逐步理顺,进入正常的运转之中。

这日苏瑾正在侧院之中与叶妈妈等人说闲话儿,突听栓子来报,“小姐,小姐,张荀大哥回来了!”

苏瑾一怔,随即喜道,“可是回来了,算日子也该回来了,人在哪里?”

栓子向后一指,“在前院儿呢。姑爷家还跟来几个人呢!”

叶妈妈连忙在一旁问道,“是男是女?”

“是女的。四个大娘,两个象和小秀姐一样大的”

叶妈妈一怔,遂即转向苏瑾悄声道,“派这些人来是何用意?”

苏瑾早就预感,在外这几年,陆家不可能只派老黄头与长胜在此。不说陆老太太对她不满意,便是满意,做为长辈如何放心儿孙独自在外面?从这点上来说,陆家早晚会来人的。陆仲晗根本阻拦不了,再强势的儿孙,也不可能完全忤逆了长辈的意。

微微摇头,“不知呢。先不说了,叫人进来见见再说。”

叶妈妈点头,问栓子,“去衙门回了姑爷没有?”

栓子点头,“叫后门的差大哥去回禀了。”

叶妈妈摆手道,“你再快跑一趟,若姑爷没甚紧急的事儿,叫他快回来!”

苏瑾笑了,“妈妈也太草木皆兵了。论理他是主人,这几人即便是老太太派来的,也是仆从。哪有叫他急着回来迎接的道理?”

叶妈妈左右看看,小声地道,“小姐你可不知,但凡大户人家,在老太太跟前的积年老仆总是有些脸面的。叫姑爷回来,不止是接她们,而是显得对老太太的重视!”

苏瑾也是懂得,不过那么一说。因颔首道,“那栓子快去罢。”

叶妈妈亦起身,叫来旺媳妇,“走,咱们两个出去迎迎。”又向香草道,“去叫小秀回来,在屋内好生侍候着。”

一面说,二人一面去了。

苏瑾便带着香草和小秀二人去了正院。一路想着徽州派来的人到底为了什么。年老的来,无非是打着照看的名头,若再以恶意揣测的话,这两个年老的也有可能肩负着管教她的职责。那年少的呢?陆家长辈千万莫给自己搞一出恶心的塞通房戏码来

虽然她很恶心这种行为,但客观来看,她不得不承认这种可能性是非常高的

一路沉思着回到正房。小秀和香草看她面色不展,亦不敢多说话。轻手轻脚的将茶水等物准备好,不多时,院中便涌进来一群人。

为首的妇人,面色白胖,身着豆青长衫,外罩发官绿缎子长褙子,满头珠翠。身后几人亦遍体绸缎,看衣着倒是与叶妈妈几人自杭州来时不相上下。不过自她们来了此处之后,苏瑾一向是个没规矩的,家常事务虽有叶妈妈管着,大约因不是自已本家,银钱上不敢自专的缘故,竟没与丫头们做过一次衣裳。因而自家几人的衣着便显得有些破旧了。

苏瑾因此而在心中想道,现如今生意可算是大定了。这摊子一铺开,没个两三年不能圆满,日后便只守着眼前的这营生,补补缺口,按步就班的做下去,先积累之后,再图谋更大的发展。

生意安定下来,这家里面确实要好生整治一番了。

叶妈妈领着几人进了正厅,指着为首的妇人笑着向苏瑾道,“这位是老太太跟前的林嫂子。”

林妈妈上前,作势要叩头,口中亦道,“老奴见过五少奶奶。”

苏瑾忙欠了欠身子,含笑叫小秀和香草,“快扶了坐下。”

小秀和香草赶忙一左一右扶了那妇人,拉到位于苏瑾下首的椅子上,按她坐下。林妈妈推了几推,只得坐下,向苏瑾笑道,“五少奶奶爱惜体恤,老奴心头感激,只怕叫老太太知晓了,倒叫她老人家嫌老奴不知规矩。”

苏瑾笑了笑,顺口扯谎道,“我常听相公言,祖母跟前颇有几位知事老妈妈,为人正直且慈善得紧,不仅颇得老太太倚重,且在府中诸人中颇有威望,就连府中的老爷太太们也要敬上三分。什么是规矩?老爷太太们敬,我自然要敬,这便是规矩。”

叶妈妈亦在一旁笑道,“正是这么个理儿,老嫂子你只管坐着罢!”

林妈妈又告了罪,方坐定。余下几位又上前来见了礼,移到一旁立着。

苏瑾一边含笑应付,一边觑眼打量那两个年轻的丫头,皆是鹅蛋脸儿,削肩细腰,身量不高不低,体态不胖不瘦。容貌清雅秀丽,比之小秀与香草皆要好看三四分。

一时心头有些打鼓,莫不是叫她猜准了?

不止是她,就连叶妈妈和来旺媳妇也有如此想法。不过好在,叶妈妈与来旺媳妇也是出自世家,这读书人家的规矩是知道的。不过片刻的走神之后,便拎了茶壶,亲自来替苏瑾倒茶。

而苏瑾也注意到她这无声的提醒。回神向林妈妈笑道,“来时一路可顺?路上走了多长时候?”

林妈妈连忙放了茶杯,恭敬答道,“劳五少奶奶垂询,老奴一行路上极顺。如今水路畅通,自徽州顺新安江顺流到杭州,再自杭州转船至归宁府。因在杭州停了数日,水路共行了二十来日。自归宁府到此处,陆路行了亦有十来日。”

杭州么?苏瑾心中一动,却见这叶妈妈没说下去意思,便先将此事放在一旁。笑微微地道,“如此可见是一路辛苦了。快带几人将客房收拾了,叫林妈妈一行,好生歇歇。”

来旺媳妇忙应了声“是”,转身出去了。

林妈妈因此身子动了动,大约是想阻拦,最后却什么也没说。而是将话头扯到旁处,“来时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并府内几位少奶奶,皆备了些礼,叫老奴捎带来了。”

说着倒便向立在一旁的两个妇人招手,“快呈上来。”

那两个妇人应声出去,片刻各自托了几只匣子进来。

林妈妈起身,指着那些匣子,一一讲解,哪个是老太太给的,哪个是大太太,哪个是二太太的,还有她的正头婆婆三太太。

林林总总介绍了一大通,苏瑾含笑听着,不时道谢。并在适当时候扯两句好听的谎话。

几人正说着,突听有人在外面叫“姑爷回来了。”

林妈妈住了嘴。苏瑾也抬头看向门口。

202章徽州来人(二)

徽州这些人所为何来,待陆仲晗进来之后不多久,苏瑾便知道了。

只听这几人与他见过礼后,又叙了些闲话,林妈妈方笑着道,“老太太叫我们来,一是来瞧瞧五少爷在任上可好。二来她老人家说,因早先没见过五少奶奶,叫我们赶在冻河前启程,接五少奶奶回乡。”

闻听此言,苏瑾一怔。千思万想,她没想到陆府众人是因此而来的。老太太派人接她回乡是为什么?她可不认为陆老太太真的是因为想见她,才派人来接她回去的。莫不是想把她掬到跟前,好拿捏?

再者她走了之后,谁留下侍候则是个问题。朱府的人虽可留,却没陆府的人留下合情合理,思及此,她又不动声色地望向那两个颇有姿色的丫头

陆仲晗也因这话挑了眉毛,不过,随即向苏瑾投过去安抚性的一撇。这才转向林妈妈道,“你们初来,且先歇几日,此事再议!”

这话听着倒象是拒绝,林妈妈的笑意僵了下来。按理说,男子在外经商或为官,女子是要留守家中侍候双亲长辈,代男子尽孝。这是多少年留下的老惯例,且孝字压头,即使心中不舍,亦不好反驳

还要再说话。却见人群之中,另一位年约四旬的妇人上前笑道,“少爷说的极是,左右离冻河还有些时日”

这一行六人中,也只有这位周妈妈是陆三夫人身边儿的,陆仲晗听她说话,便点头,“正是,你们一路劳顿,先下去歇着罢!”

周妈妈笑着行了礼,又奉上一封信道,“夫人来时叫老奴捎了家书给少爷。”

陆仲晗起身,伸手接过。

叶妈妈趁机笑着上前插话,“客房当是收拾好了。几位随我来!”

还是那位周妈妈打头,率先向苏瑾和陆仲晗行了一礼,随着叶妈妈出了正厅。

余下几人亦不好再留,鱼惯出去。

一时房内只余下他们二人,苏瑾呆坐一会儿,才苦笑道,“你祖母提此要求,并不为过,你执意不叫我回去,孝字压顶,你且难办着呢。”

陆仲晗微微一笑,将她放在桌上的手执起,“你想回去么?”

谁想回!苏瑾摇头,“不想。我一人回去,人生地不熟的,老太太又不喜我,境况可想而知。”

陆仲晗挑眉笑道,“哪个说老太太不喜你?”

“这还用说么?”苏瑾皱了皱鼻子道,“你家是什么门户,你如今又是什么身份?老太太会喜欢我才怪呢!”

陆仲晗因此而眉头挑得更高,默默看着她。

苏瑾被他看得发毛,奇怪地问,“怎么了?”

陆仲晗笑了笑,“陆家亦没什么。不过是祖父的蒙荫罢了。我亦没什么身份,不过是个七品的小官。以夫人之才,若真要论门户而嫁只消三五年,怕是百万大贾之家也嫁得。”

苏瑾扑哧一声笑起来,“你也忒看得起我了。”又道,“若给我十年,许是能当得起你如此评判。”

陆仲晗也跟着笑起来,“可见我还是有先见之明地,若等十年,夫人许是瞧不上我了。”

苏瑾无声笑起来,他在宽慰她。

二人说笑两句,陆仲晗又道,“放心。我不叫你回去,自是有说得过去的理由。我说过,日后我在哪里,你必在哪里。至于在母亲跟前尽孝”

他顿了片刻道,“近日我也亦思量过,秀容县任满后,我尽力活动到江南任职,或杭州,或苏州府,到时,或接了她去,或离得近些,你回去陪她住些时日皆可。”

苏瑾点头,“这敢情好。你若能到杭州任职,我也能在外祖父跟前多尽尽孝心。可如今我不回去,拿什么名目呢?”

陆仲晗轻轻弹了她一指道,“往日的聪明劲儿哪里去了?现成的由头呢。”

苏瑾心中的理由只是她的生意离不开她,当然,她亦不想到人生地不熟的徽州去。旁的一时倒未想到。

陆仲晗看到满目疑惑,笑起来,“可见你也不是事事皆透!”

这话是说她笨?还是夸她往日处事皆聪明?

紧接着陆仲晗又道,“你的坊子如今正在织贡品,这可是头等的大事呢!此时你如何能回去?”

“是了!”苏瑾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这个由头好。”其实也不怪她此时这般迟钝,徽州的人来得猝然,以至于她尚没找到准确的态度应对,再者陆仲晗来之前,那位林妈妈的话中规中矩,她亦得不到有用的信息。若说面对徽州来人,她没丁点的局促之感,那是骗人地,毕竟这算是她的一桩大心事。因而一时没想到这层。

陆仲晗一提及,她霍然开朗,因笑道,“贡品之事过后,我尚还要助夫君造福当地百姓呢,这可是决定夫君能否任满升迁,亦或调任江南富庶之地的关键因素,如此重要的事情,我如何能离得开?”

陆仲晗笑了,“对,此事事关重大,有什么比我的仕途升迁更重要的事儿?”

苏瑾嘿嘿地笑了。带着些微微地得意,以掩饰她心底的些微不安。陆仲晗执意不叫她回,哪怕是弄个说得过去的缘由,陆老太太势必依然会责怪她。再者仕途升迁虽重要,孝字却是第一位的。若拿这个为由头,虽勉强算得一个理由,却不知容易落人口实,道是他为了前途,父母长辈皆不顾之类的

还要再想,陆仲晗拿着手中的信,起身道,“我饿了,夫人去瞧瞧饭可好了?”

苏瑾闻言起身,笑道,“好。我这便去。”一面说着,一面自正房出来。

县衙后衙本就极小,也是因多少官员上任皆不带家眷的缘故,不过小小的两进院子,侧院与主院各是上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三间,并有几间杂物房。

朱府早先来了共十人,四个男子与老黄头、长胜几人皆是住在衙门又侧院,那里原本是给佐官的居所,因本县只一个典吏,便空置了一个院子。即便如此,院子仍然有些窄狭。

叶妈妈与来旺媳妇正在商议这住处如何安排。见她来了,连忙起身,叶妈妈问道,“姑爷可是说定了不叫小姐回去?”

苏瑾点头,“嗯。拿贡品之事做由头暂时先挡一挡。”

来旺媳妇往向描了一眼,悄声道,“小姐,不是我们这些人背后说人。您说这陆老太太是怎么想的?把小姐叫回去,那跟来的两个丫头必定要留下侍候姑爷,这,这,这唉!虽说咱们家也是读书人,可因老太爷不管家,这种事还真没见过!”

苏瑾心中大约明白,对一个不听话的晚辈,长辈总会想些法子拿捏。微微叹了口气,道,“事情尚未说透呢,那二人来也许不是我们想的,也未为可知。先安置众人罢!”

叶妈妈点头,“好。且看看她们如何说,再做应对!”

正说着梁小青自前院匆匆回来,进了门儿便道,“小姐,方才听张荀和长胜说,陆府老太太派这几人来接您回徽州。”

苏瑾转身,“我已晓得了。”又嗔怪她道,“你急什么。小心撞着了!”

梁小青急步走到她跟前,“我能不急么。老太太这时候要接你回去,到底是什么心思呢?”

苏瑾笑着扯她坐下,道,“我哪里能知道是什么心思。嗯,这说不得是陆老太太因看着我送去的毯子,心头喜爱,也是有可能的!”

“您还说笑!”梁小青瞪了她一眼。

苏瑾笑道,“好了。相公已说不叫我回去了。莫担心了!”

梁小青先是一怔,随即神色才松了些,“这还差不多,小姐这边一大摊子事,怎能说走便走?”话到此处,她顿了下又道,“我听张荀说,来时还有四五个男丁,在杭州转了船去南直隶,说是去看望陆府二老爷,然后再自南直隶来此处。”

陆家二老爷陆仲晗的二伯父在南直隶工部任主事。大明朝自迁都北京之后,南京那一套班底亦保留下来,与北京并称两京。但凡北京有的,南京亦有。不过,虽两京官员的品级、俸禄相同,其实际的权力、好处以及升迁等显然不能与北京的官员同时而语。算得上是一个清澈到底的衙门。时人用“莳花待郎”“养鸟尚书”等戏称南京官员的清闲。

苏瑾明了,微微点头,“我晓得了。叶妈妈,你早些叫长胜几个将他们院中的房间收拾了,待人来了好住。”

叶妈妈点头应下,和来旺媳妇去厨下看午饭。

这二人离正房远了些,叶妈妈回望一眼正房,和来旺媳妇唠叨道,“这回徽州来人你瞧出什么来没有?”

来旺媳妇笑了下,“您这话问得大,是指什么?”

叶妈妈叹一声,“你听那位林妈妈言语之间虽没对咱们表小姐不敬,可你别忘了,她们是因表小姐送了节礼过去,才跟着来的。怎的言语之间听不见半句感谢的话?仿佛没这事儿一般!”

来旺媳妇一怔,点头,“是了。方才没注意,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叶妈妈道,“这还不算,把咱们表小姐叫回去,咱们这些人自然也会跟着回去。姑爷身边又少不了人侍侯。谁留下侍候?这还不明摆的着事儿么?若不是这么安排,那两个狐眉狐眼儿的丫头来做什么?”

说到这儿她有些气愤,声音不由大了起来,“这位陆老太太行事,不止是拿孝字压表小姐呢,亦有拿门户压的意思,若是咱们表小姐家中不只是小商户,她还会如此行事么?”

来旺媳妇连忙四下看看,扯扯她道,“小声些,如今这院中可不止只咱们的人。”

叶妈妈四下看过,此时原有的仆从正在忙着准备午饭,徽州来的几人皆在对面房中,便放了心,接着道,“说句不好听的话。陆家只陆老太爷有些名头,如今有什么?不过一个南京的工部主事而已!表小姐出身虽不好些,可咱们家的门户比起他陆家哪点不如?不说先祖圣名,便是咱们府中现今,大老爷刚补任了松江知府,二老爷亦升了泉州同知,二位老爷哪一个不比工部主事强些?

来旺媳妇点头叹道,“这话倒是,有咱们家做亲戚,老太爷又疼表小姐得紧,论理实不该如此。俗话不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不信姑爷没与陆府中人说咱们家的情况!由此可见,陆老太太把咱们朱府也不放在眼中了。可唉,算了,别说了,表小姐不许我们多说这些事,咱们虽亲,到底是亲戚,也不好逆了她的意”

叶妈妈又往后瞧了一眼,才低低叹息,“饭后咱们去问问张荀,在徽州那陆家都说些了什么。虽表小姐不叫咱们多问,可她毕竟年轻,再者,将来若老太爷知晓这边的事儿,必会怪罪我们不给那边儿递信的。”

来旺媳妇点点头,“问问也好。”

二人一边絮叨着一边穿过小月门去了后院厨房。

她们前脚刚离开,后脚便自月门旁的杂物房中走出来一人。正是自徽州来的一个婆子,他因屋内桌子有些不稳,又不好麻烦人,只得自己到杂物房中寻个趁手的物件,自己垫一垫,却不想听到这二人私下的絮叨。

尤其是二人说到陆家二老爷时,语气满是不屑,不由得冲着二人的背影啐了一口,“你朱府的门户高,可惜她不姓朱!”

又望了一眼这破旧的院子,哼道,“当老太太不知呢。为了她,五少爷故意选这么个破地方!”一面说着一面气哼哼的往她们往的房子走去。

这林妈妈被陆仲晗几句话将话头驳了回去,心头颇不是滋味儿。正拧眉端坐着,便见那婆子一脸愤慨地进来,微微抬了眼皮,道,“怎么了?”

那婆子便将叶妈妈二人的话学了一遍儿,又气愤地道,“正经主子还没说什么呢。她们的嘴倒快!”

203章口角